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春时期,关于成长与写作的七个关键句——与缪斯少年纸上喝下午茶,文学约会。

陪我散步吧 作者:简媜 著


青春时期,关于成长与写作的七个关键句——与缪斯少年纸上喝下午茶,文学约会。

【作者交代】

我一直想与年轻的中学生朋友喝下午茶,来一场文学约会,可惜现实上做不到。在校园大礼堂或会议厅的演讲,太正式了,当有积极办学的校长、主任在座,两眼炯炯有神的教官走来走去,不知怎地,我就轻松不起来,非常严肃地仿佛一个人对三四百人谈判一般讲“大道理”,讲得两败俱伤——我怎不知大道理让人讨厌,现在流行的是笑声从头到尾不停歇,我没这本事,做不到。曾有一次,两位浪漫的高中国文老师精心安排在校园一隅与同学们喝文学下午茶,桌上还有糕点呢,但大家热得冒汗,“那位同学你移一下椅子,太晒了。”我记得我这么说,看到另一位皮肤白皙的女生被蚊子咬出包,不停地抓,红豆都快抓成汤圆了,让我好难受。有几次在咖啡厅与十几个校刊社同学谈,效果也不好,咖啡厅太吵我必须扯开喉咙,座位也太挤,好像运囚车里一群囚犯在谈越狱——文学,也像在越人生这座狱。

纸上最方便,无须舟车往返,别说蚊子连老虎都不怕。最重要是,无须迁就时间。唯一缺点是,我听不到缪斯少年们的笑声。

没关系,一个人在思考时是不会有笑声的。

1.“我是谁? ”

你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吗?你觉得这问题重要吗?有意义吗?如果给你一张白纸要你写下回答,你会写名字三个字而已,还是纸短情长无法罢笔?

“有没有一条路,让我可以从年轻走到年老,既是青春航程的起点,也是生命最后的岸?有没有一条路,收藏我的喜怒哀乐,让浮云般的一生变成美好的故事?有没有一条路,生命的意义就在那里。”

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还是,你真的觉得用什么方式活着,无所谓。

我想过这个问题。这问题是颗种子,你越早提问,它越快萌芽。在与现实人生搏斗之前,天地静好,我却想知道自己是谁,来这世界做什么?有个夏夜,入睡前,尚未念小学的我把脚搁在木板床窗台上吹风,父亲正在收听的收音机用闽南语播新闻,有个人发生车祸“当场死也”。死也,这个概念重击幼小的我,非常害怕,烙印脑海难以忘怀。我想这个时间点可以用来标记一颗“文学种子”掉出来了,当我回顾写作的热情是怎么开始的,是否有一条隐形的线索串联着写作的欲望,就会想起这一夜,“死”这个惊悚的概念启蒙了我,像预告片,要我做准备。后来在现实世界果然必须与“死”对战,我似乎不必经过学习,理所当然地拿起笔在课本空白处、日记本、稿纸上写下文字,越写越多。原来,那一夜那一个“死”字启动一个小孩对生命的大哉问,“我是谁”像一条不断延伸的线索,朝着与“死”相反的路径曲曲折折地长着,终于有一天找到自己的最佳武器——笔,足以与“死”打成平手。

写作,是我的求生术。如果不是为了求生,不是为了把即将流逝的珍宝留住,把种种已然消失的美好唤回来,作家何必存在?

而你,缪斯少年,写作不见得是你的求生术,你的是什么呢?倘若你迟疑了,因拿不出答案而心慌,别急,这不是考试也请你避免用考试模式思考所有问题,人生很多重要事情都发生在教室外。答案必然就在自己身上,只是未曾自我挖掘,未曾从生命的绝对高度来回顾自己那看似苍白却可能无比独特的成长过程而已。当你不再注意镜子里的脸庞与发型,不强悍地守卫自己的感受像只刺猬,开始对生活周遭人事物好奇,即使只是对早餐店一片萝卜糕怎么做成、一条老街如何形成、挂在墙壁上黑白家族照片里有谁,产生一个小问号,即使只是如此,这一刻都是珍贵到值得高声欢呼的。因为你的眼中不再只有自己,你的观察力与想象力开始敏锐、丰富起来,感受力就像肌耐力一样也变强,能感受到他人的感受。请帮这句话画一条线,“能感受到他人的感受”,这是写作的起跑线。

