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送不出去的矿泉水》

李忆锋

地 点：车站广场

人 物：

送水人——男，20多岁。

姐 夫——男，40来岁。

情 侣——20多岁。

过路人——男，30多岁。

大 妈——女，60来岁。

老爷爷——男，80多岁。

农民工——男，40多岁。

【夏日，骄阳似火。

【车站广场一侧，长途车站的大牌子，牌子下一长椅。广场另一侧，一把遮阳伞，伞下一凳子。

【送水人、姐夫二人抬一箱水上，把箱子放凳子上。

姐 夫 就在这儿吧。（抬手腕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十点之前，你把这一箱矿泉水发出去，就算完成任务，就可以到公司应聘。（欲下）

送水人 （拉住）姐夫——

姐 夫 （严肃地）工作时间，称呼职务。

送水人 职务？（慢悠悠地）张总经理——的助理——芝麻大的官，还好意思让别人叫。

姐 夫 （不耐烦）有话快说别磨叽。

送水人 你的意思是：我把这24瓶矿泉水送出去，公司就录取我？

姐 夫 是。

送水人 这好办，不就是送水嘛——

姐 夫 送水必须符合三个条件，否则不算数。

送水人 哪三个条件？

姐 夫 第一，不许卖水。

送水人 那当然了。我这样的帅哥摆摊卖水，也丢不起这人哪。

姐 夫 不许你卖水，是不许你从中牟利。

送水人 （气恼地）哎呀呀，这点儿钱还叫“牟利”？！你好意思说？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第二条。

姐 夫 第二，不许你喝水。不能自己把水喝了，然后拿着空瓶子交差。

送水人 我是水牛呀，一口气喝完一箱水？

姐 夫 第三，这24瓶水，不能只送一个人，要发给24个人。

送水人 （不悦）事儿不大，说道还不少。

姐 夫 再一个，要注意行为文明，派送时态度要好，树立公司好形象。（指着前面）前方有监控，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见。违反一条规定，就取消录用资格。

送水人 （撇嘴）奸商。

姐 夫 （看表）一个小时后我回来检查工作。

送水人 哎哟喂，还检查工作？不就在我姐手下当个助理嘛，看把你牛的。

姐 夫 实话告诉你，这些要求都是你姐规定的。你姐说了，让你尝尝创业的艰苦。我走了。

【姐夫下。

送水人 （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水）这年头，爱贪小便宜的人多，白送水，谁不要？用不上半个小时，肯定全都送出去。（吆喝）矿泉水矿泉水，请喝“真情”牌矿泉水。

【情侣上。

女孩子 亲爱的，我累了。

男孩子 你坐这里歇着，我去买水。

【女孩子坐在长椅上，男孩子走到送水人前。

男孩子 矿泉水多少钱一瓶？

送水人 不要钱。

男孩子 不要钱？我不信。

送水人 公司搞促销，免费品尝。

男孩子 太好了。给我来两瓶。

送水人 不行，公司规定，一人只能送一瓶。

男孩子 （指着一侧）我女朋友在那边，你就给两瓶吧。

送水人 （顺男孩子手指方向看一眼）好吧，给你两瓶。（拿两瓶水给男孩子）

男孩子 谢谢。（走开）

送水人 （高兴）一分钟不到，送出去两瓶。照这架势，半个小时解决战斗。

【男孩子走回女孩子身边。

男孩子 （递水）给。

女孩子 多少钱一瓶？

男孩子 不要钱。

女孩子 不要钱？我不信。

男孩子 人家说了，搞促销，白送。

女孩子 （惊恐地）白送？那这水不能喝，赶紧送回去。

男孩子 （迷惑）为啥？

女孩子 这是骗人的。

男孩子 骗人？

女孩子 对，名义上搞促销免费送，实际上是卖高价！

男孩子 真的？

女孩子 真的。前几天就在这里，我遇上搞牙刷促销的，说是免费送牙刷，我就接过来一支。可随后他们要我买牙膏。我一问，他们卖牙膏的价钱比正常的贵十倍还多。这样一算，牙刷不但不是免费送的，而且还是高价卖的。

