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黑笑
听说东野圭吾终于得到了直木奖,我不由地嘿嘿一笑。因为刚读过他的《黑笑小说》,是短篇小说集,其中,自成系列的四篇把文学奖耍笑了一通。
此兄是大阪人,1958年生,大学毕业后一边搞技术工作一边写推理小说,1985年获得江户川乱步奖。在日本当作家无须什么协会来认可,但需要得个奖,不然,师出无名,就不好出道登场,所幸文学奖大大小小多得很。东野披上了奖来的虎皮,辞职进京(东京),在文学的皇城根儿当专业作家。各种文学奖排列有序,构成金字塔,爬上塔尖的芥川奖或直木奖(均为文艺春秋出版社1935年设立)便得道成仙。后来又有了三岛奖、山本奖。三岛由纪夫从未被芥川奖提名,山本周五郎曾拒领直木奖,拉这二位故人的大旗,用心昭然。这两奖是新潮社1988年设立的,也算是塔尖,但历史短,影响还比不过芥川、直木。东野五次落选直木奖,成了“最被直木奖讨厌的人”,那心情可想而知。他自道,每次落选就喝酒大骂评选委员们。不止于骂,还接二连三写小说,公之于世。所以,他的长篇小说《嫌疑犯X的献身》获得直木奖我觉得有趣。同时获得芥川奖的丝山秋子说:总算把卡在嗓子眼儿里的鱼刺弄出来了。她曾三次候选芥川奖,一次候选直木奖。奖难得,那就会老老实实写,也许能写出好作品。一旦获奖,稿约如潮,哪里有工夫琢磨,数管齐下,一蟹不如一蟹。日本作家活着就刊行全集,我们的出版人从不考虑都翻译过来,着实有眼光。
文学奖评委一色是作家,评语就太多感性。近年获奖者低龄化,却没人说出究竟文学在哪里。东野黑笑着,让他笔下的评委说:“诶,获奖作品其实有很多问题,我们评选委员也大受刺激。但评选会上毫无争议,一开始就一致通过,为优秀的才华闪亮登场而高兴。至于内容嘛,一点也不能提,大家用自己的眼睛欣赏那非同寻常的世界罢。”横山秀夫的推理小说《半含不吐》破解一个捐献骨髓者杀妻之谜,非同寻常,竟把很多人感动得登录日本骨髓库,乐于捐献,但多数直木奖评委予以否定,理由是主人公的行为编得太离谱。横山已三度候选,只要再坚持一两次,就可能到手。东野是例子,评委们未必不跟他一般见识,但背后有出版界的政治力学起作用,不可能一家独赢。可惜,横山脸一黑,宣布与直木奖绝缘。说来最惨的是也会演戏的帅哥岛田雅彦,三年里白白准备了六次“获奖感言”(入围就得准备好感言,以便获奖后立马被采访),跟芥川奖反目成仇。村上春树、吉本香蕉(她的名字,一半照搬字面,一半照搬读音,是吉本芭娜娜,蛮好听的女性名,但她起这么个笔名是因为喜爱香蕉花,译作香蕉才符合本义;近来她把吉本二字也改用假名了)在国际上叫得响,日本却没给芥川奖,他们的“春丝”、“香粉”提起此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角川书店《野性时代》编辑部去年开设了青春文学大奖,广告写道:“广袤而费解的世界,对它感应、震撼的心,如果这是故事的开头/《野性时代》断言,所有伟大的作品都是青春文学/使徒保罗、欧玛尔·海亚姆、尼采、紫式部、威廉·巴洛斯、人麻吕、陀思妥耶夫斯基、安妮·弗兰克、漱石、弗洛伊德、维昂、塞林格、鲁迅、莎士比亚、凯波特、太宰、冯内古特,所有伟大的写手都是青春文学家/还有,你/题材不拘,年龄不限,规则自己订。只要向潜在的读者,全力囊括你的‘现在’,释放世界哪里也不曾有的感动与热量。”日前评出了得主,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作品是用手机写的,用日文稿纸折合约十万字,传给编辑部应征。题目叫《玩比欺可怕百倍》。确实,猫玩老鼠,对于老鼠来说比一口吃掉更糟糕,横山秀夫被直木奖放在火上烤,兴许是这种感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