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色禁烟风波
旧桂系在广东溃败后,对学堂出身的军官及他们所带的队伍更不放心了,尤其对马晓军部,担心该部受粤方革命思想的影响而不稳,因而不敢把该部留在梧州附近的前线,而将该部调至远离前线的广西西北部百色地区。
百色是位于广西西北部左江上游的一个重镇,是云、贵两省运往来华南的出口货物的汇聚点,同时也是云、贵两省鸦片烟土的集中地和转运点。民国时期,鸦片烟土名义上是禁止的,但各地军阀都阳奉阴违,并借鸦片贸易大发其财,而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高喊一下“禁烟”的口号。烟贩子们则必须勾结地方当局或当地驻军,保护其走私烟土,否则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出来“缉获烟土”。因而马晓军部调驻百色是由于当局的猜忌,但不知内幕的人无不认为这是当局对马的信任和照顾。
马晓军团到百色后,立即被当地的商会和烟帮头子包围,他们整天请马晓军和下面的营、连长吃花酒、上风月场所,很快就把黄旭初、黄绍竑、夏威等人拉下了水。黄、夏的驻地在百色至贵州的道路上,于是他们对贵州过来的烟土大开绿灯,有时还派兵保护其通过,从中收取可观的保护费,发了一笔横财。烟贩们在运出大批烟土后,也会留一小部分让黄、夏等“缉获”以便向上面有所交代。烟帮头子还通过黄旭初等人收买了马晓军,使马氏也对鸦片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崇禧连当时驻扎在百色通往云南的剥隘河流域,防区上起与云南剥隘圩相对的罗村口,下至禄丰,白的连部设在禄丰。他的防区正好处在滇烟外运的主要通道——水路上,上游的剥隘圩就是滇烟外运的一个囤积地。由于滇烟的质量要比黔烟好,因而这条通道上的烟贩子特别多。他们首先极力拉拢白崇禧,以巨额报酬相诱惑,希望白氏对他们的走私能稍予方便。烟贩子见白氏态度坚决,便转而活动百色道尹黄成槁,黄通过马晓军向白崇禧求情。虽然顶头上司出面,但白氏仍不吃这一套,予以婉拒。由此可见白氏意志之坚定。
烟贩子见白崇禧软硬都不吃,便决定硬闯。他们同黄成槁相勾结,企图在黄的庇护下护送烟土通过白的防区。黄成槁让他的警备队长黄得志带着百色道尹公署的封条前往云南境内的剥隘墟,将烟贩们准备偷运的烟土封上,假称是百色道尹公署查封的私货,准备运回百色。此事被白崇禧事先安插在剥隘圩的眼线探知,立即报告白氏。白氏于是做了一番周密安排。
白崇禧知道运烟土的船队必经禄丰,便命士兵在禄丰以上五里内设立五道卡,无论什么船只都要命令检查,若其不听,第二道卡可向天鸣枪警告,若还敢向前进,第三、四、五道卡可开枪射击。白还命令在第三、四道卡架设机关枪,若对方敢于还击,则用机关枪把船打沉。这样,走私船虽闯过了第一、第二道关卡,但慑于机枪的威力,在第三道卡不得不靠岸接受检查。
在船上查出烟土后,白崇禧下令把烟土全部扣押,并将押船人员的枪械予以收缴。押船的黄得志连忙申辩说,他是百色道尹公署派往滇桂边境缉私的,船上所运烟土全是他查获的,上面还贴有道尹公署的封条,并非私烟。白崇禧正色地对他说:“这批烟土明明是在剥隘墟购置的,怎么是查获所得的?况且云南是允许种烟的,岂有‘查获’之理?退而言之,你这个百色道尹的警备队长有何权力到云南省境内缉烟土?”一番话问得黄得志哑口无言,他知道白已知详情,若白果公事公办,私运烟土的罪名是吃不起的,于是他只好“扑通”一声向白崇禧下跪求情。考虑到同百色道尹的关系不能弄得太僵,白崇禧决定把烟土全部没收,但放回人员和枪支。
处理完这件走私案后,白崇禧分别致电谭浩明、马晓军、黄成槁等人,说明处理此事的经过。之所以电告黄成槁,是为了减少牵连,若此事的内幕被揭穿,马晓军也会受到牵连。没收的烟土由白崇禧派专人送到百色,自己丝毫未动。
烟贩们见白崇禧如此坚决,又气又急,若是白崇禧部长期在此处驻扎,将断送他们的财路。于是他们想出了更为毒辣的一招:瓦解白部,打击白的威信,最终把白崇禧撵出去。而白崇禧禁烟认真,同黄绍竑、夏威等部形成鲜明对比,白部士兵见黄、夏等士兵经常能得到烟贩们的小恩小惠,颇为眼红,对白崇禧也越来越不满。白部有的新兵,是马晓军从容县家乡招来的,成分较复杂,其中有几名土匪出身的人,他们对白严厉禁烟很不满,再加上排长伍廷伟平时训练很严厉,因而他们萌生异心。烟贩子们趁机诱惑这些新兵,同他们勾结起来,制造一次兵变。
兵变是在白崇禧去百色团部开会途中发生的,在烟帮头子的煽动下,这排新兵开枪打死了伍排长,抢走了白崇禧的心爱坐骑黄马,并胁迫排里的其他新兵,携枪逃入大山为匪。
得知发生了兵变后,白崇禧连夜赶回禄丰进行处理。他调集了分散在附近的另外两个排去追击兵变部队,鉴于白部兵力薄弱,马晓军还令黄绍竑和机关枪队队长陈雄率部增援白崇禧,追击叛兵。追击部队经过三天的搜索追击,追赶至广西同云南交界的八角山。白崇禧询问当地居民,都说曾没见过这批人。白判断叛兵不会越界到云南去,可能就藏在此山里。他让士兵休息,自己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山里的动静,终于发现他的坐骑大黄马在半山腰出现,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心。于是,他命士兵以战斗队形向大黄马所在地搜索前进,并吩咐士兵,若他们发现了叛兵不要先开枪,而先高喊“白连长来了”,让叛兵投降,若不听,则开枪射击。士兵们照此办理。结果叛兵中有很多被裹胁的,一听白崇禧亲自来了,遂不愿随匪徒们再逃,极少数与烟帮头子勾结的士兵无奈,只好仓皇逃跑。大部分叛兵都携械归来。
追回叛兵后,白崇禧将兵变经过及处理结果都电告马晓军,并请求处分。幸而马晓军通过一系列的事,很赏识白崇禧,他在向谭浩明电告兵变经过时,说明叛逃士兵是他招募的,事件的责任在他,与白崇禧无关,还力陈白氏剿匪有功,请求从轻处罚。在马氏力保之下,谭浩明复电:“此次兵变,该连长追剿办理妥捷,殊堪嘉奖”,并同时传令嘉奖了马晓军、黄绍竑等人。[27]
这次兵变发生后,有人劝白崇禧说:“黄季宽禁烟很宽,你禁烟太严,这是兵变主要原因”,要白氏以后也不妨从宽,以免后患。但白大不以为然,因为白氏信奉伊斯兰教,遵从教规,不涉毒品,而且白氏父亲是因为染上了鸦片瘾而中年亡故,并造成家道衰落的,因而白崇禧对烟土鸦片很痛恨,坚持严厉禁烟。黄绍竑后来在回忆录中说:“白崇禧在这个阶段里,可以说对鸦片烟土没有什么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