男孩子 那你不要了不行吗？

女孩子 不行！我刚说牙刷不要了，立刻围上来几个高头大马的人，眼神凶凶地盯着我，吓得我不敢动，就乖乖地交了牙膏钱。（举水瓶） 这瓶水，也肯定不是白送，只要咱喝了一口，他立刻高价卖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咱不能上当受骗。

男孩子 我马上把水送回去。

【男孩子走到送水人面前，递上两瓶水。

男孩子 还给你。

送水人 （诧异）为啥不要？

男孩子 （气愤）你比我清楚。（转身走）

送水人 （拉住）回来，你把话说明白了。

男孩子 现在说不要钱，过一会儿高价卖。

送水人 现在不要钱，过一会儿也不要钱。我是讲诚信的。

男孩子 （气愤）谁信呐。

【男孩子挣脱开，和女孩子一起跑下。

送水人 （泄气）得，白乐呵一场，人家又给送回来了，还得继续战斗。（吆喝）矿泉水矿泉水，请喝“真情”牌矿泉水。

【路人男上。送水人拉住，递水瓶。

送水人 大哥你好。公司促销，免费送水。

路人男 （看着，笑）免费？我免费送你水，你信吗？跟我搞这一套，你还嫩了点儿。

送水人 （迷惑）这是啥意思？

中年人 不瞒你说，就你这招儿，我十年前就用过。

送水人 十年前你用过？啥招儿？

路人男 先说白送，然后强卖。不瞒你说，因为这个把戏，我被“送进大北” 了。老弟，别重蹈我的覆辙，好自为之吧。（下）

送水人 免费送水，谁都不信。（看表）妈呀，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送出去一瓶。咋办？

【大妈上。

送水人 （兴奋）来了一位大妈。老大妈过日子节省，喜欢占小便宜，我送她一瓶水，一定行。（对着大妈喊）大妈——大妈——

大 妈 你喊谁那？

送水人 （客气地）大妈，我叫您呢。

大 妈 （生气）你管谁叫大妈？

送水人 （挠着脑袋）——那叫——大姐？

大 妈 谁是大姐？

送水人 （狐疑地）大妹子？

大 妈 长眼睛没？管我叫大妹子？你妹有这么老吗？

送水人 大妈、大姐、大妹子都不对，那叫啥呀？

大 妈 叫“美女”。

送水人 （惊诧）美女？！

大 妈 现在都流行这叫法，不管老少美丑。

送水人 哦，美女……那啥我公司免费送水，请您品尝。

大 妈 （接过）太好了。（打开盖子刚要喝，忽又疑虑）免费送水？不可能免费，他一定有别的目的！（捂着上衣口袋）他是不是看见我刚从银行出来，知道我口袋里有刚取来的退休金？不行，我得提防着点儿。（对送水人）小伙子……

送水人 （扭头不理）

大 妈 小伙子——哦对了，叫帅哥。帅哥——

送水人 哎——

大 妈 你免费送水安的什么心？

送水人 安的什么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安的好心呗。

大 妈 好心？我不信。你这水里没下蒙汗药吧？

送水人 蒙汗药？！（急促地摆手）没有没有！

大 妈 真的没有？

送水人 真的没有。

大 妈 那——你喝一口给我看看。

送水人 我喝一口？

大 妈 对，你喝一口，喝完之后半分钟之内你没躺下，我就喝一瓶。

送水人 （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喝。

大 妈 你咋不能喝？

送水人 我姐夫不许我喝。

大 妈 你姐夫？他是干啥的？

送水人 我姐夫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大 妈 （得意地）哼哼，露馅了吧？你姐夫不让你喝，你让我喝，这里面肯定有鬼。我看你是没安好心。什么“真情”牌矿泉水，我看就是虚情假意迷糊水！多亏我头脑冷静没信你，要不然，我这个月的退休金就跑到你腰包里了。

