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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弗兰克·里杰卡尔德时期:辉煌渐去

梅西(下册) 作者:[西] 吉列姆·巴拉格 著,李晨曦 易晨光 严俊 译


5.弗兰克·里杰卡尔德时期:辉煌渐去

梅西相信他能够适应欧冠决赛。

在决赛中踢球通常是很美妙的体验,尤其是在欧冠赛场上,尽管它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比赛,但却是除世界杯外最重要的赛事之一。在欧冠决赛中上场比赛并赢球将会令我兴奋不已。

(莱昂·梅西,2006年)

“我们两人会在早晨和下午一起训练,”梅西的私人体能教练胡安霍·布劳说,“上午进行体能训练和理疗,下午在健身房,每天如此。”梅西还会去游泳,在闲暇时他会待在家里休息、睡觉。将近一个月,每天他都要做适当的训练。他不能错过将在巴黎举行的那场关键比赛,更重要的是,这一年还是世界杯年。

4月10日,在对阵AC米兰的欧冠半决赛第一回合的1周前,决赛的5周前,莱昂·梅西终于做好准备重新参与球队训练课了。在此之前,他已经错过了前6轮联赛和欧冠四分之一决赛的两回合。如果他恢复得不错,里杰卡尔德就打算带他去意大利,但会把他留在替补席上,让他在下半场搅动战局。梅西认为他已经为一切做好准备了。

滕卡特并不清楚情况,在第一堂训练课之前,他向医疗小组咨询了有关情况。其他队员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医生建议梅西单独进行训练。梅西坚持他要像平常一样训练,滕卡特把他拉到一边,说:“莱昂,我和医生谈过了,他说你还没有百分之百痊愈,你这样很可能会错过更多的比赛。”

“不,我感觉很好!”

最后教练们总会说,足球运动员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要自己决定是否适合参加训练,因为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感觉如何。那堂训练课进行了15分钟,梅西感觉很舒适自如,并决定踢一个任意球。

滕卡特告诉他不要勉强:“别踢了,莱昂,万一伤情恶化……”

梅西起脚射门,皮球高出了横梁。他感到肌肉疼痛又发作了。

同一个地方再次拉伤。

伤在他的腿上,也在他的心里。

俱乐部宣布梅西在联赛结束前可以再次参加比赛,因为这次肌肉并没有撕裂,但没有人敢冒险预测他复出的准确时间。俱乐部解释,梅西的右腿股二头肌的伤病需要消耗更多的氧气。

官方声明称:“在治疗的最后阶段,梅西感到了伤口不适及明显的肌肉疲劳,因此我们决定继续进行治疗和肌肉修复,直到他能够在无症状的情况下恢复训练。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梅西将无法参加下一场比赛。”

你必须仔细琢磨才能看出这份报告的真正要点,医生的意思是梅西没有处理类似肌肉损伤的经验,他上场踢球的欲望就等同于惩罚自己;梅西复出过早了,他想尽快回到球场上,但他的肌肉需要大量的氧气,而愈合又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医生说,在他这样的年龄,他是不知道如何感知他的身体的,他以为自己恢复得不错,其实不然。

梅西回到家,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又一次出了大乱子,尽管俱乐部想极力隐瞒这个消息:最新的检测证实,伤处再次出现疝气。这意味着梅西必须重新开始恢复治疗,于是他和胡安霍·布劳一起,早上进行体能训练和理疗,下午则在健身房里……和以前一样。

梅西和布劳一起去了罗萨里奥,远离让他想迅速回到球场的环境,远离外界的纷扰。在阿根廷,他们看了久利在对阵AC米兰中的那个进球,巴萨借此打进了决赛。梅西只说了声“进球了”来表示庆祝。他可以踢决赛的,替补出场也好。他一定要顺利复出,为此他必须继续付出努力。

时间飞逝,距离决赛已经不远了。决赛将在5月17日进行,那是他上次受伤的5周之后,半决赛3周之后。

5月初,梅西感觉很好,胡安霍·布劳告诉他要有耐心。

梅西请求里杰卡尔德让他归队,在距离巴黎圣丹尼斯球场对阵阿森纳的决赛还有3天时回归训练。周日,梅西在诺坎普参加了一线队训练,周一又训练了一次。距离决赛还有两天。

周二,弗兰克·里杰卡尔德出席了赛前发布会。他表示,面对这支拥有蒂埃里·亨利、罗贝尔·皮雷、阿什利·科尔和塞斯克·法布雷加斯的阿森纳,巴萨并无必胜的把握,同时他不想透露与梅西的身体状况有关的任何线索。他将带领整支球队前往巴黎,但是必须要留下两名球员。“到明天我才能做出决定。”荷兰教头说,“在心态方面,球队还不错。至于梅西?我们将看看他明天的情况如何。我们很高兴看到梅西正在恢复,但是还得看情况,因为我们还有一堂训练课,而他只与球队训练了两次。谁都说不准。”

当新闻发布会结束后,里杰卡尔德与球队会合。那个周二下午,在法兰西大球场,“小跳蚤”表现出了旺盛的斗志和火热的状态。他送出了一记大力射门,埃托奥将球拦下,却被他轰得站立不稳,他的肌肉十分有力。

虽然里杰卡尔德和滕卡特一直在等待梅西归队,但两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在决赛前的这堂训练课后,他们在队员使用的更衣室旁的闲置更衣室里跟梅西进行了私下说明。

里杰卡尔德告诉梅西,他并不适合参加比赛,所以不会被纳入决赛的出场名单之中。滕卡特表示赞同,他观看了梅西的训练表现,但并没有看到梅西往日爆发力强悍的一面;他认为梅西不能处理好这种压力,且无法适应决赛的节奏。

两人都明白,他们正在将梅西排除出俱乐部最重要的赛事。但毕竟,他还只有18岁。“我保证你以后会参加更多的决赛,但这场决赛来得太早了。”滕卡特对他说。

梅西很恼火,怒不可遏,不是对里杰卡尔德,而是对滕卡特。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那颤抖的嘴唇已经不言自明。

他的眼睛溢满了泪水。

他垂下了头,一言不发,沉默得如同空气。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再一次沉默了。他就这样哭泣着。“你能想象吗?”滕卡特谈起那天说,“一个18岁的孩子因为他自己的失误而不能上场踢球了。”

按照技术团队的说法,梅西在4月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能及时感知到身体反馈给他的信息。他们认为这是一次教训,因为如果没有这次受挫,他本将作为巴萨阵中的重要一员出战球队史上的第五次欧冠决赛,争夺球队在欧洲第一大赛事上的队史第二座奖杯。

“对教练来说,解决伤病球员的去留问题是最艰难的。”滕卡特称。哈维已经是一名成熟的球员了,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在韧带拉伤手术之后归队训练,但他也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最好的状态。这名中场球员已经脱离球队5个月之久,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适应决赛战场。他被留在替补席上,并欣然接受了。哈维并不是个有强大爆发力的球员,因此里杰卡尔德认为他能在球队需要时替补上场控制比赛节奏,问题就轻松解决了。而另一方面,梅西的情况则复杂得多。

“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睛,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滕卡特颇为触动地回忆道。

里杰卡尔德站起来,紧紧地抱了抱梅西。

哈维·埃尔南德斯在决赛中一分钟也没有上场。教练组也讨论了安德烈斯·伊涅斯塔的身体状况,他以替补的身份登场,因为里杰卡尔德和滕卡特偏爱用范博梅尔、德科和埃德米尔森来组成更具身体优势的中场阵容。“弗兰克,留意一下,”弗兰克的助教对他说,“跟安德烈斯谈一谈吧,他要爆发了,他想要上场。”球队其余部分的排兵布阵则沿用了里杰卡尔德在重要比赛中典型的赌博思路:抛弃进攻型边后卫,启用更注重防守的奥莱格·普雷萨斯和范布隆克霍斯特,从而让球队不至于压得太靠前,同时能够保护久利和罗纳尔迪尼奥的后方。

就梅西而言,教练组认为他的缺席是对他的一种教训,现在他要学会倾听他人并感知自己的身体。

梅西无法享受决赛,他心中充满了苦楚,感到无比失望。他依稀记得比赛开始时的场面,阿森纳门将延斯·莱曼在第18分钟的时候被早早罚下,索尔·坎贝尔的一个头球帮助阿森纳取得领先,随后亨里克·拉尔森上场助攻埃托奥和贝莱蒂进球扭转了败局,这场胜利开启了一段终将来临的、满载荣耀和无数欧洲冠军的辉煌时期。

在看台上,梅西感觉不到任何胜利的快乐,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成为庆祝的一部分,所以终场哨声一响他就起身去了更衣室。

比赛结束后,庆祝活动之前,滕卡特在走廊里抽了一根烟。梅西低着头,慢吞吞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一直待在那里,刻意选择与队友们保持距离来掩盖他是多么的难过。就像胡安霍·布劳说的:“如果他说不好,那就是不好,如果他说好,那就是好。他从不模棱两可。”

梅西没有在任何圣丹尼斯球场的照片中出现。他不想碰那个奖杯,甚至都不愿领取他的奖牌,独自一人在更衣室角落里哭泣。

在大家欢庆之时,布劳去找了梅西,对他说:

“梅西,在对切尔西的比赛中……那次可恶的铲球,对方被罚下场……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表现,我们就走不到今天。”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西尔维尼奥回忆道。

“我们都在庆祝赢得欧洲冠军联赛,突然我意识到梅西没有和我们在一起。里杰卡尔德和我想的一样,于是我们一块儿去更衣室找梅西。他果然在那儿,穿着巴萨外套,跟一位装备管理员还有布劳在一起。我们走过去跟他谈话:‘来吧,我们一块儿去球场吧。’他情绪很低落,相当低落。过了一会儿,里杰卡尔德回到了球场上,我还在那儿待了一会儿,对梅西说:‘不要着急,你很快就会懂的,以后当我们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将会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它。以后还会有许多重要的比赛,你平静一下吧。’我理解他,他不需要对我说什么,我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起身离开,回到球场上继续庆祝。”

“我怎么会错过欧冠决赛这样的比赛呢?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经历像今天这样的一天……很多球员要等10年才能踢上这样一场比赛。”梅西不断地重复着。

梅西被他幼稚的一面冲昏了头脑。

然而西尔维尼奥并不认为这是孩子般的无理取闹,而是一个痛失一次绝佳上场机会的成年人的正常反应。“他认为他本可以帮助我们,”西尔维尼奥说,“他错过了一个非常特别的时刻,错过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比赛和庆祝盛会。当天晚上和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努力劝导他,告诉他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我认为那一天他学到了很多。”西尔维尼奥说,而每个当天看到了梅西的人都表示同意。

其他巴萨球员不太能理解梅西的反应。“你的球队刚刚获胜,而你才18岁,一切都很顺利,球队获得冠军,你将会参加世界杯……梅西这样的反应非常奇怪。”马克西·洛佩斯在记者发布会上说。对于和梅西想法不一样的人来说,这次缺席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没有什么可激动的。许多球员一回到更衣室就对梅西说,他和他们一样都是冠军。

在更衣室里,德科拿起他的奖牌挂在脖子上。“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这样的夜晚有多美好。”他对梅西说。

可是梅西不想听。他待在黑暗的角落里,想一直待在那里。

多亏了队友们那颇具感染力的喜悦情绪,慢慢地,梅西也开始融入其中。有人把奖杯拿到了更衣室,好让梅西也终于可以摸到奖杯,并与它合了影。

“现在我意识到,我本应该更享受那场决赛的,应该表现得更好,哪怕只为了那个时刻本身。很多球员都没能赢得欧冠联赛冠军,我当时太年轻,不想为它庆祝。然后罗纳尔迪尼奥、德科和莫塔把奖杯递给我,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我很遗憾当时没能在球场上享受更多的喜悦,但是后来我做到了。我见证了一切,那是非常特别的回忆。”4年之后的梅西这样说道。

梅西离开了更衣室,然后飞奔向教练滕卡特。“我记得他跳到了我的背上,”亨克回忆说,“他的脸色变了,笑了起来。大家都在他身边,我想他感受到了大家的爱。在回去的航班上,我们跟队员们和董事们一起坐在飞机的前舱,家属们都坐在后舱,我记得梅西拿起了麦克风,整个飞机上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主席先生,拜托了,我不想再要手表了,我想要一辆车。’梅西在决赛两周之前拿到了驾照,他已经因为赢得联赛冠军而得到了一枚手表,所以他才那么说。”“俱乐部给了我们每人一辆奥迪,我记得是S3。”梅西说。

关于奖励的“协商”并没有结束。拉波尔塔见到了比开心起来的梅西,“我对他说:‘梅西,你高兴吗?’他坐在最后几排,对我说:‘我已经看了几套公寓。’他竟然在开玩笑!我们都笑了。他继续说笑:‘这些公寓都有车库。’”

“最后他走出了阴霾,一切都完美无瑕。”西尔维尼奥称,“我记得回到巴塞罗那时,我们是如何疯狂庆祝决赛胜利的,街道上挤满了人,真令人难忘。”

巴塞罗那带着欧冠联赛和西甲联赛的冠军结束了那个赛季,皇家马德里的银河战舰在联赛中落后12分。埃托奥以26粒进球当选西甲联赛最佳射手,喀麦隆人还与罗纳尔迪尼奥一起入选了国际职业球员联合会评选的赛季最佳11人阵容。

2012年,莱昂·梅西在《国家报》中带着更多感激的心情对那段时光做出了分析:“我非常感激里杰卡尔德为我做的一切,是他信任了我,让我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完成了处子秀。他知道如何控制我,也知道何时对我不予考虑,当我不理解、不喜欢他的决定时,他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事实上在那之后随之发生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

这支球队注定将成就辉煌,但在当时没有人知道,巴黎的那场决赛是他们当时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亲眼见证了那孩子成为世界最佳球员,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而这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在第二个赛季和利利安·图拉姆以及詹卢卡·赞布罗塔一同加盟巴萨的埃聚尔·古德约翰森当然有着绝好的机会见证梅西的进步历程,但他的评论另有深意。古德约翰森和梅西都把彼此看作巴萨队小世界的局外人,维京人和阿根廷人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却经常在一起交流。“我听不懂梅西说的话。他说话要么语速很慢,要么声音很小,要么就带着浓重的阿根廷口音。我总是不停地问:‘他刚说了什么?’这倒让梅西觉得很好笑。尽管听不懂对方的话,我们还是相处得不错,我们都会为对方开的玩笑乐开怀,或者为了别的好笑的事哈哈大笑。”古德约翰森说。

“能一场比赛、一场比赛地亲眼见证他那令人赞叹的进步历程并尝试与他深交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位冰岛前锋继续说道,“这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在外界和他的队友看来,他是一个热爱足球的家伙,他为了足球而生,他的业余时间都在家里度过,睡觉,或者玩一会儿PlayStation游戏,但我一直都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他付出了很多很多,一定有更多人们看不到的。”

这位前切尔西球员很快看清了这支刚刚赢得两大赛事的巴萨的优势所在:整支球队都在围绕着罗纳尔迪尼奥那永恒的欢笑旋转着。“当小罗谈起足球——他经常讨论足球——你会看到梅西全神贯注地听着,像个球迷一样一脸崇敬的神情。赛季开始前我们去了美国,小罗走下飞机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电影明星来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而梅西则是个对这位世界最佳球员充满崇拜并与之并肩奋斗的男孩。”古德约翰森回忆道,他至今仍对自己受邀一起聚餐而感到惊喜,“那是玩笑大师的专席。西尔维尼奥是我的翻译,他会给我解释所有他们常开的玩笑。”

经历这一年的成功后,巴萨在2006—2007赛季失去了一定的竞争力。一开始并不明显,但拉尔森、加布里和范博梅尔的离开以及更衣室领袖(特别是罗纳尔迪尼奥和德科)状态的下滑都对球队产生了影响。亨克·滕卡特远赴阿贾克斯执教也进一步导致了球队的逐步解体。

里杰卡尔德助手的影响至关重要。刚刚赢得的那个联赛冠军是天赋的产物,俱乐部也在早期采取了相应措施防止球队竞争力下降。“如果你想知道联赛夺冠及此后事宜的关键,就去仔细钻研我们在贝尼托·比拉马林球场对阵皇家贝蒂斯的比赛吧。”这是滕卡特在与吉奥·范布隆克霍斯特谈话时提出的,“你会看到我们为什么能赢得西甲联赛和欧冠联赛。伙计,你还记得吗?”

那个赛季,巴塞罗那开局表现黯淡无光,先是同巴伦西亚踢成平手,然后输给了马德里竞技,赛季初的唯一一胜还是在马洛卡队身上拿到的。就在巴萨前往塞维利亚进行滕卡特谈到的那场比赛之前,弗兰克·里杰卡尔德与他手下最好的11名球员进行了封闭训练。罗纳尔迪尼奥和德科穿着他们的首发球衣进行了训练,但最终两人因为受伤都未被选中随队出征,整个更衣室为之震惊。

关于这次轮换,里杰卡尔德的官方声明是:“罗纳尔迪尼奥和德科在10天之内踢了4场比赛,我想让他们休息休息,因为周二还有一场关键的比赛(在诺坎普对阵乌迪内斯),他们是非常重要的球员,我想先让他们放松一下,到周日再进行训练。”

真正的原因却并非如此。种种迹象表明,更衣室里有部分球员对这二位的行为颇有微词,这一现象已经引起了里杰卡尔德的注意。德科要频频飞往巴西,因此经常缺席训练,小罗也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职业素养。一些球员感到很气愤,而荷兰籍队员、加泰罗尼亚籍队员和埃托奥组成的小团体让滕卡特意识到了他们的不满。里杰卡尔德被告知说,他们刚刚赢得了两个联赛的冠军,很有必要立即扭转形势并树立榜样,否则“球队会四分五裂”。他立即做出回应,留下了这两名球员,不让他们参加对阵皇家贝蒂斯的比赛。

在去塞维利亚的路上,滕卡特同队员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伙计们,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必须要赢。”里杰卡尔德以前从来没有采取过重大的纪律处分,这次他必须取得比赛的胜利以获得声援。在那场比赛中,埃托奥罚丢了一次点球,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比分一直定格在1∶1。随后喀麦隆人梅开二度,抢到门前接住了马克西·洛佩斯的传球,一脚完成了补射。“在小禁区里你必须反应神速。”埃托奥告诉梅西,后者并没有参加这场比赛。

伴随着双料冠军的诞生,赛季圆满结束了。但是“明星”的负面影响却愈演愈烈,梅西是这条日渐黯淡的隧道之末唯一的光亮,他是唯一一个在上赛季有所进步且仍在队中继续上升的球员。他遭受的伤病更少了,仅由于踝关节扭伤停赛了一周。在这一周里,皇马在伯纳乌球场的国家德比战中以2∶0取胜,此后巴萨又在8月的欧洲超级杯中被塞维利亚3∶0完败。这两场失利说明,巴萨在重大赛事中表现糟糕。

在11月对阵萨拉戈萨时,梅西左脚的第五跖骨骨折了。这次不是生活方式的问题,而是因为运气不好,他因而缺席赛季超过两个半月。

“不能帮助球队是一件令人愤怒的事情。你和他们一起在更衣室里,一起度过比赛前的时间,但你知道他们将上场比赛而你不行。”2006年12月,梅西对专栏作者拉米罗·马丁说。

