麦琪的礼物

一元八角七分，全在这儿了，而且其中有六角是一分一分的铜板。德拉反复数了三遍，还是一元八角七分，可是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显然，除了坐下来哭泣，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德拉哭了。这让她不禁想到，生活就是由哭泣和微笑组成的，而哭泣常常多于微笑。

吉姆一周赚20块钱，实在不算多。生活消费比想像中的大多了，而且总是这样。她曾花费了多少快乐的时光盘算着送他一件可心的礼物，一件精美而珍稀的礼物——至少多少能配得上吉姆才行啊。

如今，詹姆斯？迪林汉姆？杨夫妻两人分别拥有一件被视如珍宝的东西。一件是吉姆的金表，那是他的爸爸从他的爷爷那里得到、又传给他的传家宝；另一件就是德拉的秀发。假如示巴女王也住在她们这栋公寓里，德拉一定会把长发垂在窗外晾干，使那女王的珠宝相形见绌。

此时此刻，德拉的秀发垂撒在她的周围，光泽闪耀，宛如一道褐色的瀑布。美发没及膝盖，仿佛给她穿上了一件长袍。接着，她又急忙把长发盘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几滴眼泪跌落在地板上。

她穿上外衣，来到楼下街上，在一块招牌前停下脚步。招牌上写着“索弗罗妮夫人——专营各种头发产品”。她一口气跑到楼上，累得气喘吁吁。“你要买我的头发吗？”德拉问道。

“我买头发，”夫人说，“把帽子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头发。”

褐色瀑布般的美丽长发一泻而下。

“20块钱。”夫人一边说，一边用一只老练的手端起她的头发。

“快把钱给我。”德拉说。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犹如长了翅膀，过得飞快。德拉跑遍了所有的店铺为吉姆寻找礼物。

终于找到了。那简直就是为吉姆专门定制的——一条由简约的银质小环串成的表链。用它来配吉姆的金表是最合适不过的。第一眼看到这条表链时她就知道，它就是为吉姆而存在的。它就像吉姆本人一样，文静而有价值。她给了商店老板21块钱，揣着剩下的八角七分钱匆匆赶回了家。七点钟，咖啡已经煮好了，炉子上的煎锅也热了，她准备煎肉了。

吉姆下班回家一向准时，德拉手里握着银表链坐在门边。门开了，吉姆走了进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好像狗儿闻到了小鸟的气味一样。他直勾勾地盯着德拉，那种表情她读不懂，于是她不禁害怕起来。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更不是害怕，根本不是她预料中的任何一种神情。他只是带着这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德拉走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吉姆，亲爱的，别那样看着我。我是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不送你一件礼物，我根本无法过圣诞节。头发很快就会再长起来的，我只能这么做了。我的头发长得很快的！对我说‘圣诞快乐’吧，吉姆，咱们都高高兴兴的。你肯定想不到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好、多么漂亮精致的礼物！”

“你把头发剪掉了？”吉姆缓缓地问道，似乎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剪掉卖了，”德拉说，“你不也一同样喜欢我吗？虽然没了长发，可我还是我，对吗？”吉姆四下看看房间，似乎在找什么。

“你是说你的头发没了？”他问道。吉姆好像刚刚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一把把德拉搂在怀里。接着，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扔在桌上。

“不要误会我，德尔，”他说，“我觉得无论什么发型都不会减少我对我妻子的爱。不过你只要打开那包东西，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一开始被你吓着了。”

白皙的手指迅速地解开绳子，打开包装纸，紧接着是欣喜若狂的尖叫声。然后，哎！又变成了泪水和哭泣，需要男主人使出浑身解数来安慰她。

因为是那套梳子，那套可以把头发盘起来的特殊梳子。自从德拉在一个商店里橱窗里看见过之后，就一直想要。那些美丽的梳子是用贝壳做成的，边上镶着珠宝，颜色正好同她那已经失去了的美丽长发相配。她知道，这一定花了很多钱。虽然她一直很想要，但却从来没有奢望拥有过。现在，漂亮的梳子是她的了，可是能佩载梳子的头发却已经没了。

然后，德拉就像一只被烫伤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叫道：“喔！喔！”

吉姆还没有看他漂亮的礼物呢。她兴高采烈地把手掌摊开，伸到他拉面前。那条银表链看起来是那么光彩夺目。

“漂亮吗，吉姆？”我搜遍了全城才找到的。现在，你可以每天看一百次时间了。把表给我，我要看看它配上表的样子。”

吉姆没有拿表，反而躺倒在沙发上，两手枕在头下，笑了起来。

“德尔，”他说，“我们把圣诞礼物放在一边保存一阵儿吧。它们实在太珍贵了，现在用不合适。我把金表卖了，换成钱为你买了那套发梳。现在，为什么不开始煎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