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难忘童年

雨果 作者:王晓蕾 著


难忘童年

脚步不能达到的地方,眼光可以到达;眼光不能到达的地方,精神可以飞到。

——雨果

童年的军旅生涯

1802年2月26日,在法国贝桑松市的一幢17世纪的三层小楼里,传出了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这天,一个看似十分孱弱的孩子降生了。这个孩子就是维克多·雨果。

雨果刚出生的时候,十分孱弱,以至于正在产褥期的母亲不相信他能活下去。

这时,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露出了两个胖乎乎的小脑袋。其中,更年幼的男孩脸颊红红的,长着一头金色的毛发,显得非常可爱。他们俩是雨果的哥哥,4岁的那个叫阿贝尔,2岁的那个叫欧仁。

他们急不可耐地要看看这个刚出世的小弟弟,跟在两个儿子后面的是雨果的父亲约瑟夫·莱奥波德·西齐斯贝尔·雨果。他是一个体格健美的军人,站在这个裹在襁褓里的小生命跟前,显得格外高大强壮。

小雨果的脖子弱得像芦苇一样,父亲几次想把他的头扶直,可是刚扶起来便又倒下了。结果父亲失望了,他转身走出房间,因为他不愿让孩子的母亲看到他的眼泪。

雨果的母亲索菲·雨果是一个皮肤白皙、性情活泼可爱、具有某种优雅风度的身材苗条的年轻妇女,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婴儿,心里也十分悲哀。

当婴儿的教母把孩子包好后放进摇篮的时候,索菲怜悯地说:“像你这样,一摇篮可以装一打了。”

夜深人静时,索菲把雨果抱在胸前,把奶头塞进他的嘴里,奇迹发生了,这毫无声息的孩子突然吸住了奶头,急切地吮吸起来。索菲又惊又喜,她凝视着孩子那高高的额头,轻轻地对孩子说:“宝宝,你将来会长得又高又大又强壮!”

在这位性格刚强的母亲的细心照料下,孩子终于奇迹般地生存下来了。

不仅如此,这个小婴孩发育得还很快,他的智力也像他的身体一样发育很快,这免去了父亲母亲的忧心,于是他们又开始忙碌大人的事情,他们也实在是太忙了。

哺养活雨果的不仅是慈母的乳汁,还有慈母的全部心血。后来当雨果开始挥笔作诗时,他深情地写道:

也许有一天我要告诉你,我的母亲

曾用了什么纯乳,多少心血,多少慈爱,多少恩情,

来延长着我这条一生下就注定不能延长的生命,

我那永不灰心的慈母啊,养活我,比养两个孩子还要辛勤。

雨果出生在法国东部的这个边塞小城,纯属是个偶然。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一个拿破仑统治时期的将军,此时正驻守在贝桑松。而仅在这个小生命出生后的6周,他的父亲便奉命调往马赛,襁褓中的婴儿不得不在啼哭声中,随父母及两个哥哥又开始新的旅程。

雨果的父亲约瑟夫·莱奥波德·西齐斯贝尔·雨果是法国东北部南锡城一个木工的孩子。南锡城毗邻德意志,雨果这个姓氏最早也源于日耳曼民族,所以我们不难推测到,在维克多·雨果的血脉中,应该也有着日耳曼民族的血液。

雨果的爷爷,老约瑟夫·雨果年轻时曾是一位轻骑兵少尉,后来扔下战刀,干起他的木工活。雨果的爸爸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他年仅15岁便投身军队,开始了自己的戎马生涯。

认识他的人描述这个骁勇善战的少年,说他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额头很低,双眼突出,鼻梁扁塌,两片厚厚的嘴唇,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的脸上却经常露出正直坚毅的神色,眼神里闪出思想的光辉,唇边还经常挂着坦然的微笑。

人们不得不承认,约瑟夫·莱奥波德·西齐斯贝尔·雨果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少年。他在投身行伍之前,曾投身南锡修道会神父门下学习天文、数学。他能够写出一些精美的小诗,还有小说;他体魄强健,勇敢过人,在军队中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了。

1788年,雨果父亲进了军官子弟学校。毕业后正逢法国大革命,他参加了革命军队,从一个尉级军官开始,用战功为自己赢得了将军的头衔。

由于他热爱共和,热爱祖国,军队里的战友们称他为“白鲁杜斯”,白鲁杜斯是古罗马一个热爱共和,热爱祖国的著名人物。

雨果的父亲在军队里服务了30多年,在枪林弹雨中度过了他的大半生时间。他既是一个非常勇敢善战的军人,同时又是一个十分宽厚的善者,他对雨果一生的影响巨大。

一次战斗中,他在两匹战马被打死,自己也受了伤的情况下,仍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正因为如此,在他还只有19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莱茵方面军中一个很有名气的上尉军官了。

他的部下喜欢他,把他当做一个任性的孩子,发怒时可以暴跳如雷,平时却也有一付柔慈心肠。其实,尽管他生得五大三粗,但除了战斗,平日总显得文质彬彬。

1793年,这位莱茵军团的年轻上尉被提为他的挚友缪斯卡尔营长的助理,并被派出镇压旺岱的叛乱。其时莱奥波德·雨果20岁,缪斯卡尔34岁,这位祖籍巴斯克的职业军人是行伍世家出身,直到他为国王效命了17年后,才混到上士的军衔,在6个月的战斗中,他连升3级。

缪斯卡尔和莱奥波德似乎天生一对,他们都对1789年的大革命原则持有同样的信仰,思想开朗,不信宗教,为人正直,对事业怀有满腔热情。

这两个人此次奉命前往旺代镇压朱安党人的叛乱,如法国所有的内战一样,这是个残酷无道的差事。虽然莱奥波德和缪斯卡尔都认为执行国民公会关于战争的严酷命令责无旁贷,但是,他们到底还是一个富有人性的军人,在执行镇压命令的过程中,还懂得有所节制,并没有像其他军人那样滥杀无辜。

雨果的父亲此时正在旺岱作战。每次抓到那些因不明真相而反对革命的群众,他总是竭力劝阻,想方设法救护他们。

有一次,革命军抓走了蒲革南村的292人,因为这个村的村民常常袭击革命军。审判时雨果的父亲大胆地向法宫建议,把其中270个男子送往法国内地矿坑里去做苦工。法官拒绝了,把他们判处了死刑。

轮到审判那22个妇女的时候,雨果父亲担任了军法委员会主席。在审判时他直言不讳地说:“审判这些女犯,不必管什么先例,应当只凭自己的良心,这些女人并没有参加敌对行动,眼看着她们的父兄、丈夫、儿子被枪决,对她们来说,已经是一种极严酷的惩罚了。”

他的话赢得了一个年老的少尉的赞同,那少尉立刻呼应道:“我当了军人,是只打男人的,不想杀害妇女,我主张将22名女犯全部释放,并且立刻送她们回家。”

他的发言给审判定下了基调,后来发言的人都跟着这么说,结果这些妇女重又获得了自由。

在一次战斗中,武装的保工党徒抛下妇孺老幼,四散逃走了。雨果的父亲把这些俘虏的百姓带到一边,尽力好好地照顾他们。

百姓中有一个仅5个月的婴孩,被乳母抛弃了,雨果的父亲把他抱了起来,在掳来的妇女中替他找了一个乳母。战斗结束后,雨果的父亲就把这些百姓全放了,还给了他们几天的口粮,大家对这个善良的长官真是感激不尽。

还有一次,军队要枪决两个旺岱人,他们是叔侄两个,罪名是两人被抓的时候,手里都拿着武器。叔叔被枪决后轮到侄儿了。侄儿才10岁左右,看着这年幼的孩子也将丧生于枪口之下,雨果的父亲非常不忍心,他挺身拦住枪口,把小孩夺了下来,抚养了他7年。最后还为他的前途做了妥善安排。

父亲的善举如春雨一样滋润着小雨果的心田,它们不仅造就了雨果的善良品行,而且启发了雨果的创作灵感。在雨果日后创作的小说中,我们常常可以找到雨果父亲的影子,特别是那本以法国大革命为题材的著名小说《九三年》。

雨果父亲这种宽厚仁慈的性格和品质,也使得他在叛乱烈火熊熊燃烧的旺代,取得了宽宏善良的好名声。正因为如此,有一回,当他率领着疲惫不堪的士兵行进到小欧维内的雷诺第耶庄园时,请求主人让他们休息片刻,一个美貌的布列塔尼少女友好地接待了他。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莱奥波德夫人,伟大作家的母亲,一个忠诚的保王党人索菲·特雷布歇。她身材苗条,神情端庄,并且极为勇敢,长着一双褐色的大眼睛,鼻梁坚挺,活力充沛,宛若一尊希腊雕像。谁都不会想到,这次偶遇竟然使得两个年轻人,一个革命党人和一个保王党的追随者之间产生了爱情的萌芽。这一切似乎不太可能,但却奇妙地发生了。

从父亲方面来讲,索菲·特雷布歇是南特一位船长的第三个女儿,她的父亲曾有过贩卖黑奴的经历。从母亲方面来说,她是南特初级法院检察官勒诺尔芒·杜·普伊松先生的外孙女。在大革命时期,特雷布歇家族和勒诺尔芒家族分道扬镳,一边追随了革命党人,另一边成了保王党。这大概也是后来,索菲·特雷布歇能够接受莱奥波德先生的原因了。

