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珍惜现在

如你一样的好 作者:十一 著


28岁到30岁之间,是一个很拧巴的过程,可能在这之前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但确确实实时间到了。

其实你不用跟任何人比,最最珍贵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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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语老师叫优泽,我们都喊他小泽老师。

如果你在路上遇见这位小泽老师,可能完全不会被面貌普普通通的他吸引。

但是!如果你上过小泽老师的课或稍稍与他有丁点接触,你就会被他的魅力所打动。魅力?对,就是魅力!看到他你就觉得很开心!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想大点头!只要他在什么问题都可以搞定!他举手投足,都能让周围的风跟着飘逸起来!

啊,我可没有暗恋上他(肯定有喜欢的成分在),因为班里每个女孩子都是这么想的!而我也是在遇见小泽老师之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魅力”。

其实小泽老师一点都不帅气,唉,脸上还有青春期过后留下的痘痕,个头也不是很高。但他不仅人干净利索,而且教日语的过程条理清晰,还能在黑板上把重点用漫画的方式画出来,让我们这些基础为零又爱玩的笨家伙们一下子就记住了。

虽然是个单身男士,穿着可老讲究了,毛衣不会是普通的麻花毛衣,领子处总得有点样式,衬衫每天都换洗,他还常年健身,虽然个子不高但宽松衣服下肌肉的轮廓弥补了男子气概,让人想去摸摸。

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面带笑意,一看到他就心情大爽,什么烦恼的事情都忘了。

最最值得敬佩的是他做什么都有准备,我们的课程安排在寒假期间,每天晚上七点开始,九点半结束,不论是下雪天还是严重的雾霾天,小泽老师永远都比我们早到半个小时,提前把知识点誊到黑板上,然后坐在教室前边喝茶边等从北京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的学员。

就是这个自律性强且具有专业技能的小泽老师,除了外貌不出色,其他一切都出色得要命,班里的女生暗地里都想嫁给他,Of Course,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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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半年后结业的时候,我们班三十二个人竟然全通过了考试。后来才听说,不知道是学生用心学还是小泽老师真的很幸运,凡是他带的班级几乎每一届都全过,从2011年从业以来到2016年,没有一届失过手!更有很多人上完他的课后又介绍来了一帮人。

我想如果小泽老师去劫银行,肯定也能干一大票!

成绩出来的那天,我们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去了五道口的流氓村吃韩国烤肉,好像从冬天到夏初,每一次上课的日子都和现在一样开心,只不过大家第一次坐在狭窄的桌子旁聊的不是日语,而是每个人的状况,当然更多的问题都指向小泽老师。肯定得是小泽老师了,我对其他脸上长痘痘的男生不感兴趣,除了长痘痘,啥都不长。

“小泽老师,感觉您天生就是教日语的人呐,为什么您教得这么好这么成功呢?”这句话是我昨天晚上想好的,还没来得及拍马屁,就被某X红给说了。

小泽老师虽然没有喝太多酒,但脸也微微发红,在嘈杂中,他说话依旧那么耐心温和。

“我也不是天生教日语的,但如果不是遇到了日语,我现在应该在某个厂子里打工。”

“打工?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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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没?我脸上的痘痘,现在想起来全是因为内心里淤积了太多的妒忌和不满。上学的时候我可是有名的大笨蛋,几乎每次考试都垫底。”

“但是您不是不努力的人啊。”别人说的。

“对啊对啊。”我说的。

“您每次讲课都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又是别人说的。

“对啊对啊。”还是我说的。

女孩子叽叽喳喳,都抢着说话。我好像只能“对呀对呀”“对啊对啊”“是啊是啊”。

“也不是不努力啦,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数学一看就蒙头,物理小球一转就晕圈,化学一实验就傻脸,生物一解剖就想吐。后来分科,成绩稍微好一点,能背的知识点都会背,但高考数学连50分都不到。”

齐刷刷的眼睛,都盯着在帮我们放肉的小泽老师,肉放到铁盘上,刺啦刺啦,瞬间红色变成乳白色,还打了卷,“那时候我就像这肉,备受煎熬啊。”

小泽老师往肉上撒了点孜然料,我们被他逗乐了。但谁都顾不得吃,只想听小泽老师为什么后来会考上北大,还是早稻田提前录取生。据我们了解,小泽老师来自甘肃一个很偏远很偏远的黄土坡上,他还经常给我们讲小时候为了取水,一个人赶着牛车走好几公里。

