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梦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杜甫

泥土的梦是黑腻的

当春天悄悄来到北温带的日子

泥土有最美丽的梦

泥土有绿郁的梦

灌木林的梦

繁花的梦

发散着果实的酒香的梦

金色的谷粒的梦

它在梦中听见了

孩子们的刈草镰

和风车水磨转动的声音

它在梦中听见了

潺潺的流水

和牝牛低沉的鸣叫

和布谷鸟催耕的歌

和在温暖的池沼

划着橘色的桨的白鹅的恋曲

我们从南方回来的漂亮的旅客

太阳，正用它金色的修长的睫毛

搔痒着它

春风又吹着它隆起的乳房

它美丽的长发

它红润的裸足

吹卷着

它的宽大的印花布衫的衣角

一天夜里

旷野降下了滂沱的大雨

雨以它密密的柔和的小蹄

不停地吻着泥土

激动地摇拍着泥土

热情地抚摸着泥土

泥土从深沉的梦里醒来

慢慢睁开晶莹黑亮的大眼

它眼里充满了喜悦的泪水

看，我们的泥土是怀孕了

1940年3月·成都苏坡桥

此诗原发表于1941年4月26日靳以主编的重庆《国民公报》副刊《文群》，后被木刻家卢鸿基推荐给胡风刊登在1941年5月出版的《七月》三十一、三十二期合刊上。以后相继被选入常任侠主编的《中国现代诗选》，闻一多主编的《现代诗钞》，香港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的《现代中国诗选》，台湾诗人高准主编的《中国大陆新诗评析》，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1937—1949）第十四集《诗卷》，公木主编的《中国新文艺大系》（1937—1949）《诗集》（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6年版），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现代文学研究室主编的《中国现代经典诗库》（北岳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现代十大流派诗选》，张永健等主编的《中国现代新诗三百首》（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吴奔星主编的《中国新诗鉴赏大辞典》（江苏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陈敬容主编的《中外现代抒情名诗鉴赏辞典》（学苑出版社1989年版），辛笛主编的《20世纪中国新诗辞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年版），姜耕玉主编的《20世纪汉语诗选》（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