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是用来绽放的
蔡世平
不久前在媒体读到一句话,“青春是用来奋斗的”,觉得有些意思,于是克隆过来,做了这篇小序的题目:花季是用来绽放的。
我喜欢这句话,是因为近日读了张梦薇诗集《田园晨歌》打印稿后,确有一种生命蓬勃展开,青春恣意绽放的感觉。这种感觉又诱使我产生了去探寻一下人的生命过程与生命走向的一些想法。
我以为,人的生命可以概括为三点,即“起点”、“燃点”与“终点”。“终点”,即生命的终结,它归于寂没与空无。探讨它似乎没有必要,但这种生命的“无”,正是生命的“有”。一个生命终止的那一刻,也许正是另一个生命开始的那一时。它是一个大题目,是可以做成一篇大文章的,但与此文无关,在此不叙。我这里只说生命的“起点”与“燃点”。
“起点”,当然是生命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抑或父母灵与肉的那一次碰撞,生命由此形成。人的生命“燃点”在哪里呢?毫无疑问是青春成熟、爱情萌芽的那一刻。区别生命的“起点”与“燃点”是有意义的,可以帮助人们很好地去理解生命、发现生命、完成人生的美丽过程。
人,大概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显形的,即人的身体;一部分是隐形的,即人的爱。人,从出生或者说从孕育生命,胚胎形成的那个时刻起,身体在发育,爱也在发育。但是生命的“起点”之爱与“燃点”之爱,又是不同的。“起点”的生命之爱,是人生存本能的爱,是爱自己的身体。这种爱带有极端的个人性,我把它归结为“小爱”(其实也是人类繁衍的“极大之爱”)。“燃点”的生命之爱,是爱自己,但更爱他人;是爱自然世界,爱人类社会的“博大之爱”。只有当“博大之爱”产生并且形成的时候,人才完成了对于自己的生命塑造,人类因此才出现文明社会。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生命的“燃点”是一个人的青春仪式。它如春花展开,绚丽多姿,热情奔放。由此我们还发现“燃点”的生命之爱如何,往往决定一个人的精神气质,也决定一个人的生命质量与生存走向。
好了,绕了一个大圈子,再回过头来读《田园晨歌》,就比较容易进入张梦薇的情诗世界了。
《田园晨歌》无疑是张梦薇的青春仪式,当然也是张梦薇的青春宣言。生命看上去是一个缓慢的生长过程,但在某些时间节点上,其实它是梦幻般地、几乎毫无知觉地、闪电般地就跨过了一道门槛。张梦薇,这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这个大上海的高一学生,仿佛突然之间打开心灵之窗,发现了人生的秘密和天地的秘密。她睁大一双好奇的甚至是惊异的眼睛,打量起这个世界,而时代和家庭又为她提供了甚至可以周游列国的现实条件。这时候,地球真就成了她的村庄,“国家”也不过是她随意进进出出的“菜园子”。年纪轻轻的她到过许多国家和地区,以目光和想象幸运地当然也是幸福地耕耘起自己的“田园”来,这是何等的浪漫与风雅。在这里,我似乎觉得“田园”是一个隐喻,是张梦薇为我们建筑的一个当代青春版的“桃花源”。当然不管这个“桃花源”与现实有多大的距离,但张梦薇以“爱”为精神基石的建园“思想”(也许只能用“想法”),对我们今天这个还存在不公、贫穷、污染、不安、恐怖等诸多不如意的世界来说,无疑是一剂清凉、一个安慰与温暖。当然《田园晨歌》也应当成为以老成、持重为主要审美取向的时代重新打量当代年轻人的一个理由,以便让更加慈爱的、宽容的广博胸襟,去伸展年轻人的梦想。
青春之火一旦点燃,就会不可遏制地释放出巨大的热量。这个世界对张梦薇可谓关怀备至,因为,上帝又给了她一支五彩画笔。在张梦薇的“田园”里,世界是如此的神奇和美好,生命亦是如此的神奇和美好。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一个生命的青春脚步。张梦薇任性地、尽情地书写了在寥廓的天地之间,当然也是在青山绿水的“田园”之内,一个个体生命的若干瞬间感受。于是我们享受到,在戈拉岛的蕉园里,“飘满香草的回忆,在我的身体里长开了”(《戈拉岛》);在热那亚的夜晚,“我的身体似一团活水,在微风中游走,在草地上颤抖”(《热那亚的夜》)。乡间“空气清新,阳光灿烂”(《乡间》);春天“白云朵朵,林阴如墨”(《春天》);早晨“芬香如歌,幽宁如河”(《早晨》)……在《田园晨歌》里,常常看到年轻的诗人“提着梦的篮子飞梭,朝着晶色的果丛走去”(《采果》)。张梦薇的“桃花源”,是多么的令人神思,意欲前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