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激情创作

米开朗基罗(上) 作者:邢建华 著


激情创作

绘画越像雕刻,映在我眼里越觉得它是出色的作品,雕刻越像绘画,我就越觉得它是拙劣的作品;雕刻是绘画的火把,它们就如太阳与月亮的光,有天壤之别。

——米开朗基罗

甘愿为艺术冒险

这个时候,与米开朗基罗一起学艺的还有很多人,米开朗基罗经常同洛伦佐·迪·克雷蒂、布贾尔迪尼、格拉纳奇及托里贾诺·德·托里贾尼一起前往卡尔米尼教堂去临摹马萨乔的壁画。

在这个时候,米开朗基罗的艺术才华一天天地得到了崭露,不过年轻气傲的他对不如他灵巧的同伴,常常讥讽嘲笑,当然这对于1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那是常有的事。

有一天,米开朗基罗很不客气地嘲笑虚荣心很强的托里贾尼,他对托里贾尼说你实在太没有艺术细胞了,你的作品只能让人发笑,还没等米开朗基罗说完,托里贾尼就一拳打破了米开朗基罗的脸。

后来米开朗基罗出名以后,那个贾托里尼经常向别人吹嘘自己和米开朗基罗打架的事。他曾经对贝韦努托·切利尼讲述道:“我握紧拳头,猛力地向他的鼻子打去,只觉得他的鼻梁骨全都被击碎了,软塌塌的。就这样,我给他终生留下了一个印记。”

人们把米开朗基罗抬到家里,以为他必死无疑。伤好后,米开朗基罗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破相了。从发生这件事情以后,他就开始学会明哲保身,不再轻易地嘲笑别人了。

正在这个时候,老美迪奇亲王的大儿子掌握了家族的大权,他的次子乔万尼也如愿以偿当上了红衣主教。雕刻园里显得空荡荡的,从此再也没有欢乐和生气了。

米开朗基罗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搬出了美迪奇宫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宫里的几年生活,在米开朗基罗的心目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总觉得家里太暗、太拥挤。重新和弟弟挤在一张床上,翻个身都会把床弄得“嘎叭嘎叭”作响。

兄弟们都长高了,米开朗基罗的嘴唇上似乎也有了淡黑的胡子痕迹,膀子也变粗了。

不久宫里传来了坏消息,老美迪奇亲王病情恶化,使用最好最新的药物都无效。

米开朗基罗骑上马,飞快地赶去,宫中笼罩在悲哀的气氛中,鸟笼里的金丝鸟却仍然“啾啾”地鸣个不停。米开朗基罗正想推开门看看躺在床上的亲王,这时背后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神色凝重的神甫跟在侍童后面进了卧室,他是来聆听亲王临终前的忏悔的。米开朗基罗悄悄地退到庭园里,听到的只是鸟笼里金丝鸟的叫声。他惆怅地看着天空,几朵白云正慢慢地靠近太阳。

终于卧室里传出了痛哭声,亲王心脏停止了跳动。意大利政治平衡仪开始失效了,大动荡的火药导火线已被点燃,“吱吱”地作响。

米开朗基罗的身后仿佛轰然倒下一座山,几年的庇护在瞬间化为乌有。小美迪奇亲王无法继承父亲的智慧和胆魄,在他看来,艺术只是一件昂贵的漂亮外套罢了。他的傲慢和偏见,米开朗基罗早已领教过了。

周围人们向米开朗基罗投来的是更加鄙视、冷漠的目光,甚至是一阵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因为米开朗基罗从王宫的宠儿一下子跌落到贫穷的底层。

米开朗基罗憎恨这些虚伪、狡诈的市侩小人,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但是他心中原有的巨大十字架阴影在加重、在扩大。他有时甚至开始变得厌恶周围的一切,他将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冰冷的大理石雕刻上,希望用工作来拯救自己的灵魂。

现在的米开朗基罗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艺术,他不断地进行思索,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停留在贝托尔多教导的那些层面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艺术还需要创新,可那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米开朗基罗翻开素描本,想根据记忆,再勾画几笔人物形象,但脑子里的印象总是被一件件宽大的袍子严严实实地遮盖着。讨厌!他把画笔一扔。

骨骼的轮廓,肌肉的纤维,关节的造型等,这些书上的图解和知识,使他感到乏味。

是什么影响了自己的前进?米开朗基罗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米开朗基罗的思维越来越清晰,他知道,真正的人体不只是表面看到的那些,只有深入到内部,才能真正了解人体的构造,也才能创造出真正的透视艺术。可是怎样才能达到这一步呢?

