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说：“呕血十斗，不如啮雪一团。”这话很有意思，可以说是这位独创派大师一生绘画实践的总结。呕血十斗，是技巧上的追求；啮雪一团，是精神上的超升。技巧是作画之必备，绘画当然需要呕心沥血的工夫，但一个成功的画家不能停留在技巧的追求上，而应超越技巧，由技而进于道。因为中国画强调的是“心印”，绘画的空间形态是心灵的显现。绘画不仅靠“学”，还须靠“养”。绘画成功的关键不是知识，而是智慧，是独特的精神境界。所以，养得一片宽快悦适的心灵，就像石涛所说的吞下一团洁白的雪，以冰雪的心灵 —— 毫无尘染的高旷澄明之心——去作画，乃作画所必须。

一片山水就是一片心灵的境界，一朵水仙也映照出画家的魂灵。中国画形式本身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导入到它内在丰富意味世界的引子。这本有关中国传统绘画的小书，不是专门性的绘画研究著作，而是想透过中国画的外在形式，走到它的背后，去揣摩那里所深藏的画家心灵隐微，那些曾经感动过画家的幽深生命体验。呕血十斗，不如啮雪一团，有雪才会有心中之妙，才会有画中之美。血红而雪白。在雪的高明清远中，方有血的悸动和温热。我这本小书其实就是为妙雪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