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要和五音不全作抗争

为荷包记 作者:火锅 著


不要和五音不全作抗争

荷包爸爸的五音不全,基本上是神一般的级别。他小时候倒是个挺聪明的娃,德智体全面发展,但唯有音乐怎么也及格不了。他是这样回忆他某次悲催的音乐考试的——老师规定,每个同学只要唱一遍《沂蒙山小调》的第一句就可以了。轮到荷包爹,他声若洪钟地唱道:人人都说,家乡好!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再唱一遍吧。他小人家就更热情地唱了一遍。音乐老师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给了他五十分。

我第一次听荷包爹唱歌是刚结婚不久的时候。因为新婚,他心情大好,破天荒地引吭高歌一首,唱毕和我有如下对话:

我唱得好不好?

告诉我歌的名字先。

《真心英雄》。

我哐当倒地,因为愣是没听出来这歌和《真心英雄》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他的音乐老师是个厚道人。

因为有这样的爹,我对荷包的音乐才能根本不抱幻想。遗传的力量有多么大?我们决不把力量用在和遗传的对抗上。将来,荷包能够多少有点节奏感,听得到旋律,若有人慷慨激昂地说起“音乐是人类文化中最美的那部分的精华”之类的话的时候,他不至于抓耳挠腮,觉得匪夷所思,也就罢了!

荷包出生后,不出所料,与音乐几乎是不共戴天。我表妹的儿子蛋蛋,比荷包小一个月。小人儿酷爱音乐,如果听到其他房间里有音乐的声音,就挣着身子,表示要去听。荷包呢,如果屋子里有音乐,人家也挣着身子,只是不耐烦地带着哭腔,意思是:快让我到外面清静清静罢!

荷包奶奶听了蛋蛋的光荣事迹,很不服气,说:咱们也听,咱们还小嘛。(晕,明明是人家小。)

附荷包奶奶语录:

荷包最近眼睛变小了。

俺们还没彻底睡醒呢。

荷包怎么这么黑?

俺们还没洗脸呢。

于是,荷包听门德尔松、老柴、莫扎特;又听铃儿响叮当,丢手绢;还是不行,干脆我来唱个小燕子,穿花衣。

倒是没啥不良反应,因为他根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听若无睹”。

后来,荷包爸爸贡献出了手机,铃声宝库里有好多好曲子,荷包被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赶紧去摸,触摸屏一被碰,马上换了另外一支,荷包开始兴奋地流起口水来。

听来听去,荷包最喜欢斗牛曲。手舞足蹈地听着,音乐一停,竟然不满地哼唧起来!

我和荷包爸爸难以置信地对视着,我的天,不管怎么说,荷包总算意识到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东西,叫作音乐了……

荷包奶奶骄傲地说:怎么样啊?咱们也爱听音乐嘛。

不过我回头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蛋蛋小朋友已经会唱歌了!

话说蛋蛋的姥姥给他唱歌,唱完之后说:蛋蛋来一个!

蛋蛋就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荷包奶奶这次不说话了。

荷包学走路

等不到一岁生日,荷包就正式会走了。我其实不愿意他太早会走,要知道,一只宝宝满地爬行的样子有多么欢乐,就像家里养了一只小狗小猫。在电脑前坐着,听见嚓嚓嚓的声音,低头一看,他已经爬到脚旁边了,努力仰起来的小脸上满脸坏笑。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荷包要走路。

但荷包决不肯承认自己会走路。当我们用带子松松地拉着他,他便愉快地踏踏踏地走起来;我们偷偷地放下了带子,若他没有觉察,他便仍旧愉快地走;若他忽然觉察到了,也并不惊慌,而是顺势匍匐或者蹲下。荷包是个好孩子的地方还表现在,他并不生气于我们的恶作剧,而是好脾气地、自嘲地笑起来。

纸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荷包隐藏不住自己会走路的真相了。他得意地从一个房间走向另一个房间,咬着一只手,流着一点晶晶亮的哈喇子,一只脚有点拖拉,像是中风后遗症那样。