“高考完就上了所普通的专科学校,学的也不是日语,而是工商管理。我对工商管理也不感冒啊,在大一上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突然从路上捡到日语韩语短期学习班的宣传单,就用回家的火车票钱报了名,那年寒假也没回家,火车票太贵了。再后来就发现我对语言比别人有特殊的敏感,学得很快。大二的时候我就申请了转系,学校不给批,因为转系的机会已经过去了,但我坚持要转系,我记得当时天天往校领导办公室跑,还给外语学院的院长写信,跑了几个月,外语学院的院长在收到我第二十几封信后终于同意了。”

“然后命运就被改变啦?”这是我问的唯一一句话,嘴里还衔着一大口烤蘑菇,蘑菇汁“刺啦”一下喷到了鼻子尖。

“可以这么说啦。考研的时候考到了北大,为了缓解生活压力给你们这些小孩儿教课,后来有早稻田大学的申请名额,就顺便申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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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盯着这个在机构里神一样存在的老师,虽然还在念书但挣的钱却比我们这些上班族多得多,当我们赞叹他有学日语的天分,老天开眼让他人生有神转折时,小泽老师一脸严肃地说,“哪里有什么天分,我学日语的时候也是背到晚上一两点,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在校园里背书。只不过因为我对日语比别人稍微顺手,又真心热爱,所以才有了今天。但你们可能不知道在遇到日语之前,我有多自卑,以为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为什么别人会做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我自己脑袋撞破都不会,那种深深的自卑感压得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话,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走路时也总低着头。”

说完,他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我傻傻地接了过去,握着,没想起来擦,直到出门的时候小泽老师又递来一张餐巾纸,指了指我的鼻子。

呃,你们还是接着听小泽老师怎么说的吧:

“遇到日语之后,那种‘原来我活着还有意义呀’的感觉就来了。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心境慢慢也平和了,不会愤世嫉俗,也不会怨天尤人,每天都活得很踏实。”

“其实上天赐予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没必要羡慕别人,也不要和别人攀比,真正要做的是低头去找自己喜欢的那件事,自己擅长的那件事。总有一天你会与众不同。”

小泽老师打开了话匣子,喝完一杯又一杯。

“只要你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地方,这时不论你站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自卑,因为你手心里也有别人没有的。就像一名铁匠,能做出江湖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宝刀,木匠能做出皇家雕刻,理发师傅能几分钟设计出时髦发型,他们把自己的那份天赋用努力和付出发挥到极致,最终都会成为江湖上的一个传说,即便站在国王面前都无半点自卑。”

“对,你要找到喜欢的事情,然后成为一个传奇。”

嘻嘻嘻,这些话说得真好,哪天一定要抄袭到自己的文章里!

(你应该,什么都没听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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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散伙饭吃完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小泽老师了,从他朋友圈里看到他仍然在教书,今年年初在日本有了人生第一套房产,也开办了自己的日语学习班,同时他还在自学法语。

我每天默默在为他朋友圈点赞。他说的那些话,不管是酒气话,还是真心话,都印在了我的心里。每当走在拥挤的人潮中,瞧着平凡普通的人生过不下去,绝望到一无是处时,我就会想到他。

我们降生在这个世上没有太多差别,没有谁比谁高贵,穷人可以变成富人,富人也会变成穷人,每天都有堕落每天也都有传奇。但活到最后,人与人确实有了天与地的差别,是什么造成了天与地的差别呢?

毛姆在《作家笔记》里讲到夏威夷岛上的人年轻时很漂亮,眼睛大,嘴唇厚实性感,女孩子苗条优雅,男孩子身材高大匀称,但他们一上了年纪就发胖,变得像发胖的丑猴子。分析原因时,毛姆用了一句比较狠的话,“或许人只有被思想、活力和激情塑造出性格,上了年纪才会美丽。夏威夷人一直过着纯动物式的生活,他们年老之后便又恢复了动物的模样。”

是思想、活力、激情,还有热爱的事物,把灵魂驻到身体里。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的意义,你不用担心自己的渺小,也不用为自己的笨拙抓头挠腮,上天肯定有他的指示,关键是你要去找自己的使命,一天找不到没关系,一年找不到没关系,甚至半生找不到都没关系。我们自卑没关系,苦恼也没关系,关键是不要放弃寻找自己的使命。使命是什么?使命就是独特的属于你存在的意义。

从现在这一刻起,你要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问问自己,去找一找,活着的使命是什么。

也许从你开始找的那一刻起,生命便开始变得不同了,虽然挣扎苦恼,但逆流而上时会让你变成不断学习的八爪鱼(我一个小姐妹的贴切形容,此处有抄袭),你会抓住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提升自己,为了找寻到而不断汲取,你不会再羡慕任何人,也不会再有自卑感。不平衡、善妒、易猜疑等等心理障碍也会随着自我不断提升自动改变。

