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胡中行

褚建君博士，是上海交通大学生物学教授，在他自己的研究领域里很有成就。也是因缘，五年前，他很偶然地来到静安书友汇，很偶然地与我会了面。经过短时间的接触交往，然后便是下决心跟着我学诗。到现在，应该说在诗词创作领域里学有所成，可以“毕业”了。

目前而言，他的诗词写得浅易流畅，又不乏韵致，走的是“元白”一路。比如他写的《国庆节有感》：“由来多少帝王宫，遥伴蒹葭化作风。往事纵然归逝水，后人依旧信重瞳。功承尧舜尚书里，业绍高光通鉴中。盘古当惊世道异，今朝主宰是农工。”便是粗具风范、古典与现代结合得比较好的一件作品。

据我的观察，褚建君在诗词创作方面所取得的成绩，一是来自于他的天赋，因为诗歌尤其是古典诗词，是一种很高级的语言形态，虽然是人人都可以写，但并非人人能够写得好的，对词语的准确把握，对意韵的深刻领悟，很大程度上是由先天而不是后天决定的；二是来自于他的认真，作为大学的一线教师，工作很忙，家住得又远，但在学诗期间，整整三年，每周六他是必到的，并且是人到心到手到，累积下来，光作业就写了一百多首诗词，其中还不乏佳作。本书题为“学诗记”，便是他对学诗历程的一个很好的总结。

说起拜师，其实我是不敢当的。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登门要求拜师而被我婉拒的朋友不在少数。这并不是因为我的门槛高架子大，而是怕拜师求学者失望。我总觉得在诗词创作领域，自己只是个启蒙者。能教的东西也只是诗词创作的“ABC”而已。我可以教你学会诗词格律，懂得什么才是律诗绝句，什么才是满江红念奴娇，也可以教你成为一个会写写诗填填词的人，但却不能教你成为真正的诗人。这是因为——

诗人是需要情怀的。人们常说“诗言志”，这里的“志”，指的就是情怀。它是深植于心而流播于口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便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家国情怀，多少人读了为之动容！

诗人是需要敏感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会使你感动，发你深思。“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阵风吹来，你会想到山里的雨吗？看着月亮，心情糟糕的时候你能想出“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这样惊心动魄的佳句来吗？而在遭遇挫折的时候你又能产生“高处不胜寒”的联想吗？

诗人是需要天才的。应该明白的是，天才自有其严格而狭隘的领域限制。李白在写诗方面是亘古少有的天才，但在政治上却是个实实足足的低能儿。唐玄宗“此人固穷相”的评价是很公允的。所以准确地说，诗人需要的只是诗歌创作领域的天才，也就是诗才。有位朋友酷爱诗词，读书早已破了万卷，唐诗宋词能够倒背如流，却无从下笔，至今写不出一句像样的诗来。我对他说，你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诗词研究者，但这辈子注定与诗词创作无缘了。

所以我说，诗人不是教出来的，至少我教不出来。我所教的，只是学诗的人。说实话，我自己也只是个学诗的人。或许，当今的古典诗词创作领域根本就没有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