学会走路这件事让他太兴奋了!半夜一点他还在吱吱地叫啊,扑腾啊,翻滚啊,欢庆自己正式变成了一个直立的人,一个大写的人。

不过,荷包得意得太早了!没几天,他生了一场病,病中都是抱着搂着,好不容易好了,他忘记了自己曾经会走路过,又变成了一只满地乱爬的宝宝。

但是,仅仅两天时间,荷包便重操旧业,开始独立行走,而且还开发了新功能——只见他把两手杵在身体两边维持平衡,手腕还不停地转呀转,假装是飞机螺旋桨。他甚至还学会了一项新本领——向后转!病前他在行走的时候,若我在背后喊:荷包!荷包!他并不停下,也不回头,而是迅速地抵达最近的码头——墙壁或者床,然后才回过身来。现在呢?只见他原地停下,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始向后转的分解动作,小碎步挪啊挪,很快地转过来了!他得意坏了,却偏偏很含蓄地使劲收着,不过不小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了兴奋的哈喇子。

我家厨房在最北边,然后是客厅、卧室,阳台在最南边;荷包奶奶在厨房,荷包爸爸在阳台,荷包端坐于客厅的地上。我说,来来来,妈妈牵你的手去阳台找爸爸。荷包兴奋地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来到阳台。玩一会儿,我说,来来来,妈妈牵你的手去厨房找奶奶。于是,荷包又兴奋地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来到厨房。来来回回很多次,荷包每次都十足地兴高采烈,好像要奔向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一般!

碰头呀,爱情呀

荷包在桌子底下玩儿,姥姥在一旁唠叨:你再不出来,就要碰头啦……

话音未落,嘣的一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因为那个声音挺大。

荷包很庄严地不吭声。一两秒钟之后,他大声宣布“碰头呀”,然后嚎啕大哭。

很值得纪念。因为这是小朋友遇到突发事件后,第一次首先用语言而不是用动作或者哭来表达。

后来我想,荷包肯定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明白了什么叫作“碰头”,于是忍着疼痛,先用语言把这个感觉表达出来,再用身体语言表达。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个词。后来这成为我们家一个典故,他以后每次碰撞,我们都会幸灾乐祸地模仿他的模糊发音:碰头呀——!(他不会发L音,总是自动转为Y音。)于是他总是来不及哭就笑起来了。

也许多年后有一天,荷包会在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明白,什么叫作爱情。他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叫“爱情呀——”?

想起来我就觉得很有趣。

呃呃

荷包为了吃一粒花生米,把一袋花生米全弄翻了。

我一边收拾,一边唱儿歌给他听: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荷包忽然发出呃呃的叫声。

我的第一反应是,荷包被花生米卡住了,脑子里迅速回忆学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荷包姥姥闲闲地在旁边解说道:宝宝在学驴叫。

宣传画

荷包爹出差,我和荷包过了几天须臾不分、相依为命的日子。

这一天晚饭后,荷包抱着他的播放器,聚精会神地听猪八戒吃西瓜的故事,我在厨房里洗刷,外面是万家灯火。

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一张宣传画,夜空,星星和月亮,房子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一个妈妈微笑着站在窗前刷碗。记得我当时看了非常羡慕,觉得这个妈妈特别慈爱,她做的饭一定特别香。

怎么这么快,我自己就是这个妈妈了?

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这两天重新翻《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看到昆德拉很认真地描述托马斯的某项习惯:从不和女人睡觉。此睡觉的意思就是货真价实的睡觉。但自从认识特蕾莎之后,他惊恐地发现,他既能和她此睡觉,也能和她彼睡觉。他被惊着了。

我以前最痛恨睡觉的时候被惊醒,肯定此眠难续,所以半茬觉对我来说是常事。常常把手机、固话都关掉,再塞上耳塞,还是不放心,恨不得整个人躲进黑洞里去。如今我陪荷包睡觉,公子每夜要勤劳地转N次360度,常常一个左勾拳打过来,要么一只鸳鸯脚,最后总是伴以在深度睡眠中赫然坐起,然后把脑袋重重跌我身上作为交响乐结尾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居然睡得挺好,还能常常殷勤地伸手去掖被角,摸尿布。

朋友最近给荷包买了一只托马斯小火车。荷包这两天正宠爱着,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就痴情地叫喊起来:托马西托马西!