这也是为什么段位越高的人越宽容,越成功的人越从容,生命越开阔。他们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找寻期并慢慢沉淀了自己,也在找寻的路上明白了“众生平等”的真正含义。说众生平等,是因为我们都有一颗种子——可以让生命发芽长大发挥极大潜能的种子。你要找到你的种子,然后好好守护与栽培,付出安静的努力,心态变得和缓,日子变得踏实,生命有了力量,性格里也会生出因热爱而产生的魅力,即便站到国王面前,你也是尊贵的。

真的,你不必羡慕任何人,跟任何人比,最最珍贵的是你自己。

祝愿你能将生命变得宽广开阔起来。

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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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口菇和罗勒叶,混灰色和鲜绿色,懒散地躺在盘绕交错的浅黄色意面上,一杯白水,停在木质托盘旁。

我们等焗饭。

三分钟后,焗饭送了上来,土豆、西红柿、彩椒混合芝士,外加一杯柠檬白水。刀叉擦净,搅动。

这是一家素食餐厅,每日经过,今天第一次走进来。

饭刚开动,对面同事问:

“你想过没有,将来会找什么样的人结婚?”

我怔了怔,米饭有点硬。把那口饭咽下去,又向窗外望了望,喷水池边正在放水雾,今日是周六,住附近小区的家人休息日带孩子来底铺餐厅吃午饭。孩子追着水雾跑。水雾一喷到身上,那些四五岁的男孩子就会尖叫。隔着玻璃,我听不到。

“没。”我扭过头冲她笑。

同事叫栀子,很少把身边现实生活着的人写进文章里,一是怕冒犯别人,二是怕被冒犯,太熟悉的人知道后,记录成窥见。不好。

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

想过,曾经还规划过,甚至还画出了身高长相以及对音带发声都做了规定,穿衣打扮的品位某些底线不能犯,花衬衫、金项链、大金牙、随地吐痰以及任何大红色衣服都是禁忌,但现在不会想,也觉得荒谬。

“想想呢?”她笑着问我。

我们是同事,关系又不止于同事,来公司的第一天,黄昏下班时她在走廊里拽住我,叫出我的名字,我们的关系就超越了同事范围。几乎每周六,俩人都会走一些距离选一家西餐厅,慢慢悠悠吃一会儿午餐,谈最近发生的事情,她也会分享很多人生经验给我。

“嗯……通透吧。”

“希望他是通透的人,经历过很多世事仍宽容大度,不管对他人还是自己都存有温和与善意,此外精神上要保持一定的高度,不能俗,俗是大恶,要有充足的物质基础,不是给我,而是充足的物质基础本身是优秀的证明,他要有挣钱的能力但不要在乎钱,把钱攥得太紧,常常挂在嘴边,这也是不宽容大度。我希望我先生有某种厚度。”

“你说得太全乎了,这样的人很少。”她掰着手里的蒜蓉面包蘸了南瓜汤。

我真的很感谢她,竟然没有嘲笑我的幻想,可能换其他人,就会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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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很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女人可以改变你身边的男人哦,你要始终记住这句话,女人身上有神圣的天性,发挥好这些天性你会使你的男人发生改变,通过共同进步,畅通地沟通交流,相互尊重以及一起充电学习,是可以改变你所跟随的人。”说完,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南瓜汤,“嗯,这个南瓜汤太好喝了,你尝一口!”

“果然。”我喝了口汤,鲜而不腻,保留了南瓜的香味,“步入婚姻之前,人需要一段学习时间,如何经营好一个家,如何面对婚姻中常出现的问题。婚姻是新的角色,很多人没有学习角色应该如何扮演,就匆匆忙忙进去了,最后弄得一塌糊涂,又退出来再学习。”

“是啊,身边很多这样的情况。其实步入婚姻也需要学习,即便现在我们会定期选一些书,出现任何小的问题也会进行深入的沟通。我感觉现在挺幸福的。”

我望着她笑,栀子现在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女儿,一个很疼她的老公。她常跟我说她很幸福,她很爱她的老公,老公也很爱她,孩子很可爱,就是现在也想马上回家亲亲她的小脸。

“所以,我想先独立一段时间,给自己留两三年的时间去学习,不管是自我提升,做饭、家务、时间规划、身体管理,还是意志力与情绪的反省,都需要这段时间的独处。”

我知道,不管未来遇到谁,跟谁走后半生,养儿育女,都需要做好自我的准备,明白未来会有什么问题存在,也知道如何解决它,以前总觉得人生短暂,一晃一生就完毕,但现在发现我们是一天一天过的,婚后是太漫长的过程,真的太漫长了,所以必须提前自我充实,新角色可是另外的一辈子。

“你为什么总是提前想得那么明白?”