其实索菲·特雷布歇的家谱十分简明。她的父亲曾经当过南特商船队的船长,是个奴隶贩子。可是,当她还是个少不懂事的幼儿时,她的双亲就相继亡故了。受托抚养教育她的是她的姑妈,一个秉性刚毅的老女人,一个坚定狂热的保王主义者。秉性刚毅的老女人把心爱的侄女培养成了一个能够骑马驰骋、敢作敢为、坚忍不拔的女中豪杰。

同时,坚定狂热的女保王主义者也把自己的思想,一丝不漏地传授给了她的被监护人。因此,当劫掠、屠杀这些字眼不断与“革命”联系在一起时,索菲·特雷布歇理所当然就成了顽固的反对革命派。

然而,在1796年一个美好的夏日,当索菲骑马散步归来遇上疲惫不堪的革命军时,她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上尉带着部属到村里休息一下的请求。

能够被热情地接待,使得年轻的莱奥波德先生倍加感动。很快的,他和缪斯卡尔营长便和这对姑女熟识了。类似的接触又进行了好几次,虽然在这些接触中,索菲总是大胆地向莱奥波德指出:镇压朱安党人的战争是非正义的,莱奥波德也激烈地为共和国辩护,但两个人的争论总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

他们常常在草地上那高高低低的道路间散步,索菲敬佩这个曾经救助过妇女、人质和儿童的年轻的上尉;而年轻的上尉则欣赏索菲的坚定、勇敢和聪明,有时具有的西班牙女郎那种野性的性格。

雨果后来在《秋叶集》中这样描述他的家庭:

我的父亲是老战士,我的母亲是旺岱省人,他们的血在我的血管中流着,我对它始终是忠诚的。

雨果父母对雨果的影响是举足轻重的,正是父母思想上的这种分歧,造成了雨果精神上的复杂性。

1797年,当莱奥波德被改任命为军委会检察员后,调到了巴黎工作。他在巴黎市政厅广场获得了一套住宅,这时,这位年轻的军官向可爱的索菲求婚了。索菲感到犹豫,但是庆幸的是,索菲所有南特的亲戚,包括她的姑母都对这个共和国的军官深有好感。而且,这个孑然一身的姑娘的确需要有个依靠了。

1797年,莱奥波德上尉在被任命为军委会检察员并在巴黎市政厅广场获得了一套住宅之后,他立即就给布列塔尼少女寄去了一封热忱的信函。

索菲回了信,不过写得非常矜持,冷冰冰的。有趣的是,恰恰是这种矜持增强了雨果上尉征服的欲望。

他更加殷勤地放飞多情的鸿雁,语气一次比一次中肯迫切。这样热烈的痴情终于打动了心气高傲的布列塔尼少女。

1797年11月15日,24岁的索菲与比她小一岁半的莱奥波德在祝福声中,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莱奥波德·雨果先生除了军饷外,还有一些财产和年金,而妻子却没有嫁妆,因为雷诺第耶并非属于她的产业,尽管如此,慷慨的丈夫还是将自己的财产变为夫妻共有。

也许在这个婚姻之中,丈夫要更爱妻子一些吧!莱奥波德感到非常幸福,但是索菲似乎对离开雷诺第耶,离开她的花园,离开布列塔尼的海洋性气候,而感到懊悔不已。尽管如此,日子仍然愉快地过着。

莱奥波德夫妇在巴黎住了两年时间。这段时期,一个叫比埃尔·富歇的布列塔尼同乡成了他们的邻居。富歇先生是军事法院的书记官,是特雷布歇家一位鞋匠朋友的孩子。他和营长助理年岁相仿,性情却迥然不同,他小心谨慎,朴质纯真,不爱交往。富歇先生也是一位保王党人,虽然在政治上,他和雨果先生的观点不合,两人从不争吵,而且友谊日渐增加。

富歇先生与安娜·维克多瓦尔·阿瑟琳结为夫妻的时候,他还邀请营长助理做他的证婚人。在喜筵上,莱奥波德举杯对他们说道:“生个女儿吧,我将有个男孩。让他们结成眷属。我为他们夫妻的健康干杯。”莱奥波德在发表这番言论的时候,谁也没有把它当真。

在巴黎,莱奥波德夫妇的收获还不止一个。在一个朗朗晴天里,这对夫妇与莫罗将军助理拉奥里上校相遇了。这位上校是索菲·特雷布歇童年时代的朋友。维克多·法诺·拉奥里是马延省人,尽管参加了大革命,却仍然保持着他在路易大帝中学,当时的一所耶稣会学校中学来的贵族气派。

拉奥里总是一副庄重而又典雅的气派。索菲·雨果夫人遇见他,露出明显的快乐神色。大概,比之莱奥波德的奔放热烈,她更欣赏高贵庄严的男人。有一段时间,这位目光如炬的上校过着独身生活。他心灵清高、骄傲,却也值得被别人爱慕。

上校对莱奥波德夫妇产生了友情,而莱奥波德夫妇发展了这种友谊。莫罗将军是督政府最受宠幸的将军,而拉奥里上校则是他的心腹。对于热衷于功名的莱奥波德少校来说,能找到这样一个有力的靠山,该是一桩多么大的幸事!

丈夫开始为找到莫罗将军的知交充做自己的保护人而高兴。莫罗将军受督政府派遣,正在驻意大利的军中供职。妻子则因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小心谨慎、守口如瓶的知己而满意。

1799年,机会终于来了。莱奥波德重新回到莱茵军。而就在同一年,莫罗将军却被任命为莱茵军的总指挥,拉奥里上校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莱茵军的总参谋长。在拉奥里的撮合下,莱奥波德成了莫罗将军的重要亲信,并十分信任他。

依照夫贵妻荣这条不成文的法则,索菲·雨果夫人成了拉奥里上校、莫罗将军,甚至约瑟夫·波拿巴亲王府中的常客。她得体直率的谈吐和优雅的风度使她在这些显贵中游刃有余,连一向自视甚高的约瑟夫·波拿巴——就是那个闻名于世的拿破仑的哥哥,也止不住称赞这个女人的“绝顶聪明”。

在身为莫罗将军亲信期间,这对夫妇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阿贝尔、第二个孩子欧仁,并且给自己的弟弟也谋得了少尉军衔。然而,好景不长,1800年,莫罗将军与波拿巴闹翻了。莱奥波德又被改任为第十二联队的营长,这个职务使他倍感难熬,因为这位先生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和。

1802年,维克多·玛丽·雨果,他们的第三个儿子来到世间了,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如此地弱小。连产科医生也不指望这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孩子能够在世界上活下去。

但是母亲索菲·特雷布歇刚毅的性格起了关键的作用,她将伟大的母爱倾注到了对孩子的护理之中。而正是因为她的努力,我们的世界中多了一位震撼法国、乃至全世界的文坛巨星。

莱奥波德夫妇邀请维克多·冯·拉理奥将军做孩子的教父,邀请陆军准将贝桑松要塞司令雅克·丹列尔的夫人玛丽·丹佐莱做孩子的教母。

尽管已经成为3个孩子的父亲,莱奥波德直言不讳的秉性仍然不改。在第二十联队,他与长官展开了一场实力不均的斗争。这样,莱奥波德便被部里的人当做耍阴谋的人记录在案,一个军官甚至诬陷莱奥波德挑唆军官谋反。

这样,在维克多·玛丽·雨果降生后的第六个星期,已经晋升为上校军衔的莱奥波德已经奉命调往马赛,担任一个营的指挥官了。刚刚上任不久,这个营又开赴了圣多明各,开始了新的征程。

莱奥波德认为自己横遭迫害,受到严重威胁,便不顾一切地把年轻的妻子派往巴黎,请求约瑟夫·波拿巴、克拉克将军和拉奥里将军把他从冤家对头的控制下解救出来,另行安排职务。

尽管要离开3个儿子,索菲夫人还是同意出发,她总是喜欢接受和挑战艰巨的使命。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完成这一切。尽管前途充满艰难险阻,但她还是能大胆前进。

冒失的“莫罗集团”不停攻击波拿巴,后者对于这些胆大包天的反对派,则是严惩不贷的。索菲·特雷布歇在拉奥里处迟迟不归,让莱奥波德上校独自品尝了自酿的苦酒。由于没有得到拉奥里将军的庇护,莱奥波德上校被调往远离首都的科西嘉,他开始一个人带3个孩子的生活。

于是,就经常可以在行军的路上看到3个像小天使一样的男孩子,他们跟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军人身边嬉闹着。阿贝尔上学了。欧仁胖墩墩的,脸蛋也是红扑扑的,长着一圈一圈金色的卷发,深受太太们的喜爱。只有小雨果看上去叫人担忧。此时的小雨果身体仍然很羸弱,由一个士兵的妻子照看着。

莱奥波德带着3个小孩,登船朝巴斯蒂亚这座有着峻拔高房的古老城市进发,并且一次一次地写信给妻子,恳求她回来。1803年6月,小雨果有16个月了,据上校所言,他开始要“妈妈”。尽管爸爸很爱他,无微不至地照料他,但是却代替不了妈妈。