荷包说话记之一热乎乎

一岁半以前,荷包基本上只会说名词,其中大部分是叠音的人的称呼,比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定要显摆一下,荷包喊的“妈妈”,那真是宛若天籁一般,清脆温柔,带着“人之初”的那种最神秘美好的味道。可是喊的“爸爸”就不一样了!每次喊“爸爸”,荷包都要运气丹田,然后声如裂帛地叫道:爸——爸——酷似便秘者坐在马桶上垂死挣扎的音响。荷包爹很苦恼,请求他温柔一点。荷包看到爸爸验货不满意,于是更努力地叫道:爸——爸——荷包爹望风而逃。

一岁半以后,荷包被姥姥接手,慢慢开始上动词了。

话说荷包吃奶瓶的时候有个不好的习惯,要看着“姐姐”才肯吃,“姐姐”在电视上。有时候打开是个阿姨,他都很不同意,一定要找到年轻貌美的姐姐才可以。有一次电视上的姐姐躺在床上,荷包说:姐姐睡觉了。停顿一下,继续说:宝宝睡觉。

我很惊艳,赶紧在小本本上记下来,尽管他还不会说“也”。

学会了说“睡觉”,大概人家小心眼里很得意,要多显摆显摆,于是就很经常地表示要“睡觉”。有一天姥姥带他在外面玩儿,下起了小雨。姥姥问:荷包,下雨了,怎么办?荷包说:回家。姥姥问:回家做什么?荷包:睡觉。

还有一些谐音字,把荷包弄得很迷惑。有一次他拉粑粑,我说:荷包下次拉粑粑,就告诉妈妈——粑粑!粑粑!荷包迷惑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一边的爸爸,确认道:爸,爸?我高兴地说:对了!荷包真聪明。

头上随即挨了他爹一个恼羞成怒的爆栗子。

慢慢地,非叠音的名词荷包也会了一些。好玩的是,这些词汇并不是按照难易程度学会的,而是根据兴趣。比如说,“挖掘机”很难发音吧?但人家老早就会说“掘机”。我家门前修路,全小区的小朋友像中了蛊,排队去瞻仰挖掘机,荷包是最狂热的一个。每天吃过饭,就举起小手痴情地呼喊着:掘机……掘机……

要求去看挖掘机。

其实荷包也努力地在学习复杂一点的非叠音字。比如我指着鸭梨的图片告诉他:这个叫鸭梨,你吃过很多次啦,要学会说嘛。他不吭声。过一会儿荷包拉着姥姥走到鸭梨面前:丫咦!丫咦!我们面面相觑,不知何意。那边厢人家因为不被理解,苦恼得已经泫然欲泣了,我赶紧抱起来抚慰半天。

渐渐荷包学会把词汇连成句子了。有一天我们一起看照片,问荷包:照片上都有谁?

荷包答:妈妈。

还有谁?

还有爸爸,还有舅舅。

惊喜还在不断发生。某次荷包下班回家,照例先洗手,水开始很凉,慢慢热了,荷包高兴地说:热乎乎啦。

这是荷包第一次说形容词,少不得我又兴奋地亮出了我的小本本,赶紧把荷包的名言记在上面。

荷包说话记之二 没知道

不到两岁的时候,有一次荷包摔倒了,大哭。

我问:疼吗?

他答曰:疼。

你害怕了吗?

害怕。

你伤心了吗?

伤心。

你生气了吗?

生气。

我一看荷包这么有问必答,赶紧问:你是小坏蛋吗?