“可能因为我太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了吧,一个欢笑很多,争吵很少甚至没有争吵的家。虽然很多人可能会说,这样家庭很少,但它毕竟存在。”

“我支持你。”她还是笑着看我,眼神是温柔的,她说:“我结婚之前呢,有一段时间特别地拼命,几乎把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扑在了工作上,错过了很多人,最终遇到了现在的老公。虽然是工作推着我走,但有那段足够充实的时光,真的很棒,人生充实的时间段很少,要珍惜。”

“家庭也确实需要经营,经营的好与坏,与家中女人有很大的关系。虽然选谁做另一半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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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在伦敦读了五年书,本科加研究生都在牛津,毕业之后做高管MBA学习,每月在全世界顶级学府各处飞,后来嫁给一个很爱她的人,才停了下来。

虽然我眼前的她不再喜欢化妆,眼角还有一些小细纹,走在人群中你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在伦敦生活了五年,但一交流就能触碰到那五年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我总喜欢找她聊天,她会给我很多建议,也会提一些现阶段不会考虑但早晚会用到的方法。

我望着她笑,“不急着结婚,但很害怕老了一事无成,26岁以后女人就开始衰老,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抗拒的过程,保养、心态都无法逆转自然的衰退。”

“28岁到30岁之间,是一个很拧巴的过程,可能在这之前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但确确实实时间到了。衰老我们没有办法抵抗,但过了30岁之后,特别是生了小孩之后,你就会慢慢接受。你看,我一出门,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妈妈了。”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所以呀,你要找到接受衰老的底气呀。好的爱情和婚姻可以让你安心衰老,但这也可遇不可求,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不过我相信你会遇到特别好的人。”

我们又对着笑了笑。

两人把意面吃完,南瓜汤喝完,消化掉一份硬硬的芝士焗饭和沙拉,水杯里的白水又倒了一杯。

“确实是这样,最近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利用26岁到28岁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完成自己该完成的,有大量的钱,有不可取代的长处,如果幸运,有一些好的作品让人记住。哈,这是小小的底气和准备。”

说完,我把那杯水喝进肚子里,约莫又待了10分钟。她讲了留学给她带来的变化,讲了伦敦的贵族气,讲了英国的饮食与生活方式。

对此,我特别感激。

同时也感激自己,因为日益明晰自己的选择,也好像找到了生命的突破口,虽然这个突破口还需要我一个人用力地撞开它。

但是我知道,打开后,会是另外一个明亮的天与地。

祝你一路顺风啊,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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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初夏的清晨。

我在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睁开眼,还不到五点半,调了个身,倒向床尾,头发“啪”地一下打在地板上。窗外的风声、鸟鸣声、树叶与树叶的亲吻声,胡同里已经热闹起来的叫卖声,以及女朋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一起传进耳朵里。

我重新闭上眼睛,缓一缓睡意。

昨夜十二点多钟,也是这种手指肚碰撞键盘的声音,堆着文字,一点点敲打着只有北京深夜才有的寂静。

我的女朋友几乎每天都要写到凌晨一二点钟,睡三个多小时,又起来写。有时候热得睡不着觉,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仅那么一小会儿,又爬起来继续噼里啪啦。

有时候我中午发信息问她,女朋友你中午吃饭了吗。

她隔一个多小时回我说,吃了。

吃的什么?

一个饼。

如果你去她工作的地方,中午全杂志社的人下楼找饭,偌大的编辑室里就她一个人,书桌上堆满了稿纸,还有瓶瓶罐罐的绿萝,她藏匿在靠窗户的位置,穿着或白色或蓝色或绛红色的裙子,要么挺直着背看书,要么挺直着背噼里啪啦。

不过你可别误会,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前,她突然想不起我叫什么名字,手在半空放了半天,拍到我肩膀的时候,喊了声:“你好,女朋友。”

我站在安定门的大桥上,盯着这个让我们苦苦等了半个小时的姑娘,咬了一口手里凉透的煎饼果子,傻傻回她:“你好,女朋友。”

于是,我们就这样互称对方为女朋友了。

总觉得喊一声女朋友是对彼此的一种鼓励,后来的日子里它确实成了一种鼓励,像亲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我偷偷祷告上帝保佑,让这种鼓励不论多久都要留在我的生命里。

上帝应该听到了,并应允了。

2

我的女朋友叫小果,来北京十年,住在我醒来的这间不足15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我们常说这是一间寒酸但治愈的小屋,它收留过很多人,我,一些未见过面的朋友,还有她自己。

房间里只有一个暖气片,一个出租桌,一张出租床,水泥阳台上有一个出租衣柜,一块没有人抬出去的大木板,一个矮板凳,剩下的只有书和墙壁。

书堆满了暖气片上,堆满了整个墙角,床上是书,书桌上也是书,她从来都没有数过她拥有多少书。

其实她完全可以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但那间房子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任何去过那里的人都想多待一会儿,可能因为它太简洁、太安静,临着阳台的树又在风中总是喧闹个不停,所以会让来过的人都有种幻觉,窗外可能是山可能是海可能是其他美丽的风景。

“女朋友。”

“嗯?”

