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秋瑾是中国近代杰出的资产阶级女革命家和女英雄,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她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留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上的业绩是史有定论的;在她短暂而闪光的一生中,她还写了许多文学作品,其中有诗、词、文和弹词,尤以诗歌的成就最高。在她这些抒情诗词中,响遏行云的声音是爱国忧民的悲歌和英勇战斗、献身革命的誓词,诗中闪烁着爱国主义和革命理想的光辉,风格雄丽、豪放,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特色。秋瑾的文学创作内容丰富,色彩鲜明,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
一
秋瑾,原名闺瑾,乳名玉姑,字璿卿,号旦吾,别署鉴湖女侠;留学日本时易名瑾,字竞雄,又署汉侠女儿、秋千,浙江山阴(今绍兴市)人。
1877年夏历十月十一日,秋瑾诞生于福建南部某县。秋家是世代官宦的书香门第。她的祖父秋嘉禾是一位举人,长期在福建任知县、知州一类的官,为官正直清廉。1878年他调任云霄厅同知,“在任内省讼简政,治绩卓然”,1881年农历四月初十离开云霄时,“全城家家户户门口都悬挂‘官清民乐’的纸灯笼,沿途爆竹欢送,并于五里亭立去思碑,以志甘棠遗爱”[1]。父亲是一个举人,官至桂阳直隶州知州,因生性耿介,不善于钻营,仕途上并不十分得志,他还与朝鲜爱国志士金士龙有深厚的友情。母亲单氏,有一定的文化素养,且深晓大义,是一位慈母而兼师保。秋瑾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逐渐养成了正直、豪侠的性格,同时也培养了她爱诗书、喜吟咏的文学兴趣,再加上她秉性聪慧,十多岁即能吟咏,“偶成小诗,清丽可诵”[2],“流播人间,一时有女才子之目”[3]。
秋瑾幼年在家塾中读书时,塾师有“过目成诵”之誉。她如饥似渴地读书,孜孜不倦地学习,不仅增长了知识,加深了学业;更重要的,中国古代文化典籍中所阐发的那种爱国忧民、重侠尚义、坚贞不屈的优良传统,对于她日后豪侠性格和爱国思想的形成有着积极的影响,所以后来她曾教育自己的侄儿秋复说:“但凡爱国之心,人不可不有,若不知本国文字、历史,即不能生爱国心也。”(《致秋壬林书》)
秋瑾生性豪爽,在她还是一位闺阁小姐时,她对封建礼教就深表不满,常常为之不平,她写于少女时代的《题芝龛记》有云:
今古争传女状头,红颜谁说不封侯?马家妇共沈家女,曾有威名振九州。
莫重男儿薄女儿,平台诗句赐蛾眉。吾侪得此添生色,始信英雄亦有雌。
重男轻女、男尊女卑是封建社会中传统的偏见,秋瑾作为一位少女敢于向千百年来视为天经地义的传统习惯挑战,喊出“始信英雄亦有雌”、“红颜谁说不封侯”,确实是有胆识的。不仅如此,在另一首诗中她还批评被人誉为男中豪杰的左良玉:
谪来尘世耻为男,翠鬓荷戈上将坛。忠孝而今归女子,千秋羞说左宁南。
诗中一方面歌颂了明代两位女将秦良玉、沈云英,另一方面对明末大将左良玉在大敌当前以个人恩怨为重,置清军于不顾而进攻南京讨伐马士英(所谓“清君侧”)的做法深表不满。“千秋羞说左宁南”,这种真知灼见,对于一个静处深闺的少女来说是何等难能可贵!正是从这里我们窥见了秋瑾日后成长为一个政治家、革命家的见识和才智。
秋瑾少女时代的作品,多是写风花雪月,离情别绪,而这也正是她少女时代闺秀生活的反映。尽管内容比较单薄,但我们从中仍可鲜明地看出一位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想冲破藩篱的坚强女性的反抗精神,像她的某些咏物诗,并非单纯地歌颂花草虫鸟,大多是借物喻人,托物言志,由此我们可以察见诗人的人格和品德,诗人的苦闷和追求,诗人的理想和信仰。她称赞菊花的“铁骨霜姿有傲衷”(《菊》),“残菊犹能傲霜雪”(《残雪》);又把自己比作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浊流纵处身原洁,合把前生拟水芝”(《独对次清明韵》);更以梅花的“侠骨棱棱”喻自己崇高的人格:“自怜风骨难谐俗,到处逢迎百不售”,“标格原因独立好,肯教富贵负初心”(《梅》),正是诗人高风亮节和理想的真实坦陈。
秋瑾美好的品德和崇高的人格,在当时世俗社会里很难为一般人所理解,尤其作为一个女子,她的奇才卓识和叛逆性格,正是被人们视为惊世骇俗的东西。她于是感慨自己“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满江红·小住京华》);哀叹自己“襟怀自许同圆洁”(《满江红·客里中秋》),“俗子胸襟谁识我”(《满江红·小住京华》)。她一方面由愤世嫉俗进而借“苦奔忙”的燕子,讽刺那些趋炎附势的庸俗之辈:
飞向花间两翅翔,燕儿何用苦奔忙?谢王不是无茅屋,偏处卢家玳瑁梁!(《咏燕》)
另方面,由鄙视世俗转而寻求知音,向往光明:“世俗惟趋利,人谁是赏音”(《咏琴志感》);“却怜同调少,感此泪痕多”(《思亲兼柬大兄》);她甚至为了寻求知音和理想,不惜以生命作代价:“不逢同调嗟何益,得遇知音死亦甘”(《偶有所感用鱼玄机步光威裒三女子韵》),这是何等的勇气!