因为雨果早早地就断了奶,所以幼小的雨果只好由一个传令兵的妻子负责照料。此时他的身体仍然很羸弱,不过他的头特别大,和身体很不成比例,像个畸形的小矮人,显得并不可爱和漂亮。

当雨果哭着喊着要妈妈的时候,他只好给雨果吃糖,因为糖的甜蜜可以暂时抚慰孩子脆弱的心灵,缓解小雨果的忧伤情绪。随后他便无可奈何地看着小雨果嘴里吮着糖果,神情愁苦地离开了。

当时雨果父亲的战友曾经回忆道:“有个身材高大的军人,曾经在军队里抚育了3个孩子。孩子们的小脸都长得胖乎乎的,红扑扑的脸蛋儿非常好看,有如小天使一般。他像一位母亲一样的细心而又尽职地照顾着他们,在充满艰险的行军路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

这个孩子常常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伤心地哭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那么伤心。小雨果从开始的郁郁寡欢,到后来的非常忧郁,这些忧伤在雨果整个一生中,都占据着主导地位。这种忧郁的性格,也会不时在他惊人的活力中显露出来。

严重的家庭问题

1803年,当营队移驻厄尔巴岛后,索菲·特雷布歇终于回来了。雨果夫人这次回来并不准备与丈夫重归于好,而是想把3个年幼的孩子带回巴黎,拉奥里上校还在那里等她。

仅仅过了4个月,雨果夫人便带着3个孩子离开厄尔巴岛,踏上了返回巴黎的旅程。

当车子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巴黎后,拉奥里却没来接索菲和孩子们,雨果夫人猜测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来到拉奥里的府上,见门口贴着逮捕拉奥里的告示,已然明白发生的一切。拉奥里反对第一执政的事情,雨果夫人比谁都清楚,她心慌意乱,但是并不感到诧异。

过了几天,雨果夫人找到了一处宅院,这处院子坐落在克里希大街24号,条件还算舒适。这一方小天地就成了维克多和哥哥们的游乐场,他们在这里追逐打闹,常常忘记吃饭的时间。小雨果此时已经有了记忆,多年后,他仍然能够描述出当时的景象。

就在小雨果平静地过着幼年的时候,他的爸爸莱奥波德上校这个时候已经受到了约瑟夫·波拿巴的重用。莱奥波德上校随着这位显赫的上司开赴意大利,开始了时来运转的军旅生涯。

在征服那不勒斯的一次战役里,这个英勇善战的少校先生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那是在卡里那布亚,一群当地的绿林武装与法国军队展开了一场残酷的拼杀。这些人中有的是土匪,有的是爱国者。

莱奥波德上校就在这次浴血战斗中,俘获了当地最有名的一个首领——名叫米歇尔·贝札的抗战者。

这件事带来的巨大荣誉,使上校迅速晋升成为了阿维利诺省的总督。当消息传到巴黎的时候,雨果夫人还是感到很高兴,因为此时尽管她不够爱自己的丈夫,但是生活的开销已经是个负担了,她认识到,丈夫晋升意味着孩子们又有好日子过了。

为此,索菲不得不考虑投奔丈夫,与他言归于好。虽然莱奥波德上校不想妻子和孩子此时来军营里,但是索菲对丈夫的不满毫不理睬,也不通知他,便于1807年10月擅自出发向意大利来了。

小雨果当时只有5岁,但非常敏感、专心。他终生不忘坐着驿车穿过整个法国的这次旅行:射尼斯山峰,在雪橇下“嘎嘎”作响的冰块;一只被打下的山鹰,后来在山上被大家煮着吃了;尤其是吊在树枝上的一些血淋淋的尸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和哥哥们一同透过车窗玻璃看着这些尸体。

在玻璃上,他们为了解闷,贴了一些草秆做的小十字架。对死刑的恐惧,对酷刑和绞刑的厌恶,绞架与十字架在他心中形成的对比一直在他的脑际萦绕,足可以在他童年的鲜明印象中找到根源。

比起南方色彩强烈的景色,雨果夫人更爱布列塔尼的花园。因此,她只把注意力放在家务事上。而那不勒斯,这个“穿着坠蓝缨的白袍,在阳光下灿烂辉煌”的那不勒斯使孩子们心醉神迷。而且,在旅途的终点,孩子们看到爸爸穿着笔挺的军装前来迎接他们,感到非常自豪。作为一省总督的儿子,属于征服者这个阵营,的确是令人庆幸又骄傲的。

在意大利,这三兄弟住在一座大理石墙面已经开裂的宫殿里,不远处有一道深沟,两旁种着茂密的核桃树。不用上学,无拘无束,这种度假的滋味,雨果终生都回味无穷。

他们有一个权势显赫的父亲,平时很难看见,有时回来一会,便挎着马刀,装出骑马的姿势,逗引孩子们。总有几个戴着亮闪闪的头盔的骑兵在院里恭敬地等候。

这位父亲深受那不勒斯国王的垂爱,而这位国王是皇上的兄弟。他早已在科西嘉王家军团的花名册上,写上了小维克多·雨果的名字,从此,小雨果就自认为是该军团的一名战士。

莱奥波德也在信中满怀喜悦地写道:

维克多,那最年幼的孩子,显出很有学习能力。他和他大哥一样稳重,又很谨慎。他话不多,从不乱说。他的思考能力好几次令我拍案称奇。他的相貌甚是可爱。这三个孩子都好。他们互敬互爱。两个哥哥非常喜爱他们的小弟弟。他们若离开我,我会感到忧伤。然而此处无法让他们上学,必须送他们去巴黎才行。

其实,这也并不是莱奥波德要将小雨果送回到巴黎的原因。

他和妻子之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形式的和解,孩子们觉察出这些秘密的斗争,但他们并不十分清楚内幕。他们既为父亲自豪,同时又知道他常常触犯他们敬爱的母亲。他们带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宫殿。

他们在意大利遇见了富歇的两个孩子,其中维克多·富歇当时5岁,阿黛尔4岁。阿黛尔是一个做事经常心不在焉、想入非非的小女孩。雨果家的3个男孩把她当做朋友,他们一起玩滚球的游戏。滚球的游戏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再好玩不过了。圆圆的皮球可以在地上滚来滚去,这让他们觉得非常有趣。在追逐和奔跑之间,他们之间的友情不断加深。

富歇一家与雨果夫人及儿子几乎同时离开意大利。

斐扬底纳的花园

1809年2月,在巴黎,雨果夫人索菲在斐扬底纳胡同12号租了一套宽敞的住室。这是由奥地利的安娜修建的古老修道院的底层。这时她一年收到3000法郎的生活费,不久,又增至4000法郎。

在这里,客厅几乎够得上贵族的标准,光线明亮,充满鸟语花香,空气流通。透过院墙,可以望见瓦尔·德·格拉斯教堂的壮丽穹顶,花园很大,一个庭院,一片树林,一块平地。一片栗树林中开出一条小径,通向一架秋千。这里可以让孩子们玩打仗的游戏。

雨果兄弟俩很喜欢巴黎,特别喜欢家中那个树木丛生、繁花盛开的花园。他们常常在丛林中玩捉强盗的游戏;欣赏金色的花蕾、雏菊、长春花;观察啮齿动物吞吃小鸟,小鸟啄食昆虫,昆虫间又你撕我咬的情景。

雨果从父亲那里接受了一种狂热的想象力,他把这个既美丽又令人害怕的花园想象成一个神秘恐怖的“原始森林”,每天在花园里寻找着新的东西,进行着新的“探险”。

雨果后来在诗集《光影集》中用诗歌描述了那个令他流连忘返的花园:

在我满头金发的童年,唉!可惜它转瞬即逝!

有三个老师:母亲,老神甫,一个花园。

花园深邃而神秘,又简直大得无边,

围着高墙,挡住了好奇者们的视线。

园中遍地鲜花含笑开放,就像眼睛在张开,

奇蜂异蝶在山石间繁忙。

空中回荡着“嗡嗡”的蜂鸣。

花园深处像树林,中间就像是空地。

神甫他读荷马和塔西陀,博古通今,

老人和蔼可亲,母亲——那就是我母亲!

老教士是指拉里维埃尔,是一位还俗的奥拉托利会成员,与他的女仆结了婚。

他和妻子一起在圣·雅克大街开办了一所学校。当他打算教小雨果念书时,发现雨果自个儿已经学开了。但拉里维埃尔熟读塔西陀和荷马的著作,能够教他拉丁语和希腊语。在他的帮助下,雨果翻译了《诗简》以及《历史》、坎德·居尔斯和维吉尔的作品。

拉丁语紧凑的形式使他产生了兴趣。小雨果喜爱这门结构缜密的语言。

莱奥波德决定放弃和妻子和好的打算,但不准备放弃对自己孩子的保护权,他在信中写道:

你很有良心。我也问心无愧。我们暂且把所有的过失撇在一边,不要追究谁对谁错。让岁月来冲淡这不幸时期的记忆吧!培养你的孩子,叫他们尊敬我们,让他们接受合适的教育,以便有朝一日能做点事情。既然我们感到难以破镜重圆,那么,让我们更爱孩子们吧!