“你去过中央美院吗?”

“没有啊。”

“那你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呀。”

“为什么啊?”

“那可是我去过的最美的学校呀,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到那里去看看呀。”

我很难跟你形容,小果说这些的语气有多轻柔多梦幻,像母亲给熟睡的孩子讲睡前故事,句子结尾全是咿咿呀呀的儿话音,以至于“中央美院”这四个字就随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像羽毛一样轻轻软软地落在了我的心里。

一下、两下,躺了下来。

3

夏季一过,为了节约上班时间,我打算搬到公司附近。

于是白天上班,晚上就坐上中介的摩托车去看房,风呼啦啦地吹过,那种铁骑带风感又让我一下子回到了越南。

阜通东路,广顺北大街,望花路,当逛到花家地南街的时候,我指着中央美院的校牌问小哥,

“这是个学校吗?”

“是啊。”

“中央美院?”

“对啊。”

“明儿咱不用满望京逛了,就租这个学校附近的房子,没有的话我不租了。”

这位来自内蒙古的小哥猛踩刹车,拐了个弯,然后加速50迈,风吹着嘴巴,呼啦啦,他迎着风大声说:

“您不早说!您看这个小区,今儿刚腾出一房,我这就带您看!”

后来证明,这里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地方。

有北京最大的画材市场,有最大的宜家商城,有一长排槐荫小路,晚上白天都不是很闹腾,在路上走着的要么是背着画板的学生,要么是提着画板的学生,要么是一起扛画板的学生。时不时地,你会遇到一些长头发穿着很特立独行的人。白天不上班,拐进某个社区买药,还能看到坐在马扎上画油画的大一新生。

而且路边的小店晚上九点半前一定会关门,咖啡馆也不会开到十一点之后,街道上停了万年不动的广告车,“上清美院,来叉叉画室”,发广告的阿姨坐在斜布椅子上,你不走上去问,她不会硬塞给你广告,跟你讲学素描水彩油画的速成技巧。

这里更像一个独立于北京的小城,有自己的生活节奏与方式,更接地气也更趋自然。

进入9月的第三个星期天,小果突然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在单向街,我说是,她说你出来下,我在门外。

当时好吃惊,因为进入秋天后她几乎每天都在全国各地贫困山区跑,很少回北京。我立马跑了出去,她拉着行李箱站在那棵矮树底下,树叶耷拉在她的头发上她也没察觉,一看见我出来,就大叫:“哎呀,女朋友!好久都没见你了!”

“我也觉得是!好久都没见你了!”

还有“甚为想念”。但我说不出口,太酸。

虽然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见到活人,还是有很多话要说。她边走边给我说她的行程与见闻,孩子们给她的提问,酒局上的当地官员。当我们从社科院走到中央美院,天已经慢慢逼近黄昏,肚子也饿扁了。

美院北门对面就是北京国际画材中心,建筑后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家稍微大点的饭馆,一家理发店,拐角处是几家面馆,不知道是学生都爱吃面,还是恰好在这里开饭馆的老板只会做面,重庆小面、云南面馆、山西面馆依次排开。你一转头,就掉进了面的世界里。

我和女朋友吃了重庆小面,要了一碗剁椒小蛋蛋。“剁椒小蛋蛋”,我们指着那一小碗酱油泡鹌鹑蛋笑了好久。

吃完辣辣的重庆小面和剁椒小蛋蛋,拍着重新鼓起来的肚子来到美院门口,一抹很美的晚霞恰好落在了红铁门上,小果昂着头边看那抹橘红色的云边感叹。

“唉,一点都没变呀,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十几年前有这些店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下子十几年没了。可是回到这里,又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十几年前,我的女朋友还是一个高中生,从山东以卖羊肉汤出名的小县城跑到中央美院学画画,当时一起来的还有她后来的丈夫闵善希。

“大希他可帅了,高高的个子,长得很白净,画画很有天分,不爱说话,那个时候他经常跟着我。”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还叫他大希。

4

“这里,我们在这里写过生,哎呀,怎么还是这棵树!”那是一棵被削成寸头的龙爪槐,小果看到它就抱了上去。

“哎呀,以前我们总在这里写生,别人坐在教室里学习,我们就坐在这里排成一排画这棵树,我总是画不好,大希他会走过来敲我的头,说我榆木脑袋。”