梅西回到了巴萨,在此之前球队在重大比赛中接连遭遇失利。他们在2006—2007赛季欧冠的16强淘汰赛中输给了拉法埃尔·贝尼特斯的利物浦。在这场欧洲对决中,贝尼特斯知道必须切断梅西的对角线跑动,因此他让阿尔瓦罗·阿韦洛亚出任左后卫,因为后者不仅是一位右脚球员,而且也是一名优秀的后卫。这一招非常聪明,梅西被盯防得毫无机会。

接下来是2007年3月10日在诺坎普的又一轮国家德比,这是巴萨从欧冠赛场的失利中走出来的又一机会。一头长发的梅西自跖骨受伤复出之后在多场比赛之中都有亮眼表现,然而却一直难以进球,掌控比赛;与此同时,罗纳尔迪尼奥也逐渐褪下了光环。

这场德比战显示了阿根廷人挑起重任的意愿,他的表现甚至比埃托奥更加抢眼,而在往日对阵皇马的比赛中,后者往往能吸引所有人的关注。小罗的表现不痛不痒,而由于奥莱格在上半场被罚下场,里杰卡尔德决定变阵,喀麦隆人在半场结束时被换下了场。

里杰卡尔德认为活跃在边线的梅西创造了足够多的威胁。他没有出现任何失误:他适时完成对角线跑动,在侧翼的对位中频频制造威胁,完胜对方右后卫米格尔·托雷斯,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该等队友传球。路德·范尼斯特鲁伊攻破巴萨球门后,梅西就是这样为主队扳平了比分。

埃托奥向左传球,无人盯防的梅西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发挥,起脚将球射向球门远角,对方门将卡西利亚斯无力回天。

梅西掀起了他的球衣,球衣里面还穿着一件T恤,上面写着:“力量,叔叔(Fuerza,tío)。”“我把这粒进球送给我的叔叔,他刚失去了他的父亲。叔叔是我的教父,我的第二个父亲,我希望能借这粒进球向他致以我的全力支持。”梅西赛后解释道。

范尼斯特鲁伊用一个点球帮助皇马再次确立领先优势,但是随着球队将进攻重心压向梅西所在的一侧,梅西继续着他的出色发挥。左侧的罗纳尔迪尼奥用一系列经典动作开始了反攻,他杀入禁区,与埃托奥完成了一次二过一,但巴西人的射门被卡西利亚斯挡在了门外。皮球落在梅西脚下,第27分钟,他泰然自若地起脚轰门:2∶2。

加泰罗尼亚后卫奥莱格在激动人心的上半场被罚下场。巴尔德斯让范尼的帽子戏法未能得逞,但塞尔吉奥·拉莫斯帮助皇马再度领先,此时90分钟已经踢完了。

伤停补时阶段,罗纳尔迪尼奥一脚传球找到了处于敌方后防和中场之间的梅西,但后者却被对方球员重重包围了。梅西触球之后随即沿对角线方向突破,中后卫伊凡·埃尔格拉试图阻止他的前进,想把他撞倒在地。梅西在媒体发布会上解释了接下来的事情:

梅西: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埃尔格拉挡在我面前,我试图过掉他,我做到了,然后和卡西利亚斯形成了一对一……

他大力射门,击败了皇马门将。

记者:看见球进了之后你在想什么?

梅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赢得比赛,但最终却没能成真,真是太遗憾了。因为在最后时刻扳平比分之后我们还有力气再进一球。

记者:庆祝进球时你们对彼此说了什么?

梅西:我们说,我们还有一点儿时间可以赢下比赛。我们身在诺坎普,所以我们必须要赢。

记者:你有想过这场比赛已经输了吗?

梅西:这很难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刚刚对阵完利物浦,都很累。

记者:当打进你的第三粒进球后,你为什么反复亲吻队徽?

梅西:因为我欠巴塞罗那的,我很感激他们一直以来为我付出的一切。

“梅西的比赛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诺坎普的那次德比战,”西尔维尼奥回忆道,“我们一起庆祝最后一粒进球,他进球时我离他最近,我们一起庆祝但都没有说话,我的意思是,我们在呐喊,但没有说话。”

“对我来说,今天,梅西在其他任何球员之上,他拥有特别的能力。”埃托奥承认,这个夜晚,他从神坛上走下了一级台阶。

古德约翰森从另一角度讲述了这个故事和自己的感受:“要是我没有跑向右路,他不可能有足够的空间射入第3粒进球,嗯!”这场比赛见证了梅西由青涩少年向成熟球员的过渡。“在那个赛季,梅西丝毫没有压力,”古德约翰森说道,“所有的批评都指向其他球员。足球场上最简单的事就是当一名才华横溢的球员,而最麻烦的事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次焕发活力。当像他这样的球员横空出世,即使他状态不佳,人们也总能为他找到借口,不管是一场比赛还是一个月。对于天才来说,最困难的是持之以恒地证明自己。梅西看起来已经准备好承担重任了。”

“伟大的球员会在重要的比赛中展示天赋,”前巴萨主席拉波尔塔说,“而梅西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天赋,尤其是对阵皇马的时候。西班牙人青年队和皇家马德里一线队一直是他的两大死敌,他知道那些比赛踢起来很美妙,知道人们期望他做什么。这些比赛到来时,他会感到很高兴。”

“输给皇马的感觉简直糟透了。我记得那场比赛,我们一直落后,然后我贡献了扳平比分的第3个进球。”2007年底,梅西对《国家报》的路易斯·马丁说道,“作为一名巴萨球员,我总是想要击败皇马。最重要的是,那场比赛对我的足球生涯相当关键。我刚刚从伤病中复出,有些机会没有把握好,但从那天起,我进球次数越来越多,出场也越来越规律。”

梅西在其职业生涯对阵皇马的前8场比赛中打进了7球。2013年3月,他追平了阿尔弗雷多·迪斯蒂法诺保持的18粒进球的国家德比最多进球数纪录,成为两队交锋中的头号射手。随着时间的推移,梅西逐渐为自己确立了德比战专家的身份,这也意味着他成为重大赛事的主角。

这场平局帮助巴塞罗那甩掉了在比赛前并列第一的皇马和塞维利亚。19岁的梅西忘却了在欧冠联赛决赛中无法参赛的痛苦,也摆脱了阻止他以最佳状态参加德国世界杯的伤病,他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梅西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我等待着对方后卫的行动,我要戏耍他。一旦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我就佯装从一边突破,然后攻向另一边。我关注的是对方的脚,而不是球。我知道球在哪里……

(莱昂·梅西,2007年)

为嘉奖他的进步,2007年3月7日,俱乐部与他签订了一份新合同,合同给出的经济报酬相当可观。梅西的工资从每年180万欧元一路涨到了2006—2007赛季的一年650万欧元,虽然新增薪水中的一部分其实是从上个赛季累计到新赛季的应付数额。在下个赛季,他将收获450万欧元,到2014年这一数字逐渐上涨到了620万欧元,而买断条款仍为1.5亿欧元不变。

他在球场上的作用也开始体现在给他的报酬数据上了。

在这个多事的赛季之末,巴塞罗那打进了国王杯半决赛,对手是战绩不温不火的赫塔费。第一回合的结果(令人惊叹的5∶2大胜)让巴萨已经站在了决赛的边缘,但这场比赛真正让人记住的是梅西那一记神似马拉多纳的进球:短短12秒内,梅西球技尽显,用惊人的速度和灵动狡黠的脚法,面对5名防守球员,一路奔袭70码(约64米),攻入了一粒让后人铭记的进球。

那是比赛的第29分钟,梅西在中场得球。他躲过了哈维尔·帕雷德斯和纳乔·蒙雷亚尔,开始向球门奔去。

“我在中线附近,带球过掉了第一名后卫。我没有用穿裆过人,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我穿裆过掉了第二名后卫。”2007年,梅西在阿根廷电视节目《罪盒》节目中解释道。

继续奔袭。

“我看到埃托奥无人防守……”

中后卫亚历克西斯·鲁亚诺没能阻止他,大卫·贝伦格贴上来,但还没来得及拦下梅西,后者就已经闪开了。梅西继续在他们两人的包围之下带球前进。

“当我到达禁区边缘时,我假装从左路进攻,对方上当了,我从两名中后卫之间的狭小空当钻了过去。”

接下来是守门员路易斯·加西亚了。

梅西的好友,前博卡青年队门将“鸭子”罗伯托·阿邦丹谢里当时正在替补席上。几天后,他对梅西说:“感谢上帝,还好守门员不是我!”

梅西绕过守门员来到右侧,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球挑过了前卫马里奥·科特洛,完成了他全场13次触球的最后一次。

“球最后落在了我的身前,就在合适的地点落下,我佯装起脚射门,但只是把它踢到了我的左脚边,力气大了点儿,球离我远去。我心想:‘这球要出界了。’我正想用右脚来打门,但我看到有名球员扑了过来,于是我把球向上挑了一下。”

马拉多纳在1986年世界杯上击败英格兰队的世纪之球,梅西做到了。

“我小时候就踢进过两个那样的进球,但也许这次才是我踢得最好的。”梅西用他的右脚打进了最精彩的进球。

西尔维尼奥:那场比赛我在看台上,伯恩德·舒斯特尔是赫塔费的主教练。梅西带着一头长发跑动着,盘球接近了禁区……

古德约翰森:我把手放到了头上,你能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动作。有那么一刻,我在球场上想:“上帝,刚刚一粒将被人们永远铭记的进球诞生了,而我就在球场上。这是马拉多纳对英格兰队的那个进球的翻版!”

西尔维尼奥:……一记精彩的进球!整个诺坎普球场都要为之坍塌了,没错……我看得目瞪口呆。

古德约翰森:那家伙开始庆祝,好像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在球场上的我们都说不出话来了。不光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对手。我开始朝他大声呼喊:“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胡安霍·布劳:你知道哈维或罗纳尔迪尼奥需要十分之一秒长的时间来想怎么处理,因为他们要思考。梅西根本不用想要做什么,他直接就做了。

安德烈斯·伊涅斯塔:这是一脚伟大的射门,盘带和过人的完美结合,最后那一脚假动作非常复杂。它让人想起马拉多纳的射门,主要是因为梅西的启动位置。

德科:我们一走进更衣室我就告诉他,他那一脚射门就跟马拉多纳的进球一模一样。

胡安霍·布劳:他常常对我说他不想模仿马拉多纳,他不会去思考要做什么,这脚进球对他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德科:有一些进球注定将被载入史册。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妙的进球,别忘了,我曾亲眼见过罗纳尔多、马拉多纳和罗纳尔迪尼奥的进球,今天的进球堪称完美。我以为他会在临近球门的时候来一个二过一,但是……

西尔维尼奥:他没有在更衣室里拿这事儿开玩笑,他没有说:“好吧,我做到了马拉多纳的进球,然后呢?”他并没有说这类的话。梅西尊重他的对手和队友,他不是个喜欢取笑别人或爱吹嘘的人。他遵循着自己非常严格的行为准则,5年以来他从没说过“啊!你看到我刚刚怎样带球过人了吗?看看我刚刚进的那记世界波啊……”之类的话,从来没有。可我们都曾那么说过!

胡安霍·布劳:他打入那一粒进球之后,当时他并没觉得那个球跟马拉多纳的进球很像,直到后来他们跟他说了他才发觉。他们用一句阿根廷谚语来形容他:“你引起了一场多么惊人的骚动啊。”他却仍然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西尔维尼奥:我们向他呼喊,学着电视评论员的口吻:“好一记进球,好一记不可思议的进球!”然后他也笑了。

德科:我为他感到非常高兴,他特别谦虚,散发着魅力。18岁时他就进了巴萨一线队,19岁时就打入了许多那样的进球,太令人惊叹了。

古德约翰森:那是一段艰难的时期,但在那个赛季的许多重要阶段,梅西挺身而出,为球队带来了帮助。对阵赫塔费的那粒进球之后,人们就开始用特别的目光来看待他。啊,他可是面对成年男子做到的!他带球过掉了五六名甲级联赛的职业球员!他能否将这些非他不可的个人才华时刻转化为一场完整的90分钟比赛,这还有待观察,但那些怀疑声已渐渐消失了。没有罗纳尔迪尼奥我们还行吗?没错,人们开始这样说了。而梅西则开始接受一切,仿佛这一切都很自然。然后不断成长,成长,成长。

卡洛斯·萨尔瓦多·比拉尔多(1986年阿根廷队获得世界冠军时的教练):我仍然坚信马拉多纳的进球是最好的,当时对方球员不断向他袭来,那些中后卫们就像阶梯一样排列有序:先是特里·布彻,然后是特里·芬威克。梅西跑了约35码(约32米)还没有人靠近他,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更多地用相对较弱的脚——右脚触球。他用足尖轻捅,然后用左脚盘带。后卫很难铲倒或阻止他,因为他几乎是在以极快的速度连跑带跳地前进。到最后,中后卫们选择了站好位置等他过来,而这反而让梅西觉得更轻松了。

马拉多纳:要我说,梅西是一个现象,他没有极限;但我进的那个球,不只动作更漂亮,而且是在世界杯的四分之一决赛对阵英格兰队时打进的。梅西对赫塔费的那个进球越位了,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射门,但我们也不要吹得过头了。

舒斯特尔:我们应该阻断他,哪怕会领到一张牌。你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那么梅西呢?他说了什么?

“里杰卡尔德祝贺了我。马拉多纳的那个进球我看了无数次,但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哪场比赛中复制它,对赫塔费的那个进球之后也没有这样想过,我是在德科告诉我之后才意识到的。我在一个电视节目上看到这两个进球在同时播放,马拉多纳的和我的。我听到了人们在说什么,但我片刻也没有停下来想过它是否是历史上最好的一记进球。那粒进球之后,我们开过了玩笑,更衣室里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它了。在那天之后,我们甚至都没有和家人谈论过那个球了。”

他将这粒进球献给了刚刚被送入一家精神病治疗所的马拉多纳。

从那天起,梅西被后卫们盯防得愈加严密了。

那样的进球再也不会重演。

部分原因在于防守方对他的跑动更加警惕了,还有一部分在于这次进球同样反映出巴萨存在的一系列必须纠正的错误。你不可能在训练场上准备这样的打法,但你可以避免走到这一步:还有许多更加团队化也更加简单的方法可以进球。

这就是后来里杰卡尔德曾对梅西说的。这位荷兰教头称,这是他给过梅西的最好的建议:“要么起脚射门,要么送出最后一传,才能完成战术,不要不停地带球。”他想让梅西不再执意寻找机会曲折前进,让他不要盘带太多,频频和对位的球员形成单挑局面。这种情况一个赛季可能发生一两次,但并不是每一场比赛都会发生。里杰卡尔德建议他不要让自己踢得这么累,而应该调整步伐,好在禁区中发挥作用。他要求梅西距离禁区更近一些。

尽管这一进球被人们当作梅西的神来之笔而深深铭记——那种他在青年队中曾打进过许多次的进球——但在职业足球世界里,它最终成了一个检验比赛规则的例外。

佩普·瓜迪奥拉也认为这一进球是多个进攻错误累积所致(向前推进过多、缺乏与队友合作、启动位置太靠后、队友站位很糟糕),它也在许多方面反映了困扰着球队的典型问题。

晚上,梅西与父亲和巴勃罗·萨瓦莱塔共进晚餐,他多次重复:“我当时在寻找埃托奥,我想把球传给他。”

里杰卡尔德认为此役过后巴萨已经稳进决赛了,因此在第二轮的比赛中他并没有带上梅西。然而,那场比赛他们以0∶4败给了赫塔费,也以5∶6的总比分输掉了淘汰赛,这是俱乐部近年来最耻辱的一次淘汰经历。

他们还有西甲联赛要去赢。联赛头名曾一度近在咫尺:只要再来几场连胜,冠军就手到擒来;而拿到冠军也将证明,虽然这支巴萨有些纪律问题,可他们仍能创造历史。然而,这是“塔穆多进球”的那一年,西班牙人队的前锋劳尔·塔穆多在诺坎普挑战巴萨的最后时刻打进了扳平比分的一球,又在面对皇家贝蒂斯时于最后关头进球追平,两粒进球都是利用了对手的注意力不集中。巴萨将联赛冠军拱手让给了皇家马德里,后者虽与红蓝军团积分相同,但却因两队交战成绩占优而赢得奖杯。

“我在看台上观看了对阵西班牙人队的比赛。”亨克·滕卡特说道,“梅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汲取了不少教训,其中之一就是在对阵西班牙人队的比赛中痛失冠军。梅西丢了球却没能追回来,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在那场巴塞罗那德比战中,双方踢成2∶2平,2粒进球均是梅西打进的,其中还包括了他用手将比分扳为1∶1的那粒进球。他跳起来,想用头顶到那个球,结果用他的左手触碰了球,争赢了门将。人们对这一进球有着许多不同的道德判断,这主要取决于你来自哪个半球。不管是好是坏,狡黠被公认为是阿根廷人基因的一部分,这也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永远不会理解的东西。

作为一名对这两个世界都有所了解的球员,埃聚尔·古德约翰森试图从球员的角度来评价这粒进球。“我曾和不少南美球员踢过球,这似乎是他们文化的一部分: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把球打进两根门柱之间。事实上,我们很难为这样一个进球欢呼庆祝,但当时我们正以0∶1落后,我们需要这场胜利,所以我们还是庆祝了。”

也许足球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欺骗在拉丁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世界都存在。(当你是最后触球的那个人时,你却举起手告诉裁判应该是己方掷界外球,这难道不算欺骗吗?)但是梅西对这粒进球感到很后悔,此后也从未再做过类似的事情。

除了在赛季伊始赢得的西班牙超级杯,巴萨在暑假来临之前再未斩获任何重要赛事的冠军。球队给人们的感觉就是,一个循环周期要结束了。

俱乐部考虑过解雇里杰卡尔德,也想过弄走罗纳尔迪尼奥。在特希基·贝吉里斯坦、费兰·索里亚诺、霍安·拉波尔塔和里杰卡尔德本人之间召开的一次会议上,里帅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需要做什么,下个赛季我们会做好的,情况会好起来的。”说完这话,他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在他离席后继续进行:“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们应该再支持他一年吗?”拉波尔塔坚称球队和里帅是自找的,但出于对前一年的辉煌成就的尊重,会议决定不做出任何改变,虽然他们都知道里杰卡尔德已经失去了更衣室里的信任。

但在接下来的赛季,拉波尔塔和董事会所表现出的信心并没有得到回报。

一天,梅西带球突破了差不多200名队员的围堵,踢进了令人称绝的一球,当他回到自己的半场,他看着我。“嘿,不要太狂妄自大,”我说,“那种球我进过不知道多少次。”他做了个鬼脸,好像在说:“真他妈混蛋。”

(爱德华·伊图拉尔德·冈萨雷斯,前国际级裁判)

(笑着说)事实上是……我和很多球员踢过球,但梅西是个……很奇怪的人,不是吗?