中日甲午战争这一年,秋瑾随父亲自台湾来湖南,当时她只有十八九岁,面对“东方烽火”,忧心忡忡,在她写给友人的诗中云:
海气苍茫刁斗多,微闻绣幕动吴歌。绿蛾蹙损因家国,系表名流竟若何?(《赠曾筱石》[4])
“绿蛾蹙损因家国”,她已深深地为国事担忧,这正是秋瑾爱国主义思想所迸发出来的火花,这星星之火,闪烁于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少女身上,是多么令人敬佩啊!
1900年,八个帝国主义国家联合进攻中国,这时她已结婚四年,嫁给湘乡王子芳,住在湖南湘潭。她的丈夫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夫妇不相得。她身处深闺,受着封建礼教的种种束缚和婚姻不美满的痛苦,但她并未忘怀国事,对祖国的安危仍寄以深深的忧虑,她此时写有《杞人忧》:
幽燕烽火几时收,闻道中洋战未休。漆室空怀忧国恨,难将巾帼易兜鍪。
诗人遥闻中外交战未休,终日为国事担忧,但迫于封建礼教对妇女的束缚,使她无法走出闺房,去征战杀敌,因此感到无限忧虑,其爱国情感是十分真挚动人的。诗中用了“漆室女”的典故:鲁国漆室邑有一女,整天倚柱叹息说:“鲁君老,太子幼。”当别人告诉她这是“卿大夫之忧”与她无关时,她说:“不然。昔有客马逸,践吾国葵,使吾终岁不饱葵。鲁国有患,君臣父子被其辱,妇女独安所避乎?”[5]诗中秋瑾自比漆室女,而却赋予这首诗以新的思想意义:国家安危,人人有责,妇女焉能避其责乎?秋瑾认为,男女均有拯救祖国危亡之责,这一主张在她后来所从事的妇女解放运动中得到了更加光辉的发展。
二
1903年春,秋瑾随丈夫进京。北京是清代的国都,生活的奢侈,官场的丑恶,政治的腐败,以及下层人民的苦难与不幸,在这里都得到集中的表现。秋瑾入京后,专心致志地阅读新的书报,并结识了具有维新思想的吴芝瑛等人,她视野开阔了,也更加关心国事。有一天,她去“燕京八景”之一的黄金台游览,心有所感,写了《黄金台怀古》:
蓟州城筑燕王台,招士以财亦可哀!多少贤才成底事?黄金便可广招徕。
卖官鬻爵,是清朝后期吏治腐败的典型特征之一,同时代的李宝嘉在《官场现形记》中对此有真实而深刻的揭露。这里反用黄金台招贤的历史典故,辛辣而深刻地讽刺了清王朝卖官鬻爵的官吏制度:既然黄金可以买官晋爵,真正的贤才还有什么用呢?