像养宠物一样养个小问号,它会吠叫,带你进入思索的游乐园。你变得渴望学习,即使看到不认识的“靥、魇、黡”也会点开字典查来历,知道它们不是同部首的三兄弟。你学会听不同版本的言论,不轻易受网络声浪影响,在沸腾的群众中犹然冷静,你不甘做一个火上加油、锦上添花成为他人操作下的附庸者,你学会思考,一个“赞”也不随便给。会思考,才能辨是非。

你觉得生命不可思议,对人生好奇。你渴望学习,害怕荒废生命。好像让自己的内在变得丰饶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你变得爱读文学作品,甚至发觉以前读不懂的、乏味无趣之书:没有影音辅助漫画佐料、密密麻麻只有白纸黑字的书怎么变得有趣起来。你每读一段就有许多触角伸展开来,有你的观察与经验,有困惑与疑点,有赞许之处也有奋然想要争辩的段落,阅读不再是消遣娱乐,你感觉自己在阅读中、睡梦里仿佛跟作者一起散步、对谈,进入一场心灵深戏。当你的生活有意识地启动了体验、寻觅、累积、提炼、结晶的程序,意味着你的内在大建设已如火如荼地动工,你将开垦出繁复瑰丽的心智风景。你不再是以前那个靠本能反应、随波逐流的你,你的内在住着一个寻宝人、一个孤独者、一个追梦家、一个断肠客、一个顿悟僧、一个穿梭时空打败时间之勒索追求永恒的骑士。你的文学金身跃然而出。

“我们之所以书写,是为了让未被书写的世界透过我们得以表达。”卡尔维诺说。你睁开金身上那只文学之眼,从寻常的人事物中看见闪光,你准备充足了,可以下笔。

2.锻炼

在黄金种子年代,选择自己的人生路固然重要,还有一项也不能忽略:锻炼(錬)。这两个字从“金”部不从“水”部,可见非戏水扬波那么惬意。字典解释:把金属放在火里烧了,拿出来捶打,叫“锻”,把金属熔化,使它精熟,叫“炼”。想象在高热熔炉旁,火屑喷发、大锤起落的画面,岂是歌舞片那般欢乐。

从最基础的日常生活开始摆脱“蓄奴制度”——家中那两个,一个叫妈奴一个叫爸仆。为独立自主做准备吧,从自己额头流下的汗水才是甜的,接受各种锻炼,准备登基,开创一个王国。

我必须提醒你,锻炼的项目也包含内在心理素质的厚度与韧度,若是太薄太脆,一句责备、羞辱的话就足以让自尊心严重受损的少年从高楼跳下。这是遗憾的事,有求死的冲动却没有求生的勇气。每个人的锻炼之路不尽相同,但同样必须承受捶打。我无法判断各自承受的捶打合理或不合理,但我相信,一旦熬过,必然有崭新且美善的面目。

锻炼隐含的目的就是,脱胎换骨。

3.选择

最会做考卷选择题的人,可能最不会做人生选择。人生是无数选择的总集合,每个选择都没有标准答案,适合他人的路不见得适合你。有人选最多人走的那条平稳之路,有人如美国诗人弗洛斯特《未选之路》(The Road Not Taken)所言,选择人迹较少的那条路。

树林里岔出两条路,而我——

我选了那条人迹较少的,

因而使得结果完全不同。

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让将来七十岁的你感谢十七岁的你所做的选择。

然而,“选择”若是个出远门闯江湖的少年,“机运”就是他的坐骑。我们永远无法理解上天何以厚待某些人而苛待另外一些人,错误的选择会带来痛苦,但有时痛苦并非来自选择错误而是欠缺机运以致留下遗憾。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不慎重地做出选择,因为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们不在乎那珍贵的选择权,很快地,我们将变成被选择的人。

4.纪律

没有人喜欢这两个字,它代表以外力进行规范、约束。纪律的对面,小一点的是自由自在大的叫无法无天,两边泾渭分明无模糊地带,未尝听闻能够既守纪律又不守纪律(举例,有听过既闯红灯又没闯红灯吗),学习过程要不要把这两个字放进来,持不同理念的教育专家各有看法。纪律确实像一把刀,施行者若拿捏不当广设条条框框,岂非把人关入牢狱?但若把学习喻作深入莽林垦荒,少得了这把刀吗?

