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沿着溪流

生活的隐喻 作者:王春永,徐华峰


沿着溪流

此时此刻,我和小家伙在不知道什么村子正在修建的涵洞底下,我们似乎是沿着河一直往东行走,大约过了两个村子之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在桥的另一侧,风沿着涵洞一刻不停地往这边吹来,里面有些漆黑,而头顶上,是明媚的阳光。

小家伙问我,我们去干吗,我说,我们这是去冒险呢。他不知道冒险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去玩儿。早上吃完饭,我便带着他出发,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背着电脑包,拎着一个水壶。

其实我开始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家里在装修,比较吵,也不想在家里待着。醒来的时候,太阳刚刚冒出头,那不是往日的光色,有些泛白,刺得人眼睛受不了,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尽管风呼呼地刮着,似乎还不小,但也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于是便出去走走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我们经过小学门口,他便想去找他的同学李奥,他们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在幼儿园天天黏在一起,放学后他也会去李奥家玩。可是现在刚过八点,那个孩子应该还没有起床呢。我们继续往教堂的方向前行。

结果没有去教堂,而是往教堂旁边的河的方向走去。雨后初晴的小路,满是落叶,踩在上面,感觉松松软软的,很舒服,这是一片很大的树林,一眼望不到边,沿着河流分布着。

开始的时候经过的是一片公墓,小家伙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坟墓,人死了之后,就埋在这里面。他又问我,是不是在里面看书写字啊,我差点儿没笑蒙了,我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在火里面烧成灰,然后放在里面的,死人是不能看书写字的。他年纪尚小,不能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仅仅以为变成了妖怪,在里面住着,这也是我经常给他讲的故事的版本。他时不时地问我,妖怪住在哪里、是什么样子、平时吃什么之类的问题,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给他讲这些有些恐怖的问题,他反而对所谓的妖怪一点儿没感到什么害怕,还嚷嚷着要和妖怪打架。

应该是深秋了,一场大雨过后,河水涨了许多,并不很深的水,淹没了很多河边的树林。很多单独的一棵棵树,由于旁边的土被人挖走作盖房子的材料,被水淹没之后,变成了水中的一个个小洲,河水随着风稳步地前行,掀起的波纹在风的吹动下,在清晨阳光的照映下,穿过一个一个小洲。水要往哪儿去,它们去那儿干什么呢?小家伙忽然问我这样的问题,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继续前行,穿过丛丛树林,偶尔会遇到路忽然走不通的情况,就沿着狭窄的小路走,觉得这应该是有人走过的痕迹。所见到的情形,更多的是感到隐约的不安,好好的河岸,已经被刨出了许多大的深坑,这些本属于公共资源,却被人们所争抢。河岸变成这个样子,让人痛惜。

我们沿着河岸走,岸边干枯的水草,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腥味儿。水草堆积在岸边,厚厚的一层,很软,踩上去会渗出水来,弄湿鞋子。

有的人家,在岸边种上了小麦,他们真懂得利用土地资源,可是万一河水涨起来怎么办呢,岂不荒废了功夫?我确实看到浅水处立着一棵棵豆枝,只剩下了豆壳儿,应该没有人来收割,成熟的豆子都炸开了,落到了水里。

我想,大自然说不上有什么神秘,而大自然距我们如此之近,只要稍稍留意,便能随时随处地感悟到所谓的自然规律。河水的涨落便是如此,懂得了这些,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碰到了一座桥。路已泥泞不堪,这里的土质是淤土,很黏的那种土,只要一下雨,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变干。到了这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河的一个结束点了,河水被人为地截留,用土垫起了一条平坦的路,向东望去,仍旧是绵延不断。让我不解的是,既然有了桥,为何还要断河呢?一条路已经足够来往的人行走,况且这个地方远离人群,走的人也不会很多。

东边的一条高速公路正在修建中,我们走过去,站在被车碾压过的路上,大约有几十米宽,占用了那么多土地,让人痛心。这里的土地虽然没有那么珍贵,但并不代表这片土地没有用处,能够被随意处置。在这里修建高速公路,不知道会有什么用处。

我认同一个朋友对于乡村看法,也许正是由于乡村相对贫穷,很多东西才得以保存下来,但人们的贪婪之心无尽,如不加遏制,便没有归路。很多人宣称,现代化、城市化势不可挡,很多旧的东西必然被新的事物替代,但让我质疑的是,很多新的东西,仅仅是外在的装饰变得更花哨而徒有其表,就像清朝的灭亡,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仅仅是脑后的辫子被强制剪去而已,也正像清朝入关时,强制人们留辫子一样。根本上的进步,应是现代化的观念和思想,剪掉人们内心深处“无形的辫子”。

令人愉快的是,那是一条很开阔的河,水是如此的蓝,清澈见底,明年夏天,我还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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