送水人 大妈——不，美女，你要相信我！

大 妈 相信你，我就是把自己往坑里扔。（把水瓶扔到送水人身上） 小小年纪不干好事，肯定没有好下场。（气冲冲下）

送水人 （垂头丧气）唉，又失败了。送瓶水咋这么难？

【老爷爷拄拐杖上。

送水人 眼前这位爷爷，童颜鹤发，年纪一定很大，估计他不能有老大妈那么多的心眼，我把水送给老爷爷吧。（对老爷爷）爷爷，您好。您今年高寿了？

老爷爷 不高不高，八十有八。

送水人 天这么热，我送您一瓶水解解渴。

老爷爷 （接过水）好，谢谢。（哆哆嗦嗦掏兜）

送水人 爷爷，这水是白送的，不要钱。您不用掏钱。

老爷爷 （没理会，继续掏兜，掏出手机，打电话）喂，闺女呀，老爸出来散步，走到大街上，有人送我水喝，你说我喝不喝呀？（边听电话边点头）哦，明白了，我听你的。（对送水人）我闺女指示我：第一，不许和陌生人说话；第二，不许接受陌生人给的水和食物。她不让我要，我就不要。（把水瓶放下，要走）

送水人 （拉住老爷爷）爷爷，我不是陌生人，我是送水的，请您相信我……

老爷爷 我相信你——可我闺女不相信你。她还告诉我：如果摆脱不了陌生人的纠缠，就报警。（递上手机）小伙子，我眼神不好，麻烦你给我拨110。

送水人 （把水瓶从老爷爷手里拿回来）这水还是给我吧，不然警察就来了。

老爷爷 知错就改，是好孩子。再见。（下）

送水人 （无精打采地）又失败了。（看表）马上就到十点了，一瓶水都没送出去。原以为卖东西难，没想到，送东西也这么难。我、我不干了。

【农民工扛编织袋上。

农民工 哎妈，城市变化可真快，两年没来，找不到工地了。（见送水人） 跟卖水的打听一下道儿。现在都讲经济效益，不花钱，人家不告诉你。常年在外混，明白这道理。（掏兜拿钱）过去买瓶水，顺便问个道儿。

【走到送水人面前。

农民工 买水。

送水人 （赌气）不卖！

农民工 不卖？（自言自语）不卖在这儿摆什么摊？

送水人 我乐意！你是城管啊？有能耐掀摊子呀？

农民工 这孩子火气大，肯定是生意不好，理解，不和他一般见识。大兄弟，我买瓶水，顺便打听个道儿。

送水人 问路？

农民工 对，问路。

送水人 你相信我吗？

农民工 相信啊。

送水人 总算有相信我的。哥儿们，要是我跟你说，我们公司搞促销，这水白送你信不？

农民工 信啊。

送水人 这水说白送就白送，决不变相卖高价，你信不？

农民工 信啊。

送水人 要是我告诉你，这水里有蒙汗药你信不？

农民工 信啊，啊不，不信。哪能放蒙汗药？

送水人 我说的你都信，可是，为什么别的人就不信呢？

农民工 别人信不信我不管，反正我信。给我一瓶。

【送水人递水，农民工打开瓶盖大口喝。

送水人 大哥，谢谢你信任我。你要去哪儿我给你指路。

农民工 去浑南建筑工地。

送水人 从这里坐地铁2 号线，全运路方向，终点下车，出站口就是。

农民工 谢谢大兄弟。

送水人 唉，别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那我就不愁了。

农民工 愁啥？

送水人 我有送水的任务。这24瓶水，十点之前必须送出去，不然我的工作就泡汤了。

农民工 白给还给不出去？

送水人 谁都不敢要，还说我是骗子。

农民工 你送多少瓶水？

送水人 一箱，24瓶。

农民工 别着急，你这活儿我包了。

送水人 公司规定，不能只送一个人，得是一人一瓶。

农民工 好办。我带着一工程队来的，这趟车就有五十位，要是一人喝一瓶，你这一箱还不够呢。

送水人 （握手）真的大哥！？那我回公司再取一箱来。

农民工 还是白喝？

送水人 （大声地）白喝，白喝，我请客——（急下）

农民工 哎呀妈呀，城里人真是太好了，不但免费指道儿，还免费送水。谢谢啊！

——剧终

作者单位：沈阳市剧目创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