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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薛宝钗:嫁比爱容易

我的红楼我的梦 作者:孙艳梅 著


第01章 薛宝钗:嫁比爱容易

薛宝钗:情榜正册之首,与林黛玉并列为第一女主,贾宝玉的表姐。出身“珍珠如土金若铁”的皇商家庭,具有环肥之美。因待选入宫而进京住进贾府,选秀失败后,退而求其次想嫁给宝玉,她藏愚守拙,不露锋芒,为了争夺“宝二奶奶”的交椅费尽心机,身上挂一金锁,号称和贾宝玉的玉匹配,故有“金玉良缘”之说,后成为贾宝玉的老婆。

丫头莺儿不止一次问我,小姐,美貌智慧财富才情你样样都有,为何还不快乐?她说这话时,往往我正手托香腮,郁郁寡欢地瞅着窗外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出神。

没人知道我隐秘的心事,包括我的母亲,包括我最贴身的丫环。

我清楚地记得五岁那年,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去世,有一天他参加了贾府的一场盛宴。贾家的小姐元春被选入宫里,成为皇上恩宠的“小主”,皇恩浩荡,本来京城四大家族,财产势力是不分伯仲的,可是仅仅由于元春的争气,贾家一下子成为了四大家族之首。父亲回家,眼热地对母亲说:我看,咱家宝钗一点不比那元春差。

母亲担忧地说:让咱女儿入宫,不是往火坑里推吗?

真是妇人见识。父亲斥责她,就这么定了。

父亲的一锤定音,从此,让我失去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从此我的生活中就只有一件事,为“选秀”做准备——吟诗作画,吹拉弹唱,妇德妇仪。母亲为了不使我输在起跑线上,可谓处心积虑,她特意把一个精致的西洋挂钟放我的闺房里,我们那个年代,落地钟是很稀罕的,哥哥一直想要那个西洋落地钟,母亲那么宠哥哥,那回竟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你要钟干嘛?你又没时间观念。然后,母亲做了一张时间分配表,贴在我的床头上,早上几点几分起床,晚上几点几分睡觉,一天几点几分做什么,精确到分。母亲教导我:你每学一门特长,将来在宫里就多一分立足之地。

我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我知道,这行业竞争太激烈了,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在为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后宫女人而努力呢。

一转眼十年过去。

我选秀失败。

我很悲愤,我失败的原因并不是我的容貌不过关,相反当时我因为容颜美丽而艳压群芳,成为入宫的大热门。可就在这时,宫里忽然收到一份匿名信,信中爆料我的哥哥薛蟠在送我去京待选的路上,为争一个叫香菱的女人,打死了一个叫冯渊的小官吏。这封信爆料的很是时候,它说明我的家庭戾气十足,根本不适合和皇上做亲家。

我又恨又气,别人家都是全家上阵为之摇旗呐喊,我家倒好,不但不添光彩,还拖后腿。

母亲安慰我,失败更好,其实我一直不赞成你入宫,这都是你父亲的主意。

其时,我父亲已经去世,否则,我真觉得愧对父亲的期望。可是,我十年的心血哪,全部付之东流。人生有几个十年?

我忽然失去了努力的目标和方向。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常没来由地击中我。为了排解这种情绪,我变得暴食暴饮,很快,我精心保持的身材开始走样,腰粗了胳膊粗了整个人像被气吹起来似的。

我开始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来滋润我一直以来苍白的生活,这是我隐秘的心事。坐在靠南的窗前,我常常幻想有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倏”地伸进来,让我经历一场桃花劫,像《碧血剑》中那个叫夏雪宜的男人劫走在花园里荡秋千的富家小姐一样,哪怕他是我爹的仇人。我相信那些义无返顾地和情郎进行十八相送月下相会甚至私奔的女子,她们和我一样寂寞。

但是我知道我的爱情是不会如此惊鸿烈焰了,惟有渴望找一个爱我才情,也爱我肥胖的爱人同志,有句话说的好——再胖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像我这种女子,既然不能当皇上的女人,就要遵从媒妁之言,嫁给一个纨绔的富家子弟,做一个连自己姓氏都没有的妇人。但拥有了一段妙不可言的爱情就不一样了,在以后为人妇的枯燥的日子里,曾经的爱情足以给我留下厚重的回忆。