这样,大哥阿贝尔进了中学,而雨果和他的小哥哥则进了一家由一个神甫开的私人学校。

每个星期天,阿贝尔从中学回家,弟弟们便领他在这个天堂玩耍。他几天的不快一扫而光,又变得兴高采烈。

还有两个游戏伙伴来到斐扬底纳,维克多·富歇和阿黛尔·富歇。他们是一起来到巴黎的。

雨果在栗树林中安装了一架秋千,他慷慨地让阿黛尔跟他们一起去荡秋千。这个小姑娘自豪地,然而战战兢兢地坐上秋千,她有些胆小,总是再三嘱咐他别把她送得像上次那么高。

他们有时候会把阿黛尔放进一辆老掉牙的、走起来一拐一拐的破旧的独轮车里,蒙上她的眼睛,推着她在小路上走。然后让她必须说出车子走到了什么地方。要是她偷偷地掀开蒙住眼睛的手帕偷看的话,他们就用力地把手帕扎紧,然后,大声地问:“你来到哪儿了?”这样捉弄阿黛尔的游戏也让他们乐此不疲地玩耍半天。但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还是男孩子们爱玩的“打仗”的游戏。

玩“打仗”游戏的时候,他们会去拔些撑树的小支柱做长矛,然后分成不同的阵营展开“战斗”。打仗在小雨果这样的小男孩看来是非常了不起的游戏,似乎只有这样的游戏才能显示出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英雄的一面。小雨果尽管年龄最小,但他的好胜心却强,在打仗的游戏中,一定要做“常胜将军”。如果他不战胜其他孩子的话,他是绝不轻易善罢甘休的。

雨果曾在后来的文章中写道:

我又看到了我小时候,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学生,和哥哥们在一起,在花园里绿草如茵的小径上奔跑、玩耍、欢笑。在这个瓦尔·德·格拉斯教堂深暗的圆顶俯瞰着的古老修道院的庭院里,度过了我最初的年月。

在斐扬底纳,沿墙种植的树后面,透过生虫子死掉或被挖掉的果树的空缺,可以看到墙上留下的临时的祭坛和圣母像座留下的痕迹,以及残留的十字架。那是一片残败的景象。

当索菲跟雨果兄弟们来到巴黎不久,莱奥波德上校就被约瑟夫·波拿巴召到马德里。此时,后者已是“西班牙国王”。皇帝封为国君,如同别人任命上校一般容易。

最后,在莱奥波德的弟弟的劝说下,索菲不得不决定带领孩子们前往西班牙。

在西班牙的日子

1811年,莱奥波德已经晋升为约瑟夫国王军队里的将军,成为他朝廷中的显贵,并被册封为西冈扎伯爵。

这一年,莱奥波德的弟弟路易·雨果上校来到了斐扬底纳。路易是个快活人,雄辩滔滔,颇有能力,这时来到,暗示嫂嫂说哥哥愿意与她重修旧好。

路易银光闪闪的佩刀,他对西班牙绘声绘色的描述,军队中一切东西所具有的魅力,他的叙述既令人咋舌又骇人听闻,让雨果三兄弟既佩服又向往。

他告诉索菲——莱奥波德将军的夫人、三省总督之妻,将在那边获得一个极显要的地位。她将成为伯爵夫人,拥有万贯家财。约瑟夫国王赐给将军100万里亚尔的年俸,条件是他必须在那儿执事、定居。前途可观。但路易叔叔还描述了枪决人、火烧修道院、土匪伏击等情形。将军夫人和孩子们只能在车队保护下才能前往。

然而,路易的话并没有说通嫂嫂索菲。但是不久,银行通知索菲,说她丈夫寄来51000法郎,让她在法国购置一栋房子。这一下不得不让索菲好好想一想了。倘若孩子们的父亲果真登上荣誉之顶,那么,她难道有权利剥夺他们的优越地位?

约瑟夫认识索菲,曾在吕内维尔赞赏她风度优雅。因此,看到在西班牙,自己宫中的一位重臣竟然不惜名声,和某个自称为“萨尔卡诺伯爵夫人”的托马斯同居,他感到愤怒与不安。他希望合法妻子前来索回自己的地位。于是,他也派出好几位密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索菲。

约瑟夫作为一国之君,慨然答应保证他们的安全。于是索菲·雨果同意前往。

1811年春,雨果一家坐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出发了。沿途走得很慢。西班牙人对入侵的法国人非常憎恨,西班牙游击队常常袭击法国的马车,因此雨果家的马车,以及许多因事去西班牙的马车都跟着法国军队的运饷车一起前行。

浩浩荡荡的车队旁还有骑兵作为护卫,这一切使雨果感到分外新奇。到了第一个休憩站欧那尼小镇,镇内只有一条街道,宽阔的路面上铺着尖角的石子,在太阳下灿灿发光,行人就像踏在金银箔片上一样。

街上的房屋虽然都是农居村舍,但造得气势轩昂,再加上居住在这里的都是贵族,家家的门框上都刻着美丽的徽章,使雨果非常喜欢这个小镇,后来他写了一部很有名的浪漫剧就是用“欧那尼”命名的。

车队缓慢地往前移动着,远方出现了一片重重叠叠的房屋,中间夹杂着密如麦穗的钟楼。这就是西班牙颇有名气的古城布尔戈斯城。

这里有一座远近闻名的教堂。雨果兄弟一进城就迫不及待地和母亲一起去参观那个教堂。这是一座巍峨的教堂,它的外部结构很复杂,装饰着无数石刻的饰品,可是内部却显得异常简洁,高大的房柱,五彩的玻璃窗,古老的壁画,使教堂显得既庄严又神秘。

正当雨果仰头出神地望着教堂顶部的雕饰时,一面墙壁上忽然开出了一扇小门,从里面跑出一个衣服古怪、模样十分滑稽的机器人,他对空画了个十字,然后击了3下钟,又躲进了小门。雨果兄弟们看得目瞪口呆,赶紧跑到那扇小门前,目不转睛地望着。一位神甫告诉他们,这只不过是一座特殊的钟而已。

在这个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面,有那个丑陋而又滑稽的小人儿使得雨果久久难以忘怀。在后来,正是从童年时代的这一印象当中,雨果悟出了一个道理: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

让雨果终生不忘的还有巴荣纳。他们在这儿待了一个月,等待车队到来。他也记得那个包厢饰有红布的剧院,他们在那里看了7次情节剧《巴比伦的陷落》。

雨果忘不了那些夜晚,他们兄弟三人胡乱地调着一盒颜料,以极其粗鲁的方式,在一册《一千零一夜》上放肆涂抹。这册书是拉奥里送的。

莱奥波德将军之妻、西冈扎伯爵夫人一路上备受尊敬。索菲花了2400法郎租来的6匹马拉的巨大四轮马车最为豪华,即便是西班牙的公爵夫人也不得不给这辆车让路。3个男孩为此感到自豪。

小雨果立即爱上了西班牙这块色彩鲜明的土地。风景一会儿明丽,一会儿阴暗。枫塔拉比亚海湾闪闪发亮,远远望去,像一块巨大的宝石。

莱奥波德并不知道是约瑟夫国王促使索菲来到西班牙的,他依旧和托马斯待在他的总督府里。不过托马斯是女扮男装,由他从那不勒斯带来的。人们隆重地将索菲和孩子们安顿在马斯拉诺宫,在一套富丽辉煌的住室里下榻。

室内装饰着红锦缎、花缎。摆设着波希米亚玻璃杯、中国花瓶,悬挂着威尼斯的分枝吊灯。墙上挂着拉斐尔和求里奥·罗马诺的画。在那间壁上张挂着蓝色锦缎的华丽房间,小雨果从床上望见穿着绣金花边长裙的“七痛”圣母像,她胸口插着七把利剑。

马斯拉诺宫有一条肖像画廊。人们发现小雨果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些神态做作的贵族老爷,隐隐感到了家庭和国家的骄傲。作为征服者的儿子,他跑遍了宫中所有的房间,但他却是以外国人、以侵入者的眼光,看着那闪闪发亮、古色古香的祭堂,和套着浆洗过的细布硬项圈的人物。

一开始他们过着野鸟般的生活,他们在西班牙贵族森严的大厅里捉迷藏,门帘、石像、巨大的中国瓷瓶都是他们藏身的好地方,大厅里陈列着不少贵族遗像,玩累了,雨果常常独自坐在角落里,默默地观看这些人物,幻想着他们当年的一举一动,已往的世纪仿佛在他们身上复活了。

他们那高傲的姿态,金碧辉煌的镜框,显赫的家世和耳闻目睹的西班牙民族的傲气,这一切激动着小雨果,日后在浪漫剧《欧那尼》里,他再现了当年在西班牙的印象和幻想。

对于皇帝,他本人就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他敬慕这个英雄,但他又和母亲、拉奥里一样,仇视这个暴君。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也持这种双重态度。作为三省总督、伯爵、将军的儿子,并且靠他的名字住进如此豪华的宫殿,他感到自豪。

但是,对于使母亲蒙受了如此大的不幸的父亲,他的厌恶感与日俱增。他想到先前法军在意大利的所作所为,父亲在西班牙大肆剿捕他称之为土匪的爱国者,这使他隐隐感到难堪。当他置身在先哲肖像画廊里,给自己编造一些故事时,他总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做流放异乡,尔后又凯旋而归的角色。