荷包严肃地承认:坏蛋。

无良妈妈抚掌大笑,荷包疑惑地看着我,虽然莫名其妙,也跟着妈妈甜蜜地笑起来。

小时候的荷包总是这样,对语言的敏感度不高,很容易就被“坏心眼”的大人牵着鼻子走,而且,对自己所运用的语言,有时候并不是十分理解,总是先用上再说。比如,以前不管问荷包什么问题,他都胸有成竹地答:知道。

我:荷包你知道怎么发射火箭吗?

荷包:知道。

我:你知道怎么去小熊星座吗?

荷包:知道。

我:……真棒。

慢慢地,荷包终于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了,并且能够准确地识破大人的“坏心眼”。

比如荷包最不喜欢自己吃饭,我想让他先承认自己会吃饭,然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于是想当然地问道:荷包你知道怎么自己吃饭吗?

我笃定地等待着他的标准答案,没想到人家狡黠地一笑,说:没知道。

荷包说话记之三小话痨

两岁左右的时候,荷包变成了一个小话痨。他的嘴巴大概是小时候吸奶太用力的缘故,有点翘,像小鸟的嘴。于是,我们每天就看着这张小鸟嘴上上下下开开合合个不停。

比如,水开了,他会热情高涨地不停高喊:水开了!水开了!

我:宝宝,我们都听见了,爸爸把水都倒到暖壶里了。

荷包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水开了!

变成话痨,其实是因为荷包较为熟练地掌握了说话这个了不起的技能,所以志得意满,要显摆显摆。就像武林高手练成了绝世之技,一定要找人练练才开心。

开始我们很乐意当陪练,但时间久了就非常考验我们是否是亲爹亲妈。

有一天我受了寒,试验了一下中里巴人的取嚏法。

我打了一个喷嚏。

荷包:妈妈打喷嚏呀!

我:宝宝说的对,宝宝真棒。

我又打了一个喷嚏。

荷包:妈妈又打喷嚏呀!

我点点头。

我继续打喷嚏。

荷包:妈妈还打喷嚏呀!

我哐当躺在床上:救命呀,快把宝宝抱走呀!

荷包笑得前仰后合。

荷包现在三岁半了,仍旧是个话痨。每天的标准句式是这样的:blahblahblah……(大喘一口气)为什么呀妈妈?

有一天在出租车上,荷包这样开始他的话痨——

荷包:妈妈下雪冷吧?

我:冷。

荷包:下雨冷吧?

我:那要看什么时间的雨。春雨很舒服,秋雨就很冷。

荷包:哦,那夏雨和冬雨呢?

我:夏天的雨很凉快,但暴雨有时候也很可怕。冬天一般不下雨,下雪。

然后荷包开始低头玩他的波波猴,玩了好久忽然又问:暴雨为什么很可怕啊妈妈?

我:鲍鱼?鲍鱼很贵,但是不可怕。

荷包:为什么呀妈妈?

我回过神来:哦,你说的是暴雨。暴雨有的时候太大了,会淹死人的。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们的城市下过一场暴雨,淹死了很多人。

荷包:那妈妈你被淹死了吗?

我:荷包你闭上嘴,休息一会儿。

荷包:为什么呀妈妈?

接下来荷包兴致勃勃地转移话题,卖弄学识——

荷包:鸡生的蛋叫鸡蛋!

我:对。

荷包:鹅生的蛋叫鹅蛋!

我:对。

荷包:乌龟生的蛋叫乌龟蛋!

我:……对。

荷包:人生的蛋叫人蛋!

荷包说话记之四师马缸炸缸

荷包说话说得多了,但并不是每个音都标准。不标准的发音犹如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是格外令人留恋的。

比如一直到现在,荷包喊“爷爷”的音都不对,总是在音尾加上一个卷舌音,一般人还学不像呢,刚学会喊“爷爷”的时候干脆就是“呀呀”。

当时我经常听见他在楼下大声喊类似的话:

王呀呀好——!李呀呀好——!