“哎呀,没想到它还在这里。”

我站在远处的平台上望着她,她抱着那棵树,昂着头看从树叶子里透过来的天,把这三句“哎呀”分三次说完。

“特别是冬天的时候,这里可美了,一下雪,雪会把所有房子都盖住,树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天如果暗的话,也是白色的,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可能是写文章的原因,从她口里出来的话总带有诗意。

“挺美的啊。”我把手放在栏杆上,想象着冬天美院的样子,真想亲眼看看。

“是啊。每次一下雪,老师就会让我们排成一排,画雪景,我们就特别高兴,从教室里呼啦啦跑出来喊‘下雪了,下雪了’。我画得慢,每次画完手就冻裂了,所以整个冬天大希总拿着冻疮膏,逮住我就涂一下。”

“你们还有过这么美好的过往啊,都没听你提过。”

“是很美好啊,我也很少想起来。其实整个高中时代都很美好,大希高冷孤僻,一天不说十句话,但我们在一起时总是说个不停,就像咱俩。夏天我们在操场上跑步,冬天也跑,还穿过杏树林去捡掉下来的白果。”

“我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只有几百块钱的生活费,特别想吃肯德基的汉堡,每次走过肯德基、麦当劳,女朋友,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多么羡慕里面坐着的人,我想,那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吧。”

“所以你现在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去麦当劳、肯德基吃一对辣鸡翅吗?”

“哈哈哈。”小果突然被我逗乐了,笑着扭头说,“但大希有钱了总带我去吃。”

大希很有钱,县城整个一排商铺都是他家的,甚至在北京都有好几套房子,大希家好像除了房子还是房子。所以有资本孤傲不合群不努力只靠天分学艺术。

她放开那棵树,我们一起走进唯一一座老教学楼里。现在都下课了,一个人都没有,教室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走廊里堆满了画板,散发着浓重的聚乙烯的味道,还有时光回笼的味道。

我们走到最高一层,有几个工人在刷墙,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盯工。

“这么破的楼,怎么还刷里墙?”

“因为每一届的学生都会把整个墙壁涂得稀里哗啦,一走进去吓死你,所以在新生上课前,会重新涂一遍。我们走的时候也是这样,重新刷了墙。我记得那天我们坐着大巴车回家过年,过完年老师说不回来了,大希坐在我旁边,满车人唱那首《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是李叔同的词。

美院老楼的窗户很小,爬满了爬山虎,外面微微的光透过小窗户落在水泥地上,古老得像回到了高中时代。大家互相打闹,互相开玩笑,低头做作业,抬头看看对方,人还在隔座的座位上。

“没想到,还这么浪漫过。”我感叹道,如果你知道后面的故事,肯定也会像我这样心酸地说。

浪漫过,美好过,爱过,恨过,一个“过”字,经历的人得付出多少无价年华。

5

小果的分数没有达到美院的线,上了成都的西南交大,大希远远超过了美院的线,上了北大。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过,那一期来学画画的孩子,没有一个人留在美院。

故事到这里,可能会是最好的结局吧。我也多么想讲到这里就不再讲下去,可时间总往前走,人的命运也是啊。

四年后小果来到了北京,那时她手机里已经没了他的手机号,没了QQ号,没了邮箱,她托了三四个朋友,辗转联系上了已经在某百互联网做UI的大希。

“他见到我很吃惊,我由一个一百三十斤的胖子变成了九十多斤的瘦子,出落成了一个小女人,大希在北京西站都没认出来我。”

我们已经在美院的操场上走了好几圈,天上的星星上了岗,一昂头,能看到很多颗。小果她昂着头,很多跑步的人穿过仰着脖子看星星的她。

“女朋友,你说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啊,两个人明明已经断了联系,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或许再过那么几年,即便出现,也不会成为夫妻。我为什么要费尽力气去联系他啊。”

“你后悔了吗?”

“我们能选择吗?”她还是昂着头,星星有那么好看吗?很想问问她,但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小果来北京后住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地下室,准备考电影学院的研究生。有人说,北京地下室里住的都是北京未来的大人物,而她住的那里多半是很穷的艺术家,青年导演,梦想成为明星每天四点去蹲点等戏的群演。

那时候,大希常常坐着公交车从西二旗跑到西土城看她。有一次地下室的蓄水池漏水,整个地下室都淹了,大希接到信息凌晨两点打车赶到,和穿着睡衣的她在麦当劳店里坐到天明。

后来研究生初试过了,复试没有过,她去了一家插画室做插画师,画出来的画被很多杂志当成封面图,她的插画在业界也越来越有名气。当时,法国的绘画机构给了画室两个免费的留法名额,有小果一个。她却在这个人生转折的时候怀了孩子,放弃高薪工作和法国留学机会,和大希匆匆领了证,欢欢喜喜待产。