居京一年,使秋瑾对清王朝政治的腐败与黑暗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尤其是使她愈来愈加清楚地认识到清政府投靠帝国主义、充当洋人走狗的反动本质,诚如她在弹词《精卫石》中所写:“矿山铁路和海口,一齐奉送与洋人。……年年赔款如斯巨,亦是搜罗百姓身。”在祖国危亡日深的现实面前,她开始考虑自己的生活道路:是屈服封建礼教之下做“官太太”,还是另找出路?她意识到:“人生处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宁能米盐琐屑终其身乎?”[6]于是她从对封建家庭和社会黑暗现实的不满出发,毅然与封建家庭决裂,开始寻找一条新的生活道路,迈开了走向革命征途的第一步。
1904年夏历五月,秋瑾冲破种种阻力,典质簪珥,抛儿别母,毅然只身东渡扶桑留学,临行前,她写有《宝刀歌》,对灾难深重的祖国表示了深深的依恋:“几番回首京华望,亡国悲歌泪涕多。北上联军八国众,把我江山又赠送。”诗中概括地叙述了庚子事变以来祖国惨遭瓜分的现实,她决心联络革命志士,共同拯救祖国的危亡。途中她写有《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
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她还有词《鹧鸪天》:
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这两首诗词一扫古典诗歌离别题材中哀伤悲凉的调子,在昂扬奋发的旋律中抒写了一位女革命志士只身万里、寻求真理的英雄气概,以及她献身祖国、甘赴国难的爱国精神。“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杰报国杀敌的豪气直干云霄。调子朗丽高亢,风格豪放雄浑,和古代荆轲出国前所唱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相比,我以为秋诗有其豪放悲壮,而没有它的伤感凄凉。诗中乐观昂扬的基调,正是秋瑾勇往直前、奋发进取的革命乐观主义和大无畏精神的艺术体现。
日本是革命人才荟萃的地方,在这里,秋瑾一面在中国留学生会馆补习日语,一面积极参加各种政治活动。这年秋天,她在横滨参加了三合会,这是一个以“推翻满清,恢复中华”为宗旨的洪帮组织,她此次加盟后被封为“白扇”(俗称军师),和同时被封为“草鞋”(俗称将军)的刘道一、被封为“洪棍”(立坛执家法)的刘复权,合称“洪门三及第”[7]。她又结识了爱国志士鲁迅、陈天华、王时泽、冯自由、陶成章、宋教仁、何香凝等人。他们一起阅读书报、开会演说,探索拯救祖国危亡的真理。同时,秋瑾又组织演说练习会,主编《白话》杂志,宣传妇女解放和民主革命,她的脍炙人口的散文《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警告我同胞》都是最初发表在这上面的。
这年冬天,她还与陈撷芬等人重组了共爱会,名之曰“实行共爱会”。“宗旨是反抗清廷,恢复中原,主张女子从军,救护受伤战士,一面通信国内女学,要求推广。”[8]她热切希望唤起国内的女同胞,共同走上革命的道路。
1905年春,秋瑾带着动员女生赴日留学的任务回到祖国,在上海,她持陶成章介绍函拜见了光复会会长蔡元培;不久她回绍省亲,又会见了徐锡麟,后由徐锡麟介绍在上海参加了光复会。
夏历六月,秋瑾冒着盛暑,乘三等舱,再次赴日,途中作《泛东海歌》,诗云:
登天骑白龙,走山跨猛虎。叱咤风云生,精神四飞舞。大人处世当与神物游,顾彼豚犬诸儿安足伍!不见项羽酣呼钜鹿战,刘秀雷震昆阳鼓。年约二十馀,而能兴汉楚;杀人莫敢当,万世钦英武。愧我年廿七,于世尚无补。空负时局忧,无策驱胡虏。所幸在风尘,志气终不腐。每闻鼓鼙声,心思辄震怒。其奈势力孤,群才不为助?因之泛东海,冀得壮士辅。