那年夏天,我越来越胖,微胖界都快容不下我了。在我这个年纪,发胖是比命还大的一件事,而我竟然如此自暴自弃,母亲心疼地决定让我去贾府散心。

此后,贾宝玉出现在我狭窄的世界里。

大观园里美女如云,此时我真的很感谢母亲的培养,我在选秀中失败,在大观园里,我却脱颖而出。怎么在女人中胜出,怎么达到目的获得恩宠,我修炼了十年,心血是不会白费的。我仅仅稍微动了些脑筋,贾宝玉就整日围着我的屁股后面转了。我妈还偷偷找人打了把金锁,散布谣言说“金玉良缘”,地球人谁不知道整个京城就贾宝玉有玉呀。他的青梅竹马林黛玉受不了了,开始吃醋拈酸。后来史湘云也插了一脚,偷偷打了个金麒麟,说她的也算“金玉奇缘”。这种乱糟糟的几角关系让我很享受,一场恋爱,就要热闹,就要销魂和惆怅同行,就要一半甜蜜一半心酸,就要峰回路转,就要像看山一样不喜平,就要让观众弄不明白结局,这样的恋爱才像那么回事,才有意思,才给寂寞的闺房生活增添情趣,等老了的时候,才有嚼头。我看出来史湘云是个女人身,男人心,宝玉虽然和她又玩又闹,可是根本不把她当成他的菜,我的对手主要是林黛玉,我绞尽脑汁地打击情敌,有一次,我说起我的“病根儿”,“排骨美人”林黛玉竟说她也有,还炫耀了她的药方,可见那时“病根儿”是多么时尚,我讥笑道:“你那药方子,人参肉桂太多了,像个暴发户似的,依我看还是用燕窝熬粥,滋阴补气。对了,你没燕窝是不是,明天我给你送一批来,我家很多的。”果然第二天我不食言地派了四个家丁浩浩荡荡送燕窝,在气势上沉重地打击了我的情敌。

争夺男人的斗争让我无趣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

丫环问我:你爱宝玉吗?

我沉默。

说实话,若林黛玉和史湘云不和我争,我不会那么快爱上贾宝玉,她俩是我爱情的催化剂。我一直认为男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身处三国,就要舞棍弄枪,驰骋沙场;生在魏晋,就该披发而行,空谈度日;命逢唐朝,就该对酒当歌,吟诗诵词。当然生在我朝,也就应该思想僵化,苦写八股。而一个男人,不与时代接轨,天天混迹于红裙绿袖之间,算怎么回事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天天混迹于红裙绿袖之间的男人,会哄我这个比猫还好哄的女人开心。我的意思是说,贾宝玉是一个很适合恋爱的对象,却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可是,我妈说:宝玉将来世袭爵位,是王爷呢。

就是这个王爷身份,让我开始心动,我自从选秀失利,就一直觉得背后有人嘲笑我,我想若嫁给宝玉,也是王的女人,也算扳回点面子,怪不得刻薄尖酸的黛玉那么热衷呢。

诗社里的同事,都在传我、林黛玉和贾宝玉这个三角恋故事,他们一遍遍地问我:宝钗,到底宝玉是爱你,还是爱黛玉?

我忍着气说,请你们关心我的诗关心我的诗,好么?

四月二十六日那天,芒种节,众姐妹都集中到园子里为众花践行,(这是诗社里集思广益的奇思妙想,芒种一过,众花皆谢,故要为“众花践行”。)这种行为艺术宝玉和黛玉一般都是头插蜂窝里的,那天竟然不见露面,我起了猜疑之心,决定去探个究竟,谁知刚到黛玉的潇湘馆,就看见宝玉一闪而进。看来这两个人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我伤心地往回走,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我竟然看见两只玉面蝴蝶,在我前面飞,一只还罢了,竟然还是两只,那种旁若无人不避嫌疑的劲儿,简直像极了林黛玉和贾宝玉在向我示威。我当即从袖中取出团扇,照着一只扑去,两只蝴蝶不再从容地上下翻飞穿花度柳,顿时惊慌乱窜,我解气地直把两只蝴蝶撵过河去,才香汗淋淋地罢休。后来很多人读红楼梦,都认为我的扑蝶行为,是一个少女天真烂漫的表现。若是无心无肺的史湘云扑蝶,有可能天真烂漫,我脑子整日想东想西的,哪有那种闲情逸致。这就说明了很多表面看起来美好的事物,暗地里有可能掩藏了不为人知的无奈和辛酸。

芒种过后,夏日来临,有一日我去园子散步,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在沁芳桥边又看见了贾宝玉和林黛玉,这回他们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眼前摊一本《西厢记》做幌子,贾宝玉悄悄地欲握她的手,她挣扎,两人像拉锯似的,拉了两个来回,然后彼此感受掌心的幸福了。若说芒种那天我还不十分确定“双玉恋”,因为毕竟没有眼见为实,我心里还存了幻想,也许宝玉恰恰有事找黛玉呢,也许宝玉去找黛玉谈论诗歌呢,但这一幕,却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顿时,我心底响起一首哀怨的歌: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颠覆在红尘,无力再争只觉得失落好深,男人该说话总是无声……真的,女人天生是女人的敌人,女人之间的争斗没有硝烟,却有剧痛。

我又一次失败了。

我以为贾宝玉将从此淡出我的生活,但忽一日,贾宝玉他妈上我家提亲,说贾宝玉同意和我结婚了。我脑中虽然闪出一丝狐疑,贾宝玉和我结婚,那林黛玉呢?转念一想既然贾宝玉的妈都这么说了,应该不是假话。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稀里糊涂地披上了嫁衣。临出嫁的那天,我哭着对我妈说,我不甘心,我还没切切实实地谈过呀……我竟如此匆忙地做了女人,新婚之夜,贾宝玉在最兴奋的时候,竟喊出了林黛玉的名字。这就是我,一个渴望爱情的女子,却收获了一段食之无味的婚姻,也许这就是大多数女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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