(蒂埃里·亨利)

2007—2008赛季是这支巴萨的许多个“第二次机会”之一。为了对球队做出更大贡献,罗纳尔迪尼奥恳求拉波尔塔让他在俱乐部再踢一年。弗兰克·里杰卡尔德坚称他将全力阻止球队的恶性循环。俱乐部从阿森纳签下了球星蒂埃里·亨利,这笔签约也让巴萨重焕激情。想象一下:罗纳尔迪尼奥、梅西、亨利和埃托奥在同一支球队里。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在一起踢过哪怕一分钟球。

其他新加盟的球员包括埃里克·阿比达尔(来自里昂)、加夫列尔·米利托(来自萨拉戈萨)以及亚亚·图雷(来自摩纳哥)。在又一个惨淡的赛季中,亚亚·图雷成为球队的核心球员之一。相应地,俱乐部送走了卢多维奇·久利、儒利亚诺·贝莱蒂、蒂亚戈·莫塔、哈维尔·萨维奥拉和吉奥瓦尼·范布隆克霍斯特。

范布隆克霍斯特给梅西的黑莓手机发了一条告别短信。梅西有一张在纽约时代广场拍摄的自拍照,就他自己,独自一人。看到这张照片后,范布隆克霍斯特提出了一个问题:“在你人生中还能来这么一次,身边没有任何人妨碍,可以随意拍照,这不是很美妙吗?”对于这位阿根廷人而言,如此奢侈的享受很快就将成为过去。

尽管里杰卡尔德信誓旦旦,他依旧无法改变那一年的颓势。球队早在12月就已分崩离析,在诺坎普球场败给皇马的那场比赛中儒利奥·巴普蒂斯塔(Júlio Baptista)的一粒进球更证实了这一点。“里帅太好了,我们的更衣室配不上他。”数年之后,埃德米尔森这样说道。虽然梅西快把里帅的门都敲坏了,后者仍决定保持球队原有面貌。梅西有那么多想为球队付出的东西,却被告知要保持耐心,他只能继续踢边路。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成为看台上的偶像。“当我们进场的时候,我们看到人们穿着后背印有他名字的球衣,看起来颇不真实。”梅西的母亲塞莉亚说,“这就像一场梦一样。”

“正是这个赛季让我们真正团结起来,大家对彼此充满信心,我们甚至有足够的隐私可以谈论严肃的事情。”西尔维尼奥说,“我感到非常欣慰,我开始把梅西当作一名成年人,我甚至可以跟他谈我的挫折、我不喜欢的事情、我身上发生的事,以及我是如何度过艰难时光的。我发现了他身上善于倾听的特质。”

这个男孩成长一个男人。但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一名成年人的责任和青少年的身体变化让他感到彷徨不安,他的身体也在反抗。

2007—2008赛季医疗报告

2007年9月14日,阿根廷队迎战澳大利亚队。梅西右腿肌腱拉伤,伤停5天。

“我还记得他因为一次拉伤回到阿根廷调养,”潘乔·费拉罗说,“他去了罗萨里奥,当时我仍然在国家队。他坐的早上的航班,我们正和球员们、技术组成员、米格尔·托霍、乌巴尔多·菲洛尔、队医们还有托霍手下的6个U17队球员一起吃早餐。门开了,我们看到梅西、他爸爸和从巴塞罗那来的医生,我们起身向他们问好。我猜那会儿梅西一定有20岁了。他坐我旁边,我问他想吃什么,‘咖啡加奶’,我们找侍者点了单。他们点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糕点、饼干、果酱、焦糖冰激凌,他们给他送来了加奶咖啡。我们都在畅谈,但他就沉默地坐在那里,也不喝点什么。我对他说:‘梅西,喝一点儿。’然后他说:‘好的,好的。’可是他没有喝。除了他,我们都在说话。过了一会儿,我第二次问他:‘莱昂,你怎么了?’他说:‘我可以去跟那些男孩们待在一起吗?’我对他说:‘去吧,莱昂,去吧。’他站起来,走向了另一张餐桌。那感觉很美好,他跟孩子们走得更近,他还是他自己。”

2007年12月15日,巴塞罗那对阵巴伦西亚。这次梅西左腿股二头肌肌腱撕裂,和上个赛季前对阵切尔西时伤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伤停近5周,他又错过了一场重要比赛:一周之后将在诺坎普举行的德比之战。

“我记得他在对阵巴伦西亚时所受的伤,”古德约翰森说道,“那次受伤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突然觉得,他踢球时像个男子汉,但其实他仍然是个男孩。他在更衣室里大哭,我看到了一个无法承受伤病打击、无法离开足球的男孩。”

2008年3月4日,巴塞罗那对阵凯尔特人。梅西左腿第三关节股二头肌撕裂,伤停6周。

戈登·斯特拉坎(2005—2009赛季凯尔特人主教练)说:“球探曾警告我们,这小伙子有些特别。有些特别?他在第一回合打入2球,其中一球非常漂亮,他在禁区内用拉球扯开了空当,射门中的。他们最终3∶2击败了我们。第二回合,就在上半场接近尾声时他受伤了。他当时正与我队的两名球员争抢,他一定感觉到一阵刺痛。这个场景就发生在我眼前,我看到他哭了,我保证当时没有叫喊,我在想:‘感谢上帝,现在我们可以轻松一点儿了,因为不管他们再派上谁,都不可能跟他一样优秀!’”

当晚,梅西含着泪离开了诺坎普球场。这是他两年来受到的第三次重伤,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遭受如此多的伤病?他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吗?这是不是跟他的饮食有关?人们告诉他,这与他脚的形状有关,也许是他热身不当所致。尽管俱乐部想要保护他,为他找出原因,但他们并未就此开展全面深入的调研。很多无意义的建议冒了出来,例如有人提出这跟他的荷尔蒙治疗有关。普约尔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谴责舆论称:“你们向梅西施压,让他踢球,现在他受伤了,你们就必须对教练和队医的决定表示尊重。”这位巴萨队长是在回应里杰卡尔德前一场比赛在卡尔德隆球场对阵马德里竞技时受到的激烈批评。

奉献和纪律在巴萨的更衣室中变得越来越稀缺。也有人尝试着保持球队的团结,普约尔在发布会上的反击就是一例。但一名球员受伤并不单是因为媒体所写的事情,许多其他因素都在起作用,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这些猝不及防而频频发生的伤停事件。

拉波尔塔收到的医学报告中排除了荷尔蒙治疗导致频频受伤的可能性。前俱乐部队医何塞普·博雷利是这样解释的:“他刚来巴塞罗那时,我们为他找了一位内分泌学家对他进行了私密会诊,我们一致决定逐渐将注射量降低下来,不再让他接受荷尔蒙治疗。他的肌肉损伤与此无关,梅西的肌肉形态就是它原来的样子;他的肌肉很短小,在此基础上,我们要让他进行全方位的训练,以防止他频频受伤。”

梅西在低级梯队中踢了好几个赛季都没受伤,他的肌肉和韧带的撕裂都是新的伤情,这些伤病也确切地证实了他的身体在进行反抗,因为他不能正确理解自己的局限所在。随这些伤病而来的最主要的风险因素就是潜在的退步,而梅西总是复出太快,以至于延误甚至阻碍了身体所需的痊愈过程。阿根廷国家队的首席队医奥拉西奥·达戈斯蒂诺补充了一个大家都容易忽视的因素:“为什么梅西的伤病频频复发?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复杂。在我看来,关键在于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超过了他的体能,他的跑动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范围,对进球的痴迷支配着他。但是怎么才能让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明白这一切呢?”

当时,一位专攻运动伤病的医疗专家霍尔迪·德索拉在加泰罗尼亚电台RACI上打了一个有趣的比方:“梅西是一名水平极高的运动员,但他长期以来给自己的身体施加了太多压力。不论是谁在第一档把车开到120英里,都会发现车的引擎难以承受,然而车并没有毁坏,第二天仍然可以开。但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F1比赛中用的那种极其精细复杂的引擎上,它就必毁无疑了。梅西就好比一辆F1赛车,尽管他有着充沛惊人的精力,他还是超过了体能的极限。不良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可能对他的伤病有所影响,但这一点很难确定。能完成如此艰巨任务的肌肉都非常脆弱。”

巴萨成立了一个委员会,由特希基·贝吉里斯坦、副主席马克·因格拉和费兰·索里亚诺组成,他们努力想找出一个解决方案。他们告诉梅西,他的肌肉块是由爆炸性纤维组成的,和短跑运动员的肌肉块很像:这些肌肉给他带来了速度,但也总是有着会突然断裂的风险。如果他不想让伤病因素成为长期困扰他的难题,他就必须妥善照顾自己。马克·因格拉说:“问题在于我们不能让他稳定下来,他的肌肉伤情频频复发,所以我们采用了非常全面的方法来处理他的案例。为了时时观察他的情况,我们为他量身定制了一套日常伸展运动,帮助他增强肌肉。他每天都要进行非常严格的练习,这样我们便能粗略地制订一个计划,从而充分发挥他的能力。”

俱乐部对这一广为关注的热点进行了明确回应,但给出的答案仍比较保守。队内有一名营养师,他会在训练后为梅西准备一杯富含维生素的奶昔,但梅西讨厌奶昔。胡安霍·布劳成为梅西的私人理疗师,并随他一起加入了国家队。布劳会在训练前帮梅西做按摩,并在训练课和比赛之后继续照料他。梅西逐渐学会了如何精简他在训练中的参与程度,从而在为比赛做好准备的同时避免新的伤病发生。“我们到达训练场时,他们往往已经在帮他做恢复治疗了。”古德约翰森回忆道。

“他让我想起了迈克尔·乔丹。如果你手上有一名和他一样的球员,你就必须时时刻刻照看他,因为你将会需要他。没有人会为他的区别待遇而感到不公平,其他的队员也都有自己的助手。”

不管怎么样,肌肉损伤都不会单是巧合所致。20岁的梅西是一个饮食习惯相当不健康的年轻人:比萨、汉堡包、炸鸡排和大量可口可乐,一天到晚都是这样。但更衣室里的感觉却是,只要你能把球踢好,几乎干什么都是允许的。这是梅西从德科尤其是罗纳尔迪尼奥身上学到的经验之一。

记者:为什么你会选择住在卡斯特利德费尔斯?

梅西:参观过许多地方后,我们决定搬到卡斯特利德费尔斯。我和我的家人都被那儿迷住了:安静平和,海滩、山脉,应有尽有。那里离巴塞罗那和诺坎普也不远,我每天都要去诺坎普训练。

记者:关于卡斯特利德费尔斯,你都了解些什么?你在哪里购物和吃东西?

梅西:我知道卡斯特利德费尔斯足球场。我去过那里,那天他们正在和丙级联赛的维拉诺瓦俱乐部踢比赛,我的一个阿根廷朋友在那里踢球,我和西班牙人队的萨瓦莱塔一起去的。出去吃饭时我都会去“大草原”餐厅、乌斯怀亚餐厅或一些其他阿根廷餐厅。我喜欢吃肉,更重要的是,我的家人可以在镇上的商店里买到阿根廷的农产品,虽然我更想找到能买到甜美的“牛角面包”(medias lunas,一种阿根廷甜蛋糕)的地方。

(西班牙真人秀《声音》对梅西的专访,《卡斯特利德费尔斯独立报》,2008年5月28日)

罗纳尔迪尼奥正影响着梅西在球场上下的成长之路,突然之间,促使他登上顶峰的一切自律、努力和牺牲都被遗忘了,因为小罗的世界为他带来了令人兴奋的全新可能和奇妙感觉。

在他如旋风般的新生活的中心,梅西勇敢地直面着他的父亲。终于,他叛逆了。18岁的他开始表现出一个青春期少年的所有特征。他想要了解生活,那种他从没体验过的生活,而这一愿景跟他与罗纳尔迪尼奥之间的奇异经历不谋而合:他迫切渴望被引入不一样的道路。

2005年9月,莱昂·梅西买下了他在巴塞罗那的第一所房子,距离他的巴西导师的住所仅50米之远。原因显而易见,这不仅是一个社交事件,也是一种足球场上的催化剂:跟小罗做了邻居就更容易接近他了。萨瓦莱塔经常来他的海滨别墅,别墅的两个宽敞的休息室里总是摆满了装着球鞋或Xbox游戏机的箱子。他们没完没了地在Xbox上玩足球游戏,而梅西总会选择巴塞罗那或阿根廷队,“有时我会控制我自己,有时我也会嘟囔说他们没把我做得跟真人一样快。但我还是控制我自己,不传球给任何人。”

这个豪宅的另一名常客是阿根廷门将奥斯卡·乌斯塔里:“他喜欢和他的朋友、家人在一起,我注意到他总是对我说:‘你不是要来看我吗?’或者当我和我的妻子、母亲和孩子们来到巴塞罗那时,他会说:‘别住酒店,住在我家里,我把我的车借给你,你想去哪儿都行。’在国家队时,如果他先到了房间,他就会等着我带着室友去找他。你知道,他就是这个样子,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这一点很好。我跟他非常相似,我们都很安静,我不会老是跟他说:‘你是最好的,你是这样的,你是那样的……’我会问候他和他的家人,但我们很少谈论足球运动员梅西。”

罗纳尔迪尼奥同样是在17岁时完成了甲级联赛处子秀,正如梅西所说的:“他知道我在经历什么。”梅西作为团体的一员被大家接纳之后,小罗和德科总爱和他一起踢一个网球大小的小球。他们会在训练课前用扭曲的动作颠球。如果小罗想出一个新的方法踢球或新的玩法,他就会笑着看看梅西。“他会做个鬼脸说:‘看到了吗?我发明了新的挑战。’”梅西在《罪盒》节目上回忆道,“他练上一两天之后,就可以完美地展示那个动作了。但我不喜欢那么做,我从不做练习。如果我尝试了不同的事情却没有做好,我会觉得很羞愧。”

然而足球的规则总是无情的。今天你踢得很好,明天你就是过去式。一位明星球员在不可避免的下坡路之前的反应通常也体现了他的性格。教练等待着时机,激发出球员身上无畏好战的一面,只是为了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液。

可是罗纳尔迪尼奥并没有对此回应,而巴西人受到的越来越多也是理所应得的批评却伤害了梅西。“罗纳尔迪尼奥忍受着很不正常的事情,”当时的梅西如是说,“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不去打搅他。很多人都在谈论罗尼,但他们所说的并不光是球场上的事情。我很不喜欢这样。我们都会有些状态起伏,我们要踢很多场比赛,每场要拼很多分钟。罗尼是我们每个人的榜样,想像他一样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并保持如此高昂的斗志是很困难的。”

“莱昂正处在青春期,”霍安·拉波尔塔评价道,“他在和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一起踢球。想象一下吧,他们把你提上一线队,然后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发觉,你,这个新来的伙计,才是真正的世界上最好的球员。这就是莱昂,一个16岁时就升入一线队的天才,一个被罗尼的生活方式深深迷住了的少年。我更愿意回忆那些积极的方面,罗尼没有孤立他,而是欢迎了他。我们都是人,我们都会犯错误,但我认为罗尼在球场上接纳莱昂的方式有很大的积极作用,此外罗尼让莱昂融入了他的朋友圈子。当时莱昂还只是个孩子,却和一些二十七八岁的成年人在一起。我认为现实生活的经验是非常重要的,你得知道什么适合你,什么不适合你,莱昂从罗尼身上学到了很多,他确实是学到了罗尼的方方面面。”

事实上,罗纳尔迪尼奥对于梅西来说并不总是好榜样。“巴萨经历了5个黯淡的赛季,然后永远微笑的罗纳尔迪尼奥给球队带来了他们那遗失的尊严,然而终于有一天,小罗纵容自己一次次彻夜狂欢,在健身房的更衣室里仍然同在按摩床上睡醒后一样松垮。”久负盛名的加泰罗尼亚记者路易·卡努特在《世界体育报》上这样描述道。辉煌时期(2004年6月)过后,小罗开始在下午在一众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单独训练,这些技术人员已深知小罗的喜好和令他分心的事物,包括他相好的女人的发色。他同意保守这些秘密来换取那些额外的训练课。在比赛期间,如果小罗感到疲惫不堪但觉得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就会告诉里杰卡尔德他的肌肉有点问题,于是教练就会找人替换他。这样的行为给队中的其他球员传达的信号是非常危险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退步都是很不正常的,而且他在以惊人的速度持续下滑。罗纳尔迪尼奥到底怎么了?连续两个赛季被评为世界足球先生之后仅过了一年,他就失去了对这项运动的热爱,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去尊严。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其根源。

2006年德国世界杯上,罗纳尔迪尼奥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4年前巴西在韩国捧起大力神杯,之后又在2004年美洲杯和2005年联合会杯上接连夺冠,因而成为本届杯赛的冠军热门。他们在小组赛连胜克罗地亚队、澳大利亚队和日本队,以9分的成绩昂首出线。

但接下来这支球队(队中包括罗纳尔多、卡卡、卡福、罗伯托·卡洛斯、卢西奥和罗纳尔迪尼奥等球星)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罗纳尔迪尼奥,这个天真至极、永远在找乐子的大男孩,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有时他会打电话叫朋友们来玩。当他需要理发的时候,却因为狗仔队而不能出门。

巴西国家队将世界杯当作远离例行事务的借口,想要摆脱强加在他们身上的诸多约束。然而他们虽然杀出了小组赛,世界新星还是遭到了谴责。他们在16强中淘汰了加纳,却因没有摆正队中失衡的心态而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败给了法国。在这个即使得到亚军也被认为是一种耻辱的国度,这次失利无疑让球迷们失望至极。

而罗纳尔迪尼奥对这项运动的热爱就是从此开始退去的,他背负了过量的重压。当初小罗为了个人愉悦而开始了这项运动,如今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它的热爱。带着世界杯赛上的重重沮丧,他回到了巴塞罗那。

在他加盟巴塞罗那的第一年,他被弟弟、妹妹和妈妈围绕着。但一段时间过后,他们开始更多地在巴西逗留。罗纳尔迪尼奥被独自留下,也失去了待在家乡的理由。体育心理学家称,对顶级足球运动员而言,他们拿到今时今日的成就越是艰辛——成为顶级球员之路都是坎坷曲折的——当他们不再受到其他需求的约束、想要弥补曾损耗的时间、想要对牺牲做出补偿时,就越是难以自律。许多人认为罗纳尔迪尼奥需要帮助,甚至不少队友也这么认为,但他不听。这也意味着他其实根本不想得到帮助。

梅西会听罗纳尔迪尼奥的话,他也看得到小罗正遭受的痛苦。两人之间的联系对他们而言仍然是至关重要的,尽管两人之间的平衡在不知不觉中已发生了变化。相比梅西对小罗的需要程度而言,现在小罗更加需要梅西。

弗兰克·里杰卡尔德认为,当一个球员开始成长,开始成为领袖,进球得分,帮球队取得胜利,占满各种体育报纸的头版,球队就不应该再与他签署为期3年以上的合同;当球员处于浪潮之巅,出于对他的尊重,他的合同应该是一年一续;等到他开始走下坡路,尽管有来自媒体和球迷的压力——他们或许会将这名球员看作是不可触犯的偶像——他也应该被交易转会。此举将延长他的职业生涯,并将为他缓解因长期保持神一般的地位所致的难以承受的压力。转会到下一个级别中对他要求和期望更少的俱乐部能让他受到欢迎并享受英雄的礼遇,而联赛级别的降低也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这是将一名偶像球员的职业生涯引向尾声的方式,也是这位荷兰名帅的信条:着陆的过程通常是颠簸忐忑的。