诗人以丰富的想象力,通过天上人间神奇非凡的境界,抒发自己的雄心壮志,从而联想到历史上的英雄豪杰,青年时代就功勋卓著,名震四海:“不见项羽酣呼钜鹿战,刘秀雷震昆阳鼓。年约二十馀,而能兴汉楚;杀人莫敢当,万世钦英武。”而自己年已廿七周岁,对祖国尚无贡献,思之惭愧。此时的秋瑾,主要活动于知识分子中,她看不到广大人民中蕴藏的革命力量,因之感到“其奈势力孤,群才不为助”,这是当时资产阶级革命家共同的认识局限。但秋瑾正像当时战斗的、激进的资产阶级革命派一样,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并毅然肩负起历史的使命,以拯救祖国危亡为己任。“每闻鼓鼙声,心思辄震怒”,正是诗人这种积极进取、奋发乐观的精神面貌的反映。于是她再次东渡:“因之泛东海,冀得壮士辅。”于此可见秋瑾留日旨在联络革命同志,从事推翻清王朝的革命斗争,这种思想在她二次东渡时已更加明确。
秋瑾再次抵日后,入青山实践女学校附设师范班学习,她在校异常用功,经常阅读革命书籍,每每写作至深夜。同时,她还经常身着和服,手持倭刀,到东京麴町区神乐坂武术会练习剑击和射击技术,又学习制造炸药[9],此时她已预见到国内革命形势的发展,为日后从事武装斗争做必要的准备。
夏历六月二十八日(7月30日),同盟会成立,把过去分散的地方性组织——兴中会、光复会、华兴会改建成为统一的全国性的近代资产阶级革命政党,提出了比较完整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纲领,标志着资产阶级领导的民主革命运动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这之后的半个月,秋瑾由冯自由介绍在黄兴寓所入会,并被推为浙江分会主盟人和评议部评议员。
秋瑾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先后参加了光复会和同盟会,政治水平有很大提高,她此时已由一个具有真挚的爱国热忱和勇敢抗争精神的女青年,成长为一个坚强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战士。反映在文学创作上,这之后她的诗文可以说篇篇都铭记着一个坚强的革命者勇往直前、献身革命的誓言;响彻着一个勇敢的革命战士为争取民族独立解放、号召人民起来战斗的呼唤。为了革命,为了推翻清王朝,她不惜牺牲一切,请听:
好将十万头颅血,一洗腥膻祖国尘。(《赠蒋鹿珊先生言志且为他日成功之鸿爪也》)
卢梭文笔波兰血,拚把头颅换凯歌。(《吊吴烈士樾》)
朅来挂壁暂不用,夜夜鸣啸声疑鸮?英灵渴欲饮战血,也如块磊需酒浇。(《红毛刀歌》)
英雄身世飘零惯,惆怅龙泉夜夜鸣。(《柬志群》)
不论是直抒胸臆,还是托物言志、借物喻人,都表现了诗人与鞑虏势不两立的民族仇恨和大无畏的战斗精神。当然在这类诗篇中也往往杂有狭隘的民族主义倾向,这是应当指出的。
1905年夏历十月,日本文部省颁布《取缔清韩留日学生规则》,留日学生对此异常气愤,并于十一月八日(12月4日)开始罢课。在当时的留学生中,对此事的意见明显地分成两派:一派主张退学回国,以示抗议;一派主张暂时妥协,忍辱求学。双方争论激烈,秋瑾属前一派。她大约在夏历十二月上旬回国。
秋瑾回国后,自上海写给尚留在日本的同学王时泽一信云:“吾归国后,亦当尽力筹划,以期光复旧物,与君相见于中原。成败虽未可知,然苟留此未死之馀生,则吾志不敢一日息也。吾自庚子以来,已置吾生命于不顾,即不获成功而死,亦吾所不悔也。”日本之行,更加提高了她的认识水平,坚定了她的革命信念,至此,她已把全部精力乃至生命,都献给了为争取民族解放和妇女解放的伟大事业。信中又说,“且光复之事,不可一日缓,而男子之死于谋光复者,则自唐才常以后,若沈荩、史坚如、吴樾诸君子,不乏其人,而女子则无闻焉,亦吾女界之羞也,愿与诸君交勉之。”很显然,她是想做中国第一个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流血的女英雄。这种敢于首先发难、勇于为祖国自我牺牲的革命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称赞和崇敬的。
三
秋瑾回国后,1906年夏历二月至四月,曾在湖州南浔镇浔溪女学任教,在这里她结识了浔溪女学校长徐自华(字寄尘,浙江石门人,女诗人),两人一见如旧相识,还有自华的妹妹蕴华(字小淑,号双韵),当时是浔溪女学的学生,后徐氏姊妹均与秋瑾成莫逆交。在秋瑾的感召与帮助下,姊妹二人进步很快,徐自华后来还参加了同盟会;而在经济方面,徐氏姊妹于秋瑾所从事的革命事业也有很大帮助。尤其难能可贵的,秋瑾殉国后,在清王朝的淫威下,自华冒着种种风险为亡友秋瑾营葬,并成立“秋社”,秘密纪念秋瑾。辛亥革命之后,她又主持为纪念先烈而开设的“竞雄女学”,这已成为中国近代革命史上传诵已久的佳话。
