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外三章)
马东旭
远山微云。
远山已倦于无限的金黄,遍覆穹顶。我认出了昆仑神,并活在其庇护中。沙尘从白鞋子升起。
沙尘暴从脸部升起。
为了一株枣树开花,结果,我必须从柔软的腹内取出汗水和爱,一根尖锐的骆驼刺。
它深扎。千回百回。
此时,我的虚怀充满人类之苦辛,不悲不喜,且相信未来的石杵,把小小的肉身捣成幸福的糊状。
源自
多次唱颂的申家沟,它的黄金经卷还在。
香雾缭绕。
我的欢愉源自其神示的宁静。自在,源自简单,如榆木疙瘩。我必须原谅这个湿漉漉的世界,源自对它的深沉的爱,我爱那柔软的部分,譬如一朵仁慈的梨花开在古典恩泽的豫东。
福杯满溢,源自我可以免了人的债,如同基督可以免了人类的债。
此刻,我拥有灵魂。是因为我自己。
与草木有着同样的血液和素心。我愿做一株麦子,麦田中籽粒最饱满的一株,垂首人间。麦芒上闪着神赐的拂晓之光。哦,我所有的丰饶,源自深深的甜蜜的水——申家沟的水。
但我无法洞悉其入定时的样子,退藏于密。
天之涯
风吹乌鹊,密集的。
正把穹庐拉黑,它们是托格拉艾日克最高的王,虚无的王。我牧着雪白的羊群晚归,落日如驴蛋。和维吾尔族姑娘,并让其胸口牧我,换一种姿势,以芳唇牧我,暗暗地震颤。
颠沛至此。
仿佛是苦涩的圣途。抽烟、饮酒,修剪枣树,我是其中的一株,有自己的尖锐和信仰,朴实的肉身不放弃在风暴之间绽开细小的甜蜜的花朵。
神赐的花朵。在黑夜凶猛的南疆闪烁。
遥想
遥想青岗寺的金顶。
金顶上的安宁与辽远,一只乌鹊歇息,是无限个黑的一部分。遥想棘古村的莲池,一对蝴蝶交媾,看不见高洁的心呐。谷水清澈,在三年前隐入一抔黄土之中。
活着:
各自紧靠着他的轮盘。
各自紧靠着他的透明的前定。
在豫东平畴的麦田里,我们躬身劳作,驮着落日——日不落。不说新生,不说消亡,不说万物唱颂的红头文件。
说,与不说。
我们都是哑默之物!
选自《延河》下半月刊2016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