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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黄帝与蚩尤之战

夏曾佑讲中国上古史 作者:夏曾佑 著


第十三节 黄帝与蚩尤之战

黄帝所战之炎帝,似必为帝榆罔矣。然或谓蚩尤即炎帝,古书之疑似者颇多。今案蚩尤之说,百家沸腾,然会而通之,亦可得其条理。且黄帝、蚩尤之役,为吾国民族竞争之发端,亦即吾今日社会之所以建立。周秦以前人,犹知此义。故涿鹿之战,百家均引之。今言其事,尤不可不详也。案蚩尤为九黎之君,其少时曾学于中国,一仕于炎帝,使字少昊,再仕于黄帝,为主金之官,又为当时之官。(当时司天之官也。)黄帝深器之,使佐少昊。其时,黎民跼蹐江湖之外,为我所鄙贱。(民字之义见后。)蚩尤既久游外国,稔知诸夏、九黎,终不能并存于世。又默观神农世衰,知事机不可失,乃潜铸金类,以为利器,遂即率众北向,以反抗中国。未几,逐帝榆罔而自立,号炎帝,亦曰阪泉氏,则日耳曼人自称该撒之例也。古称黄神与炎神,争斗涿鹿之野,是黄帝所灭者,为榆罔,为蚩尤,虽若可疑,然当从《史记》,分而为二。盖古史仅称蚩尤逐帝榆罔,而未言蚩尤杀帝榆罔也。殆当时榆罔都蚩尤、黄帝之间,先被逐于蚩尤,后见灭于黄帝。蚩尤所率九黎之民,先在江南,及战胜榆罔,自号炎帝,时则已逾河北,乃进而益西。与黄帝遇于阪泉、涿鹿之野,已在中国之西北偏。是当时神洲大陆,已为蚩尤所据,若涿鹿之战,而黄帝再败,则吾族尚失其自包牺、神农以来之殖民地,而仍回葱岭之高原,五千年间泰东之史事,无一同者矣。故涿鹿之战,诚诸夏之大事也。古人述此战者,言人人殊,所谓“百家言黄帝者,不雅驯”也。或云,黄帝使应龙杀蚩尤;或云,黄帝使女魃杀蚩尤;或云,黄帝受玄女兵符,杀蚩尤;皆古之神话,宜学者之谓为不雅驯也。夫蚩尤受金,作兵,伐黄帝,(见前。)是地质学家所谓铜刀期矣。(中国秦汉以前之兵,均以铜,其说见后。)而吾族剥林木以为兵,铜木之间,利钝殊焉。蚩尤胜而黄帝败,殆无疑义。然而成败相反,此何故哉?案黄帝时,吾族已发明弓矢之制。古称挥作弓,挥,黄帝臣也。又称倕之竹矢在西房,倕,亦黄帝臣也。而其矢以砮石为之,是弓矢均创于黄帝,而又无待乎金。中国形势,江南多洲渚林薮,故利在短兵,而长于用水;河北多平原大陆,故利在骑射,而便于野战。蚩尤率泽国之民,徒步短兵,以与黄帝控弦之士,相角于大野,虽有铜头、铁额之固,风伯、雨师之从,亦无所用之。此不独蚩尤然也,千古以来,凡居中国之地者,南人之文化,必高于北人;南人之武勇,必劣于北人。故南人恒为北人所制,此殆地形、民族之公例然哉。蚩尤既死,黄帝迁其类之善者,于邹屠之乡;其不善者,以木械之,而命之曰民。己之族,则曰百姓。民之言冥,言未见仁道也。百姓,言天所生也。故百姓与民,有亲疏贵贱之别。盖战胜之族,治战败之族所必有之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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