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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义父 ——东海林太郎

我的渡世日记 作者:(日)高峰秀子


我的义父
——东海林太郎

电影产业迎来有声电影时代,在无声电影时代曾非常受欢迎的电影解说员和乐师们纷纷失业,在乡下做电影解说员的养父也成为一名失业者,“失业者”这一词曾是当时的流行语。

钱包里空空如也,但是流浪者们从容不迫。

情况并不像德山琏在《流浪者之歌》这首歌曲中所唱的那样乐观,我那失业了的养父每次拿走我的工资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养父没有固定工作,也不在家好好待着,不管他回不回家,对于我和养母来说他既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也是令人厌恶至极的人。

虽然我那时还是个孩子,但我也大概知道:养父母关系不和的原因是因为养父在外面有女人。在这个问题上,养母似乎从来没有妥协过,每次吵架都是养母先发制人,对始终闭口不谈的养父破口大骂,所以养母总是白费工夫,一个人唱独角戏。最近,我和养母聊起以前的事情,我问她:“妈妈,您为什么不及早和那样的父亲离婚呢?”

“过去的女人一旦结了婚,就不能去想离婚的事。”

“他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吧!”

“的确很令人讨厌。”

世界上有很多种亲子关系,父女关系也有多种多样,但是恐怕没有像我和荻野市治那样冷漠而又相处短暂的父女关系了吧!现在即便我尽力搜寻对于养父的记忆,我只记得他带我去过两三次澡堂,去过一次松竹蒲田制片厂,之后便不辞而别,杳无音信。大约十多年前,养母突然对我说:“荻野死了。”我只是应答了一声:“啊,是吗?”仅此而已。

俗话说:“萍水相逢也是前世的因缘”,话虽如此,养父的出现好像仅仅只是为了让我成为一名儿童演员。一九二九年的那天,如果不是养父背着我去制片厂参观,我就不会成为一名儿童演员,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只要父亲或母亲工作,我也就能至少上个小学,我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养女就能成为黏合剂,他们夫妻之间或许就能达成一些和解。

但是,反过来说,因为多余的我当上了儿童演员,养母一心一意扑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身上寻求生活的意义,这反而搅乱了养父母间的感情,加快了他们的分道扬镳。过去的事情再怎么去主观臆想,人生也不可能重来。对于我和养母来说,养父的存在都是有“时效”的,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觉得是由于我的存在,加快了他们夫妇的分道扬镳,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很对不住养母。

养母将心中对于养父的愤怒、嫉妒、失望、侮辱等愤懑之情,统统朝我发泄,最早一次是我第一次拔牙。

并不是养母挥动着钳子来拔我的牙,孩子一般六岁开始换乳牙,而我一直到八岁还没有换牙,只剩下满口坏得一塌糊涂的黑牙。一天,养母看到我上牙床一处不该长牙的地方冒出了一点点洁白的恒牙,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带我去牙科医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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