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平静得像荒废的遗址,有时候又汹涌得像是突然绽放了一树的密密花球。
即使竭力说服自己要将对你的爱变成寂寞,却又控制不了。那一树的花骨朵,全部都是我说不出口的秘密。
——欧阳依然
【壹】
林篪在一年级三班,隔着视线的是一面白色的墙壁,两幢楼不超过五米的平行距离,还有一棵不算高却足以阻挡视线的泡桐树。
依然会在下课后急急地跑到走廊,在泡桐树叶的阴影里,看着林篪慢慢地从对面的教室后门走出来,神色沉静而温和。大多数时候,林篪倚在栏杆上和朋友们闲聊,依然竖起耳朵,模糊中可以听见“C罗这个混蛋,真以为他是小飞侠”、“盛大又开新服了晚上去内测”、“不能说的秘密:教导主任是个老处女”这类男生味很重的讨论,林篪一贯淡淡地听着,偶然也会说一两句,目光总是温和得像一阵清风。明知道林篪不会注意到她,但依然每次一接触到林篪往这边望过来的视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而别的一些时候,另一个男生会随林篪出来,男生高而瘦,手搭着林篪,偏着头不知道说着什么。林篪微微地笑了一笑,两个人便并排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一中的教学楼是一个个的“=”号,两幢楼相距只有四五米,每两层有一道天桥联结着。
此时,林篪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过来。左脸的轮廓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但仿佛有数不清的光点朝着他涌去,他的发丝、校衫翻领、手指、眼睛都蒙了一层白光。
依然开始呼吸困难,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手指用力地握住了栏杆。
“林篪走过来了!林篪走过来了!”女生A兴奋地,故意把声音控制在走廊上都可以听见的音量,“小满你快些上去。”
“上去干吗?”女生B嗔怪地推了推身旁同伴的胳膊。
一群女生很不客气地哄笑起来。
女生A出谋献策:“你不是狂迷《一吻定情》么?现在不是琴子冲上去撞上柏原崇嘴唇的那一刻吗?”
女生B立刻反击:“你不是喜欢宫明么,为什么自己不试一试?”
嘻嘻闹闹的女生们当然没有付诸行动,毕竟现实和偶像剧的狗血剧情是有距离的。
两个男生自然听见了,却都不当一回事,两人并肩消失在走廊尽头。
依然的手心满是汗渍,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却如浮萍,像找不到依靠般漂流着。
【贰】
依然家住的是临街的老房子,灰而暗的墙壁,狭窄的楼梯,重重的带着压抑感的电线杆,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蝉,都曾经让依然觉得烦躁。
但从某一天开始,就像是有些喜欢根本无从解释一般,依然忽然不再像过去那样讨厌这幢老房子了。
客厅里传来了母亲的话:“依然,来帮我挠一下背。”
依然应了一声,从窗台边跑了过去,塑料拖鞋敲在地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她小心地捋起妈妈的衣服,将不求人伸入后背,驾轻就熟地开始一上一下在皮肤上滑行。
母亲洗着菜,一双手湿漉漉的,她问依然:“最近学习怎样?”
“嗯……”这个问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依然不上不下的成绩很令骄傲的母亲失望,她几乎是本能地排斥母亲任何关于成绩的问话。所以她一下子抽出不求人,跑出了客厅,说:“唉呀,我的物理作业还没做呢。”
“这孩子,老丢三落四,迷糊得不像话。”母亲这样地责备着,眼角处浮出一丝疲倦。
依然又回到了窗台的位置,楼上人家垂下一条长长的绿萝,叶子如蝴蝶的翅膀,布满了红色的小眼睛。
五点四十分。手机闹钟响了起来,依然一下子冲到窗台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今天晚了一些呢。
1021街道的深处传来了小贩叫卖糖炒栗子的声音,公共汽车喷着黑烟呼啸而过的声音,依然像一只胆怯的小刺猬一般,从卷起了一半蓝色布帘的窗户后面往外看。
渐渐地近了。
林篪骑着银白色的MB山地车进入了依然的视线中,他应该是刚打完了球,校衫都贴在了身上,空气中仿佛隐隐传来汗的咸味。
他一个人在树荫下用力地往前骑,动作矫健而迅猛,但偏偏神色安静又平和,这样的矛盾将力量与优雅完美地连接了起来。
很快地,林篪便消失在1021街道的南端。
——这算不算偷窥呢?