秋瑾离开浔溪后,来到上海,在虹口祥庆里和虹口北四川路厚德里,以“蠡城学社”为名,联系会党首领,进行革命活动,并与陈伯平等人制造炸药。同时,她开始筹创《中国女报》。
《中国女报》是中国妇女早期刊物之一,它的宗旨是提倡男女平权,宣传民主革命。为创办《女报》,秋瑾不辞一切劳苦,在她的惨淡经营下,《中国女报》创刊号于是年夏历十二月初一问世。这份《女报》,在当时的新闻界是独树一帜、别开生面的。它的进步的、革命的言论,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秋瑾在《中国女报发刊辞》中说:
世间有最凄惨、最危险之二字曰:黑暗。黑暗则无是非,无闻见,无一切人间世应有之思想行为等等。黑暗界凄惨之状态,盖有万千不可思议之危险。危险而不知其危险,是乃真危险;危险而不知其危险,是乃大黑暗。
作者在这里指出,中国人民身处地狱,而不知其黑暗,身处危境,而不知祖国前途的危险。而年轻一代,又不思奋然自拔,以拯救祖国为己任,他们不是“养成翻译、买办之材料”,就是以“东瀛为终南捷径”。秋瑾说,这种种坏风气,绝不能让它传染女界,为此全国妇女应当团结起来,努力奋斗,振兴女界。最后秋瑾充满信心地说:
……使我女子生机活泼,精神奋飞,绝尘而奔,以速进于大光明世界;为醒狮之前驱,为文明之先导,为迷津筏,为暗室灯,使我中国女界中放一光明灿烂之异彩,使全球人种,惊心夺目,拍手而欢呼。
这些激情洋溢的词句,表达了秋瑾对妇女解放的热切期望和坚定信念,尤其文中的要“使全球人种,惊心夺目,拍手而欢呼”,这是充满着多么强烈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自强心的语言,这些话出自一个旧中国弱女之口,是多么令人感到欣慰、振奋和鼓舞啊!联系她的歌《叹中国》所云:“我同胞赋性本完美,为何难把白人超?只因囚在这黑暗牢狱里,把这神圣遗裔尽磨销。”勇于自信,敢于超过列强,这些见解蕴寓着秋瑾强烈的爱国主义和民族自豪感,它出现在“国弱民贫而外侮迭起”的近代中国社会,具有突出的进步意义。
在《中国女报》第二册上,发表了秋瑾的歌词《勉女权歌》:
吾辈爱自由,勉励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愿奋然自拔,一洗从前羞耻垢。若安作同俦,恢复江山劳素手。
旧习最堪羞,女子竟同牛马偶。曙光新放文明候,独立占头筹。愿奴隶根除,智识学问历练就。责任上肩头,国民女杰期无负。
秋瑾所主张的男女平权,不仅主张男女享有平等的权利,而且还要女子担负与男子同等的义务。“若安作同俦,恢复江山劳素手”;“责任上肩头,国民女杰期无负”,表达了秋瑾关于妇女解放的正确主张——投身于当前的革命洪流,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与男子并肩战斗。这点在她的弹词《精卫石》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弹词《精卫石》是她从事妇女解放运动的纲领,书中的主人公黄鞠瑞,就是秋瑾的艺术化身。《精卫石》鲜明地表露了她有关妇女解放的理论主张,即把妇女解放与民族解放结合起来。弹词第一回:
扫尽胡氛安社稷,由来男女要平权。人权天赋原无别,男女还须一例担。女的是生前未展胸中志,此去好各继前心世界间,务使光明新世界,休教那毒氛怨气再迷漫。男的是胡虏未灭遗恨在,今番好去报前冤。男和女同心协力方为美,四万万男女无分彼此焉。唤醒痴聋光睡国,和衷共济勿畏难。锦绣江山须整顿,休使那胡尘腥臊满中原。
秋瑾这一闪烁着时代光辉的高见卓识,不仅直接影响与推动了辛亥革命时期女子从军参政的热潮,而且在中国乃至世界妇女解放运动史上均有突出的进步意义。
1907年夏历正月,大通学堂公举秋瑾主持校务。大通学堂是徐锡麟、陶成章于1905年创办的暗中培养革命干部的学校。秋瑾利用校董合法的身份,一方面联络地方官吏,以掩盖大通的革命面貌;另一方面又暗中联系浙江会党。上年冬和本年春,她三次亲走内地,发动会党,到过金华、处州、绍兴三府之诸暨、义乌、兰溪、金华、武义、缙云、永康、新昌、嵊县等十多个县,餐风饮露,不畏险阻,不惧艰苦,为革命日夜奔波,其革命精神实在令人敬佩!