可是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住进大希家她才发现经常出差的大希出了轨。或许早就出轨了。

“好多时候,我们可能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好久,她放下脑袋瓜,说,“那是个孩子,我不能杀死她。”

生孩子的时候,大希在出差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待产。因为不符合剖腹产的条件,她一个人在走廊里来回走到深夜,生产时还大出血。当医生问保孩子还是母亲时,大希妈妈打电话说要孩子。

当时她在生死单上签字时,心凉到冰里。

孩子一生下来,她便跟大希离了婚,搬到现在这个房子里,一个人带着女儿,又重新开始画画接稿,有时候也接书稿,推着婴儿车从四环到二环接几百块钱的书稿。

孩子养到一岁多,越来越可爱,丈夫那边的爸妈又想要孩子,让她开个价,多少钱能把孩子交出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一分钱都没有要,把小小的姑娘送了过去,自己一个人晚上十二点多回到了出租屋,大哭了一场。

“女朋友,如果你意外怀孕,你就告诉我,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在你身边照顾你。”其实是逗笑的话,可她说得异常认真。

6

从美院门口走出来,街道上的店铺全部关了门,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蛐蛐在叫,蜘蛛在结网,地下的小虫在储存冬天到来前的粮食,我们匆匆在路上走。

突然想起来,曾经,我们俩穿过有水渍的菜市场,穿过卖过期牛奶酸奶的摊点,穿过高碑店卖老豆腐的小摊小贩,穿过没有红绿灯却有汽油味和车尾喷出的余热的马路,边走边讨论,边讨论边哈哈大笑,像个疯子,也像个哲学家,对,古希腊时期的哲学家,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思辨精神存在的哲学家,只不过我们的哲学院在繁闹的街头,我们听众只是我们自己以及穿过我们的风。

你完全看不到这个把生命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交给写作和画画的女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对,我还称她为女孩子,眼角没有皱纹,眉上是打弯的空气刘海儿,栗色头发停在齐耳处,皮肤还是嫩嫩的白。虽然女儿今年已经四五岁上幼儿园中班,会扯着裤子说为什么妈妈能穿裙子我就非得穿校裤。

可她依然是个女孩子的样子,没有市井气,遇事不会争执。

“为什么你们曾经那么好过,到最后互相伤害那么深?我们能避免吗?”

“女朋友啊,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伤害到你,除非你想让他伤害,心甘情愿让他伤害。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的吧……”

我们走在路上,在庞大的寂静中,急匆匆的脚步声与谈话声传得老远。

“你会因为那些欺骗过你伤害过你背叛过你的人,而遗弃整个世界吗?”我又问她。

“你会吗?”她反问我。

“不会。”

“我也不会。”

“为什么啊?”我只是知道不要去恨别人,可找不到把自己从中立的位置往其他方向引的力量。

“因为我觉得,我内心里的美好比任何东西都可贵。”

听到她说这些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会很容易就原谅别人,很容易感谢生活给她的不属于恩赐的“恩赐”,也很容易就忘掉一次次的伤害,为什么她那么执意地一个人努力,可能就想看看自己坚持得对不对。

可能学艺术的女生总是会把幸福搞丢,太偏执,太理想化,太热爱纯净,这世界哪里有纯净呢,纯净的地方只有人心里,也可能没有比人心更纯净的地方。

你完全不知道这个经常被骗的姑娘有多善良,她会偷偷给慈善机构捐钱,会定期去寺庙放生,会把不穿的衣服洗好捐给山区的孩子,后来她甚至从事了公益演讲的工作,一个山区一个山区地去讲阅读和写作的意义。

她觉得那是她活着的意义,写作、画画、演讲。每天醒来,她会跟我说,女朋友,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啊,身边有那么多好朋友,还能做些对别人有意义的事情,我真的好幸运啊。我也觉得她幸运,幸运是她自己给自己挣来的。

第二天清晨,她在去西北演讲的路上给我发信息,

“女朋友,你说未来还会好吗?”