依然有些惆怅,又有些甜蜜地坐回了书桌前,摊开面前的物理书,电阻和重力让她的脑袋膨胀如一团面粉。
不是没有过喜欢的。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为了接近那个常穿白衬衫的林老师,依然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本奥数题,每天下午都去请教。日光暖暖的办公室,林老师的手指划过纸张,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列出了等式,那样投入的神态让依然在过了很久后还常梦到。
可是,喜欢林篪是不同的。
从楼下垂下的那一条绿萝上的小眼睛和这一年里的每一个黄昏,都见证了一个少女的秘密。
林篪经过1021街道,依然在能看见他背影的二十几秒里,心底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又渐渐地生出一片柔软的泥土,有种子在慢慢地苏醒。
【叁】
每一个女生都会有闺蜜、死党、好友。
米云云和依然在一起,任是谁都觉得不搭,那是色彩斑斓的大披肩和夜市的小棉布裙之间的区别。
第一次遇见,纯属偶然。
依然刚刚转学,母亲在办公室恭维那个又矮又肥的班主任,大搞成人哲学,依然百无聊赖地逛起了校园。
学校有些大,有许多依然不认识的树木。
依然一步一步地走着,对即将到来的新生话并不期待,也无厌弃,她不太像一般的小女生,有太多的小喜怒和小任性。
深秋的泡桐树下,寂静的上课时间。
米云云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瞟着面前的男生,轻蔑地说:“我不收情书这种东西。”
那男生很高大,米云云的视线只及他的嘴唇,但她不看他,像个高傲的公主,神色冰冷而不屑。
男生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恶狠狠地问:“既然你不收,为什么还要贴在告示栏上?”
“……呵呵。”米云云轻笑,“我只是在帮你认清楚自己而已。”
男生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发白,他的声音颤抖:“米云云,你太没有人性了,不接受我的表白,还如此羞辱我。”
米云云冷笑:“尊重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的。”
这一幕真狗血啊真狗血啊,可以媲美八点档连续剧了。
依然没料到第一天到校园便有这样的福利。
米云云眯起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那男生的脸变得青紫,他的右手粗暴地抓住了米云云,另一只手顺势箍住了女生的肩膀。
米云云仰起脸,眼睛正视着男生,她说:“你敢试试,老娘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目光对峙。
男生如暴怒的公牛,终于不管不顾地低下头,强势地寻找米云云的嘴唇。
依然看得傻了,但她还是有些见义勇为的责任感,所以宁静的校园突然响彻了尖叫:“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就这样认识了。
但是,这两个女生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米云云第一次到依然家,举止礼貌而谦逊。
“依然,你交到这样的朋友实在太好了。”母亲欢喜得情绪失控了,“这丫头死气沉沉,又木讷,不知道在新学校能不能交到朋友,我担心得整天坐立不安。”
依然有些尴尬,但米云云一边抽着纸巾递过去,一边安慰说:“阿姨,依然很文静,我很喜欢她。”那姿势那谈吐,冷静得仿佛一旁直掉眼泪的母亲才是小孩子。
【肆】
城市还没有醒,但街道、小巷、弄堂里都涌动着白底蓝条纹的校衫。
“依然,你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呢……”米云云斜睨着依然,“你脸颊有桃花哦!”
“……啊。”依然骑着单车一滞,迅速地反击,“哪儿有,你全身都是桃花!”
一起嬉闹着进了教室。
数学课,依然听着正反函数,手不由地摸到书包里的东西,长方形的盒子,带着淡金色,仿佛蜂蜜般甜美。她准备送林篪一只M·魅蓝腕表。
再过三天便是金牛座的林篪的生日了。依然还记得那个灰而暗的下午,天空乌云翻卷,雨欲摧城,她被班主任安排帮忙整理学籍表。
她一进门,白炽灯亮晃晃的,未见人先闻声。是三班那个被唤作小辣椒的女生的低呼:“哇,林篪比我还小十二天呢。”
——轰,似有一根细丝在空中迅速地燃烧,直至依然的大脑,她手心里都是热的汗,在班主任说“真不好意思,放学后还花费你的时间帮老师”的时候,依然真心实意地回答“我愿意”。
枯燥的四十分钟,对着名单表,一张一张地从大量的学籍表里找出本班同学,只有细心兼具耐心的人才能胜任。
窗外倾盆大雨,仿佛在轰炸这个无用的星球。室内却十分安静,班主任办公桌上的柠檬茶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终于,手指顿了一顿,林篪的学籍表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样默默地记得了那一串数字和一个地址。
从那一天开始,她便期待着可以在特殊的日子送一份特殊的礼物给林篪。
【伍】
河水慢慢地侵蚀地表,无数个台风从海上形成又消弥于高空,潮汐涨落,这个世界有一个魔力般的词语——规律。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都是荷尔蒙在作祟。这也是规律么?