夏历三月,秋瑾为统一浙江的秘密军事组织,决定组成光复军,她着手拟定光复军制。四月初,她复制各洪门部下为八军,用“光复汉族,大振国权”八字分别表记,同时与各军干部约定了起义路线和起义日期,皖浙同时进军。
五月二十六日,徐锡麟在安庆乘巡警学堂甲班学生毕业典礼之际,枪击安徽巡抚恩铭,宣布起义;不幸,安庆起义失败,锡麟殉国。
安庆起义失败的消息,秋瑾于六月一日始从报上看到,这时距离清军围剿大通学堂还有三四天,秋瑾本来可以逃走,为了保存浙江数千义军的革命实力,在生命垂危的关头,她没有首先考虑个人的安危,而是把安全让给同志,把艰险留给自己,表现了一个革命者临难不苟、甘赴国难的大无畏的自我牺牲精神。而这种精神不仅在当时达到了传统道德的最高境界,在今天乃至遥远的将来,都是光彩夺目、令人钦佩不已的。秋瑾这种崇高的精神境界,在她此时写的《致徐小淑绝命词》中也有充分的体现:
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日暮穷途,徒下新亭之泪;残山剩水,谁招志士之魂?不须三尺孤坟,中国已无干净土;好持一杯鲁酒,他年共唱摆仑歌。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
壮志犹虚,雄心未渝,中原回首肠堪断!
秋瑾悲叹祖国危亡而无人拯救,甘愿用青春的鲜血唤醒尚未觉醒的同胞。“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这是何等忘我的革命精神;“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又是多么旺盛的革命斗志。这篇绝命词充分地表现了一个革命者无私无畏、勇于为国牺牲的高贵品质和崇高的思想境界。
秋瑾将《绝命词》寄给此时在上海爱国女学学习的徐小淑后,她便从容指挥大通师生掩藏武器,焚毁名册,疏散学生,而她自己和一部分愿共存亡的师生留在大通。六月四日下午,清军包围大通学校,学生劝秋瑾从后门逃走,瑾神色自若,不许。秋瑾与程毅等人被捕。六月六日晨四时,她英勇就义于绍兴古轩亭口。
秋瑾以战斗的青春和圣洁的鲜血,谱写了她革命的一生。她殉难后,赢得了中国人民普遍的悼念和崇敬。革命的、进步的诗人和文学家柳亚子、章太炎、陈去病、宁调元、吴梅、鲁迅、夏衍等人先后赋诗、撰文、编剧、写小说来歌颂秋瑾;许多著名的革命家和学者如孙中山、周恩来、吴玉章、郭沫若、范文澜、宋庆龄等人也都给予秋瑾很高的评价。吴玉章同志在《辛亥革命》一书中说:“秋瑾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伟大的女英雄,她为民族解放和妇女解放事业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从而成为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妇女的楷模。”
四
秋瑾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杰出的女英雄和女革命家。她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成仁取义,大义凛然,其业绩可与日月争辉,即不以诗人著称亦足以不朽;然即以文学创作而论,她的作品,文词雄丽,音调高亢,颇有渐离击筑之风,而一唱三叹,慷慨悲壮,宛如公孙大娘舞剑,光芒夺目,不可迫视,她的文学作品,特别是诗词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成就。
秋瑾诗词风格刚健遒劲、浑雄豪放,带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像我们上面所举的脍炙人口的佳篇《宝刀歌》、《红毛刀歌》、《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赠蒋鹿珊先生言志且为他日成功之鸿爪也》等,诗中那种献身祖国的爱国激情和对革命理想的热烈追求,正是她作品中浪漫主义的灵魂;而磅礴的气势,高亢激越的调子,又是这种风格的艺术体现。请看她的《秋风曲》:
秋风起兮百草黄,秋风之性劲且刚,能使群花皆缩首,助他秋菊傲秋霜。秋菊枝枝本黄种,重楼叠瓣风云涌。秋月如镜照江明,一派清波敢摇动?昨夜风风雨雨秋,秋霜秋露尽含愁。青青有叶畏摇落,胡鸟悲鸣绕树头。自是秋来最萧瑟,汉塞唐关秋思发。塞外秋高马正肥,将军怒索黄金甲。金甲披来战胡狗,胡奴百万回头走。将军大笑呼汉儿,痛饮黄龙自由酒。