我想说的纪律,指的是已内化为自我管理的能力,在没有任何外力要求、驱策的情形下,一个人自动自发、持续朝目标迈进。凡才情禀赋秀异能成就大业之人,检视其所作所为,必能见到纪律之作用。纪律是约束本能之河床,是追求事业精进必备的生理时钟,是梦想这颗星球运行的轨道。

成长学习过程要不要守纪律,守到什么境地?端看自我选择。小事如:上课迟到、课堂上聊天趴睡玩手机无视老师卖命授课、摆烂课业、生活常规如杯盘随吃随放视他人为仆……大事如:离开学校后开始过退休生活,不事生产优哉游哉,宅在家啃老。有些人有条件过无拘无束、我行我素的生活,有些人无此条件更不想虚度一生,若是如此,及早锻炼才是正道。

非常奇特,纪律往往伴随礼节。一个能自我约束的人,大多也是识大体者。这其间的关联颇值得探究,或可说,重视纪律的人也喜欢秩序,在人情世故上多一分节制,故行为举止合乎礼节。

写作是灯下埋首、不知东方之既白的事业。案头上只有孤独相伴,听到的仅有自己的叹息,以及思虑陷入混乱时一再自我推翻的内在风暴。若无纪律当拐杖,行经莽原打草惊蛇、遇恶水拄杖而涉、攀巉岩则敲径探路,若不是已内化成为一种本能,任何一次写作瓶颈、退稿退件、恶评斗争、滞销绝版,都可能是致命一击,自此封笔。而仍然活着,写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自己数算里程朝第四十年前进的作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得天独厚、拥有资源,恐怕最关键的原因是纪律,那根拐杖不知怎地长成脊椎骨又冲出去变成连绵不绝的山脉,引他们向前。

纪律,更上一层的演练是,追求创作上之突破。不管已完成多少作品,面对新计划,必须忘记“所来径”,视此计划为唯一。既是唯一,便敢于破格勇于创新。而这,也是纪律最奥妙的地方,它以约束作为起步,最后带我们抵达的地方,竟然是开创。

5.梦想

大江健三郎《自己的树》写着,祖母对他说,每个人都有一棵“自己的树”,生长在森林高处。人的灵魂从这棵“自己的树”树根处降落到人间,死的时候只有身体会消失,灵魂则回到树里,脑筋聪明的灵魂会记得自己是从哪一棵树来的。如果走入森林站在“自己的树”下,有时会遇见老了之后的自己。这时候,尤其是小孩子,还不晓得怎么跟这个人应对,所以还是不要接近“自己的树”比较好。

大江说:“有一段期间,我会一个人走入森林,站在长得高大气派的一棵树下,等待着遇见老了之后的自己。如果可以顺利遇见他,我有个问题要问他,我会用学校教的标准国语问他:人为什么要活着。”

这个玄妙的乡野奇谈把各阶段的自己当成不同的人看待,不妨借用,想象少年的你站在“自己的树”前,遇到老年的自己,只能问一个问题,你会问什么?

“你有没有把霸凌我的那个同学打一顿替我报仇?”

“你有没有买到最新最炫的手机?”

“你的最高学历是什么?”

“你有没有跟‘初恋情人’结婚?”

“你有没有赚很多钱?”

“工作轻不轻松?”

“你有没有继承到爸妈的财产?”

“你去过几个国家旅行?”

你觉得“年老的你”会怎么回答?当他好不容易来到“自己的树”前见到少年的你,他会怎么回答“你有没有把霸凌我的那个同学打一顿替我报仇”这个问题呢?或是,看起来有病容走路不稳的他,如何回答“你有没有赚很多钱”?