天地良心,我多么喜欢听他这么喊。在“呀呀”“呀呀”的喊声中,我甚至有时光留驻的微醺感。阳光是金色的,风是轻柔的,世界如此完美。

除了“爷爷”之外,荷包还总是漏掉所有发音中的“i”音。

有一天我俩拉着手散步,他遇到小区的老人,又开始大声地叫喊着:王呀呀好!李呀呀好!

王呀呀李呀呀们纷纷夸奖他,荷包得意地摇头晃脑。

我悄悄地学着他的发音:呀呀,呀呀。

他嘿嘿地笑,又有点羞恼:不熊(行)。

我:熊。

荷包:妈妈你白(别)说了。

我:宝宝你说“告别”。

荷包:告白。

无良妈妈笑得前仰后合。

至于平卷舌音不分,这个简直是所有小孩子的通病。某天晚上荷包爹穷极无聊,忽然想见证奇迹的发生,一晚上兢兢业业地训练荷包的平卷舌音。睡觉前,荷包爹拉着荷包过来给我汇报工作。荷包爹响亮地问,荷包响亮地答。

荷包爹:十是十!

荷包:十是十!

荷包爹:四是四!

荷包:是是是!

荷包爹:四十是四十!

荷包:事实是事实!

荷包爹面子上挂不住了,又纠缠了N遍,荷包不耐烦了:事实是……狗屁!

事实确实是狗屁啊,我儿说的对。

荷包爹不死心:司马光砸缸!

不出所料,我娃响亮地给出了标准答案:师马缸炸缸!

我笑得真想炸个缸。

荷包说话记之五用错的词

现在荷包三岁半多啦,每天在家里一边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跑动着,一边滔滔不绝。言多必失,他常常想当然地用错词,让我很开心地发现他原来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宝宝。

荷包发现了鼻屎的存在后,就经常去挖一挖。我们警告他不许挖,否则会流鼻血。有困难找民警!有鼻屎找妈妈!这一天他哭丧着脸来找我了:妈妈,我眼睛痒痒,里面有鼻屎!

荷包的第一部影院电影是功夫熊猫,从头到尾,荷包在我怀里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看完之后一直很沉默,我以为他参悟了什么人生哲理,小心翼翼地把他带回家。第二天他终于肯开口讨论这件事,第一句话就是:妈妈,豆腐熊猫为什么叫豆腐熊猫?

我只好亲自启蒙荷包:功夫熊猫的梦想是成为神龙大侠,你的梦想是什么?

荷包说:我的梦想是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一只大老虎。

有时候他会问我这样的聪明问题:妈妈,西瓜就是西边长的瓜对吧。

我马上站在我娃的阵营里,真是的,你要不是长在西边,叫什么西瓜嘛,真是岂有此理。

我悄悄和婆婆聊天,说某个小姑娘的妈妈喜欢小宝,想让他当“女婿”呢。不想荷包听见了,奇怪地问:女婿是女的,我是男人怎么当“女婿”?我和婆婆笑了一会儿,我问他:你怎么证明你是一个男人?他很吃惊地望着我,仿佛妈妈忽然脑残了,然后苦恼地一挺小胸脯,两只胳膊举起作健美先生状,粗声粗气地拉着长腔说:我!你还不知道我吗?!

荷包说话记之六请叫我乖香

荷包现在是个资深的说话者了,不但会灵活地表达一切想表达的情绪,还会使用反义词。想像他小时候那样占一点他口舌上的便宜,越来越不容易啦。

平常我喜欢喊荷包:臭臭、坏坏、屁屁。

他总是不满地说:我是香香;我是好好;妈妈是屁屁!

我若是说:臭坏坏。

他就皱起小眉头说:香好好!

非常之对仗工整。

这天我捧着他的脸,好嫩好嫩的,忍不住说:荷包以后我叫你“嫩嫩”吧。

他问:妈妈你嫩不嫩?

