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桃花江边 日—晴—外　（秋）

（桃花江边的茶树山下。）

钟三多闪开刘孟良热烈的双眸，悲哀地摇着头，低声说：“我爷爷早就帮我订了婚，我是有婆家的人……”

说完，钟三多想挣脱双手，没挣脱出来。刘孟良死死地握着她的双手，提高嗓门说：“三多，你糊涂啊！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共产党刚刚在河北召开土地会议，宣布没收地主的土地财产。你应该想到，如果你那婆家没有了地，还有么子好光景？你见都没见过那个曾章甫，你就把一生交给他？”

钟三多痛苦地摇摇头。

刘孟良：“跟我走！跟我一起飞出益阳！”

钟三多：“不！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自由身。我和曾章甫已有婚约。我爷爷有心脏病，不能生气。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陷我爷爷、我妈妈于不义！更不能气死我爷爷！”

刘孟良不说话了，钟三多趁机挣脱双手。

刘孟良：“路是自己选的。选跟我走，也许是血与火的路，但一定是光荣和正确的路；选嫁给曾章甫，也许是充满荆棘和坎坷的路。你真的决定了吗？”

钟三多望着江水，无奈地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孟良突然问：“你想没想过曾章甫是个么子样的人？”

钟三多：“这个问题，我反反复复想过，想了十年。”

刘孟良：“想到么子结果？”

钟三多：“我想不出来。”

刘孟良：“你想不出来他是个么子人，就同意跟他进洞房？”

钟三多：“不愿意也得同意。”

刘孟良高声嚷道：“你这样进洞房，不是送给他强暴吗！”

钟三多：“我何尝不希望他先和我像同学一样相处一段时间，但我怎能央求他这样？既为夫妻，我怎能反抗？”

刘孟良一脸痛苦和愤怒，他握紧拳头：“你是个傻瓜！”

钟三多：“孟良哥，强暴我的不是他，是这个封建制度！古往今来，多少女人像我一样，她们有谁反抗过？她们反抗得了吗？”

刘孟良向前跨了两步，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进江水里。

他回过头狠狠地对钟三多说：“念了这么多年书，就没给你挣脱思想桎梏的勇气？”

钟三多：“孟良哥，念了这么多年书，我学会了不放弃，不绝望，不会轻易一死了之，我会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

钟三多提起自己的棉被，背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

刘孟良看出她的意图，往一边躲。

钟三多一把扯住他，把钞票塞在他手里。

刘孟良：“你不嫁给我，我哪来的机会报答你？”

钟三多：“我不要你报答！钱不多，当你的路费吧。”

刘孟良把纸币塞进内衣口袋，转身背起棉被，提起自己的桶，疾步往浮邱山的方向跑去。钟三多呆呆地看着他。他跑到百米之外，才转头喊：“我会等你！非你不娶！”

茶树林里回音：“非你不娶……非你不娶……非你不娶……”

（近镜头。钟三多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