快乐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雨果的父亲很怕荒废了孩子们的学业,于是便将雨果和欧仁送进了西班牙的贵族学校,大哥阿贝尔则进宫做了当时的西班牙国王、拿破仑的哥哥的侍童。

贵族学校深藏在高墙之中,各个房间都显得阴森可怖,即使在夏天,也只有极少的角落见得到阳光。

学校是由教士们主持的。那个接待他们的教士身穿黑色长袍,脖子上挂着白色翻领,一对眼睛陷在肉里,使得那个鹰钩鼻子显得分外突出,整个脸看上去很凶。使雨果很吃惊的是,他的脸异常消瘦、苍白,肌肉像是没有弹性、已经硬化了似的。后来雨果才知道他叫唐巴杰尔。

唐巴杰尔有一个下属叫唐马虞尔,他跟唐巴杰尔完全不同。他那胖胖的脸上总是堆满了笑容,显得非常和蔼可亲,说话活泼有趣。他站在冰冷铁板似的唐巴杰尔旁边,就好像是一个中产阶级市民伴随着一具幽灵。

学校的饮食原本量就很少,再加上那年又逢灾害,学生的食物越来越少,学生们肚子里饥肠辘辘,有几个大胆的便吵闹起来,唐马虞尔便教学生在肚子上画十字,说这样肚子就不饿了。

唐马虞尔虽然跟孩子一起吃饭,并不比他们多吃,可是却并不见瘦,反而更胖了。同学们都怀疑他躲在房子里偷吃了东西。不多久,雨果兄弟对他的和善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当面奉承学生,可背后却常常向唐巴杰尔打小报告。学生受了罚,他还要做出一副很难过、很同情学生的样子。相比之下,雨果兄弟觉得还是唐巴杰尔好,他虽严厉,但表里如一,并不虚伪。

当时,学生们必须轮流去做弥撒。但索菲是不信宗教的,她告诉唐巴杰尔,说孩子是新教徒。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受到尊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父亲让人敬畏,另一方面则因为他们表现出掌握了惊人的拉丁文知识,这点令教士们意想不到。

唐巴杰尔拿出当时西班牙拉丁文的初级读本《诗简》和《历史》,他俩根本不用字典,随口就译了出来。

为此,安排8岁的雨果和10岁的欧仁他们的学习,曾使唐巴杰尔非常为难。

因为年龄的缘故,唐巴杰尔先把他们放在小学部。可是别人的作业还没开始,他们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就一直闲坐着。

唐巴杰尔只得让他们升了一级,然而情形还是一样,于是又升一级,还是不行,最后,他只得下决心把这两个孩子放到了大学生部,与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起学习,就这样,在一星期中他们一下子升到最高的班。

大学生们一开始很看不起这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后来看到自己翻着字典还苦思不得其解的课文,雨果兄弟却能随口讲解时,才自愧不如,对他们平等相待了。

小小的年纪,离开了温柔可亲的母亲,来到这四壁森严的大厦里,雨果心里非常悲伤,特别是晚上,宽大的宿舍里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到处是黑黢黢的,那情景真是又凄凉又可怕。

可是一到早晨,当曙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那具耶稣像上时,那情形便有点变了。造成这种变化的是学校中的一个仆人。他是一个驼子,生着绯红的脸,头发编得像一条条绳子。

他是个身穿红羊毛上装、蓝短裤、黄袜子的驼背,地地道道的宫廷小丑,照看有150张床的宿舍。西班牙孩子都管他叫“柯柯维塔”。

这个长相奇特衣着鲜艳的矮人是学校里的活闹钟,每天早晨5时,他总是在床头的木架上“啪啪啪”地发出3声响声,把孩子们从睡梦中唤醒。睁眼见到他那古怪的身形,孩子们便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雨果心中的忧伤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孩子们喜欢跟这个小矮人开玩笑。他们不满意他的时候就叫他“骆驼”,对他表示好感的时候就叫他“小骆驼”。而他则不管孩子们怎么对待他,总是笑嘻嘻的。

后来,雨果常常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为自己戏弄过这残疾的人而万分内疚,于是他将这可怜的人变成了他的著名小说《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变成了《笑面人》中那个被人贩子破了相的侏儒冠普伦,在他们那丑陋的身体中都跳动着一颗极善良的心。

重新返回了巴黎

在雨果上学的期间,索菲跟莱奥波德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糟。约瑟夫国王从巴黎回到马德里后,发现了索菲写的难以数计的状纸,便把她召来,垂听她的投诉,之后,又立即将莱奥波德将军召到了马德里。

莱奥波德将军急速赶来,在国王的最后裁决之前,不得不在所有方面作出妥协。他同意在马德里任职,同意住进马斯拉诺宫,同意将儿子们接出贵族中学,同意立即付给妻子3000法郎,这样,她就不会再身无分文了。

莱奥波德还写信给索菲,他在信中说:“今晚,在陛下这儿用过晚餐后,我会来看你。我给你送一箱蜡烛来。再见,朋友,相信我对你的爱情吧!”

争斗的结果充分体现了女士优先的原则。在国王的直接干预下,13岁的阿贝尔直接留在侍卫团。而索菲则获准带着年幼的欧仁和雨果重返巴黎。国王同时还决定,莱奥波德将12000法郎的宫廷大臣薪金必须预先寄给伯爵夫人,从此不再谈及分居,这便是她获得的胜利。

雨果兄弟俩欢天喜地地离开了那个阴森的寄宿学校,踏上了归途。归途是艰难危险的,西班牙人对悍然入侵的法国人非常憎恨,因此虽有卫队护送,仍然无法使雨果母亲安心。

由车队护送的归途漫长而难受。年幼无知的雨果虽不像母亲那样担心,可是也亲眼目睹了战争的酷烈。

在布尔戈斯的一个广场上,雨果见到了一个三脚木架,架上插着一根木杆,他不明白这木杆是用来做什么的。旁人告诉他这是绞架,马上要绞死一个人。

这是雨果第一次见到绞人架,其印象之深,使雨果终生难忘,雨果后来毕生为废除死刑而战,他为此曾写了小说《死回末日》。

然而,雨果脑中留下的西班牙别的情景,在他看来,却显得高尚美好。这里的人民为什么要把法国侵略者赶出去,他对此隐约有所理解。

这个时候,雨果不由想起来拉奥里曾经说过的话:“孩子,自由高于一切。”

西班牙总是吸引着法国人,因为它保存着原始状态的情感。

年轻的雨果从这次旅行开始,脑海中就经常浮现一些无名的幻影,它们后来变成了欧那尼、吕意·高密、德·西尔瓦、唐·萨路斯特、吕意·布拉斯等。他的脑际浮现着血淋淋的情景和明媚亮丽的美景,以及一位长着两只大眼睛,一头浓发,皮肤白中带金黄,朱唇,粉颊的西班牙小姑娘,这个14岁的安达卢西亚少女名叫贝巴。

自从和西班牙的短暂然而亲切的接触后,雨果一生的思想完全被最初所获得的印象左右了。

雨果和他的母亲终于回到了巴黎。见到了那幢鲜花与绿草环抱的房子,雨果高兴极了。

由于忠心耿耿的拉里维埃尔夫人的收拾,花园打扫得干干净净,烤钎上插着烤肉,床上铺着罩单。很快,拉里维埃尔夫人又开始教授他们拉丁文了。

雨果母亲是主张放任教育的,雨果和欧仁不再去学校。拿破仑公学的校长想收他们入学,却受到雨果夫人冷漠的接待。她也分担了孩子们对于寄宿的恐惧。所以,雨果在学习之余便在花园里尽兴玩耍,他们从大自然这本书里学到了许多东西。

索菲还在一个图书馆注了册,以后便经常打发孩子们去为她挑选书。这两个孩子一个8岁,一个10岁,在一个穿着路易十六时代的裤子和花色条纹袜的古怪的老好人做主的图书馆里随心所欲地乱翻。

雨果母亲读书非常勤,这就使得两个孩子三天两头地要往图书馆跑,渐渐的,他们也爱上了书,竟把图书馆底层的藏书都读完了。

图书馆的楼上有一个亭子间,里面放着一些思想倾向相当激进的书。图书馆老板卢阿约尔不让两个孩子进去。雨果的母亲知道了,对老板说:“书籍从来不会产生什么恶影响。”

于是,雨果兄弟俩便有了随意进出亭子间的自由。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书的世界,书架上堆满了书,地上也铺满了书。

雨果兄弟俩在这书的海洋中遨游,常常一看就是几小时。散文、诗词、随笔、游记、科学,各个门类的书他们都读。

欧仁和雨果经常趴在地上读书,他们发现了卢梭、伏尔泰、狄德罗、雷斯蒂福、德·拉·布列塔尼等人的著作以及《弗勃拉》和《科克船长旅行记》,那些惊险的情节,曲折动人的故事使雨果爱不释手。日后当雨果开始写戏剧和小说时,他给读者讲的也是这类引人入胜的故事。

阿贝尔、欧仁和雨果都在写诗。雨果写满了好些本子,他的思想倾向于古典的节律。不用说,这些诗句既未押韵,又不合辙,算不上诗。雨果虽然无师指导,又不懂诗律,但还是大声地念他所写的东西,发现不行,又推倒重来,寻找合适的字眼,直到听起来不觉刺耳才住手。他慢慢摸索,掌握了有关节拍、顿挫、韵辙和阴阳韵交错的知识。