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你很认真地想好问题,想对他说:

“我把爱伦·坡的‘梦着梦,梦着凡人不敢梦的梦’写在纸上,旁边也写了自己的梦想,放在铅笔盒里,提醒自己这一生是有目的地的旅程,并非像浮萍随波逐流。我想知道,后来,那个梦实践了吗?”

其他人的会面接近尾声,有的开心拥抱,有的似乎不太高兴,都纷纷离开了。只有你,还站在“自己的树”前等待老年的自己,你不明白,你一向守时,为什么他迟到这么久?

这时,安排会面的人跑过来:“这位同学,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我们刚刚确认了,你没有老年的自己。真是抱歉,请回去吧!”

这种情况下,亲爱的少年,你怎么看爱伦·坡这段话呢?

梦着梦。

梦着凡人不敢梦的梦!

6.挫败

我们来谈一谈挫败。

有句闽南语谚语:“跋倒,也要揻一把沙。”跌倒了,爬起来时手里要抓一把沙。重点是爬起来,不爬起来抓沙有什么用?

这把沙,可能是你未来王国的基石之一。

海明威《老人与海》是写挫败与奋斗的经典名著,一无所有的老渔夫连续八十四天捕不到鱼,面对的是致命的海与鲨,书中名言:“人不是为失败而生。一个人可以被摧毁,但不可以被击败。”他认为,勇气就是高压下的一种优雅。然而奋斗的结果并非满船渔获大发利市——若是这么写,小说的境界就浅了,绝对不会流传下来。老渔夫拖回一副被鲨鱼食尽的巨大马林鱼枯骨,观光客指指点点,没弄清楚那是什么,那不是他们的战斗,也不关他们的事。这是一个胜利却一无所获的故事,但他奋战过了,用英雄的方式战斗,完全对得起海洋这个神圣战场,这才是重要的。小说结尾,老渔夫回到小屋,趴睡——这是疲累至极且是放松的睡姿,正梦见狮子。我年轻时对这处结尾充满敬意与向往,梦见的不是鹦鹉水牛而是万兽之王狮子,天生的战斗家,个中意涵令人深思,鼓舞我们的奋斗意志。

忽然想起一支影片,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四百公尺决赛,被看好夺冠的英国田径名将德瑞克·雷蒙德(Derek Redmond),在现场六万多、全球直播无数观众目睹下,跑到两百五十公尺处因右大腿肌肉扭伤而痛苦地单膝跪地,瞬间,其他选手都超越他了,对他而言这场比赛已经结束。虽然竞赛场上受伤乃兵家常事,但一个夺冠呼声最高的选手跪倒在决赛跑道两百五十公尺处,这种挫败无从掩藏何等激烈。接着,雷蒙德奋力站起来,脸上表情痛苦,靠左脚走跳,不是往场外走,是往终点方向继续前进。如果往场外走,他就是一个伤兵(大家也知道他是伤兵),但他仍留在跑道上往前走,证明他是个选手,是运动员。接着,雷蒙德的父亲冲过警卫防线跑到他身旁扶着他:“儿子,你不必这样。”雷蒙德表示他要有始有终,父亲架着他一步一步向前,最后一段,父亲放手,让雷蒙德独自通过终点——那是属于运动员的一条线。

“你不必这样。”

“不,我必须这样。”

在人生大战场上,除了少数幸运者(换个角度看,可能是一种不幸),没有一个人身上不带着伤痕。名校、资优班、校排前十、一百分只是评量学习的方式之一而非唯一。挫败,有可能是更大的恩赐,我们要学习写自己的“失败履历表”,自我诊察,予以面对。