我答:妈妈老了,妈妈不嫩。

荷包啪啪的吻跟上来,抱着我的脖子喊:妈妈嫩!妈妈嫩!

我太高兴了,又忍不住说:你太乖啦,妈妈叫你“乖乖”吧!

荷包说:请叫我乖香。

时光流逝。荷包现在可以像大人一样和我交流了,虽然声音还奶声奶气,但是基本上语法工整,用词准确。因为感冒,我有几天未陪他睡,他乖乖地跟着爸爸睡,也并未有什么抱怨。等我痊愈了把被子搬到大床上的时候,荷包拍着手蹦着高高说:太好了!太好了!妈妈终于陪我睡觉了!看,“终于”这个副词用得多么自然,多么准确。如果他不这么说,我根本不会发现,原来他内心深处渴望妈妈陪着他,盼望着妈妈快快病好。有语言多么好,开启了一条爱与被爱的通道。

有一天我忘记对荷包说什么了,他点点头小大人一般说:也许你说的对。

哈,已经开始用这么西洋化的句式了吗?林花谢了春红,不过太匆匆又有何妨。我们在老去,而他们正在获得整个世界。

办公

荷包最痛恨我往电脑旁一坐,因为这就宣布着我要工作,不能陪他玩啦。

这一天我在电脑前坐下,姥姥说:妈妈办公。

荷包听话地走出书房,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游逛,嘟嘟囔囔地自我说服:妈妈办公,赚钱,赚一块钱,给荷包买奶粉。

片刻返身冲进来,愤怒地说:妈妈不办公!

我刚站起来想安慰他,他像小猴子一样迅速地爬上我的椅子,得意地说:荷包办妈妈公。

什么都要赢

其实现在的儿童教育理论真的好麻烦,此处省去抱怨三千字。

比如晚上哄荷包睡觉,如果我不接受现代教育书的教育,我就会言简意赅地说:快睡觉!要不老猫来咬你。

现代教育书告诉我们,如果用威胁的方式对待小孩子,效果当时是好的,但长此以往,小孩子长大后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人际关系。

比如,荷包将来追求女孩子,他会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老猫就咬你。

太可怕了!

我只好另寻捷径。

我温柔地说:荷包,咱俩比赛吧,看谁先睡着。

荷包雀跃:好!

过了两秒钟(仅仅!),黑暗中传来荷包清脆的声音:

宝宝赢了!

哲学的基本问题

据说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小婴儿们开始都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也没有整体感。很多小婴儿喜欢玩周伯通的左右手互搏,因为他们不知道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手。在他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你平时称呼他什么,他就会称呼自己什么,因为他的智商不够去理解什么是“我”。我们平日里都是宝宝长、宝宝短的,所以荷包张口闭口都是:宝宝要喝水,宝宝要玩。

现在荷包开始纠结哲学的第一个问题了。

荷包说:宝宝要吃香蕉。

我们纠正说:说“我”吃香蕉。

荷包迷惑地看着我们。

这时候爸爸回来了,说:我来啦。

荷包哭了,说:爸爸不是“我”,宝宝是“我”。

孩子的山岳

圆圆是个和荷包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和我们住在一个小区,经常由奶奶带着下来玩儿,大概算是荷包的第一个朋友吧。

两岁之前的小朋友,对社交并不是特别热衷,所以尽管大人们扎堆聊天,把小孩子放在一起,他们还是自个玩自个的,或者互相争夺玩具,有时候上手打两下,其中一个哇哇哭起来,是常有的事。

但时间长了,荷包和圆圆还是建立了友谊,尤其是当别的小朋友出现的时候,两个人就显得特别亲密起来。

有一次荷包和圆圆在玩儿,奶奶说:宝宝是男子汉,要保护圆圆。荷包马上站到圆圆身边,用胳膊轻轻环住她说:宝宝这样保护圆圆。

回来后荷包总是喃喃自语:圆圆妹妹,宝宝哥哥。

一岁多的孩子,大概社交欲望在悄悄萌芽吧。

有一天荷包爹下班,带山楂条给小朋友们吃。正在扎堆玩儿的小朋友除了圆圆和荷包之外,还有一个不太常见到的小朋友欣欣。爸爸分给圆圆两根,给欣欣两根,给荷包两根。荷包赶紧拿出自己的一根塞给圆圆,然后忿忿地站在欣欣旁边,生气地盯着欣欣的山楂条。欣欣姥姥赶紧说:欣欣,山楂条是荷包爸爸给的。荷包气哼哼地说:系(是)!