里杰卡尔德有自己的理论,但在巴萨他并不干涉合同的签订,而且理论和实际之间总是有很大的差别。他是那种对球员们充满责任与感激的人,因为他们给了他成为一名优秀教练的机会。他愿意妥协让步,但不乐意跟偷懒的人打交道,对他们喊停,但在当时必须有人来做这些事。你必须非常勇敢才能做出那些决定,既是为了放走球员的俱乐部,也是为了球员自身。

与此同时,巴萨在世界杯后的两个赛季中连遭重挫。第一年他们准备力争联赛冠军,却不幸输给了对手;而第二个赛季,他们与蝉联两季冠军的皇家马德里之间的积分差距一月大过一月。

梅西常在卡斯特利德费尔斯或巴塞罗那与德科、蒂亚戈·莫塔和罗纳尔迪尼奥相聚。他并不总会玩到聚会结束,因为有时他们会举行封闭式通宵聚会。第二天,他们会在抢圈训练时见面。“训练课开始时,我们会先进行抢圈,每队10个人。”滕卡特回忆道。梅西通常都会加入到巴西人的这一队,有一次巴西小队聚集了11名队员,剩下一队则只有9名。教练组的一位成员让年纪最小的梅西加入到另一队去平衡两边的人数。他反复命令梅西,4次、5次、6次,梅西没有理会,他觉得自己是这一队的一部分。最后,还是西尔维尼奥让他到了另一队去。“好吧,如果他总是像这样不成熟……”这是一位教练对此的看法,这是那种会让教练丢失权威的事情。

在那几个坠入炼狱的赛季中,巴萨一共经历了10次分歧和离心。塞缪尔·埃托奥选择与巴西人的小团体保持距离,他与罗纳尔迪尼奥之间的敌意也逐渐让球队和俱乐部分成了两派。两位球星总是在媒体上相互奚落,直到埃托奥伤愈复出不久后在一场著名的新闻发布会上爆发了。

“你们一定不要忘了,哪怕是受伤的时候,哪怕遭受了众多非难,我都一直在训练。”埃托奥说,他已厌烦了许多队友颇不专业的行为。里杰卡尔德曾公开指责他在前一场对阵桑坦德竞技的比赛中不愿踢完最后5分钟,而罗纳尔迪尼奥也继续在新闻发布室中对喀麦隆人大加非难。埃托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如果一个队友说你必须考虑整个球队,我同意。你确实应考虑球队。但我总是先为球队着想,然后才想到钱。”

罗纳尔迪尼奥的问题加剧了:一方面他在球场上的效率越来越低,另一方面,作为一名更衣室领袖,他任性不羁的行为也在给其他队员带来负面影响。董事会成员都扪心自问:毋庸置疑,梅西将是巴西人的继承者,可小罗到底是不是梅西的最佳榜样?“罗尼必须离开,他在影响着梅西,这孩子在观察一名球星的言行应是怎样的。我们绝不能让他掉进那陷阱。”董事会中的一位重要执行官员说。

一切团结都荡然无存。梅西继续纵容自己接受这位巴西“教父”的影响,而任何选择不照做的球员则会被领袖们“吃掉”——博扬就是其中一例。

突然之间,梅西开始了解到了他的新生活方式会带来的一些后果。他在巴塞罗那驾车与一辆货车发生了碰撞事故,他望向愤怒的车主,幸运的是他恰好是梅西的球迷,于是两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在巴塞罗那的夜总会里还有许多意外故事。“罗纳尔迪尼奥效应”开始分发“红利”了,但这些东西没有一样能对梅西的职业生涯有所帮助。

小罗在教他作为一名职业球员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他是梅西最好的教练。”如今滕卡特回忆说,他曾试图不让梅西跟坏孩子们混在一块儿。“罗纳尔迪尼奥的小团体有着与众不同的人生哲学。”但正如滕卡特在许多个场合对梅西说的那样,这样的人生哲学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西尔维尼奥提醒梅西,他的生活中还有很多比在晚上外出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梅西会假装听从,并装出一副无辜小孩的模样。

梅西一家人经常去巴塞罗那的阿根廷餐厅“四行诗”(Las Cuartetas)用餐,在那里,梅西的声名总会吸引许多关注。有一次,豪尔赫吃完饭后就先离开了,留下儿子自个儿面对要求签名合影的食客们。“我该去帮帮他吗?”一名侍者问。“不,不,让他慢慢习惯做这些事。他一定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忘了他是谁,他必须学会适应这一切。”豪尔赫回答。他总是会注意父亲与经理人之间的细微分隔线。

还有一次,他们离开诺坎普球场停车场时,看见一群球迷在等待球星们出来。罗纳尔迪尼奥疾驰而过,接着出来的是梅西,豪尔赫坐在他的身边,梅西也在加速行驶。父亲让他在下一个环路调头,回到球迷们那儿去,把车窗摇下来满足每一个想要签名的球迷。

谁会这样说话,父亲还是经理?无论怎么样,豪尔赫在向他展示,在提醒他,告诉他还有别的方式可以成为明星。莱昂·梅西,就像所有足球运动员一样,他的青春期被成为职业球员的梦想给偷走了。或者简单地说,他的青春期非常短暂,那就是他和罗纳尔迪尼奥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但他毫无规律的生活方式导致了一系列肌肉拉伤,这就要求他必须一改此前的行为。2007—2008赛季,一个充斥着球队的失败与失望的赛季,梅西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能继续这种生活了。

“他们过得很快活,”霍安·拉波尔塔说,“他们喜欢待在一起,喜欢那种踢球的风格。他们相处起来很快乐,但是正如人们所说的:‘有起必有落。’那一年,所有的一切都跌入低谷。我们能找出一千零一个理由,但这都是正常演进的一部分。梅西学到了很多,因为他尝过荣耀,虽然他未能出战巴黎的那场决赛,但伤病的痛苦也让他意识到许多关于他自己的问题。我从未见过罗尼有什么不良意图;恰恰相反,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也过得很快活,这确实是真的,而且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一点与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并不矛盾,因为首先他们都是人类。”

“后来,”拉波尔塔总结道,“你自己的生活将带你回归原位。梅西的反应很及时,他有时间也有足够的智慧去说:‘现在我需要纠正这一点。’从此他不再频频受伤了。”

梅西的监护人正在公众的密切关注之下发生着变化。要让梅西成为日后的那个最佳球员,还需要一个新角色的到来和一个崭新的开始。他必须摆脱闲人与朋友的干扰,让自己得到解放。

德国世界杯后,巴萨经历了纪律混乱的时期,他们设法争取西甲联赛冠军,但在接下来的2007—2008赛季,他们与两个赛季的冠军——皇家马德里的积分差距越来越大。球队打进了欧冠半决赛,他们将对阵弗格森执教的曼彻斯特联队,对方阵中有C罗、保罗·斯科尔斯和卡洛斯·特维斯。但在加泰罗尼亚,那场淘汰赛竟被解读成了一个时代的结束,甚至连董事会也可能因此而重组。“你也知道如果今天不能获胜,俱乐部将难以为继吧?”特希基·贝吉里斯坦在TV3台的一个节目上被这样问道,而该电视台对巴塞罗那俱乐部的态度通常都很和善。

与此同时,随着球队在竞技中遭遇低谷,俱乐部也正在经历一段非常紧张的政治时期。由于在如何运营俱乐部的问题上与众人发生了冲突,于霍安·拉波尔塔时代早期任俱乐部副主席的桑德罗·罗塞尔递上了一纸辞呈。他一直在暗中努力,准备给主席投上一张不信任投票。

“反对派制造了大量的压力和紧张的局势,媒体坚定地站在他们那边,放出各种谣言,造成不必要的干扰。这样的情况让俱乐部上下都歇斯底里了。”费兰·索里亚诺回忆道。这种紧张的状态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更糟糕的是,半决赛首回合两周前,球员们正在诺坎普球场踢比赛,有小偷闯入了俱乐部办公室,窃取了拉波尔塔的电脑。随后,包含俱乐部会员信息的数据库又被盗走。拉波尔塔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双方首回合以0∶0战成平手,第二回合战场转到了曼彻斯特。在老特拉福德球场,在前去与董事会共进午餐的路上,拉波尔塔有了一种预感:“我感到我们的处境岌岌可危,今天的情况将会充满戏剧性,今天就是终点了。”那一天,比赛期间巴萨主席在VIP包厢里一反常态地把他的情绪都表露无遗。

当时,小罗已从里杰卡尔德的球队里神秘失踪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贡献给球队的了,荷兰教头则决定不让他随队出征。那场比赛见证了梅西和青涩的C罗之间的首次对决,后者至此为止在重大赛事上屡屡失意,当场比赛他被要求违背自己的意愿出任9号位。在那晚的老特拉福德,梅西的表现更加出色,他一手主导了巴萨的汹涌攻势。斯科尔斯利用防守反击打进一球,接着梅西险些扳平了比分,但却被范德萨阻挡了下来。比赛形势非常胶着,但人们也深刻地意识到:这支球队只是从前那支巴萨的影子,它很快就将分崩离析。

巴萨被曼联淘汰出局,带着糟糕的成绩结束了这一年。巴萨在西甲中排名第三,以18分的差距遥遥落后银河舰队,还不得不在伯纳乌球场的德比战中列队欢迎已经提前夺冠的皇马入场;他们因此必须要在下个赛季欧冠联赛的资格赛阶段与对手角逐出线名额。在西班牙国王杯半决赛中,他们被罗纳德·科曼执教的巴伦西亚队淘汰,后者最终也斩获了冠军。

董事会并不急着考虑“我们应该怎样照料梅西”,但不得不决定如何处理弗兰克·里杰卡尔德,如何搞定越来越多的敌人。俱乐部的变化周期必须要围绕阿根廷人来制定,正如拉波尔塔在与本书作者的独家谈话中所承认的:

拉波尔塔:我注意到很多次,当你对莱昂做出评论或者给他一些建议时,他会思考,也会吸收。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了,但却还没有获得他应得的个人荣誉。卡卡在2007年12月获得了金球奖,梅西名列第三,C罗排在第二。记得我们在飞机上交谈时,我对他说:“莱昂,你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了。球队开始赢球的那一天,你也会开始收获个人奖项。”当时罗纳尔迪尼奥还在俱乐部,但即使罗尼自己也从第一天起就意识到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卓越非凡的家伙。两年来我们没有收获任何冠军,这也反映在年度最佳球员的票数上,我对他这样说过,我想他也对自己进行了反思。

吉列姆·巴拉格:那是一个令人沮丧的赛季。

拉波尔塔:我们的确必须做出重大抉择。我们与董事会和足球主管一起做了总结,认为球队必须改头换面。球队领袖也一样,我与那些本土球员(哈维、伊涅斯塔、普约尔、维克托·巴尔德斯)进行了交谈。得益于他们从德科和其他队友身上学到的东西,如今他们已经成熟了,他们必须成为更衣室的领袖。显然,莱昂会成为最卓越的领袖。从那时起,未经莱昂的批准和默许,谁都不会随意行事,而莱昂则总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来建立这些秩序。

吉列姆·巴拉格:董事会还决定,下一任主教练要么是何塞·穆里尼奥,要么是佩普·瓜迪奥拉。你们选择了瓜迪奥拉,这是出于他与俱乐部的关系及对球队的了解。在欧冠半决赛后的那顿著名的晚餐上,瓜迪奥拉对你说,“你们没种”(原文为加泰罗尼亚语“No tindràscolons”)选择他来替代里杰卡尔德的。你们提到梅西了吗?

拉波尔塔:当然提到了。我们谈到了很多球员,他想要和不想要的。而至于莱昂,佩普反复在说:“一台机器,他就是一台机器。”每次说起梅西,佩普总会说他是最棒的,像一台机器。我们也谈到了跟罗尼和德科有关的话题。当时我们讨论了埃托奥的去留,我认为我们留住他是正确的选择。亨利几乎已经完全融入球队了,而且状态良好。当然我们也谈到了梅西,他将成为俱乐部的焦点。

赛季一结束,霍安·拉波尔塔就驱车前往卡斯特利德费尔斯,拜访了罗纳尔迪尼奥的家。小罗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巴萨主席已经和他说过,如果球队没有任何斩获,他们就改变计划。佩普·瓜迪奥拉曾对巴萨主席说,他真希望能让小罗变回原来的那个样子,但也承认这是不可能的。拉波尔塔认为,应该由主席出面,和这位曾改变了俱乐部历史的球员当面交流球队的决定。“罗尼,我们认为已经是时候结束你在巴萨的时光了。”小罗和拉波尔塔之间的谈话让人颇有感触。当时罗纳尔迪尼奥的姐姐也在场。

他们谈论了两年前的那届世界杯。霍安知道这件事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也知道他一直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在巴西队失利后对他做出如此消极的反应。三人都认为他的处境很不公平,那些批评太过分了,而罗纳尔迪尼奥还未能从这件事中恢复过来。

“罗尼,我们的期望没有实现,就如同我和你说过的,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了。米兰想要你,曼城也想要你,你必须要做决定。”拉波尔塔告诉他。

拉波尔塔曾和罗纳尔迪尼奥的哥哥兼经纪人罗伯托·德阿西斯谈过,就是以防俱乐部做出这样的决定。在经济方面最吸引人的报价来自曼城,但对于小罗来说更具吸引力的则是AC米兰,后者也终以2500万欧元签下了他。

小罗对拉波尔塔说他能理解,他会选择一支球队,他很高兴拉波尔塔亲自前来和他交涉。他不会忘记圣诞节时,俱乐部内外很多人都想甩了他,但拉波尔塔却说服了他们,让他踢完这个赛季,出于尊敬和感激。这是小罗应得的。那就是拉波尔塔的想法,他与小罗拥抱分别,不禁潸然泪下,罗纳尔迪尼奥也哭了。

霍安·拉波尔塔离开罗纳尔迪尼奥家时,他大叹了一口气,此中夹杂着悲伤与宽慰。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听着,你在家吗?我来找你。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他给豪尔赫·梅西打了电话,后者和儿子一起就住在小罗隔壁的宅子里。董事会还做了另一个决定,拉波尔塔想亲自通知他们。

拉波尔塔知道梅西和小罗之间的关系很特别,他决定第一时间把挚友即将离队的消息告诉这位阿根廷少年。此外,董事会希望梅西能成为球队的核心焦点。

“莱昂必须承担领袖的职责,接替罗纳尔迪尼奥的角色,”拉波尔塔一脸庄重地说,“你要承担起责任,10号球衣是你的了。”

他们谈到梅西的朋友时,梅西不禁低下了头,但是他接受了挑战。他知道这是他作为职业球员不得不做的。拉波尔塔明白,他必须为他手上的新星激发更多热情,如果他能够成功,梅西就将帮他收获胜利,达到目标。他告诉梅西,队中的本土球员将被赋予更重要的角色,还与梅西分享了教练组的计划。新任教练将会是佩普·瓜迪奥拉。“佩普会理解你的,他对俱乐部的里里外外都很熟悉,他认为你就像一台机器。”拉波尔塔说道。俱乐部已经签下了丹尼·阿尔维斯和埃里克·阿比达尔,杰拉德·皮克也快加盟了。

“签下皮克吧,主席先生,签下他,我们在青年队一起踢球的时候他总是很照顾我。”梅西说。

如今他将成为球队孤立无援的新名誉领袖,有一个问题也随之变得无可避免了。“你还想要谁入队?”拉波尔塔记得他曾这样问梅西。德科和莫塔已经被交易了——又走了两个朋友,也许埃托奥也会离开。从理论上说,这支正在成型的新巴萨实力不弱,但还需要得到队中新核心的认可。梅西的家人也参与了这次会话,这一刻他们夹杂着复杂的情感,看到梅西因好朋友的离开而悲伤。他们尤其记得,有场比赛罗纳尔迪尼奥在养伤,梅西踢进了一个球,然后高高举起双手,伸出了十个指头以示庆祝。这是为了那个即将离开的10号,为了他的挚友。但董事们也想让梅西看到,罗纳尔迪尼奥离队都是为了他好。他们还想让他看见,球队的新援和他们关于球队动态的决定都将为他带来帮助。

梅西也是这样看待的。

弗兰克终究不会冲球员们发火。在他本应该生气的时候,他却不会真的发火,因为他很宠爱他们,最后他和球员们一起赢得了两个联赛冠军和欧冠联赛冠军……

(特希基·贝吉里斯坦)

弗兰克·里杰卡尔德和罗纳尔迪尼奥在队史上最困难的时期之一来到了巴萨,并努力把巴萨带回了他们应得的地位。球队的负责人——包括管理层在内——选择了一种长远的经营模式,而后来的一系列错误决定导致了最后的螺旋式衰落,这在根本上也是成功带来的后果。可悲的是,往往消化失败的过程比失败本身艰难得多。

弗兰克和罗纳尔迪尼奥都陪梅西走过了他的青春期之旅,不仅向他展示了如何成为职业球员,让他发现了新的规则,但也带他走向了他努力想要往回走的不归路。“我刚来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埃聚尔·古德约翰森说道,“两年后,他成了一个男人。10号很适合他。你不会看到他在健身房里锻炼或多做额外的训练,可是他却有一样很难得的东西:他知道属于他的时机来了,而且他用双手将它牢牢握住。”

仍有一件事等待着莱昂·梅西去做。

如今,罗纳尔迪尼奥很遗憾没能在巴塞罗那多踢几年,没能好好享受“小跳蚤”的成长历程。但也许正是由于他的缺席,梅西才能如此顺利地成长。

那年夏天两人分别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不会再如往日一样经常见到彼此或同场竞技了,距离会让一切变淡。

果不其然,巴西人离开巴塞罗那后,巴萨和AC米兰交过几次手,之后这两个好朋友就失去了联系。

2008年夏,8月19日,北京工人体育场。巴西队在奥运会半决赛上与阿根廷队相遇。罗纳尔迪尼奥身穿金丝雀球衣,梅西则披着蓝白色战袍。阿根廷队3∶0获胜。

在比赛结束后,梅西找到了罗纳尔迪尼奥失落的身影。

他们给了彼此一个至今难忘的拥抱。

6.梅西并非生来即是天才——谁都不是

“迭戈,迭戈,非常荣幸能欢迎世界最佳球员来到我们的城市。”

“最佳球员已经来到罗萨里奥市踢球了!他的名字是卡尔洛维奇。”

这是1993年卡尔洛维奇来到罗萨里奥市时,马拉多纳的回应。卡尔洛维奇,这听起来像是南斯拉夫人的名字——移民者的名字,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街头巷尾,罗萨里奥市的人们凑上来——那是卡尔洛维奇吗?!足球传奇,连续穿裆之王。这个人,立于足球之上,使时间静止了。某天他用一个脚后跟磕球,将球挑过了他的3名对手,成功逃出防守陷阱。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梅西的技艺、雷东多的技艺、马拉多纳的技艺,都深深地刻在他的DNA里。那不是迭戈,不是梅西,那是卡尔洛维奇。他是最伟大的。

大家都这么说。

没有任何一部讲述20世纪70年代阿根廷球员“叉子”卡尔洛维奇的影片,但你可以找到一些剪报和奇怪的照片,里边有这名球员的长腿和长鬓角,他的一双大手紧紧地反插在身后的口袋里——一个来自邻里间的足球运动员。那些叙述精彩时刻的文章,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们的口口相传而愈加精彩,叙述传奇比赛的文章尤其如此。