索菲要求两个孩子顺从,有礼貌,她是严厉的,但又保留着温情,有正常的、严格的纪律,既不让孩子们放任自流,也不使孩子们事事不知。经常进行一些富有教育意义的严肃的谈话,这便是那种如此深沉、专注、细心的母爱的主要特征。

索菲虽然是又重新回到了巴黎,与丈夫莱奥波德分居两处,但是经过了约瑟夫国王的调停,有国王的钦断应该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了。

1813年,继约瑟夫·波拿巴失败之后,莱奥波德将军被迫回到法国。9月,他带着阿贝尔一同移住波城。

1813年9月24日,索菲给儿子阿贝尔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

我并未想到你父亲会禁止你给我写信,但假若情况果真如此,那么从许多方面来说,这种行为都该受到谴责。你的任务就是拒绝服从。如果我忽视了人们天生的神圣权利,禁止你的弟弟给他们的父亲写信,那么,他们也不应该服从。

倘若他已下禁令,你就背着他给我写,以避免偏见在你们中间造成一些烦恼和争吵。这种偏见已经使你父亲丧失了理智。我看得出来,我可怜的孩子,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你得受很多苦。

我经常为你的命运,甚至为你父亲的命运落泪。他使我们受了许多苦,但他也给自己带来许多痛苦,并且这种痛苦有增无减,我的阿贝尔,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尤其是你得把我们共同的不幸引以为训。并且看荒谬的爱情和缺德的行为要发展到何种地步。

尽管在西班牙莱奥波德官居将军,但在法国他却只是一营之长。答应给妻子的生活费没有兑现,怎样生活,成为索菲必须面对的问题了。斐扬底纳的花园已被巴黎市政当局征用,以延长于勒姆大街。索菲便搬到老杜伊勒利大街2号,与富歇家比邻而居,为的是利用他们公馆的花园。

雨果在斐扬底纳再次见到阿黛尔·富歇,他们一同散步交谈,一边缓缓而行,一边轻声说话,手互相触碰一下,便会发抖。这个时候,小女孩已经变成少女了。

1814年1月,反法联军已经向法国本土挺进。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于是莱奥波德的要求得到批准,被任命为第昂维尔一个马上就要被反法联军合围的城市的要塞司令。

这个期间,索菲的大儿子阿贝尔也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尽管手头并不宽裕,但是索菲还是为儿子做了一件新衣服。

莱奥波德少校又成了将军。在反法联军围攻第昂维尔的5个月中,他不避矢石,身先士卒,使三色旗始终骄傲地飘扬在要塞的碉堡上。直至拿破仑宣布退位,他才率领士卒光荣地退出。

这一年莱奥波德将军42岁。从这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被起用。对于一个健壮得满身的精力要往外迸射的军人来说,在这样的年龄归隐田林,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

而且波旁复辟王朝根本不买共和国的账,退休后的雨果将军只能享受2/3的退休金。对于既死要面子又要负担一大家子人生活的雨果将军,这个双重打击的剧烈程度,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了。

然而,波旁王朝复辟后,雨果夫人大喜过望。她的保王主义思想曾经冷却。只要她的丈夫需要依靠波拿巴家族,她便克制住自己,不让拥护国王的感情有所流露。自从拉奥里惨遭杀戮,她对篡位者的仇恨变得更强烈。

拿破仑帝国崇尚绿色。所以每逢波旁王朝的群众性节日,她都要穿上白色的上衣、绿色的皮鞋。这样做的目的,按她的说法就是:“每走一步都把拿破仑帝国践踏一下!”

为了争得每一个法郎,索菲都要和丈夫大费口舌。战争的阴云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这个可悲的家庭。在雨果将军和雨果夫人残留的来往书信中,我们可以经常看到夫妻俩为了几十个法郎而争得面红耳赤的记录。

莱奥波德将军在第昂维尔要塞一直待到1814年5月。他曾写信给国王,保证忠于他。他想,不论政府如何,一个军人应该忠于自己的祖国。这种思想高尚,却不严肃。

在这期间,他的妻子索菲由阿贝尔陪同来到第昂维尔索讨生活费。在母亲外出期间,欧仁和雨果在富歇家度过他们的空闲时间。

为此,雨果在1814年5月23日给母亲的信中写道:

亲爱的妈妈,自你走后,大家在这里都觉得无聊。我们经常去富歇先生家,就像你叮嘱我们的那样。他提议让我们去旁听人家给他儿子上的课。我们谢绝了他的好意。

每天上午,我们学习拉丁语和数学。富歇先生带我们上博物馆参观了一次。快点回来,你不在,我们不知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我们坐立不安。我们不断地想念你,妈妈!妈妈!

莱奥波德早想把儿子们从这个“可恨的”妻子手里夺过来,已经让他妹妹把他们从富歇家领走了。他1814年9月到巴黎时,根据父亲的权力,把他们送到哥尔第埃寄宿学校就读。

文学上初露头角

雨果少年的岁月就这样在父母的恩怨纠葛中流逝。然而,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即使在硝烟弥漫的时候,激战着的双方总是把自己的命运和3个儿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粗暴简单的莱奥波德将军,就是在与妻子激烈冲突的1805年,也没有忘记把3岁的雨果列入自己团队士兵的花名册。而那位坚定的君主主义者母亲,在死神向她发出请柬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为3个儿子的前途殚精竭虑。

正因为如此,虽然父母的婚姻不和谐,雨果和他的两个兄长,还是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很好的教育,虽然这些教育往往是在不经意间进行的。

比方说,还在雨果牙牙学语的时候,父亲就教他学拉丁语了。要一个刚刚学会讲话的孩子去学一种枯燥高深的外国语言,在常人看来当然是不可理喻的,但是不可理喻的举动却使得雨果将军家的孩子个个通晓拉丁文。雨果更是在8岁时就能够翻译塔西陀的小说,使得贵族中学的拉丁文教师不得不重新安排他的教材,对他刮目相看。

雨果的父母亲不仅在政治观点上有深刻的分歧,而且在儿子的教育上意见也是截然不同的。雨果的父亲不赞成那种放任自流的教育方式,他希望孩子们过一种规则的、严肃的生活。他崇尚科学,他要孩子们钻研数理,将来当工程师。

于是1814年9月雨果13岁那年,他便把雨果和欧仁送进了哥尔第埃寄宿学校。

从1814年9月至1818年8月的整整4年,雨果和他的哥哥欧仁都是在哥尔第埃寄宿学校度过的。寄宿中学紧夹在修道院、监狱和德拉古市场的高墙之间,维克多兄弟把它称之为“阴森森的监狱”。

这所监狱式的寄宿学校,从此结束了雨果和欧仁童年的欢乐时代。

告别了美丽的花园,来到了狭窄而昏暗的学校,雨果曾非常苦闷。但是在这样的年龄,苦闷是容易消逝的,雨果很快便找到了新的乐趣。

在学校里,管理中学的校长是一个被免去教职头衔的病态老头,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用他的金属烟斗敲打学生的脑袋。他还常用万能钥匙偷开学生的床头柜,企图探寻学生有否偷尝禁果的隐情。雨果兄弟对此十分不满。他们想着法子与校长顶撞,有一回兄弟俩在情急之中还差一点就动手打了校长。

少年反叛者的恣意行为引起了莱奥波德将军的极大担忧,但是少年反叛者的敢作敢为却也在寄宿中学的孩子中树立起了威望。兄弟俩很快就成了孩子们的头儿。他们把孩子们分成了两拨,各自统领一拨,冲杀玩闹。

父亲替他们要求了一间单独的宿舍,到了夜晚,当他们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一间卧室时,他们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仿佛他们自己真的就是当年瓜分欧洲的波拿巴兄弟。

他们还组织孩子们演戏。早在进校之前,雨果兄弟俩便迷上了戏剧,当时他俩常去看木偶戏,受其影响,他俩便萌发了自己排戏的念头。他们买了一个用硬纸片做的戏台和一副小木偶人,随后便编了一个叫《仙宫》的剧本,兴趣盎然地排演起来。

可是就在准备上演的时候,他们被父亲领进了寄宿学校。由于寄宿学校的纪律并不很严,因此他们就把在家里骤然中断的戏剧排演带到学校里来了。他们和同学们一起把教室里的书桌拼在一起,搭起了戏台,书桌下面便是后台。

演戏的不是木偶人,而是有血有肉的活演员。他们用硬板纸、金银片做成头盔、肩章、袖章和军刀,拿一个木塞,放在火上烧焦,画胡须。剧本便由雨果和欧仁创作。

所演的总是帝国间的战争。因为他们正是在充满征战的拿破仑时代长大的。排演中最困难的事莫过于分配角色了,大家都不愿做挨打吃败仗的敌人。

聪明的雨果提议大家轮流饰演敌人,并且他以身作则,首先扮演了一次普鲁士军官。此后他便总是演正面角色了。

他们戴着由金箔做成的闪闪发光的勋章,周围挤满了“将军”、“元帅”。那扬扬自得、指天画地的场面,连病态的校长老头也不能不叹为观止。

少年时代的雨果和当时的孩子一样,非常向往建立军功,拿破仑帝国的崩溃使他改变了志向,但万变不离其宗,建立赫赫功名,这始终是他追求的理想。

舞台的创设和剧本的写作大大提高了雨果兄弟俩的威信,于是他俩和同学们又饶有兴趣地玩起了另一种游戏。在这种游戏生活中雨果和欧仁分别成了一国之君。雨果的人民自号“犬”,而欧仁的人民则自号“牛”。