诗人笔下的秋一扫过去封建文人萧瑟、悲凉之感,成为她抒发豪情壮志、寄托革命理想的好题材。在这幅“秋”的画面上,是“劲且刚”的秋风,“傲秋霜”的秋菊,“风云涌”的菊瓣,“照江明”的秋月,显得多么的生机盎然,虎虎有生气!诗人由此联想到“塞外秋高马正肥”,正是将军征战杀敌、报国雪耻的好机会。诗人驰骋着她丰富的想象力,期待与享受着未来“将军大笑呼汉儿,痛饮黄龙自由酒”时的幸福与欢愉。从这一幻想世界里,我们好像看到了一个雄姿英发的革命战士,披甲戴盔,驰骋疆场的动人场景:将军怒气冲冲的情态,金枪铁马、刀剑相击的音响,以及“胡奴百万”丢盔弃甲大败而逃的狼狈相,勾画得那样生动形象、诱人遐想。而这,正是诗人革命理想的艺术体现。
秋瑾许多浪漫主义诗篇,简直很难令人想象到是出于旧时代女子的手笔。徐小淑赞秋瑾云:“隐娘侠气原仙客,良玉英风岂女儿。”这两句诗不仅道出了秋瑾平生的仪采与人格,由此也颇可以说明秋诗的风骨。惊心动魄,汹涌澎湃,确可以概括地说明她诗词艺术风格的特点。我们再看她一首短诗《对酒》: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这首诗大有“对酒当歌”、“拔剑起舞、叱咤不平”的英雄气势,全诗只四句,然而抒情主人公豪侠的爱国者形象已跃然纸上。这类作品,我们只能在屈原、李白、龚自珍的诗中看到,在苏轼、辛弃疾的词中读到。然而秋瑾,以自己的诗歌创作丰富了我国浪漫主义的艺术宝库,这是值得我们珍视的。
秋瑾诗词的语言豪爽明快而又清丽雄健,饱含着真挚的感情,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不惧仇人气焰高,频倾赤血救同胞。诲人思涌粲花舌,化作钱塘十丈涛。(《赠蒋鹿珊先生言志且为他日成功之鸿爪也》)
宝刀如雪光如电,精铁熔成经百炼。出匣铿然怒欲飞,夜深疑共蛟龙战。入手风雷绕腕生,眩睛射面色营营。山中猛虎闻应遁,海上长鲸亦见惊。(《日本铃木文学士宝刀歌》)
读这类诗句,深深感到其语言的雄健有力,似觉豪气扑面而来,倘誉之为有“惊风雨”、“泣鬼神”之力,亦不为过。秋瑾有的诗句,即使是一般的豪言壮语,如“饥时欲啖仇人头,渴时欲饮匈奴血”(《宝剑歌》),“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黄海舟中日人索句并见日俄战争地图》),一但出现在秋瑾的笔下,便令人感到它是诗人发自肺腑的深情,是她心声的真实流露,这是因为它饱和着诗人的爱憎,燃烧着诗人的感情;而这写在纸上的诗句又为她战斗的实践所证明。
秋诗形式系旧体,但灵活多变,革新的旧形式中注入了革命的内容,这些地方明显地看出她接受了“诗界革命”积极方面的影响。特别是她的七古,奔腾澎湃,一泻千里,随着激情的波涛,句式多变化,如《宝刀歌》、《宝剑歌》、《剑歌》等长篇,在七言中杂有四言、五言,以至十言、十二言的长句,读起来跌宕回旋,有一种起伏错落的节奏感和音韵美,请读:
宝刀侠骨孰与俦?平生了了旧恩仇。莫嫌尺铁非英物,救国奇功赖尔收。愿从兹以天地为炉、阴阳为炭兮,铁聚六洲。铸造出千柄万柄宝刀兮,澄清神州。上继我祖黄帝赫赫之威名兮,一洗数千数百年国史之奇羞!(《宝刀歌》)
综观秋诗,内容坚实,跳跃着时代的脉搏,吞吐着历史的风云,形式优美,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个别的急就之章,虽难免有不够成熟的地方,但白璧微瑕,丝毫也不影响其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应有的重要地位。
五
秋瑾是一位具有多方面创作才能的作家,除诗词外,还有文和弹词。秋瑾现存文十三篇,全是1904年东渡后的作品。这些文章同她的诗词一样,是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而写的,是“真理火炬”(高尔基语)和“革命传单”(列宁语)。像《普告同胞檄稿》、《光复军起义檄稿》,既是声讨清王朝的檄文,又是组织武装起义的宣言。这些作品,当秋案发生时,清王朝绍兴府曾搜去作“罪状”公布,由此便可以看出它们强烈的政治色彩。此外,秋瑾还写过几篇杂文,像《敬告姊妹们》、《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其中心内容是宣传妇女解放,这点上面已作过较详细的分析,这里不再重复了。
秋瑾的文,就体裁而论,多数属于政论性的杂文。一般说,层次分明,说理透辟;感情充沛,笔带锋芒,富有鼓动性,有雄辩家的气概。读她的文章,仿佛使人感到这不是用笔墨而是用沸腾的热血写成的。我们选的几篇文章均可作为这方面的代表。
秋瑾的文,同样也表现了她文学上的革新精神。她的部分散文深入浅出,采用生动形象、明白晓畅的白话宣传民主革命和妇女解放。形式的通俗化、大众化和革命的思想内容,正代表了近代散文发展的进步方向。