挫败,可能来自不健全与不和谐的家庭、受困的人际关系、停滞的课业、夭折的梦想,无论是什么,必然可以钩沉出一张挫败网,人与事纵横其间,形成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天罗地网。网子不撑开,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图样,拿起一支笔与纸,把困住你的网画出来,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每个人的位置、每件事之前因后果,皆详细记录。接着,帮这张网“减针”,去掉不重要、可放过的部分,让这张网缩小一点。放着,即使当下有许多想法,不急,明天再做。因为面对挫败需要各个不同的你,昨日、今日、明日的你共同商议,有的你倾向减针有时一阵情绪涌来又加针了。几日后,看看那张网缩小还是增大。如果缩小,表示你有能力面对它寻思化解之道,如果扩大至两倍三倍,这是个需要寻求专业协助的征兆,如同肿瘤扩散,不可等闲视之。

我的人生有没有挫败?亲爱的少年,“挫败”算得上是我的老朋友呢。怎么面对?不害羞地说,到了大学我还是常常哭的,出社会后,不知怎地少哭了。我的挫败有几大类:家庭、经济、创业、人际、感情。不多,或轻或重五大类而已,减针法运用得娴熟了,有些类可排除,挫败的感觉渐渐变轻,只不过是冬雪天气撑伞去寻梅花的那股冷而已。退一步看,康庄大道可以尽揽海天一色之美,曲径通幽亦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惊艳。此路不通,他路顺畅,每一处人生转弯的地方都能遇到文学——那刻骨铭心的经验丰富了写作,是以,创作是我人生中唯一没遇到挫败的项目,因为那是容纳与转化挫败的地方。我比老渔夫幸运,拖回的不是枯骨,是一本书。

亲爱的少年,我想进一步谈被侵犯的伤痛与挫败的感情。

先打个比方:

从前,有一个王国,遭到外敌入侵,破坏这王国最神圣优美的领域,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后来王国渐渐恢复,但国王始终无法原谅、忘怀被侵略的愤怒与阴影,有一天,下令全国人民自尽。

你觉得合理吗?

王国等于个人。一个人需要为痛苦经历而结束生命吗?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推理:假如我果真如此,意味着我是弱者,那个伤害我的人或力量雄壮威武到足以主宰我,决定我的苦乐、光明或黑暗,左右我的一生,那么,他(或是那股力量)就是“神”,我是他的仆人、奴隶、附属品、财产、玩物。但是问题来了,我是生来要被当作奴隶对待的吗?我怎么可以奉那伤害我的人为“神”呢?我怎能允许我的生命被那样的人决定呢?当我以了结自己的生命作为代天行使惩罚、令他一生良心不安的致死一击时,我被自己的悲愤激情与复仇意识蒙蔽了,忽略“我”不只有我一个人,它是个集合体,代表所有跟我这个人有关的人事物,那是一整群规模,当“了结自己的生命作为代天行使惩罚、令他一生良心不安的致死一击”成真,等于把“一整群规模”陪葬进去了。我原本要报复那“伤我”的人,结果却伤害“爱我”的人。伤我的人一个,爱我的人一群,我用一群去抵一个。若我死,伤我者的良心会不会瞬间受谴责我不知,爱我者的心会痛苦一辈子则我知,那么,我是拿“一群”爱我者的“一辈子痛苦”去换“一个”不爱我的人之“瞬间不安”。当瞬间过了,此人谈笑正常寝食俱安,而爱我者沉浸在伤痛里被泪水腌渍了余生。则此人是主宰之神无疑了。

你要带着你的父母、至亲好友一起“奉”他为神吗?你要让他对你做过的事,转而以精神方式对你的父母、至亲好友一一再做一次吗?

你的答案是什么?

至于挫败的情感,被爱神的铅箭射中,那是心被鞭笞的经验。“学会分手”是爱情里最重要的一课,可惜热恋中的人听不进去。感情世界分分合合,本是花开叶落般寻常,人寻觅我、我寻觅人,合则携手前行,不合则分道扬镳,道理都懂只是不愿接受。当一方提出分手,另一方鲜有不愤怒的,起因于“为何你不要我”,被欺骗、抛弃、羞辱的感觉像一把尖刀凌迟着娇贵且脆弱的自尊心,理智全面失控,如擒着一把火跑入枯干的死树林,疯狂地呐喊、咒骂,接着发生伤人自伤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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