后来天气冷,小朋友们都不怎么出来玩了,于是荷包好久没能见到圆圆。有一次荷包自己去抓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虾,手心里被冰出来了几个水泡,很痒。他说:宝宝要是见到圆圆就不痒了。

天气稍微好一点,奶奶抱他去楼下走一走。荷包在奶奶的怀里不停地大声喊:圆圆!

没有回答。圆圆大概回姥姥家了。

我在楼上看着他穿得厚墩墩、胖乎乎的小身影,觉得很心疼。

我真想也变成一个穿得厚墩墩、胖乎乎的小朋友,陪着他玩儿。

然后吹口气儿,就变回妈妈,爱他,照顾他,保护他。

荷包不到两岁的时候,圆圆一家搬走了,从此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见过。现在问起荷包,圆圆是谁?他一副懵懂的样子。

我倒是常常会想,圆圆长大是个什么样子呢?

荷包现在非常想念的是幼儿园的好朋友孙一可和小八。有一天晚上散步的时候他对我说:虽然我有了新的朋友,但还是孙一可和小八好。然后他转过身去,对着黑暗握着小拳头发誓:我长大了一定去找他们,就是坐火车和飞机也要去。

他终于开始懂得什么叫作人生的离散。

可是人一定要很老了,才会懂得“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辛酸与无奈吧。那就是火车和飞机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呦呦

我有个变态的习惯,喜欢反复问荷包一个问题。

(摸摸他的脚丫)这里还疼吗?

疼!

在哪里弄疼的?

爷爷(在爷爷家里)!

石头砸的吧?

唔。(嘴巴撇着,露出十分委屈的神情。)

反复两遍之后,问答变成:

(摸摸他的脚丫)这里还疼吗?

爷爷!

……不许抢答!

同理,下面的问答——

挖掘机给圆圆玩玩吧!

啊——(不同意)

给呦呦玩玩吧!

呦呦!呦呦!

很快就变成:

挖掘机给圆圆玩玩吧!

呦呦!呦呦!

荷包很喜欢呦呦。

荷包每次下班回家,我们都有例行对话:

宝宝,今天和谁玩儿啦?

呦呦,呦呦。

——其实呦呦有段时间根本没出现过。

荷包回老家住了十几天,每天出去接触无数的小朋友。若你问他:

宝宝,今天和谁玩儿啦?

呦呦,呦呦。

回济南的路上,刚刚进入城市,宝宝就在自己的小座位上高声呼喊:

呦呦!呦呦!

想了想,又添上一个:

圆圆!圆圆!

(画外音: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后来荷包语言进步,他会告诉你:

和呦呦玩儿呀。

最后的“呀”,介于“啊”和“了”之间,发音很费事儿,每次说完几乎口水就要流下来,我赶紧接着。

有一次,我问荷包:宝宝最爱谁?

荷包不明白“最”的意思,我迫不及待地献出标准答案:最爱妈妈!

荷包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最爱呦呦!

我作为未来婆婆的辛酸大爆发,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有一次荷包聚精会神地做着坏事。

荷包爹说:宝宝,住手。如果你再做坏事,爸爸就不抱你了,只抱妈妈。

顺手搂住我。

荷包果然停止干坏事,心花怒放地看着我们,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跑过来使劲往我们身上蹭。

荷包爹继续无聊地挑拨:爸爸抱妈妈,宝宝抱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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