“一定会好的。”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回信,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祝你一路顺风啊,我的女朋友。

“旋风拌著沙尘

把晒在外面的衣服缠绕着

中午前天空上那白色的月亮

觉得好美好美而看得入了迷

虽然也会遇到不顺遂的事

抬头看看天空就会发现

——那有多微不足道”

清晰

我觉得我想要的,想成为的,想过的生活越来越清晰了。

这种每日变化的我与存在肉体里的精神,通过不停地思考、挣扎,在脑子里提问以及阅读书籍。

于是那种叫作理想的东西日渐清晰了

今天读书,有一个“自我形象”的词触动了我。

“设想一下,如果你走完一生却不知道内在自我是谁,那将怎样?你将不会形成喜好,拥有梦想,设定目标与建立关系。”

问题又回到了最起始,无数世人与哲学家会思考的,“是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宇宙之外到底有没有神,宗教里的佛陀有没有存在(肯定存在),我也没有见到过(但感知过)。

这些深层次的问题永远止于讨论、思考。

但是有一点,就是现世中,你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层面的,现世的,浅层的,位于当下与未来,也位于生活表层与此生活动的,也就是叫作理想的东西,实践起来才有意义。

我们不知道我们来自哪里,我们是谁,这个问题只有降生之前以及死之后才会有答案,甚至也没有答案,这些形而上。

但形而下的呢?理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可以通过不断探索与思考,实践与尝试,忍耐与付出,最终得以实现。

比如你想去法国学蓝带,然后成为一名糕点师,完全是可能的。

比如你想去大理,与世无争地过慢生活,也是可能的。

比如你想画画,画遍世界,也是可能的。

再比如我的理想,以前我可能会模模糊糊地有一些形象,但如今越来越清晰,一想到这句“设想一下,如果你走完一生……”我就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了。

是走遍世界,写很多故事,不止于现在的短篇,也不止于现在的爱情故事,而是我看到的世界里的人们的故事。用文字,一点点描述出来,文字的美感,用词,节奏以及架构,都可以引发共鸣。

我相信这就是写东西的力量,即便我写的故事是假的,也有人在经历。而未来我也会写纪实性的故事,比如非洲部落里一个家族的故事,赤道雨林里野人生活的故事,校园里青春爱恋的故事。

一想想这些,永远都描述不完,看不完的世界,锤炼不完的文字境界,就觉得,这是我的理想呀。

所以你要低头问问自己:“设想一下,如果走完一生,你会……”

站在老与死的地方,问一问。

圆满

艺术天才谢尔·希尔弗斯坦曾经写了一个简笔画故事叫The Missing Piece,说的是一个缺了一角的圆,一边唱着歌一边寻找它缺的一角。有的一角太大,戳伤了它,有的又太小,凑不到一起,有的嫌太紧,有的又太松,于是它漂洋过海,经历了很多一角,终于找到了与自己最合适的那一角,它们组成了完整的圆。它们急切地在一起,但是圆却发现它再也无法歌唱了。最后,它轻轻放下千辛万苦寻到的那一角,又独自上路。它又成为那个缺角的圆了,可以闻花朵,可以给路边遇到的石子打招呼,可以唱歌,可以很快乐地活,虽然它依旧不完整……

其实自我们有独立自我意识之后,就开始踏上寻找缺角的过程。那一角可能是亲人,可能是朋友,而往往是爱人。我们希望所爱之人能填补内心的空缺,把孤独填平,把平庸赶走,把不完整补全。

但事实上,你永远都无法从别人身上找到自己缺失的那一角,因为那是你缺失的,你本身就缺失的怎么可能从外面找到呢?但找寻是有必要的,我们也必须找寻,必须受伤,必须去爱一个人。

每遇见一个爱的人,我们会体会快乐、痛苦、幸福、感动、希望、欺骗、憎恨、嫉妒、谅解、信任,这些好的与坏的情绪感受交替存在。不过是为了学习爱,又放下爱,把对方奉若神明,又离开,并转回头找那个缺了一角的自己,真实的并不完美的自己,最终的目的是接纳、完善并学会爱自己。这是生命的过程,也是每个人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直到我们碰到了那一角,我们不会再把对方吃进肚子里,而是向它伸手,“嘿,我们一起去闻花朵的香吧,一起唱歌,一起前行。”

或碰不到让生命愉悦的那一角,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你已经学会如何让生命愉悦了。

希望你在经历一场场关系中,那场场关系给你带来伤害也好促进也罢,救赎也好沉沦也罢,你要走过去,去经历它,让内心变得更加澄明、更加坚定,也更加宽容,最重要的是,依然保持孩童的可爱与真诚。那是我们来这世上最初的样子。

最后,到老了的时候,我们有清亮的眼神,面容里有慈悲的褶皱,有安和的状态,那是你爱自己,也爱别人后,岁月所给的馈赠。

这也是26岁时的我所能想到的全部答案。

祝好。

当你遇见爱的那个人的时候,能够放下心里的芥蒂,轻轻地把你的心捧给他,安安心心放到他那里,不怀疑,不怕伤害,即便结局不美好,你仍能大病一场之后活过来,仍是骄傲着的独立着的自信着的,并且昂着头有满满勇气向前走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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