不久前人们询问卡尔洛维奇,如今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踢球了,当他回想起过去人们在站台上呼喊他的名字,从圣菲省的各处赶来看他的比赛,他会作何感想?“告诉我们,”他们说,“如果时间能倒流,你会做什么不同的事吗?”在那天结束前,他只参加过两场甲级联赛。卡尔洛维奇紧闭着双唇。“别。”他转了一下头,“别,先生,别问我那个问题……”他咬了一下嘴唇,脸扭曲了。“别,别是那个问题。”然后他哭了。

在20世纪来临前夕,来自欧洲各地的移民涌入阿根廷,以便从这个国家的经济繁荣中获益。马里奥·卡尔洛维奇便是其中之一,他和其他南斯拉夫民众一样,为了逃避巴尔干地区的持续动荡,在罗萨里奥市西部的贝尔格拉诺区落户,在那里养育他的后代。他有7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叫托马斯·费利佩,出生于1948年。他后来有了个绰号叫“叉子”,大概是因为他的高个儿与细腿——其实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绰号的含义和起源。和当时周围的人一样,足球是他的激情所在。他15岁时就被邀请到罗萨里奥中央队的少年组,5年多后,成功完成了一线队处子秀。他参加了两次甲级联赛,这就是背后的故事了。

卡尔洛维奇是被阿根廷人称之为“飞轮”的左脚防守型中前卫。他有出众的技巧和宽阔的视野,但缺乏速度。那天他的技术才华未能打动教练们,卡洛斯·格里尼奥尔便是其中之一。卡洛斯想寻觅的是拥有健硕体格的人,而非拥有技术才华者。尽管身高达到6英尺(约1.83米),但卡尔洛维奇不擅长抢夺高空球,并不是人们眼中的“标准型”。

他没有哪些地方是标准的。

在有特殊比赛的一天,球队正准备离开罗萨里奥市,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他提着个小袋子,登上巴士,向司机点点头,忽视周围的所有人,直接走到车厢里边去了。”著名的圣菲记者爱德华多·阿梅斯·德帕斯回忆道,他曾在其著作《足球生命》(La vida por el fútbol)一书中动情地描写了那个时代。“10或15分钟后,其他球员仍然没有出现,他走到前面问司机他们何时能离开。‘孩子,按往常我们总是在2:30~2:45出发。’由于厌倦了等待,他离开这辆巴士,再没有回来。几天后,在一场业余邀请赛上,人们发现他已经在为临近贝尔格拉诺地区的里约黑人队效力了。”

“有很多时候,”他如今神秘地解释道,“中央队的有些事情我并不喜欢,这些事让我感到被疏离了,所以我离开了。”几个月后,他又重新出现在科尔多瓦中央队——罗萨里奥市的第三家俱乐部,他待了超过10年的“家”。那家俱乐部一直处于“歹徒帮”(罗萨里奥中央队)和“麻风病院”(纽维尔斯老男孩队)的风头之下。可就是在那里,他赢得了C组冠军并于1973年晋升到了B组,他穿着这件查鲁亚球衣在4个不同的时期一共打了236场比赛,并攻入28球。他的风格和他的技巧类似于胡安·罗曼·里克尔梅,永远刻在了贝尔格拉诺地区和塔布拉达地区人民的心中,优雅的加维诺索萨体育场就坐落在塔布拉达。就是在这里,前毕尔巴鄂队教练马塞洛·贝尔萨在4年之间频繁地来此“朝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看“叉子”踢球。现在这座体育场在入口处有一幅卡尔洛维奇的壁画,这是多年以前应Canal+频道的请求绘制的,他们专程从马德里赶来拍关于卡尔洛维奇的纪录片。

在科尔多瓦中央队的那些年,他的传奇传遍南美平原。在与洛斯安第斯俱乐部(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比赛的前一天下午,卡尔洛维奇意识到没带需出示给裁判以参加这场比赛的必要文件,他忘在了罗萨里奥市。一个听说过卡尔洛维奇但没有见过(B组比赛不会被电视转播)的当地董事走近了一位工作人员,仅为了提出一个请求:“请让他踢吧。我认识这个有长头发和胡子的人,他是‘叉子’。让他踢吧,因为或许我们永远不可能在周围地区的其他人身上欣赏到同样的风采。”

1974年4月17日晚,在纽维尔斯老男孩的主场,“叉子”卡尔洛维奇的传奇赢得了国家级的地位和永恒的历史价值。弗拉迪斯拉奥·卡普执教的阿根廷队当时正准备前往德国参加世界杯。为了阿根廷体育记者协会的慈善事业,国家队正在寻找对手进行友谊赛,然后选中了罗萨里奥市的一支联队。10位甲级联赛球员受到召集(其中5人分别来自罗萨里奥市的两支主要球队——纽维尔斯老男孩队和罗萨里奥中央队),另外一人是乙级联赛的球员,科尔多瓦队的5号卡尔洛维奇。他们从来没有一起训练过,并且在开球前约两小时才到达球场。

体育场挤满了人。那里没有电视摄像机,也没人拍,但是那些在场的人(足球运动员、教练、球迷们),加上奥斯卡·比丹纳在LT8频道上令人难忘的解说评论,所有人都在谈论这场“罗萨里奥之舞”和它所有的荣耀。没有人能阻挡卡尔洛维奇,“叉子”自己解释道:“我穿裆过掉了一名后卫,当他转过身时,我又一次完成了穿裆过人。这是我踢球的方式,但是那天,整个体育场疯狂了。”之前从未有人尝试过这种连续穿裆过人,而这首创的一次,便用在了史上获得南美解放者杯冠军次数最多的后卫潘乔·萨身上。最终,这支国家队的挫败感越发沉重,感到自取其辱,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并不总按他们设想的发展。半场时比分是3∶0。在更衣室里,弗拉迪斯拉奥·卡普走到罗萨里奥市的管理者面前,让他“换下5号球员”。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卡尔洛维奇下半场仍旧上场了。

罗萨里奥队最终以3∶1的胜利结束了这场比赛,而后阿根廷国家队被整个体育场里欢呼庆祝的人嘲笑,这一次,人们不再区分谁是“歹徒帮队”的、谁是“麻风病院”的了,这便是足球的光荣与壮丽最纯粹的形式。对“叉子”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有新合约或是能加入新的精英俱乐部,但他总是回到被阿梅斯·德帕斯称之为其“初恋”的地方。“街坊邻里、他的朋友,还有他确立自己地位的业余锦标赛,都在那里,他无需证明什么,只是享受比赛的纯粹快感。在那些俱乐部里效力的时候,他从未停下过进攻的步伐,从不会在竞争中失败,他享受着比赛,正如他在里约黑人锦标赛上所做的。”他在贝尔格拉诺的街坊邻居们回忆道,“他在训练或比赛之后,会继续在街上和男孩子们踢球,不论是与什么年龄阶段的,在什么时间或是什么场地,只要能踢,那就行。”

“我爱年轻人们踢球的方式,我爱波特雷罗的球员们。”卡尔洛维奇回忆道,“以前的球员留下得很少了,如今球员们都在人工草皮上开始训练,但以前是真草,更多的草。更何况,没有更多的空间了。那天,罗萨里奥市人潮涌动。一开始那里还有许多位子,但之后便是水泄不通。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喜欢在街上踢——当一位球员踏上球场时,他抬头望去看到看台上有6万、10万名观众,他又怎么去享受比赛呢?他根本不能真正踢球。那些在看台上的人,他们的要求,他们的侮辱……”

1976年,他与里瓦达维亚独立队签约,这是门多萨市的一家俱乐部。一个星期六,半场休息前他故意犯规被红牌罚下。他必须被罚下:如果他没被罚下,他就会错过回罗萨里奥市的公车,而周日就是母亲节了。另一次,那是非常炎热的一天,人们宁愿在家里无所事事,而“叉子”和几个队友在努力地把球踢到场上有几棵树遮挡的地方,然后他们只是相互传球,对方没人能将其抢走。大约10分钟后,裁判停止了比赛。“拜托,小伙子们,好好踢球!”“叉子”回答说:“裁判,在阳光下太热了!”

“‘叉子’是一个足球界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也因此没能更早在甲级联赛出道。”阿梅斯·德帕斯说道,“直到他21岁,他才上演了他的处子秀。他们说,他只在想踢的时候踢球,只在自己喜欢时踢。我不认为那句话完全正确,他享受踢球,那份热爱存在于他的血液之中,但他从来没有将足球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也从不对协商签订合同感兴趣。他想踢球,那便是所有,这是一种纯粹的踢球乐趣。”

在门多萨市只待了一年,卡尔洛维奇便回到了圣菲省,这一次是带着大把科隆币回来的。可他只参加了两场正式比赛,肌肉损伤便开始侵蚀他的职业生涯。他回到了科尔多瓦中央队,在那儿他得到了第二次晋升。他开始因为缺乏接受训练的欲望和野心而著称。据罗萨里奥之外某个他曾效力过的俱乐部说,他要求一辆车作为合同的一部分,当他们给了他之后,他上车便开回了贝尔格拉诺的家,再也没有回来。

比赛那天早晨,科尔多瓦中央队在加维诺索尔会面,出发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叉子”没有到,他睡过头了。他们去寻找他,看到他穿着裤衩,蓬头垢面地走下楼梯。那基本上也就是他们带他去首都时他的模样了,没人记得他们和哪支球队踢,也许是圣洛伦索队,那天科尔多瓦队赢了。1∶0,来自“叉子”的进球。我们都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有人在讲述这故事,所以它一定是真的。难道不是吗?

“叉子”退役了,但是在3年多的销声匿迹后,他重返赛场。那年是1986年。他常常走着完成比赛,但是他能抢在其他任何人之前预判传球。那是他的最后一个赛季。许多年后,仍有人看到他送出40码开外的传球,并做出即兴的盘带动作。

卡尔洛维奇是梅西的对立面:他的名气和他职业生涯的巅峰都停留在圣菲省,他被人们崇拜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传奇在罗萨里奥市家喻户晓。这是一位不复存在的、充满感情的、几乎是诗一般的球员。这就是塞萨尔·路易斯·梅诺蒂、何塞·佩克尔曼、卡洛斯·格里尼奥尔、阿尔多·波伊、马塞洛·贝尔萨、恩里克·沃尔夫、卡洛斯·艾玛和马里奥·基勒等阿根廷足球传奇口口相传的故事。“在‘叉子’——这个我们不再拥有的球员活跃时,我记得自己还是一个小男孩。”罗萨里奥市人,前巴萨主教练塔塔·马蒂诺说道,“他能来回穿裆,人们为他陷入狂热,但最重要的是他那不可思议的业余精神,以及罗萨里奥市的标志——对足球特有的激情。他会以同样的信念来对待世界杯和与伙伴的一场普通比赛,他几乎拥有一切成为伟人所需的特质。”需要强调的是这个词——几乎。

“‘达到巅峰’是什么意思?”“叉子”问道,“事实是,除了踢足球外我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的野心。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远离我的街坊四邻、我父母的家,我每天都会去我最老的朋友之一瓦斯科·阿尔托拉家待会儿。我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当我效力于科尔多瓦中央队时,如果可以,我宁愿独自在杂物间更衣,而不是在更衣室。我只是喜欢安静,并不是出于任何恶意。”

不再踢足球后,他当过泥瓦工,但生活给了他沉重的一击。阿梅斯·德帕斯解释道:“我并不知道‘叉子’在被一种可怕的骨质疏松症侵蚀,这种病可能毁掉他的臀部,令他几近残废。”“叉子”疯狂地到处上门求助,但收获甚微。“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咨询我的朋友,著名创伤学博士和前球员卡洛斯·兰切洛蒂。”阿梅斯·德帕斯补充道,当时他决心要解决这一问题,“他告诉我,他会免费为‘叉子’手术,手术成本和术后护理都免费,但‘叉子’需要装上假肢。起初,这一请求并未得到许可,因为缺乏此类情形的相应资金准备,但之后他们向公共卫生部长进行了求助。最后,9月的第一天,订购的假肢送到了。”

那个致敬之夜有两场义赛,由阿梅斯·德帕斯和他朋友们、孩子们以及罗萨里奥马拉多纳教堂共同组织,入场费用只需1欧元。“我们完全惊呆了,一大群杰出的足球运动员参加了那些比赛。”这名资深记者回忆道。

那一天,托马斯·费利佩,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叉子”卡尔洛维奇哭了。而几年后人们问起他职业生涯的变化时他说:“别,不要问我这个……”时,他也哭了。

唯一使卡尔洛维奇感兴趣的是足球,而他从来不习惯承诺些什么。他拥有建立伟大职业生涯的一切特质,但缺乏维持它的纪律性。“这感觉好像是一个有思考能力的球在牵着卡尔洛维奇的鼻子走,让他在球场上创造艺术,但同时又在背后拉着他不让他继续前进。”一位名叫梅诺蒂的业余球员说道。

据说,“叉子”刚出道时,教练痴迷于挑选体魄健硕的球员,他们试图把足球从一种艺术形式转化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他们说,当时是阿根廷足球一段令人厌恶的时期,尽管此话有些不太真实。“可能他所缺乏的是配得上这样级别的足球比赛的职业精神。”前足球运动员和教练卡洛斯·艾马尔谈道。

梅诺蒂补充道:“他从来没有获得足以支持他球技的体能储备,更重要的是,从未有任何人能陪伴他、理解他。这是一种遗憾,因为卡尔洛维奇原本应该成为阿根廷足球历史上最重要的球员之一。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许他厌倦了职业足球生涯,也许他只想开心地踢球。”

不是人人都适合当第一,成为众人仰慕之人。潘齐·费拉罗说:“当那些情况出现在梅西面前时,梅西都一一泰然处之。在此之前,他经历了很多事情,遭受了很多苦难,但他现在都挺过来了,他从不认输。面对这些事情,有些人生活变得迷茫,看不见前进的方向;有些人发现他们处于风暴之中,但他们仍然熬了过去。为什么这么多的青少年没能熬过去?正如卡尔洛维奇、罗达斯,他们都是伟大的球员,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俩都没有成功。而对我来说,当人们说‘他一点儿也不幸运’时,我会恼怒。

“事实是他们没有足够努力,他们没有走出去并为此一搏。这就是为什么能到达巅峰并在此停留的人都应受到称赞,譬如像哈维尔·萨内蒂、加夫列尔·巴蒂斯图塔、沃尔特·萨穆埃尔和埃尔南·克雷斯波这样的球员,我称赞这些人。但那些试了一下就放弃的人……不!”

这是另一个视角。梅西舒服地坐在巴塞罗那家的沙发上接受阿根廷电视频道TyC的采访时,倾吐了他的心声:

记者:你有跟自己说“我是一个失败者,我并不好,我哪儿也不能去,我不可能成为一名职业球员”的时候吗?

梅西:没有。有些比赛我没进球或踢得不好,得到糟糕透顶的评论是理所应当的,如此我才能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踢得好,什么时候踢得糟糕。

记者:你有没有在某个瞬间想过,自己不想再踢职业足球了?

梅西:没有。抛弃这一切?没有。当时的我清楚自己的梦想是在甲级联赛踢球,而我那时做的就是为之奋斗。有些比赛我什么成就也没有取得,当时我就强烈批评自己。但是,放弃?决不。

记者:你是否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做准备活动?比如说和心理医师聊天。因为压力如此之大,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来的,对吧?

梅西:不,我不常说话,我不喜欢谈论私人事情。从我这里获得关于私生活的情况是非常难的。我必须是在与家人或非常亲密的朋友一起时,才能舒适地谈论自己,然而即使在那种时刻,我仍然会回避一些个人的负面情绪。当我年纪变大,我和家人们分享得更多了,但在一开始时,是几乎不谈的。

记者:但是,你从来没有和心理学家聊过天吗?

梅西:不,不,基于我刚才所述的理由,我不喜欢那样。我不喜欢谈论我的个人生活,如果我真的谈了,那就是浪费时间,因为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何塞普·马里亚·明格利亚说,某种程度上可以确定,梅西“来自一颗奇妙的星球,许多卓越之人都来自那儿,建筑师、医生、小提琴家们都在那里诞生。他们是被上帝选中的人”。有趣的是,豪尔赫·梅西从不称他的儿子为“天才”,但是许多人都这么称呼他,把他归在这一类别里实际上抹杀了他实现今天这些成就所付出的艰难与汗水。而“天才”这个词表明,他的崛起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是一个天才吗?他肯定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不都是吗?光是我们的指纹便是对此的证明。那究竟是什么使梅西脱颖而出的呢?或者,为什么我们选择继续从众,而那些有着极佳天赋的人却与我们渐行渐远?以及,这种天赋从何而来?是出于遗传、激情,还是环境?需要投入多少个小时到足球运动中,才能成为下一个梅西?

他的天赋无疑是独一无二的,这种天赋与马拉多纳或罗纳尔多的有很大的不同。但在球技之上,是什么驱动力使他每天都变得更好呢?以及,是不是就是那种驱动力,锲而不舍地将其抬升到职业巅峰?这种驱动力能被传授吗?它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可以后天习得的?

《超凡者:关于成功的故事》(Outliers:The Story of Success)一书对天赋和成功进行了深入研究。作者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谈到了生物学家经常谈论的有机体“生态学”:“森林中最高橡树的形成是由于没有其他的树遮挡阳光,由于它扎根的土地厚而肥沃,由于没有兔子在啃它的树皮,由于在它成长前伐木工人没将其砍倒。”成功的人有顽强的种子,但仍然需要肥沃的土壤、分心的兔子和盯着其他树的伐木者的帮助。

教练、博主、体育教官和运动心理学家佩德罗·戈麦斯在为该书整理特定领域出类拔萃之人的十项共同特点,也就是说,十种使梅西独一无二的特质。其中讨论了一些必须的牺牲,这从某种程度上可以为那些希望到达事业顶峰的人提供参考——足球领域,或是任何其他领域,也尽可能为那些正踌躇满志地(或反之)思考孩子发展的家长提供参考。我的孩子是否适合干这行?他能走得远吗?我是否应该领着他走这条路?