一天傍晚,细雨静静地洒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街上,米开朗基罗的眼睫毛上挑着晶莹的细小雨珠,他想寻找合适的对象,给自己的素描里添上一个生动的内容。

10多米远是圣斯皮里托教会医院的边门,走出来两个人,擦身而过时,米开朗基罗模模糊糊听见那两个人正在谈论死尸什么的。顿时,米开朗基罗的眼前一亮,为何自己不能动手解剖死尸呢?

可是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特别在基督教的世界里,这是绝对禁止的,如果被人发现,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最主要的是,得战胜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恐惧心理。

米开朗基罗虽然对于基督教的信仰并不那么虔诚,但是想到要亲自去解剖尸体,这个想法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不过艺术的光辉很快照亮了米开朗基罗的心,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什么错,自己这是在为人类的艺术而献身。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眼前出现了圣斯皮里托教会医院的边门,教会医院院长尼古拉·比奇利尼神父待人和蔼可亲,米开朗基罗常常去他那里借书。

黑洞洞的走廊里出现了一个圆圆的亮点,时灭时亮,隐隐约约地映出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尽管来人走得很慢,但半夜里寂静的走廊里仍然响起窸窣的声音。突然一个小黑影从墙角里窜出,吓得来人惊叫起来。

老鼠溜走了,摇晃不停的烛光映亮了米开朗基罗的半边脸。刚才的一场虚惊,使他脸上还留着惊慌不安的痕迹。他在挎包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把铜钥匙,这是尼古拉·比奇利尼神父似乎无意中留在桌子上的。

粗粗的蜡烛已凑近了半圆拱形的神秘小门,可是他手中的铜钥匙却像着了魔似的,不听使唤。他低声骂了几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手中的蜡烛保持平稳。

小门打开了,一股冷森森的湿气扑面而来。房间很小,蜡烛照亮了像一截木料一样的尸体,雪白的墙上出现了慢慢蹲下去的米开朗基罗的上半身。

“主啊,他的灵魂已升天了,他生前的罪恶,已求得宽恕。”

米开朗基罗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念了几句祷文,犹豫了一下,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最终还是解开了尸体的寿衣。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解剖尸体。他手中锋利的刀停留在半空中,似乎凝固了。他在回味着有关人体生理知识的图解。

大腿的皮层切开了,剥开肌肉,挑起干瘪的血管,露出白惨惨的骨头。一股腐肉的腥臭味越来越浓,久久地停留在鼻腔里。

他拿起蜡烛,靠近尸体,细心地观察。有时还摆弄着死尸的大腿,做出各种弯曲、交叉的姿势。他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摇摇头,时而死死盯住某个部位,陷入沉思。

在他面前的尸体仿佛是一块正在雕刻的大理石。蜡烛已耗尽了最后的生命,火苗跳了几下,发出了轻微燃烧的声音。

米开朗基罗并未察觉,仍然想进一步弄清肢体弯曲时股骨、胫骨的走向,以及肌肉伸缩的紧张状况。烛光挣扎了几下,熄灭了,小屋子里一片漆黑。

就这样,为了完善对人体雕塑的透视方法,年仅17岁的米开朗基罗用大约两年的时间,在停尸房里探索了人体的奥秘。

米开朗基罗的这种举动即使放在现在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的,而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坚强的艺术信念,而且这种信念要足够大到战胜自己信仰的地步,或者说,米开朗基罗正是以一种艺术的信仰,战胜了自己所有的恐惧,战胜了宗教对自己心理的巨大影响,这在一个宗教的世界里,是多么难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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