童年时代雨果兄弟俩长期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深受她的保王主义的影响,因此他俩建立的国家也是专制的,人民不可反抗“国王”的统治,否则“国王”便可以用各种法律来惩罚他们,最重的惩罚是剥夺公权,开除国籍。

被开除了国籍便意味着剥夺了游戏的权利,这是学校内任何一个学生都无法忍受的,因此“犬”国和“牛”国的百姓非常安分守己,为了奖励这些好百姓,两位“国王”用厚纸做了紫藤色的徽章,依照品级的高下,贴上了金或银的纸花,而两位“国王”则各自让自己得了最高奖赏。两位“国王”都希望自己能充当百姓的保护人。

他俩常在自己的房间里举行会议,讨论双方人民所受的冤屈。“牛”有敢犯“犬”的,雨果一定“兴师问罪”。反之,欧仁也一定不会听之任之。

雨果一辈子写了三十几部戏剧作品,但是他的处女作就是这出在寄宿中学创作的活报剧。

在进哥尔第埃寄宿学校前,雨果便爱上了写诗。他的第一个老师——那个名叫拉里维埃尔的老神甫既是一个天真的学者,又是一个酷爱诗歌的文人。在他的影响下,雨果踏上了这条布满荆棘与鲜花的小路。

雨果一开始写的诗自然是幼稚而无个性的。最初他学那些骑士派的诗人,写一些多愁善感的情诗,后来他又爱上了雄健刚武的诗风。

拉里维埃尔并不阻止雨果写诗。雨果的母亲一贯主张让孩子自由发展,因此常常给雨果提提意见,还替他找诗题。

雨果一辈子还创作了成千上万首的诗歌,但他创作的第一首诗歌源于何处何时就无法查考了。因为雨果有一个烧习作的习惯。他的诗作写在自己用细绳订起来的笔记本上,每到年终,他都要把它们烧掉,因为他觉得这些作品还不值得保存。

但是,最早的初具规模的诗歌作品是他14岁时在科第埃中学写就的献给母亲的诗体悲剧《伊尔达梅》,却是肯定无疑的了。

雨果在《伊尔达梅》写道:

妈妈,你看见这些笨拙的诗句了吗?

你太严峻,对它们不屑一顾。

可我是你的儿子,它们是我的子女,

请你赏之以微微的笑意吧!

这些诗句不是拉辛的玫瑰,

人们不会给它以不朽的荣誉,

但它们像天真烂漫的山花,

这些花朵只为妈妈你绽开花蕾!

应该说,《伊尔达梅》还仅仅是一部模仿拉辛或者说是模仿伏尔泰的作品,题材也没有太大的新意,无非演绎一个合法君王战胜篡位者的故事而已。但是灵活多变挥洒自如的诗句出自一个14岁的少年之手,就不能不让人们感到惊叹了。

进了哥尔第埃寄宿学校,雨果创作诗歌的热情更高了。可是,哥尔第埃寄宿学校有一个叫窦谷特的老师,他的心胸很狭窄。他也写诗,他觉得学生作为他的竞争对手,很不成体统,因此从不鼓励学生作诗。

对于聪明好学的雨果,窦谷特特别戒备。雨果把罗马大诗人维吉尔的《农事诗》的第一章译成了法文,窦谷特赶紧也译了出来,目的是与雨果比一个高低,用自己的译作压倒雨果的译作。为了不让雨果有时间作诗,他充分利用了他作为一个老师的权力,他用繁重的拉丁文、数学作业来占满雨果的课余时间。勤奋的雨果便向睡眠挤时间。

窦谷特又强迫雨果准时上床,准时熄灯,可是这也无济于事,他不能强迫雨果准时入眠。睡在安静的宿舍里,伴随着欧仁的阵阵鼾声,雨果的思绪在诗的领域里久久地遨游着,他寻诗觅句,他翻译着白天老师命令他熟读的拉丁文诗歌,他那早熟的诗才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成长起来了。

有意思的是,当雨果进入梦乡时,他的灵感还不肯安眠,在雨果少年时代留下的笔记本中这样写道:今天夜里,我梦里作了4句诗,这4句诗的意义,我至今还不大懂得。

我们离开地狱,是为了升天。

我们离开火焰,并不回进火焰。

圣教组织确是救人的要道,

它本身已经是人间的地狱。

正当窦谷特不遗余力地压抑着雨果的诗才时,发生了一个意外的事故。

一天雨果和他的伙伴们在巴黎郊外一个叫布洛涅林的名胜之地游玩。“犬”军和“牛”军为了争夺水潭旁边的一个高地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武器是做成布锤的手帕。

一开始,“牛”军咄咄逼人地把“犬”军包围了,随后便发起了进攻,“犬”军在雨果的带领下英勇奋战,不但击退了进攻,还重创了“牛”军,把“牛”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牛”军中一个战士恼羞成怒,用手帕包了一块尖角的石头,奔入“犬”阵,直取“犬”王。他将石块猛力向雨果扔去,雨果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石块飞击了他的膝盖,血流如注。

小伙伴们纷纷围了上来,那个勇士吓得脸色苍白。雨果颇有骑士风度地叫他放心,他决不会告发他。随后雨果又命令部下,还让欧仁告诫他的部下,谁也不得泄露机密。

回到学校后,因为带伤行走了一段路,伤口处肿起来了,晚上又发起了高烧。医生问他受伤的经过,他就说是自己跌在一块碎玻璃上。医生不相信,一再追问,他只得说是被石块击伤的,不过,那石块是谁扔的,无论医生、老师怎么追问,他就是不肯说。

因为伤势很重,他只得卧床休息,不用上课,也不用做数学题了,雨果心里很高兴,他天天躺着,随意漫想着,或者琢磨着自己已经做好的诗,过了好久才痊愈。

在那段时间,雨果也在准备综合多艺学校的课程。他的自然科学成绩很好。从1816年岁末起,他就和大他两岁的欧仁一块去路易大帝公学听课。

每天从8时至17时为上课时间。这样,为了写诗,他不得不在小阁楼里伴着烛光熬夜。小阁楼冬天像冰窖,夏天似火炉,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圣苏尔比斯教堂钟楼的尖顶。

有好几个星期,他膝上受伤,只能躺在床上,这倒使他更专心于自己的爱好。

雨果在哥尔第埃寄宿学校学习了3年,他写过各种各样的诗,如短歌、讽刺诗、诗柬、牧歌、传奇、寓言、童话、悲剧诗,他甚至还写了一部诗体的滑稽歌舞剧,翻译了许多罗马作家的诗作。

他把这些诗抄在本子上,现在还保存着的就有10多本。雨果把这些诗交给3个人评判。一个是母亲,在童少年时代,母亲常常是雨果诗歌的第一位读者;第二个是学校的一位青年教师皮斯卡拉,皮斯卡拉也喜欢写诗,而且很有鉴赏力,他常常认真地为雨果的诗作写评语。雨果曾写过一篇500行的长诗《洪水》。皮斯卡拉在篇后写下了这样的评语:“恶句20,佳句32,甚佳句15,尚佳句5,弱句2。”

雨果诗歌还有一个比皮斯卡拉更严厉的评判者,那就是他自己。他常常翻看自己的旧作。他的创作水平在不断提高,鉴赏能力也相应地在提高。对自己的旧作,他常常很不满意,于是他便把旧本子烧掉。

据说他在这一时期先后烧掉了11个本子。有的时候他用“划”的方法来否定自己的旧作。他有一个本子,第一页上写着:“宽宏大量的君子不妨一读此中未曾划去的作品。”

可是翻到最后一页,你找不到一首未被划去的诗。可想而知,雨果对自己的要求是多么高啊!在他童少年时代的最后一个抄本的第一页上,雨果幽默地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出世以前干下的蠢事。”

在这句话上面还画着一只鸟蛋,蛋里面有一些不成形状的难看的东西,下边写着:“鸟。”雨果童少年时代的作品是稚气而不成熟的。但是正是它们蕴育出了日后高飞的鸟。这鸟破壳出世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1817年,法国的最高学术机构法兰西学院举办诗歌比赛,题目是《在任何生活情况下,学习给予我们的快乐》。

当时仅15岁的雨果听到这条消息,心里也痒痒了,按捺不住内心的创作冲动,跃跃欲试地提笔写了一首诗。诗倒不难写,如何送去却成了雨果面临的一大难题。雨果不想声张,他心想,如果竞赛得奖,来个一鸣惊人;如果失败,免得丢人。他想托别人去送,但是学校里的学员只有星期天才可以外出,而星期天学院照例是不办公的,再说星期四便是收稿的截止日,到星期日去送也来不及。

单独一个人没有办法,雨果只得找个心腹人商量。他把重大的秘密告诉了皮斯卡拉。

皮斯卡拉想了一个好办法。星期四照例是学生集体外出散步的日子,领队人就是皮斯卡拉。皮斯卡拉把队伍带到了法兰西学院门前,乘大家都在观赏学院的建筑和喷水池时,皮斯卡拉领着雨果溜进了法兰西学院。

他们轻轻地推开秘书处的门,只见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堆着许多纸片,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旁。

雨果第一次来到这森严的学术机构,心里七上八下,非常慌张,幸亏皮斯卡拉还比较大胆,他对那老人说明了来意,雨果双手颤抖着呈上了他的诗作和附函。那老人拿起笔,在诗篇上写了“15”这个号码。随后雨果如释重负地跑了出来。不由让他们感觉到,只要有决心,任何艰难事情都是办得了的。

他们走下楼梯,迎面撞见了从外面进来的大哥阿贝尔。阿贝尔说:“你怎么在这里?”

