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茶水
我们将去的是热带非洲。非洲人不习惯喝开水,一杯饮料就对付过去了。这可难坏了我。别说不喝开水,早起不喝茶,什么事干起来也觉着不顺手。平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惦记从五楼下去打开水,沏茶。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去过东非的朋友告诉我,那里热得出奇,光喝饮料不解渴,最好自带一个“热得快”去,在旅馆里自己煮开水喝。我辗转借到一个,可惜电压不对,临上飞机时只好怅怅地将它从手提包中取出。听天由命吧!习惯总是可以改变的,环境总是可以慢慢适应的,好在不就那么半个月。快上飞机前,我一杯接一杯地喝茶。这时,我望着书橱里存放的那只陶瓷烧的牛,真想自己也成为一只牛(我可属牛),有一个牛那样大的反刍的胃,将茶水大量贮存起来。
中国民航的空中小姐不断送来饮料:可口可乐,橘子水,咖啡,矿泉水,偶有红茶;红茶虽不比绿茶爱喝,但过了卡拉奇,明显感到热起来,未来的热更可想象,我从空中小姐那里要了许多杯红茶。
到达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1],已是下午,正是烈焰西照之时。我们同行三人旅途一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走出机舱,同行的林斤澜同志突然感到一股热浪袭来,有短暂的头晕感觉。在机场贵宾室,前来迎接我们的坦方政府高级新闻官和我驻坦桑使馆文化参赞唐洪同志与我们商谈访问日程,约有一小时。我虽没有头晕感觉,但口干唇裂,急想喝开水。我猛然想起昨夜从家里走时,刚沏的那杯茶,才只喝了一道,如果现在手边该多美!
我们居住的新非洲饭店,是一家相当讲究的旅馆。每套房间都带卫生间,唯一不足的是,空调坏了,又无电风扇,闷热异常。我放下自带的物件,早已满头大汗,正在寻觅解渴的饮料,使馆文化处小蔡、小周抱来了三个国产的暖水瓶,瓶里灌好了开水,并且拿来福建茉莉花茶,同时还带来一个“热得快”。长途夜航生活,加上时差和气温的变化,让我疲乏至极。窗外是陌生的景物,陌生的行人,连行车的左右次序也迥异,一切都新鲜异样。但坦桑人民的情谊,我使馆亲人的关怀,使我很快安静下来。我拉开凉台的那窗门,印度洋的海风徐徐吹来,天空飘来朵朵白云,一天一暴的阵雨快来临了,顿觉凉爽舒适,我用暖瓶里的开水(坦桑尼亚的水!)泡了一杯茶,悠然地观赏起东非名城——达市黄昏的景色。
1982年12月12日
[1]现首都为多多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