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硛^[3]芯片的发现具有革命性，其显存容量远比硅芯片大，因此，西尔斯出差前往喀尔巴阡山脉的硛矿区，还去过多瑙河谷新发现的新矿。写作之时，硅芯片的随机存储器和只读存储器能存储不到16000个事实，硅64K能存储65536比特信息，而硛芯片带来的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能存储超过一百万件信息。汤普森—霍华德完成的一项研究倾向于认为硛芯片更具优势。汤普森—霍华德测试了300000个芯片后发现，硛芯片残次率最低。西尔斯任职的公司，为包装盒生产商制造侵入系统，所以他一直熟悉计算机的存储能力大到超自然，其鉴别力也低到超自然，所以他越发关注一些情感化的东西，例如溜冰的终结，还有比斯利池塘的毁灭。就在最近，又有一桩让人感伤的事，成了他关注的焦点。

写作之时，自动化严重地冲击了排队或曰站队的现象，尤其是在银行。报纸广告、电视、邮件纷纷告诉客户，可以插卡在智能化机器里存款和取款，可是仍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把卡弄丢，或是实在孤独，希望在银行窗口前友好地排队，对出纳笑一笑。他们这一代的人，会认为天堂里人们仍需排队。排队中能感到一种变化的力量，但这种变化，也不过是在飞机场看到从罗马到旧金山的机票一天后涨价的那种。空气中飘荡着微弱的、随机播放的音乐。

她排在他前面，隔着两三个人，是个很好看的女子，虽穿着高跟鞋，仍比他矮一英寸左右。小得抱得住，这么去想时，他都已经是出于一种现实考虑了。她的身材很好，讨人喜欢。他想也许是怀旧的缘故吧，她的面容让他过目不忘。可能是他老了，害怕爱的终结。他心里不时会担心这样的损失。看电影时，若看到男女热吻，他会想到这是什么样的国度，会不会明后天就会有人勒令他离开。看到有情侣在街上深情拥抱，或是开心地肩并肩行走，他一时间会感到自己的年华已逝。或许因为这样的原因，他觉得她光彩照人。她的容貌引起了他最直接、最强大的回忆：棒球场第一次投球前国旗升起，同时有男中音唱起国歌。这是一种夸张，但她的外表带来的回忆全都阳光灿烂。她的头发是浅浅的黄色。他知道，取下墨镜后，她的眼睛应是紫色的。她娇小的身材与山脉无关，可是这样的身材，却分明宣示着天堂的存在。视品位的不同，这天堂或许是群山，或许是大海。换个日子，可能他看到的会是某个美丽的海滩，可是今日，他看到的是群山，他注定要抬起眼睛，抬起头，支起肩膀，就好比我们在一个可怕的赌博区，突然看到了白雪覆盖的群山。它们充满挑战，而又无比惊艳。他的生命似乎零落不堪，需要牵线搭桥，而在这一个早晨，在这个银行里，她像是那个牵线搭桥的人。她是个姑娘、是个年轻女子的时候，一定是大美人，这是一种丰韵，一种气质。她像是人造黄油盒上的美人，或是父亲雪茄盒子上的东方舞女，是他九岁时看到后小鸡鸡会骚动起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