雨果满脸通红,见无法抵赖,只得全盘招认。雨果满以为犯下天大的罪过,逃不了一场痛骂。不料阿贝尔早已过了15岁的年龄,并已出了校门,他曾经当过兵,并且比雨果年龄大,并不害怕法兰西学院,认为雨果的举动毫不足怪。雨果放了心,请大哥为他严守秘密。

等待的日子是很难挨的。雨果时而担心自己会名落孙山,时而又对自己的诗作充满信心。

几周以后,当雨果在学校与同学玩杠杆的时候,大哥阿贝尔来了。雨果一见他的神色,便想到他肯定带来了什么消息。

“到这里来,傻瓜!”阿贝尔大声招呼他。雨果心里一阵乱。

“你真傻,你把这种废话写到诗里干什么?谁问你的年龄来着?学院不相信一个15岁的少年会写出这样的好诗,否则你就得奖了。现在你只得了表扬。他们以为你在故弄玄虚呢!”阿贝尔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说着,可是说着说着,他按捺不住地笑起来,雨果则高兴得跳了起来。

因为这种原因而未能获奖,这种说法不确切。其实,雨果的作品排位第九。

这是维克多·雨果第一次听到他自己在文艺上获得成功的消息。

在那个时代,受法兰西学院的表扬是一件大事。不少报纸都报道了雨果参赛并获得表扬的消息。

雨果所统治的那个小小的国家因此也变得兴旺起来,成群的国民背叛了“牛”国,逃到了“犬”国来了,他们都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有名的“国王”而骄傲。

使雨果最高兴的是窦谷特也因此转变了态度。在这之前,雨果和窦谷特发生了一次正面冲突。

一天雨果回到寝室,发现抽屉大开,他所写的日记和诗都不见了。紧接着雨果便被叫去见哥尔第埃和窦谷特。

只见他俩脸色都很严肃,桌上放着的正是雨果的抄本。使窦谷特很生气的是雨果在1816年7月10日的一则日记中写下的一句誓言:“我只有一种志愿,做夏多勃里昂。”

夏多勃里昂是当时法国著名的作家,他用当时还很少有人用的浪漫主义方法进行创作,同时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又竭力宣传他所信仰的基督教的作用,因此被人称为浪漫主义文学的教父。

一个小孩子,竟敢出此狂言,想达到夏多勃里昂的高度,这使窦谷特既生气又妒嫉,更使窦谷特不能容忍的是雨果在日记里多次写到了对他本人的不满。

窦谷特终于开口说道:“我曾经说过不许你作诗。”他搬出校规来压雨果了。

但是雨果不甘示弱,他机敏地回答:“可是先生,我并没有允许过你扭掉我抽屉上的锁。”

窦谷特满以为他抓住了雨果的把柄,雨果会求饶的,没想到雨果来个以攻为守,使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使出最威严最雄辩的口才,想压服雨果,可是雨果一再坚持,写诗并不是坏事,偷开别人的抽屉才是坏事。

窦谷特自觉理亏,便对雨果发出最后通牒:如果雨果不服从的话,就要将雨果开除。然而,雨果毫无惧色。

这时,哥尔第埃先生发话了。他不想牺牲一笔学费的收入,于是他勉强调解了两人的矛盾。雨果收回了他的抄本,并且从此享有一种默认的权利,那便是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就这样雨果勇敢地维护了自己写诗的自由。

可是窦谷特与雨果的芥蒂并未因此消除。两人平时见面不再交谈了。窦谷特上的是数学课,上课时,轮到雨果起来做数学题的时候,他总是不等老师叫,就走到黑板前。雨果不愿意因做不出,或做错题目而遭到窦谷特的批评,因此他对以前所忽视的数学定理、方程式下了很多工夫。没想到的是这一场师生冲突,获利的却是数学。

现在,法兰西学院的表扬改变了这种僵局,窦谷特在心里认了输,他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同得到法兰西学院表扬的少年竞争的,于是他放弃了对雨果的一切敌意和妒忌。

雨果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成功。不过,学院对他的年龄产生了怀疑。一个15岁的少年,怎么能够写出这样古色古香的诗歌呢?雨果寄去了自己的出生证明,法兰西学院才给他颁发了荣誉证书和奖金。

1816年,由于父亲的坚持,雨果兄弟进了大路易中学学习数理和哲学。雨果极不喜欢数学,在他的眼里,那些变化多端的数字就像是黑色的刽子手,扼杀了他的创作自由。对于物理,雨果倒很感兴趣。

物理老师蒂哀伊先生是一个善于组织教学活动的好老师,他的第一堂课分析的是一局台球,他别出心裁地用球和球、球和台边的碰撞来解释投射象、反射角、球形体的弹性等理论,雨果听得津津有味。后来雨果被老师推荐,参加了物理会考,还得了第六名。会考的试题是《露水的理论》,这个题目据说是法国著名的生物学家居维埃出的。

然而,一直以来雨果最喜欢的仍然是文学创作。

1817年的暑假对雨果来说,“是永难忘怀的节日”。所有的朋友都来庆贺他的成功。

雨果大哥阿贝尔觉得在军队干下去前途渺茫,便毅然解甲经商,一边继续从事写作。

阿贝尔周围有一群喜欢文学的青年朋友,他们模仿当时那些大作家,也组织了聚餐会。每月1日,他们便聚集在一家叫埃童的餐馆里,餐桌上菜肴很简单,可是诗词却非常多。

在饭后喝茶的时候,每人必须朗诵一下他在上一个月里所写的东西。雨果是这种文学聚餐会最积极的参加者,他不但每会必到,而且每会必读他的近作。

现在他的诗歌可不再是躺在抄本里的“孤独者”了,它们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批读者、欣赏者以及评论者了。

雨果从不缺席。但是,欧仁变化无常,性格古怪,比斯加拉朋友曾戏称他为“魔鬼附身者”,拒绝了大多数次的邀请,待在学校里闭门不出。为了能在席间朗读自己的作品,雨果花了3星期时间,写了一部中篇小说《布格·雅加尔》。反映的是圣多明各的起义,叙述准确,行文朴实无华,很多地方与梅里美最好的短篇小说不相上下,堪称惊人之作。这使雨果初露作家才华,显示出描写大自然的高超技艺。

一天,参加哥哥阿贝尔文艺聚会的人,收到了雨果的通知,通知中说,他的中篇小说《布格·雅加尔》已经完成了,凡是愿意听读这篇小说的人,请于当晚20时来聚会。

当晚,大家都来了。雨果拿出他的小说读了起来。这篇小说《布格·雅加尔》的素材是关于圣多明各黑奴暴动的事情。雨果是从旧报纸上读到这则消息的。

起先大家都是将信将疑地听着,不时地嘲笑着他们感觉写得不好的地方。但是后来,大家的神情都变了,他们都被小说给吸引住了,深深地沉浸在雨果所描绘的小说世界当中了。

少年雨果的正义感很强,他认为黑奴也是人,应该有正当的生存权利。在小说中他把暴动者布格·雅加尔视为伸张正义的战士。雨果读过和听过法国大革命期间有关雅各宾专政的情况,对那时的恐怖和流血印象极深,因此他在小说里表示,他希望建立平等自由社会,不要靠流血和暴力。

少年时代形成的这种信念足足支配了雨果的一生,雨果后来在他的著名小说《九三年》中更完整地表达了这种想法。

雨果读完小说,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朋友们并不散去,大家还沉浸在雨果所描写的那些美丽如画的景物中,被小说中那些色彩浓重的人物所吸引。

随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评论起年轻作者的写作技巧来。《布格·雅加尔》并不是一部成熟的作品,然而雨果在创作《布格·雅加尔》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执著追求的精神却成了雨果日后取得成功的一种预兆,正是这种精神引导着雨果从幼稚走向成熟,从失败走向成功。

这期间,雨果三兄弟打算创办一家文学周刊《布列塔尼文学》。然而,他们中有两人还在寄宿学校,而且找不到出版者,计划只好告吹。

又过了一年,欧仁以他的诗作《昂齐安公爵逝世颂》赢得了文学基金会的“金盏花奖”,而雨果又以诗作《亨利四世雕像重塑颂》获取图卢兹文学院主办征文的最高奖项“金质百合花奖”。

直至这时,文坛的权威们才惊诧地发现:法兰西文坛上的一颗新星,已经冉冉地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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