本书选入的长篇弹词《精卫石》,这是一部带有自传体性质的作品,原计划写二十回。它以主人公黄鞠瑞逃出闺房、东渡留学、返国从事革命实践活动为线索,形象地体现了秋瑾妇女解放的主张;主人公黄鞠瑞(留日后改名为黄汉雄)是秋瑾的艺术化身。《精卫石》是中国俗文学史上第一部宣传民主革命的长篇弹词,现存的六回(第六回残缺),仍是值得我们珍视的宝贵史料。
六
秋瑾在居湘时,自信而又自豪地写过带有预言性的两句诗:“他年书勒燕然石,应有风云绕笔来。”(《题郭诇白(宗熙)〈湘上题襟集〉即用集中杜公亭韵》)秋瑾在历史上的业绩,她已用自己的鲜血书勒在中国革命烈士纪念碑上;她的诗文集,近一个世纪以来据我所知所见的也有十多个版本[10]。笔者怀着对这位近代杰出的女革命家、女诗人的崇高敬意,六十年代初就选注过《秋瑾诗文选》(1964年交人民文学出版社,18年后,1982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98年重加增订,改名为《秋瑾选集》(2004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这次出版,又有若干补充和修正,为示区别,标为《秋瑾选集》(增订本),希望它能反映秋瑾文学创作的全貌;读者倘能通过这个选本,从秋瑾的笔端看到那个时代风云变幻的一个侧面,这便是选注者最大的欣慰了。
《秋瑾选集》(增订本)分文选、书信选、诗选、词选、歌选和弹词六部分,尝试采用大体编年的方式。诗选部分,在大体分期内再按古诗(先五言,后七言,下同)、律诗、绝句依次编年排列。但,由于秋瑾的作品多未注明作期,有些虽大体可判定属于何期,但难以确考其写作年月,因此《选集》中诗词部分的系年难称完全可靠。尽管如此,我以为这种编次,对读者了解秋瑾思想的发展、创作的变化,以及生活与创作的关系,仍会有些帮助。
本书的文字主要以《秋瑾集》(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出版的1962年修订本)为底本,参以诸本及有关史料,互相比勘,择善而从。选本的注释,绝大部分篇章都有题解,说明写作年代、地点、历史背景、思想内容等,或详或略,视需要而定。对读者感到有困难的词语、典故,注释力求简明准确,某些语意较深的句子也时有串讲。书末附有“秋瑾年谱简编”,供参考。
《选集》中的“前言”由我执笔,其他是我和郭蓁共同完成的。
《秋瑾选集》(增订本)的出版得到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大力支持,在成书过程中,责编徐文凯女士又提出了具体的修改意见,谨在此一并表示深切的谢意。由于我们的水平所限,该书从选目、编年到注释,仍会有不妥之处,恳请专家和广大读者赐教为幸。
郭延礼
2017年1月于山东大学
[1] 吴秀峰、张瑞莹《关于秋瑾烈士出生地的考据》,见《云霄县文史资料》第3辑。
[2] 秋宗章《六六私乘》,见郭延礼编《秋瑾研究资料》,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113页。
[3] 陶在东《苗山今昔谈·秋瑾遗闻》,刊《大风旬刊》第15期。
[4] 曾筱石:曾广铨(1871—1940),字靖彝,号敬怡,别署筱石,曾国藩孙。广铨为曾纪鸿第四子,后过嗣于曾纪泽。他通英文,曾任驻英使馆参赞,1899年归国。使英期间曾译过英国哈葛德(H.R.Haggard,1856—1925)的小说《长生术》。1904年又以候补五品京堂任出使韩国大臣。他著有《筱吟斋诗集》。秋瑾居湖南期间,与广铨夫妇时有唱和,这首《赠曾筱石》是秋瑾写给曾广铨的。
[5] 《列女传》卷三。
[6] 徐自华《鉴湖女侠秋君墓表》,见《秋瑾集》,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86页。
[7] 王时泽《回忆秋瑾》,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辛亥革命回忆录》第四集,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225页。
[8] 转引自徐双韵《记秋瑾》,《辛亥革命回忆录》第四集,第209页。
[9] 王时泽《回忆秋瑾》,《辛亥革命回忆录》第四集,第227页。
[10] 主要有王芷馥编《秋瑾诗词》(1907)、龚宝诠编《秋女士遗稿》(1910)、长沙秋女烈士追悼会编《秋女烈士遗稿》(1912)、秋社编《秋女侠诗文稿汇编》(1913)、王绍基编《秋瑾遗集》(1929年7月)、王灿芝编《秋瑾女侠遗集》(1929年10月)、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编《秋瑾史迹》和《秋瑾集》(1960、1962、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