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米·米·陀思妥耶夫斯基
圣彼得堡 一八三九年八月十六日*
……我为父亲的去世[1]流了很多眼泪,现在我们的处境更为可怕了;我讲的不是自己,而是指我们全家……但愿上帝保佑,你能在莫斯科,这样我对我们全家便放心些,但请你讲一讲,世界上还有比我们可怜的兄弟姐妹更不幸的人吗?一想起他们将由别人来管教,我就伤心极了。因而你升为军官后到乡下居住的想法依我看是很好的。在乡下你能够对他们进行教育,亲爱的哥哥,这种教育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幸福。它能使他们在自己的家里获得心灵的和谐,培养他们一切符合基督教精神的志向、对家中各种美德的自豪、对恶行和耻辱的厌恶。我们的双亲将安心长眠于地下,但是,亲爱的朋友,你一定会遇到许多麻烦……
关于自己,我对你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很久没有和你推心置腹地谈谈了。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有情绪和你谈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现在更为经常的是,我对周围的一切完全淡漠了。可是我的觉醒却更为强烈。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获得自由。我为它可以牺牲一切。不过我常常在想,常常在想,自由能给我带来什么……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我个人又算是什么呢?我能够摆脱这一切,但我承认,要有对未来的坚强信念,对自己的坚定认识,才能使我真正的希望变成生活的内容。不过,那又怎样呢?它们能否实现都无所谓;我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赞美我与现状妥协的时刻(现在我更为经常地遇到这样的时刻)。这时我更为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地位,而且我深信,这些神圣的希望一定能实现。
……我的心灵对原来狂热的激情已格格不入。心灵中的一切很平静,就像隐藏着深深秘密的人的内心一样;研究“人和生活的意义”——在这方面我相当成功;我能根据一些作家的作品研究人物,我生活的最好时光便是和它们一起自由而欢乐地度过的;关于我自己,没有更多可说的了。我对自己有信心。人是一个谜。需要解开它,如果你一辈子都在解这个谜,那你就别说浪费了时间。我在研究这个谜,因为我想成为一个人……
[1] 一八三七年二月二十七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母亲玛丽娅·费奥多罗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去世;两年后,在一八三九年六月初,他的父亲又被农奴打死,留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兄妹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