已故演员克里斯托弗·里夫,这个最懂得跌宕与起伏、胜利和苦痛的人谈道:“许多梦想在刚开始时看起来是不可能实现的,后来成了不大可能的,最后当我们决心要做时,它们的实现势不可挡。”

梅西下定决心要成为最伟大的球员之一,并且义无反顾。这就是我认为他之所以能成功的原因。

必备技能之“能够学习”

1.家庭与足球背景

对我老爸来说,我永远踢得不够好。小时候我每场能射入4球,但是对他来说,仍不够好。他总是提出批评,这让我每一次都想变得更加成功,

希望他能对我说“踢得真棒”。只有区区几次他说过“你踢得不错”。

(莱昂·梅西)

他尽管去踢,我们操办了其他一切事情。我住在西班牙,马蒂亚斯在阿根廷,我和他爷爷管理他的事务。像梅西这样的球星是很难伺候的,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支持系统,因为只有足球令他感兴趣。当有人在足球世界里达到我弟弟这样的知名度和声望时,他就处于被各种谣言和虚假新闻攻击的境遇。人们都在谈论他的收入,他们说他已经疏远了之前与自己亲密的人,说他除了足球和名利之外什么也不在乎。事实上,与梅西走得近的人都清楚,那些谣言都不是真实的。

(罗德里戈·梅西)

从一开始,梅西一家人就团结起来为他筑造一个防火墙。他还在继续成长,不久之后,很明显他需要新的防卫盾牌,来对抗恶意利益相关者,有些是他曾经信任的同事,他们出于贪婪和私利,试图从梅西身上剥削利益。合约被匆匆地签署,之后一些令人惊奇的、不为梅西最大利益考虑的条款才露出它的真正面目。梅西一家如今还有很多诉讼处于审理之中,被告是那些他们曾认为是朋友的人。

“这一家人与经纪人之间有着非常不好的交往经历,结果就是现在他们以家族企业的方式来运作,唯一的目标就是保障梅西的足球未来。”拉玛西亚的一位主管卡莱斯·福格拉解释道,“他们的目的是保证没有人拿走理所当然属于梅西的钱。梅西已经成为一个品牌,一个显赫的品牌。他们凝聚在一起,紧密协作。”

如前所述,父亲作为儿子的经纪人会形成一个动力场,那非常不同于普通的父子关系。过去的几年,梅西的父亲已经决定和其他经纪人一样收取梅西的佣金,在他的钱和他儿子的钱之间划了明确的三八线,并试图解决威胁这种联系的潜在困难。他们觉得收取酬劳,比不拿任何钱或等着自己的儿子回报自己要好,这也防止了金钱成为导致关系分裂的因素。

所以基本上梅西活在他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考虑,这是实践智慧的标志。“他知道他很擅长足球,所以世俗世界带给他的困扰越少,他就能做得越好。”福格拉强调,“有人说,作为一个人他是有局限性的,而他明白做非常规的事是会制造麻烦的。”所以他不这么做。他家里人这么建议他,(他全盛时)瓜迪奥拉这么建议他,为数不多和他走得很近的人也这么建议他。而一天结束之后,梅西又变回了那个顾家的男人。

“远离足球时,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最理解梅西的人之一——理疗师胡安霍·布劳这么描述道。他在梅西刚被弗兰克·里杰卡尔德提拔到一线队的时候,就认识梅西了,在接下来的6年时间里,他一直陪伴在梅西左右,从加泰罗尼亚俱乐部到国家队,甚至是在假期里。他给梅西的身体以指导,帮助他从伤病中恢复,并教他如何避免伤病。他们每年都会在一起度过数百个小时,因此他近距离地看到了梅西的改变。“我觉得我是‘他的人’中的一员,这群人的数量非常小,但是他从未问过我能否适应。如果他觉得我心情很糟,或者有什么困扰着我,他会试着帮我寻求解决方法。他会问道:‘你是怎么啦?’他有那种观念,有那种照顾自己人的方式。”

拥有一位熟悉的、高要求并善解人意的随从人员是成为卓越运动员的必要基础。但是,或许更重要的是他家人支持他的方式(特别是梅西4岁时住在罗萨里奥以色列大街做抢圈游戏时家人的积极反应),迫使他努力获得成功。如果你的父亲、祖母或其他家庭成员,这些看着你长大的人对待你就像神一样,那么你就要确保你符合让他们开心的标准。梅西的球踢得出色而自然,但是为了从他这一代其他拥有同样狂热爱好的球员中脱颖而出,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技能,并通过技能获得认同。

足球在梅西的家庭是很有价值的奖品,当然,孩子们会被家长的喜恶而左右。如果你在家里听到“某某是一名伟大的作家”或者你到一个朋友家做客时看到他家人正在看这名作家的书,你就会在某一刻心里暗想:“我也想做到这一点。”如果你喜欢它,你最终会使它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模仿和获得的欲望是驱使人之所以为人的动力之一,梅西的欲望是他父亲和更广义的家庭成员激发的。所有的男人都想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在梦想的道路上并肩前进。

没有什么是偶然的。在拉斐尔·纳达尔的成长时期,他的两个叔叔都在打网球。事实上,他们两人之一,正是前巴塞罗那和西班牙国家队的中后卫米格尔·安赫尔·纳达尔,他曾经不得不在足球和网球之间做出抉择。才3岁的时候,纳达尔就已经在网球场上玩耍了。他的祖母后来回忆道,她开始听说他非常棒时,曾多次跑去看他是否真的具有天赋,于是纳达尔再一次经历了家人们的亲眼见证。马内尔·埃斯蒂亚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水球运动员,他有一个哥哥也在从事这项运动,虽然一开始时他想要成为的是一名游泳运动员,但在青春期时他改变了方向。

而梅西很瘦,而且个头很小,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出色的足球天赋很好地补偿了他的硬件缺陷。

一个足球运动员的能力被最亲近的人如何看待和评价,将最终决定他如何定义自己的成功,这些人包括父母、教练、其他球员和俱乐部的雇员。“你是最棒的”是对成功的特殊描述,这种描述把球员的胜利和优越性放在其他人之上。另一方面,如果梅西被鼓励将注意力集中在“奋斗”和“不断进步”上(豪尔赫·梅西的人生哲学),那么他的潜力就会被无限激发,不论是赢是输。多少次我们曾听到梅西说:“我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

金融危机冲击阿根廷之前,他的家人生活都比较宽裕,因此有能力承担梅西全部的必要费用,他们得以进入足球青训营的世界。事实上,在过去的40年里已经很少有来自于贫民阶层的阿根廷足球运动员了。当时相对稳定的经济基础成了梅西周围保护网的一部分。

在经济方面,他和晋升到甲级联赛的绝大多数球员没有什么不同。这些球员们能从日常生活的负担中解放出来,能自由地追逐梦想。

就像在纽维尔斯老男孩队一样,在格兰多利考验也出现在河床队和巴塞罗那队,梅西被安排与比他大的孩子比赛,与最出色的球员进行较量,和在大街上与他的哥哥较量很相似,即使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也从不埋怨,从不替自己找借口。这些经历强化了他的人格,坚定了他的决心。这也让他的学习过程更加困难,就像泰格·伍兹(美国高尔夫巨星)在训练课上会故意将球打进沙子,从而对自己提出更严格的要求。一流的球员,甚至是年长的球员们,都在帮助改善训练课的学习质量,以强化胜利所需要的精神基础——野心。优秀的教练也是关键,优秀来自于对宏伟目标的不断追求,而这一目标有时是需由教练来辨识的,教练是唯一能判断目标的实现是否可行的人。

据说,巴西足球成功的原因之一在于,巴西的球员们在小型室内球场里训练传球,这与梅西11岁前一直在马尔维纳斯群岛上做的很相似。球更小,对精确度的要求就更高,鼓励球员更多传球,较小的空间也让你触球的时间倍增。在纽维尔斯老男孩队时,梅西发现有一家俱乐部在寻找具有团队配合意识和出色球技的球员,也就是教练基克·多明戈斯所说的,对足球有“持续不断的愉悦享受”,有一种奇妙的复杂感觉。

结婚后不久,豪尔赫和塞莉亚就考虑移民澳大利亚。梅西本来很可能出生在悉尼,那儿没有大力支持足球事业的基础设施,也没有球队会因赏识他的团队意识和出色球技而将他挑选出来。豪尔赫夫妇的决定有助于梅西的成长,当然也得益于与优秀球员的竞争、资深教练的帮助。所谓的阿根廷基因差一点儿就谬以千里,梅西的父亲就是一个例子。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资料能说明究竟该如何打造一名足球精英。

下面是一个例子:高海拔地区的肯尼亚诞生了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的马拉松运动员。那里具有帮助身体发展以达到比赛要求的条件:因为人们很贫穷,孩子们经常要跑20公里的路到学校。成功取决于社会和地理条件,因此阿根廷的球员比澳大利亚的球员更容易成为足球精英,比较这两个国家在世界顶级联赛效力的专业球员数量就可以看出来。

作为足球环境的一部分,我们还必须谈到梅西遇到的强大对手,特别是C罗,梅西与C罗不断争夺足坛的王位,这种竞争无疑使得两人都成为更好的球员。

那关于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又是怎么样的?

马拉多纳说:“我觉得梅西在令巴萨以他期望的方式来踢球。”

巴萨几乎没有在他的足球理念、足球风格上增添任何东西。梅西依旧是那个12岁的小孩,永远在寻求进球,并且认为每一场球赛都是他和后卫之间的较量。

当他们问梅西,他是不是阿根廷或西班牙球员的儿子时,他的回答很明确:“我是阿根廷人。尽管我在西班牙成长,也在这儿学到了很多,但自幼时起,我就从未改变自己踢球的方式。”

当他刚到巴塞罗那,还是个小男孩时,鲁道夫·博雷利想让他踢边锋,但梅西坚决拒绝了。“我是一个经典前腰。”这是他寻求许可,来按自己风格踢球的方式。他在巴萨拉玛西亚青训营的队友如今回忆道,在控球权的练习中,替他找到配对练习的对手非常困难。他喜欢在一对一能力训练的最后将球射入,也喜欢将他速度发挥到极限的挑战。“对我来说,传球是件难事,我总是忘记要传球。”许多年后,梅西对《体育画报》如是说道。

在巴萨的前几年,这位罗萨里奥市出身的球员坚持只做自己。

“毫无疑问,现在他在球场上做的一切——那些跑位、那些射门、那些埋头带球、那把球控制在禁区线内的智慧——在他12岁那年,在他比现在矮30厘米、轻20公斤时,他便已经这么做了。”他在纽维尔斯时的教练阿德里安·科里亚也这么说道。

“梅西拥有我在很多男孩身上没发现的东西。”哈维·略伦克说道,他曾在梅西于拉玛西亚的第一个赛季中执教过他。“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脑子里还没有回防的概念,而且在拉玛西亚不存在直接的进攻方式。按照常规是带球从后方进攻,寻找横传机会,从一侧到另一侧。‘如果球在那儿,而我想得分,若往前走更容易,我为什么要后退呢?’他就是这么想的。”

梅西的足球思维、足球理念深深地体现在他那个著名的对阵赫塔费队的马拉多纳式经典进球上。但他的绝杀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很多时候效果并不好。在巴塞罗那二队的青年队时他也一样,中场接球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盘带,并一路趟过包括守门员在内的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后来,在一线队,他通常在中锋身后拿到球,几乎充当了一个“伪10号”,从靠后位置突破射门取得了很多进球。这其中的理念是一致的,唯一的区别是进球所要突破的距离。

梅西是一个终结者,历史上仅有几人能同样快速地带球。C罗的速度比他快,可是总的来说技术略逊。几乎没人能连续完成3次盘带而不失手,也几乎没人能完美综合力量、速度和身体的协调。只有速度比较慢的马拉多纳,可以在技术方面与他抗衡。

梅西一直都喜欢这种风格,巴萨提供了将他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的平台。

渐渐地,我设法为球队创造更多价值。我没有因此使他们的日子好过,因为我一直很固执。巴萨令我饱览了很多事物,但他们从来没有试图改变我的风格。

(莱昂·梅西在《画报》上的谈话,2009年)

梅西是“阿根廷这片土地结出来的果实”,阿德里安·科里亚坚持认为,他最近一次这么说是在欧冠联赛梅西对阵阿森纳独中四元时。大约在那时候,2010年4月,巴萨被称为世界上整体最出色的球队。但那晚大多数的进攻都是由个人完成的,特别是梅西那从无到有的第4粒进球,这球是从距离阿森纳球门很远的地方发起进攻的。这不是一个琐碎的细节。巴萨与梅西的联姻毫无疑问是一个完美的结合:一位年轻的、优秀的、直截了当的球员,与一个恰恰需要这种直截了当风格的球队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但谁更需要谁呢?

哈维·略伦克曾担任过进攻球员,他试图向自己手下的年轻球员们传输些大胆的战术,但随后几年没有把战术固定和延续下来。次年,曾担任过后卫的亚历克斯·加西亚着手建立某些战术参数以及整个青训营都使用的3-4-3体系站位策略。这种站位允许一定的进攻自由,但要求球员失去控球权后回到初始位置。加西亚还强迫球员们进行位置上的变化,于是他们便懂得了其他位置球员的感受和责任。“但你没法让天赋刹车,”亚历克斯·加西亚如今表示,“你能告诉梅西不要盘带过人太多,但是他过了两人,然后他继续……最后,这样的方式让我们赢得了比赛。”在亚历克斯之后,同样理解梅西默默违抗某些指令的蒂托·比拉诺瓦坚持控制型的打法,但第一步是将梅西列为影子前锋,因为不论技术指导怎么规定,梅西最后都会这么做。

梅西的教练并没有要求他更加遵守纪律,因为他们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经历不同层次的比赛后,梅西会变得更有组织性,会有其他人为他指明道路。在此期间,球队所赢的比赛几乎都是因为他。

巴萨青年队聚集着来自各个圈子、社区、小镇、村子的最优秀球员,他们将所有才能汇聚到了一起。但是谈到最佳中的最佳(比如说,梅西),教练们并没有什么要求,理由很简单:教练们的首要任务是赢得比赛胜利。胜利令教练脸上有光,而且持续的成功意味着他不需要改变球员来帮助获胜。至于梅西,他没制造什么大麻烦,因为他的天赋是如此出色,不论战术知识是多还是少,他总归会赢。但也有一些不太成功的案例,例如目前效力于比利亚雷亚尔的吉奥瓦尼·多斯桑托斯,一个有良好潜质却未能像梅西一样得到良好发掘的球员,他的各种错误已经盖过了其优点。他没能进入一线队,因为在他的全盛时期,作为他这一代最具有才华的人,他并没有防守、努力工作和承担责任的意识。他继续按自己的方式踢,于是他的教练将责任大旗从一个人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总有人能向他展示前进的道路。

以同样放任其天赋的态度,梅西继续做着他12岁在罗萨里奥时做的事。

逐渐地,遵循着特制的饮食,他开始锻炼肌肉,参加健身课程和培训。但他的足球理念并没有发生变化,青训营对此感到疑惑。通常来说,随着一个球员的成长,他的才华也随之增长,但到某一时刻那种成长就停止了。没有人清楚原因何在。梅西的体质在进步,他变得更壮了,但青训营的一些教练认为他踢球的风格将不会在一线队成功,因为有时候他无法踢出激情四溢的比赛,正如过去常常发生的,高大后卫的存在会导致他受限,此外集体防守型打法很难被攻破。梅西太过于坚持依循自己的风格,有人说,他总喜欢盘带过掉一名、两名、四名对手,但如果失败了,那就将成为一次失误。但梅西觉得自己如此能干,如此出众,所以他在每次拿到球时都试图进球。令许多人惊讶的是,他的才华一直在继续提升。

而他也得到了球队的支持,他明白同伴们的帮助使他更容易得其所愿,并且效果更好。“梅西,”沙利·雷克萨奇解释说,“在他去巴萨之前就踢得很好,他有敏锐的直觉,善于寻找有利位置,如果有球反弹到他脚前,你会惊讶地说:‘他真幸运。’其实那不是运气,他能在几分之一秒前比别人先看到球的去向,这是直觉。梅西进化了,他拿到球之前,以及每次他想上演一段杰出的表演时,他会盘带而过三四个人,然后射门得分,但伴随一切而来的是多次的受伤。如今他成长了,明白该怎么选择上演好戏的时刻,学会了在团队框架内踢球,”雷克萨奇一语中的,“踢他的足球。”

原理在于,巴萨拉玛西亚青训营依靠结构和人才的发展帮助一线队取得了最近的成功,但并不能就将此与梅西2003—2004赛季的表现挂钩,因为当时他曾同时为5支球队效力。

“梅西的个性变得越来越强韧的部分原因是他年龄渐长,与之相符的责任感自然而然地加在他身上。”胡安霍·布劳说道,“我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总是笑,他身上有一种光环。但梅西这个角色变得越来越狠,因为我们,因为足球,因为巴萨。有一段时期,他们总是将他置于需要获胜的球队里。他从周一训练到周五,周四的时候他们会告诉他周末会为哪支球队踢。这些意味着什么?这些球队需要靠他来赢。我们已训练出这种成功型的球员,他果断,坚定,不可或缺。”

巴萨喂养着他从罗萨里奥市带来的渴望获胜的心,并帮助他创造心中的好胜野兽,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挣脱缰绳,这使那个男孩愈加坚韧。

前阿根廷国家队训练师费尔南多·西尼奥里尼(Fernando Signorini)有这么一种想法:“他成长得如此迅猛,他是一块饱受称赞的宝石。你必须明白,没人胆敢和他说不。很多时候我认为,从人类角度上看,一些从体育的角度出发所做的‘有用之事’,实则非常有害——它没能让球员为人生做好准备。在成长中,我们不应该太在乎个人的身体或胜利,我们应该关心的是人类本身。上帝没有保证人人都将成为大明星,虽然有些人做到了。”

梅西在任何时候都被要求赢球。在2013年时,随着内马尔这位同样不喜欢循规蹈矩,给巴萨带来许多胜利的球员的到来,梅西被要求分给后者一些他的光芒。对于一个好胜的人来说,其幼年时期便已承受了这责任感,想让他改变这种观念是非常困难的。他想要承担责任,他需要它。

青年发展的问题是随成功而来的困惑:过去几十年,巴萨确定拉玛西亚青训营应该做的工作,这是瓜迪奥拉时代成功的主要原因。或许这个假定是最合理的解释:冠军的赢得依靠于这特殊时代不同类型人才的共同努力,他们在年轻人的体系里得到学习,譬如对比赛的把握、定位,以及技术的重要性等,但成功也显然得益于人才们受到掌握一切的教练的带领。教练为梅西这个独特个体提供了一个适宜的团队。

在佩普·瓜迪奥拉的宏伟时代,巴萨寻求方法以希望总结出巴萨拉玛西亚青训营公式,以更好“储藏”成功,创造更多的冠军。但是训练营战绩不好的时候,比如2008年的佩德罗和塞尔吉奥·布斯克茨到来之后(只有蒂亚戈更接近于作为常规主力队员),暗示着2008到2011年间发生的事不寻常并且不可重复。

尝试解构成功是缥缈的、全凭运气的事。拉玛西亚训练营想要为足球哲学提供良好的基础,但是在一个成功的领域解释成功,试着将其整理、编纂、重复,忘记了其自发性和源头,是在忽略其难以描述的本质。足球不是数学。

所以,在球场上,什么是巴萨对梅西的贡献?是在这个阿根廷球员周围安排了一些杰出的球员(8个世界冠军),他们同梅西一起训练和成长,特别是哈维·埃尔南德斯和安德烈斯·伊涅斯塔,他们三人都在同一时期达到了巅峰。在过去的几年中,巴萨一直有球员能带球靠近对方区域,使这位阿根廷球员能发挥出自己更大的潜能,而他现在已经知道该如何让球传回给他。如果梅西没有在巴萨这种水平的俱乐部踢过,尤其是在中场,他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梅西,因为球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易和精准地传到他脚下,也不会有允许他酣畅淋漓发挥的特定战术。

“梅西恰巧和哈维、伊涅斯塔、普约尔、布斯克茨以及皮克处在同一个时代,这正如过去巴西著名的桑托斯俱乐部、荷兰的阿贾克斯俱乐部,”费尔南多·西尼奥里尼补充道,“它极可能再也不会发生。有些球员,非常优秀的球员,是学习的成果,但梅西是纯粹的天性。在这之后,没错,几乎可以肯定是在瓜迪奥拉的帮助下,他开始更好地阅读比赛,并更少犯错误。他所有的参与几乎都使球队的效率得到了提升,作为个体,他对球队做出了贡献,在这个年代里那是非常罕见的。有些像他一样的球员,在这个人崇拜的残酷时代,在这个我们一直陷入的不公正的制度里,可能不明白什么叫团队的一员,他们没有意识到如果将队伍比作一座辉煌的金字塔,自己便是其中的一块石头。”

