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

梁启超与民国政治 作者:张朋园 著


自序

“梁启超与民国政治”是萧公权先生给我的题目,迟至今日始勉力完成,虽是愧疚得很,但已如释重负。十三年来,承知友关怀,盼望此书早日问世,其所以姗姗来迟者,实因题目太难和所遭遇困难很多的缘故。题目难,至为明显,所遭遇的困难,已无庸叙述,只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梁任公是一位声名洋溢的知识分子,当其热情奔放的青年时代,他有种种理想,一度有志革命,然不旋踵间,转趋温和,认为渐进的改革才是正途。如是者几番改变己见,每一改变,皆能发而为文,洋洋洒洒,“言人口中之所不能言,心中之所欲言”,不知风靡了多少同时代的人物。但坐而言与起而行之间,是有着极大距离的。人皆喜于批评握有权力者当如何,而不当如何,然一旦身历其境,或因困于环境,或因理想主观过强,疏忽了客观形势;或因发生逆来的事故阻挠,不但不能遵循理想而行,甚至陷于进退失据的状态,被迫置理想于不顾。政治学者洪庭洞尝谓:革命家喜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改革家则不轻易同时推动多种政策;由于后者难以满足前者的要求,因此被批评无能或保守。然而前者当轴之后,却又发现快刀斩乱麻的办法是有其限制的,并非事事皆能以激烈手段解决,因此,昔之革命家一变而为保守者,甚至一筹莫展,无所作为。梁任公在清末由革命家一变而为君主立宪主义者,辛亥革命民国建立后,再变而拥护共和。民国元年结束其十四寒暑的流亡生涯归来,组织政党,担任阁员,“非国务大臣不做”的愿望终于实现,其于民国初年之财政、司法、外交,乃至于整个国家大计,直接间接,皆尝担任决策角色。然其理想实践程度如何?何以其正面政治生活又若是之短暂?何以在护国之役、讨伐复辟,以及新文化运动中,其表现又与革命家无异?任公对民国之贡献如何?盖难估计。谨就上述范围,试为探讨梁氏进退之道,激进与缓进,何者为是,作一答案,这答案是否允当,朋园不敢自是,仍请方家赐予指正。

本书初稿于七年前草成,承蒙吾师郭廷以先生在体衰中过目指正。萧公权夫子命题在前,复加审阅指教,并承作序谬奖,前辈之爱,谊高云天,除拜感万分之外,并愿我辈后学,应以此师道作为培育人才的范律。廷以师逝世已两年余,人天永隔,报答无由,仰望穹苍,恸怅曷极!萧公权夫子健康如恒,福寿绵绵,更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本书从撰写之日起,至问世之日止,承黎安友(Andrew J.Nathan)、李又宁、金承艺、陶晋生诸老友初审指正,秦贤次、康葆延、黄宽重诸先生,“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同仁,或提供史料,或补充观念;郑亦芳、刘纪曜、张瑞德、雷慧儿诸同学校读;张宛慧小姐编定索引;美国福特基金会、行政院国家科学委员会支助;食货主人陶希圣不但过目指教,并以其出版社印行,谨在此一一致谢。

岳父母汪宗鲁、聂炳霞大人,视我如子,妻雁秋视我如兄,都鼓励我只管读书,不问家事,我无后顾之忧,而能专心研究教学,这种幸福,诚如佛家所言,真不知几生修来!我不敢言谢,只有继续努力,希望能够为学术界多贡献一份绵力,不辜负他们的愿望。

张朋园 于台湾南港

1978年2月5日

  1. Samuel P.Huntington,Political Order in Changing Societies(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8),Cha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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