如果没有梅西,哈维和伊涅斯塔会是怎么样的呢?从第一天起,他们三人便相互尊重,因为他们知道,相比于分开,联合起来将能赢得更多的胜利。

多年来,在阿根廷国家队中梅西没能拥有他在巴萨享受到的:在巴萨,一开始他就被认为是一名伟大的球员、广大群众的偶像,但在他自己的国家,直到最近为止,他一直未被当作是球队中最重要的部分,也没有被确立为队中领袖。当球从梅西那里传出后,他不会再拿到球权,是其他人在主导球赛。最后,当亚历杭德罗·萨维利亚出任教练时,阿根廷人学会了将球还给他,并让他充分做自己。

在几年的不确定之后,随着霍安·拉波尔塔的到来,巴萨最大的帮手从场上变为了场下。俱乐部从经济上帮助梅西,给他安全感,这对一个精英球员来说至关重要,不仅仅是从财务方面来说,也因为社会地位及合约为他带来了身份象征。“他成为一名职业球员的时候,”前副总裁费兰·索里亚诺说道,“在他询问之前,我们就多次主动给他提升了待遇,以配得上他在球场上所做的贡献,那也是想让他放松,显示我们永远都会正视他的价值。”

对这个在过去曾毁了一些队中最佳球员的俱乐部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进步。回顾过去,由于与董事会之间的误会,约翰·克鲁伊夫在1978年悄悄离开了巴萨;迭戈·马拉多纳在两个没有达到人们期待水平的赛季后转会到了那不勒斯;巴西的罗纳尔多在这里待了短短一年;罗纳尔迪尼奥,一度如此的成功,之后却一落千丈,以至于他离开了俱乐部,没有意愿继续职业生涯。“巴萨足够机智,永远在梅西开口前主动提及,‘别感觉不自在,一切我们都会解决的’。”索里亚诺说道,“我认为,他在其他地方能得到的钱,在这里都得到了。像梅西这样一个出自巴塞罗那俱乐部青训体系的球员,通常来说挣的钱会比俱乐部花大价钱引进的球星要少,因此梅西的案例并不经常发生。”

关于梅西在别处踢球的假设很有吸引力——毕竟梅西并不是在巴萨青训营获得的技艺,他一直都没改变他的风格,巴萨只是接纳了他。已经有俱乐部向梅西抛出橄榄枝,或者至少与他走得很近:譬如阿森纳、尤文图斯、国际米兰和皇马。他的天赋,尽管会受到伤病的困扰,也很可能会在其所到之处爆发。本书每次谈话都以这个问题结束:如果没有巴萨,梅西还能获胜吗?回答是肯定的,尽管每份答案都有不同的侧重点。“他会的。”沙利·雷克萨奇说道,“但也许不是同样的程度,因为在这里他与球接触的机会远远超过在另一支球队。”

豪尔赫·梅西在接受《踢球者》杂志采访时,发表了类似的看法:“也许(他达到现在水平的)过程会艰难一点,但考虑到他的态度,我觉得答案是肯定的。凭他的技术,嗖嗖两下,球就在网里了。但在巴萨,他要面对战术计划,不同的踢球方式和不同的指导思想。”前巴萨主席霍安·加斯帕特赞同道:“梅西自身就已经是一名出类拔萃的球员了。如果在此之上,他恰好有一个哈维和一个伊涅斯塔这样的队友,即他决定比赛的基础,那效果会好很多。但是即使全凭自己,他也能在世界上任何一支球队里取得胜利。”

“啊,他本来也能在阿根廷取得辉煌战绩!”主教练克劳迪奥·维瓦斯这么补充道。但是西尼奥里尼不同意:“最后待在巴萨对他来说毫无疑问要好得多,因为他原本可能会被阿根廷足球流氓(有组织的、狂热的、有时甚至恶毒的阿根廷支持者们)骚扰。我能想象到那种画面——‘矮人,我要割断你的喉咙,婊子养的……’每一个人光明正大地诅咒他,朝他吐口水,打破球队大巴的窗户……你能想象在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吗?”

英格兰有人曾说,梅西能不能再在某个阴雨绵绵的周三晚上在斯托克做到这一切还仍未可知,回想起这件事,梅西不禁笑了。如果给毕加索另一种铅笔,他也还是一样富有创造力。“梅西首先是一个非凡的天才,几乎无可匹敌。他能在任何地方成长,但他选择将自己置于一片肥沃的土地、在一个系统里,在那里他获得了充满爱的精心照顾与培育。”费兰·索里亚诺补充道。

佩普·瓜迪奥拉为梅西量体定做了更衣室,他也在寻找能配合梅西踢球方式的盟友。但在佩普和蒂托·比拉诺瓦的最后一年,维持这样的一种平衡变得更加困难,因为有时候对梅西的依赖过于严重,不仅仅是球员们,甚至是教练们,他们逐渐忘了自己的责任——巴萨给他的庇护和保护带来了令人担忧的后果。

“他每一场比赛都十分个人化,巴萨由此增加了团队协作,帮助他以一种快节奏掌控整个比赛,这非常适合他发挥。”杰拉德·皮克在赫拉多·马蒂诺和内马尔加入前的2013年夏季解释道,“但的确,在过去的几年中,总是由梅西完成进攻,我们已经习惯这种踢球方式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它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世界最佳球员的技能。但说实话,当他不在时,我们输得很惨。”

必备技能之“好学”

2.不懈/激励

我很佩服他不断学习的能力。在足球这种充满变数的运动中,我想象不到谁能为这么多问题提出这么多解决方法。

(安多尼·苏比萨雷塔,巴萨体育总监)

我们活着都在努力提高自己的雄心壮志,对足球也不例外。我的目标是成长,不是原地不动。我一直这么说。我在每一件事上都在变得更好。

(梅西于2013年1月接受他的第4个金球奖后)

梅西是一个聪明的家伙。沙利·雷克萨奇是这么描述他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踢球;他懂得判断何时出招;他说得少,听得多。胜利只是另一个自然的结果,新的开始。无独有偶,他所做的正是拉迪亚德·吉卜林在诗歌《如果》中建议梅西去做的——他“遇见荣盛和灾祸,一视同仁地对待”。

他眼光灵敏,并且不断汲取新知识。置身于精英之中比自己持续改善更容易达到巅峰,但只有寥寥数人能在成功后一如既往地保持动力——梅西知道,如果他不试图变得更好,他会变得更糟。

“没有挑战,你会停止突破自己,安于舒适,于是曾经让你成功的惯性开始让你变弱。”佩德罗·戈麦斯解释道,“在你察觉之前,你的成果已减少。有一天起床时你会发现,你已经不再适合待在精英队之中。”梅西对此毫不怀疑:“我就是我自己最激烈的批判者。”

不停前进,一旦你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就必须有一种爱,一种对比赛特有的、不同于对其他事物的激情。正如《骗中骗》《大白鲨》等成功影片的制片人大卫·布朗说的:“成功与其说是做你所爱的,不如说是爱你所做的。”当人被自己激励,而不是被金钱奖励或社会地位激励时,他们在心理上便会所获颇多:奋斗的过程没有那么艰辛了,坚持也成了一种乐趣。

梅西的动力也来自于一个非常强大的力量源泉。梅西是一个基督徒,虽然他并不积极遵从教规;但是他坚信,这段人生结束后,还会有下一段。这就是为什么每次他进球,他都会感谢祖母为他所付出的一切。在那些最私密的瞬间,塞莉亚都与他在一起,一直鼓舞着他。

3.野心、好胜和专注

他有3个欧洲冠军杯冠军,但他想要4个。

(西尔维尼奥)

虽然(注射荷尔蒙)很痛苦,但他也接受了,因为他想做得更好。他想做到最好!

(维克托·巴斯克斯)

我为那些想取代他占据王位的人感到遗憾。不论按何标准,他都是处于最伟大的行列中。在每场足球比赛中他都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佩普·瓜迪奥拉)

我很高兴。现在我希望继续变得更好,继续赢得胜利,这样我就能有更多的回忆。我想继续实现自己能永远铭记的目标。

(2012年梅西在金球奖晚宴上)

我习惯了最后一个人离开,我喜欢待在更衣室里。再说,我没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我热爱足球,而训练本身就是足球的一部分。

(梅西在同一盛会上)

在20世纪70年代,戈登国际培训公司曾发布一些理论,多年过去后,那些理论在某种程度上已不再适用当下,但仍然可以帮助我们理解4种主要的足球运动员类型。他们将这些类型称为“成长的4个阶段”。当孩子将球对着墙壁或在操场上踢球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对此了解多少,或者自己做得是好是坏(unconscious incompetence,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当他看见有人能对球做出他完成不了的动作时,他意识到自己能力的欠缺,并有意识地在学校里学习新的技能以改善他的表现(conscious incompetence,知道自己不知道);最后,在大量的练习后,球员能够明白自己的水平并以较高的水准发挥出来,拥有那个水准的能力后,他们便成为专家,那个状态(conscious competence,知道自己知道)中大多数足球运动员过着舒适的生活;还有一个最终的、更高的水平,一群仍不满足的人,即使成了专家,也并不相信他们完全掌握了相关技术(unconscious competence,不知道自己知道),你会发现梅西便在这群人之中。

在最后这组少数特殊阶层里,是那些永远不会真正满足的,不相信他们是最好的,想要继续挑战以达到最高水平的人。他们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的能力已经成为本能反应的一部分,运用能力变得易如反掌。

“梅西过去常常信心满满地说,他想成为最好的。他不是以傲慢的态度说出这句话,而是以一种必然会发生的口吻。”维克托·巴斯克斯解释道,“法布雷加斯、皮克或者我也能这么说,但是知道有球员在同样位置和拥有相同的比赛风格会令我们感到恐惧,但梅西不会,因为没有人能和他一样。他们是极其特别的球员。”

有明确的目标和宗旨可以帮助你走得很远:如果不清楚自己想去的地方,那你永远也不会到达。而梅西非常清楚,他不想出名,不想成为一个明星,他想成为最好的足球运动员。“我们都想要赢,”古斯塔沃·奥韦尔曼谈到,“但可以肯定,以他的性格来说,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想要赢得多。一个中规中矩的球员想赢一场比赛;他想赢整个联赛、金球奖。如果我是梅西,我也很希望能赢得它们。但我不如他,所以我关注己所能及的比赛。”奥韦尔曼继续道,“即使在练习时,他也每时每刻都想赢。”

在小型比赛中,梅西也会像真正比赛一样为死球奋力一搏。也许具有他的特质的另一种类型的球员,训练时会更从容,因为他们无须证明。但是梅西像阿奎罗等人一样,迫使潜能发挥到极致,因为和这样的球员一起踢球,如果没有全力以赴,将难以脱颖而出:他心里想必非常清楚这点。

“什么?”曼城的后卫马丁·德米凯利斯补充道,“他甚至在‘梅西的朋友队’与世界其他队伍打友谊赛的时候都保持着竞争性!在其中一场比赛中他对我们说:‘拜托!让我们认真踢球,我觉得越来越无聊了。’”

这高度竞争的本质,这种赢家思维,这种追寻全胜的新突破使他内心感到如此兴奋,有时他会在比赛开始前呕吐几分钟。这几乎就像在赛车开始前为车加满油,或者像歌手上台、获得掌声之前,心跳不断加速和神经紧绷。但在那短暂的一刻之后,只要他走上球场,调整身体到自然状态,他的目标就变得十分清晰。

体育心理学家说,他的专注,是绝对的、凝练的,既不漫散也不冗余,而是十分精简。那些科学、文化、体育领域杰出的人也有同样独特的战略眼光。据说当阿基米德生活的城市叙拉古城被入侵时,阿基米德仍然专注于一个实验。罗马军队统帅已经下达了不要伤害这位发明家和天文学家的命令,但他一直专注于实验,直到士兵出现在他眼前。“不要弄乱我的圆圈!”他这么告诉士兵,因为后者坐在了他在沙地上画的草图里。结果罗马士兵长矛一挥就把他杀死了。

那些活在崇高领域的精英人物,创造、居住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就其本质而言,不能与凡人共享。他们时不时从他们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与我们分享这个世界。像演员一样,他们需要学习如何走出角色,这也是梅西私下会做的。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曾写过一个饰演莎士比亚15年的人,在某一天他想和一名女孩子约会时,他向她求爱,仿佛他就是莎士比亚本人似的。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做自己。同样,精英足球运动员有着失去个人生活的风险。梅西试着维护他与自己的侄子、妻子、儿子蒂亚戈以及他的爱犬之间的联系,这帮他打开了生活的另一扇窗,提醒他在矩形的足球场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但总的来说,正如前足球运动员罗马里奥最近提到的,毫无疑问梅西有阿斯伯格综合征(Asperger’s syndrome),那是自闭症的一种,将削弱他独特的战略眼光。事实上,他是错的——不仅仅因为诊断阿斯伯格综合征的过程极其复杂,而且,梅西也从来没有被诊断出来。随便乱用医学术语很危险。

但的确,梅西能如此地专注,如此专心于自己的事情,他的这种行为显得有些奇怪了。2007年美洲杯,秘鲁对阵阿根廷的四分之一决赛结束后,在梅西进入球员通道去更衣室前,一位女球迷从高高的看台上跳下来,以图得到这位球星的一个拥抱。在电视的片段中可以看到,梅西抬头看了她,力劝女孩不要跳,与此同时他继续往前走。突然她从至少4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两次努力从地上撑起来,试图拥抱梅西,但梅西在那儿待了一小会儿,便匆匆走向了更衣室。有人向梅西索要他的T恤,你可以看到他和对方争论要不要给,仿佛几秒之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这就是外界所看到的。梅西解释了当时他内心的感受:“哇,那真是不可思议。我当时和她表明不要跳,但她还是跳了下来。我向你发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是从至少4米高的看台上,她差点杀了自己。更惨的是,他们只是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尽快从道路上移开,根本没有在意她有没有受伤。”

还有在比赛结束后他的哭泣,该怎么解释同一个人的两个极端,在罚球前的冷静和比赛失利后的悲痛?按照阿根廷的当地话来说,足球比赛不是为了哭的。如果有人哭了,那可能是因为那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球赛。那90分钟他做了什么让自己哭泣?对梅西来说,一场失利不是一件小事,他安静下来后才会想开。心理学家说,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力集中到了极致,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生命。这么看来,哭似乎在情理之中。“梅西非常特别,”皮克说,“当他输了一场比赛时,你会想,呵呵,我不希望做他的妻子或者女朋友。可以想象他回家后,整天一言不发。那的确就是事实——他不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第二天的训练他竟然也迟到了,甚至会缺席。没获胜,没进球,深深地伤害了他。他推翻这堵沉默之墙需要一天、两天或三天,但他自己也对此无能为力。下一次他输了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又会发生。”

获胜是他别无选择的事。在一场胜利之后,梅西会觉得自己做得很棒。他们说,伟大胜利的几分钟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抑郁症,那是由于艰苦劳作造成的身体和心灵上的舒适度下降。“就是这样了?所有这些努力就为了这个?”顶级运动员在成功的那一刻这么问自己。通常胜利带来的快感会持续几分钟。达到自己的目的令梅西感到非常满意,他也知道该如何庆祝。但当任何类型的“冠军抑郁症”向他伸出魔爪之前,他已经有了新目标。“伟大的天才与我们其他人不同,”西尔维尼奥说道,“有时候,他们似乎不是人类。他们想要更多,更多……我喜欢这样,因为如果我看到有人可以完成得更多,有天赋做得更好,可是他却不去做的话……呃,这令我痛苦。梅西并不需要钱,也并不需要美丽的东西……他只是想要更多的成功,赢得更多的胜利。”

获得这一级别的专注是达到卓越的关键。“公开宣传常常让球员感到困惑,”《国家报》的记者圣地亚哥·塞古罗拉写道,“它希望帮助他们不断地将每一个动作做到最好,但其实那不可能。我不相信球员们做好了应对加在他们肩上的严酷的新闻报道、批评、荣誉、名声、名流、活动以及持续不断的广告需求的准备。那些东西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减慢你的速度。”

但没有任何事物能令梅西分心。在罗萨里奥出生的前皇家马德里球员圣地亚哥·索拉里首次当教练时便告诫他的学生们充分利用足球教育,不要因为青春期的事分心,比如约会和派对。他对这些15岁的少年们谈及这些,这是正处于浪费自身时间的年龄阶段的他们应该思考的问题。那些明白索拉里所言何意之人,那些足够疯狂地去认同和跟随这种说法之人,就是那些拥有足球基因的人,没有什么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梅西在蒂托手下的那支青年队时,巴萨接受了尤文图斯的报价。可梅西并不想离开,他已规划了自己的道路和野心:成为巴萨之王。“梅西的生活、思考、享受或者是悲伤,都是由足球引起的。”前巴萨副总裁、现曼联执行董事费兰·索里亚诺指出,“很显然,如果他想成为世界第一,他需要有一些特别的聚焦:踢球、训练,甚至在游戏机上玩的也是足球。我记得多年以前与费尔南多·阿隆索(西班牙F1赛车手)一起用餐,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与梅西一样:他所谈论的都是车赛和汽车,没别的。他们结束这项事业后,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必备技能之“学会学习”

4.持之以恒

我的爸爸妈妈告诉我,在我还是两三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拥有一个足球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足球,并且足球才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对周围其他的事情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我想要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的念头却更强烈了。

(莱昂·梅西,爱彼表广告《决定性时刻》)

梅西对足球有独特的理解,仿佛他已经踢了100年的足球。

(圣地亚哥·索拉里)

我从没见过比梅西更棒的足球运动员;没有人能真正地超越他。他致力于赢得一连串精彩的比赛,并且常常用一些不同寻常的技巧带给我们惊喜,就像精彩的、令人称赞的绘画作品。

(豪尔赫·巴尔达诺)

他被上天赋予了极佳的天赋,但如果不是他源自内心的疯狂坚持,他也不会取得如此的进步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罗德里戈·梅西于《法国足球》杂志)

人们购买球票只是为了一睹他在赛场上的风采,他为人们带来了不一般的感受。告诉我还有谁可以连续4年保持如此巅峰的状态,谁能有如此惊人的体能储备,谁能像他一样在足球场上战斗?我从未见过一个如此始终如一的球员……也许是我太年轻,但我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队友,作为一个教练员,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球员。他优于其他的足球运动员,他拥有独特的天赋。

(佩普·瓜迪奥拉,2011年)

世上并没有捷径,你必须反复尝试不断摸索。当你觉得你看上去并不能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你必须认为你是可以的。当你达成了你的目标时,你必须清楚你并没有完全抵达目的地,你只是有了小小的进步。一个生动而富有想象力的例子是C罗在一个广告里被他的另一个自我所折磨。“他在每场比赛结束后出现,”C罗说,“他追随我。他和我交谈,他总是对我说一些话,即使我在比赛中取得了进球并表现得很好,他的话也会戳到我的痛处:我应该过人,我应该控制住球,每一个任意球都应该是一个进球。什么是他最满意的经历?答案是如果你认为你已经完美了,那么你将永远不会变得完美。然后他就不停地继续继续继续……在每一个炽热的日子里。但是你知道吗?我热爱这伙计。”

我们已经看到了伟大的人的想法。没有这些想法,他们是无法取得他们伟大的成就的。但是他们达到那样的高度还有其他原因吗?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成功的?这些成功的秘诀可以传授给他人吗?或者它们可以被复制吗?

几个世纪以来,我们都认为成功与天赋和基因密不可分。“我在1995年成为全英乒乓球冠军,”英联邦乒乓球冠军、《泰晤士报》记者马修·赛义德在他的不同寻常的新书《反弹》(Bounce)中探索了成功的奥秘,“这在英国体育界引起了巨大的震惊。我那时十分年轻,大多数人都想不到我可以这么快就到达巅峰。我在雷丁的锡尔弗代尔路长大,这条街风景漂亮但又相当不起眼,可有一件事情除外:这个小区在20世纪80年代产生的伟大的乒乓球冠军比整个国家其他地区其他时间产出的总和都要多。如果你认为成功都是由于基因的话,那么这些成功为什么都集中在了一个街道?”赛义德又列举了另一个事实:莫斯科斯巴达队,一个在俄罗斯市郊并不优秀的乒乓球俱乐部,产出的顶级乒乓球选手比整个美国产出的还多。我们认为成功单纯地取决于基因的倾向需要被修正了。

马修·赛义德拒绝使用像“天才”“奇迹”或者“自然禀赋”这样的词汇来定义莱昂·梅西,因为他认为优秀的人才大部分(并不是全部)归功于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刻苦的训练。作者向传统文化信念中的“天才是天生的而不是后天培养的”这一观点发出挑战:优秀和成功来自长久的努力。所以,应该给予喝彩声的是后天的努力,而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可以肯定的是,梅西在任何时候都在练习踢球。还记得基克·多明戈斯作为他的教练时一天进行的4场比赛吗?或者在拉玛西亚时,在其他男孩子们回家后梅西所付出的额外的训练时间。这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例子。

我们试图用一个科学的途径来解释像梅西、C罗及马拉多纳这样的人是如何设法表现得如此出色的,许多研究发现这些优秀球员的脑海中呈现的球场的画面要比普通球员的更宽阔,因此,脑海中广阔的视野可以使这些优秀的球员在传球时看到球场上更多的区域、更多的队员以及更多的对手。但是,并没有任何论证支持这一理论。

事实是,顶级的足球运动员在每一次观察中都会收集更多的讯息。赛义德说最好的棋手记得的并不是32个单独的棋子,而是由5个或6个棋子组成的每一个小团体。优秀的棋手已经在他们的对手思考前就在脑海中把这些小团体组合了十多次甚至上百次。更重要的是,象棋大师使用这些长效的记忆时更加迅速且更加可靠。

当梅西跑动或接球时,他看到的是球运行的模式,而其他球员仅仅看到的是球员或者足球,就像电影《黑客帝国》一样。在电影中,尼奥只看到了三三两两的子弹,凭借这仅有的几个子弹,他躲过了所有的子弹。这并不是梅西在其他人之前发现了什么,而是他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赛义德在他书中举了另一个例子,在罗杰·费德勒打网球时,他并没有从感知信息库中选择他最好的一次发球,反之,他通过一个“复杂的不同的方式”观察和聆听彼时的世界,并做出相应的反应;与之相同的是,事实上,爱斯基摩人比我们普通人更能察觉白色的不同变化,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北极圈,对白色敏感且经验丰富。

“你一定会对他360度环视周围收集到的信息量感到惊讶。”胡安霍·布劳补充道,“他可以告诉你周围每个事物的位置,他是一个视觉捕捉及视觉记忆能力很强的人。”所以,非凡的运动员都拥有超人的直觉,一种可以解决面临的难题的潜在直觉模式。这种模式的创造力使得他们可以预先考虑且用最好的方式解决难题。

“梅西具备敏锐的智慧,凭此他可以随时知道他需要做什么。他生来就是为了在绿茵场上踢球的。”胡安霍·布劳解释说,“像许多大师一样,在他的专业领域,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运动员。他能明白许多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他射门的意义就是要把射门转变为比分,而不仅仅是为了射门——这有很大的区别。其他球员到达禁区时,他们会观察球门然后仓促射门。而梅西在禁区不光盯着球门,还会注意到门将、周边环境,以及射门的最佳时机,而所有这些都在零点几秒内发生。”

如果他站在他认为合适的位置却没有拿到球的话他会发脾气,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生气的原因,是由于他刚刚伤愈复出还是因为他太年轻。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为队友送出助攻的前锋或边锋,在他看来,在那一刻不同意他意见的人就是有问题的。马内尔·埃斯蒂亚特,曾经的水球明星,也看到了梅西的这一举动,并且他曾经也对着那些不去做他认为对的、合适的、最好的事情的人大喊大叫。就像佩普·瓜迪奥拉曾在一些场合对他说过:“你忘了其他球员并不像你一样优秀。”这话的意思可能是说其他球员并不能理解梅西的思路与想法。

到底是何等的努力才能取得如此非凡的成就?是数万小时的刻苦训练。赛义德同意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超凡者:关于成功的故事》中的观点,他认为成为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必不可少但不是唯一的因素是坚持不懈地训练至少1万小时。这意味着每天如果训练2.7小时的话,需要坚持不懈地训练10年。这1万小时不仅仅指的是数量,还要求相应的质量,当然还需要高水平教练员的指导。

赛义德和格拉德威尔利用了心理学家安德斯·埃里克松的理论,安德斯曾在19世纪初对在东柏林音乐学院学习的学生做过调查分析。他把学生根据技艺水平从高到低分为三组。结论很明确:技艺的高低只跟练习时间的多少产生联系(最优秀的人练习时间为1万小时,最差的练习时间为6000小时)。

“普通人与音乐家的不同就在于音乐家会穷尽终身持续不断地提高他们的音乐技艺。”埃里克松写道。另一项研究表明,英国的一部分出众的音乐家,并不是因为他们比那些技艺不佳的人学得快而出众,而是因为他们与乐器共度了更多的时间。

赛义德解释道,奥地利音乐家莫扎特在6岁时就已经花费3500小时来练琴了,并且在他21岁写出第一份作品《第九号钢琴协奏曲》前,他持续学习音乐18年。他被人们视作传奇所铭记,但他的出色技艺来源于他1万小时坚持不懈的练习。泰格·伍兹在2岁时就开始了他的高尔夫生涯。美国网球女天后塞雷纳·威廉姆斯在3岁时就开始了她的事业;她的姐姐维纳斯·威廉姆斯是在4岁。梅西在3岁时就已经在踢几乎比他体积还大的足球了。

正如加拿大安大略省汉密尔顿的麦克马斯特大学运动机能学教授珍妮特·斯塔克斯在《反弹》一书中说道:“前期对优秀资源的开发利用导致了时间的冲突,也就是说技艺高超的演出似乎占用了世上所有的时间,包括练习的时间,家庭场景的识别和感知信息的分组构成了加速进步的整体模式。”所有这些并不都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坚持不懈的训练和持续的比赛构成的。

但是这里还有更多原因:仅有经验是远远不够的,经验只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每一小时中的每一分钟的每一秒,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使自己的身心尽可能地融为一体,去推动自己超越自己的极限,使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这样的话,在每一项训练结束后,毫不夸张地说,你会感到自己像一个焕然一新的运动员。”赛义德写道。

这些新的理论埋葬了许多神话。2013年夏天在阿姆斯特丹凡·高博物馆14周年的庆祝活动上,馆长解密了长达8年的对于艺术家人数的秘密调查。这次展览(“工作中的凡·高”)推翻了之前人们的观点:艺术家从不把自己和同事孤立开来。事实是他们并没有充分的时间来维持大量的社会关系,但他确实与其他艺术家保持着有规律的且富有生产力的接触,尤其是印象派画家。凡·高并不是天生就具备绘画天赋,他不是一个天生的画家,但是他孜孜不倦地磨炼他的绘画技艺,理解绘画结构及色彩运用,临摹超过197幅法国画家查尔斯·巴尔格的作品,并以此形成了其特有的风格。而且凡·高不只1次临摹这些作品,而是3次。

由于这些原因,我们可以谨慎地推进我们的研究:将年轻人定义为“天才”这件事潜在地掩盖了年轻人把他们的天才发挥得更极致更优秀所需要的奋斗意识和牺牲精神;如果他认为他自己生来如此,那么他就开始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投入更多的努力。

甚至天才都不甚清楚循序渐进的进步使他们比大多数人更好,因此,在学校教授人们如何循序渐进地进步是不可能的。收集和解释这些信息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它很微妙并且包含了大量的有关身体互动的模式,另外,心理学是一门复杂的学科,需要长久的时间来编写它。如此,不必利用课堂上的1万小时来精通掌握它。你可以管理学生和运动员的兴趣,建议他们该做什么和避免什么,但也只能限于这些。

矛盾的是,失败(或者说伟大运动员处理它的方法)是卓越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是自己的首席批评家,我是固执的,如果我表现得不好我会生气,因为我从来都不想失败。”莱昂·梅西曾说过。他从他的错误中吸取经验,从他自身非凡的能力中学习控制自己的行为习惯。他并不仅建立自己的目标并监控自己的进步,他同样会客观地衡量他自己的目标。

是什么在驱动着每个人,尤其是伟大的运动员,去持续且不间断地追求精益求精?在攀登一座高峰时,为什么他们仅仅依据一时的停顿就想着放弃脚下这一座而着手另一座呢?这些野心从何而来?马修·赛义德认为他找到了答案:“相比我们普通人,他们经历反高潮过程的速度更快,且程度更深。我们都经历过反高潮这一过程,但顶级运动员在赢得一个非凡的冠军后冷静下来的速度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几乎是他们使自己远离为之努力尝试了好几年的某个特殊目标一样。达成了这一目标后,他们必须使自己尽快投入到对下一目标的追求中去,这一目标完成后依然持续同样的过程,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

与此密切相关的是,梅西对疼痛的忍耐力使他在每一次被踢倒后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这是他小时候就拥有的品质:结合先天的品质和后天的训练,并且具备在被踢到后短时间内处理疼痛的能力。即使对手是故意做这些来阻止他的前进,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下一个动作。

显而易见,就像所有优秀的人,梅西通往世界的方法与我们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

5.奉献与牺牲

我总是想要为俱乐部表现出我的奉献精神。在最初的时候,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在,这已经是一件普通的小事了。这就是我的家,我的俱乐部。我的一切都属于巴塞罗那俱乐部,我总这样说,我在这里很快乐。

(莱昂·梅西2012年于《国家报》)

他曾经很多次用他受伤的脚踝为球队上场比赛。我知道这是因为胡安霍·布劳说过这是不可能的,然而随后梅西就这么做了。

(杰拉德·皮克)

足球运动员对于所属俱乐部的感情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在场上的表现。仅仅为了金钱来踢比赛与为了和俱乐部的承诺来比赛有着显著的不同,特别的是,就梅西来说,还有对俱乐部老板和教练的深厚感情。“这就是梅西在比赛中投入的对俱乐部的献身意识和热情,这些感情支持了他并且给予了他前进的力量,推动他一次又一次接近自己的极限,并在逆境中奋发图强。”佩德罗·戈麦斯说道。梅西觉得欠了沙利·雷克萨奇和主席拉波尔塔很大一笔人情债,他们懂得梅西的需要,帮助他进步并且无论梅西在巴萨的任何阶段都恪守他们的诺言。

巴塞罗那前任主席按照规则更改了梅西的合同并第一次把他的工资水平提高到巴塞罗那球员中第一的位置。在球队的危机时刻,球队主席扭转了俱乐部的困境,所以梅西得以成功并成为球队领袖。“巴塞罗那俱乐部将会利用任何手段以确保梅西在俱乐部踢得开心,并且我们知道梅西对巴萨有着百分之百的忠诚。”拉波尔塔在2009年说道。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他为一线队效力的第一年,他就愿意在他进球后亲吻队标:他在2007年对阵皇家马德里的比赛中完成了帽子戏法,并在得分后充满激情地亲吻了球衣上的队徽。他想要全世界都通过他穿的队服来认可他。

他向俱乐部做出了承诺,同时,鉴于他的过去,也向他身边的人做出承诺:他从来都不会忘了自己来自于哪里。

很早以前我就想成为一个专家,我的梦想是为甲级球队效力。是的,我做出过很多的牺牲,首先就是在我13岁时就离开家乡阿根廷,并在没有任何朋友的异乡重新认识新的朋友,从零开始我的事业。

(莱昂·梅西接受爱彼表的访谈)

梅西最早的承诺起源于其对梦想的追求,所以他的梦想并没有被遗弃在路旁,也没有破灭。他也没有让类似的命运降临在他的家人及他的拥趸身上。他所做出的牺牲并不比他为了实现梦想所付出的努力少。

6.谦逊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出现在世界杯预选赛的大名单中。

(2010年南非世界杯,莱昂·梅西抵达阿根廷训练营备战时说)

不,我不认为这是我最好的一年。比起打破个人纪录和个人的表现,我更感兴趣的是我们团队的荣誉。距离我们赢得更多荣誉和做得更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莱昂·梅西在赢得金球奖后)

我爱梅西,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他在场上的非凡表现感到高兴,更是因为尽管他是世界顶级球员,但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梅西似乎不相信自己就是梅西!

(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

如果他已经度过了他认为自己是马拉多纳的阶段,那么他就会没有任何障碍地度过他认为自己是梅西的阶段。然后他就会变成一个我们都未曾见过的足球运动员,一个优秀到甚至不需要名字的球员。

(马丁·卡帕罗斯,阿根廷作家)

谦逊的第一意识是意识到一个人的强大之处和软弱之处,并认识到人的局限性,这就是梅西。听听他的朋友奥斯卡·乌斯塔里是怎么说同事眼中的梅西的:

“有些东西让人感到十分惊讶,超越了他的足球技巧,那就是球员在场上过分地表现自己。这在职业足球运动员的自我中常常是无孔不入的,但从未在梅西身上发生过。他表现得十分自然和含蓄。现在,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仅仅举起他的手就能办到。一个足球运动员通常以他的财产衡量他是否成功,他完全不是这样的。许多次我们在巴塞罗那或者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饭馆,他也跟我们一样像个普通人,从不装腔作势。他一直都让我惊讶,即使我常常见到他。我们也有一些朋友在成名后突然变得不同了,可是梅西一直是梅西。这一点十分让人钦佩。

“阿根廷足联想要授予他为国家队出场100次的荣誉,但他拒绝了。出于友好他可能会接受,但不是在国家队的官方比赛现场。他不想那么做,他不需要那样,他不想让自己过多地炒作和曝光。

“有一天我打扰了他——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打扰他——因为我家小镇上的俱乐部恰巧赶上了它的百年诞辰,而我正是在那里开始了我的第一场比赛。我想要他送去我的祝福,因为现在,所有的小孩子都想成为梅西。于是我向他询问可否替我为这家俱乐部送上祝福。当时他在玻利维亚,正值比赛的前一天,然后他对我说:‘好的,你想要我说点什么?’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都行!送上点问候就行,它已经100岁了!’他坐在一个长凳上,看上去就像在录音棚里一样,他交叉着他的双腿然后开始说:‘我是莱昂·梅西……’然后他就直接送出祝福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人会这样做。”

“他从来不会说‘幸亏我……’”胡安霍·布劳解释道,“梅西从未向我要求过什么,但是却为我提供所有。他是一个只想付出的人,他喜欢付出,接受与否就在于你了。他是一个话不多但是感情很丰富的人。让我说有关他的话我可能说不太出来,但是我想让人们了解真实的他,而人们总是不知道他真实的一面是什么。”

正如豪尔赫·巴尔达诺说的:“他似乎是一个普通的小伙子,但在球场上他就是一个外星人。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说梅西是一个有着正常人外形的天才。”

作家爱德华多·萨切里认为,如果你以一个情绪化的视角看待梅西的话,你不会察觉到丰富了他足球技艺的多种构成,他说:“你不会去注意他是如何得分的,或者他是如何过人的。例如,他进球后会做什么?这是我喜欢梅西最重要的一点,他经常会寻找为他助攻的队友。他不是那种自己四处奔跑,跑到角球点找到最佳的摄像机镜头奋力捶着自己的胸口或者冲向后卫的人。反之,他会奔跑10米左右,然后停下来,并转身以便队友们可以追上他,然后寻找那个为他助攻的人。如果他为别人助攻进球的话,他也会庆祝。这个孩子太了解足球了。即使他已经很优秀了,他仍谦逊地认识到足球是一个讲究配合的11人游戏,并不是1个人的比赛。这个人对足球有着从伦理学及美学角度出发的认识。伦理道德不等同于激情,伦理道德是内心的构成。他发自内心深处地懂得这个观点。”

必备技能之“展示所学”

7.自信心和领导能力

我常常是最聪明的那个,但我在球场上从不发号施令。如果我想表达,那么我会通过脚下的足球表达我的想法,我不是一个善于说话的人。

(莱昂·梅西)

梅西深深地影响了我,他的所作所为令人惊叹。我常常模仿他的动作。

(内马尔)

梅西深知他应该控制比赛而不是被比赛所控制。我们常常被比赛所控制,并且我们都是根据比赛的进程做出决定。我通常不采取任何我需要的决定或者正确的决定,而是采用在那个特殊时刻可以采用的决定。有时我会犯错。梅西在他接球时、丢球时、连过三人或被截球时、进球时或助攻时都会抓住重点做出最正确的决策……他控制了一切,这就造就了他的与众不同,并且他决定自己何时成为比赛的一部分以及何时及时退出。

(哈维·马斯切拉诺)

如果有人渴求成为最棒的那一个,那一定是他在创造这个条件的同时使梦想成真的。态度积极的力量是神奇的:我们可以通过天赋和内心的进步来创造我们深信不疑的乐观环境。梅西就是积极的,他对他极高的天赋及从内心排除自我怀疑的能力深信不疑。对于大多数运动员来说,危险的是这些:自我怀疑引起了对失败的恐惧,离光源最近的地方反而被强光遮住了眼睛看不到周围。梅西失败后痛哭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这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挫折;他是可以被打败的这一观点并没有进入到他的观念中。

梅西这种能力的确定性帮助他去寻求第2次盘带、第3次盘带,第2个冠军、第3个冠军。对于他本身能力的这种信念允许他看起来特别的放松和熟练,几乎是由于他的潜意识,保护他远离令人窒息的心理障碍的迷惑(如果是你,或许会导致深度的抑郁)。

也许最有名的例子当属在1999年英国公开赛时遭受易普症折磨的法国高尔夫选手让·范德维尔德。当时他已经拿下了他的第18洞,看似他唯一要做决定的只有如何庆祝胜利了,是选择独自在浴缸里喝香槟还是与朋友一起。即使在高于标准杆两杆的情况下,他依然可以像个最高水平的高尔夫选手一样夺得奖杯。范德维尔德围着球洞走了几圈,摸了摸沙滩,看了看湖面,花了很长的时间看了看草坪,换了他的球杆,试了试风向和风速,又尝试让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他已经丢掉了他的安全感,压力已经向他袭来。他以高于标准杆三杆的成绩结束比赛,这就意味着他还需要和保罗·劳里进行对抗。他输掉了比赛,并在此之后滑入了职业生涯的平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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