下午五点二十分。
操场一侧。
宫明高而瘦的身躯带着少年的青涩,额头上满是密密的汗水,他甩一甩头发,问:“阿篪,几点了。”
林篪习惯性地抬起手腕,怔了一下,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说:“手表坏掉了。”
这样说着的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惆怅。
宫明看着这位永远温和而宁静的挚友,轻轻地笑了一笑,走过去勾住林篪的肩,说:“用手机也可以看时间,你一定要戴个腕表,不是异类么?”
林篪笑了一笑,眉眼中有少年特有的单薄。他望了望黄昏的天空,一半被树木楼房遮掩成灰白色,一半在遥远的天际燃烧成绚丽的礼花。
没有腕表真是不习惯啊。
当一个人习惯了某一种东西或者情感,要割舍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困难?
【陆】
依然想了许多种方法,想要把礼物送给林篪。
直接像别的女生一样在楼道、走廊,甚至是跑到林篪的教室把礼物送给他?哦,不!众目睽睽之下,依然不知道自己仅有的勇气够不够让她直视林篪的眼睛。用邮寄?不!那恐怕会太迟。托朋友给他?潜意识第一时间推翻这个念头。
依然咬紧了嘴唇,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星期三上午第二节课,她终于等到机会,趁语文老师让同学默读课文时,举起了手,“老师,我肚子痛。”正大光明的借口。
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把又胖又矮的身躯挪过来,眼里满是疑惑:“你……”
完全顾不得了,依然尴尬地点头。
语文老师呼了一口气,带着对“女生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的理解准假了。
依然站了起来,可是米云云已经率先站起来,她迅速看了依然一眼,说:“老师,我陪依然一起去。”
——什么叫节外生枝。这不是极好的诠释么?
有一个死党,无论什么事她都要掺和进来,像是芦苇和湖泊,枫叶与秋千,高中的死党便是如此定位彼此的关系的。
默然无语。
米云云永远比她沉得住气。假若有一天她们为了某一件事而彼此试探,那么先举白旗的一定是依然。但这一回不同,依然把林篪藏在心中,并不想和任何一个人分享。
“依然,你想干什么?”依然带着米云云在校园里绕了一圈之后,米云云用她天生清澈的眼神观察着她。
“没什么,我觉得闷。”依然又编造了一个借口,“你先回教室吧。”
“真的没事?”
“嗯……”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你不会有事瞒着我。”米云云将一个疑问句说成了肯定句。
彼时的她们天真可爱,相信感伤也是一种美丽,苦痛也是一种温暖,人生中会有“永远”这样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词语存在。
“没有。”依然听见自己这样说。
米云云点了点头,向她挥挥手,说:“别逛太久哦。”
米云云的背影窈窕而甜美,像一枚饱满多汁的花瓣。
依然知道米云云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她担心她,所以才会跑出来陪她。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唤住米云云,然后和她聊林篪。
可是,米云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泡桐树后。
依然深呼吸,定了定神,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二楼。六班教室。教室里没有人,全班都在操场上体育课。
一排一排课桌的桌面上,并不像放学值日后收拾得干干净净,而是堆放着各种资料、课本、工具笔等等,日光仿佛倾尽全力般地洒满了教室,那一瞬间的明亮令依然感到晕眩。
依然一眼就看到教室中间的那一张课桌。
这是老师眼里的宠儿才有的位置。
干净的桌面,右上角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辅导书籍,旁边是一支样式简单的黑色水笔和一个深蓝色的长柄保温壶。
依然站了好一会儿,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从校裤兜里摸出那个淡金色的长方形盒子,迅速地塞进这张课桌的桌肚里。
这一个过程,带着隐秘的快乐,依然突然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慢慢上涨,涨成了一条河,密密地想要往外溢。
【柒】
隔日,少年林篪照常在校园里行走,但他不知道有一双眼睛,炽热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走近。
林篪的手腕处有了一只新表——一只黑色的卡尼运动腕表,低调而沉寂。
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当倾尽全力地付出却得不到一点回应的时候,胸腔处仿佛空了一大块,感觉空落落的。
依然转过身,泡桐树开始开花了,淡紫色的花蕊那么美,但依然的心底只有一个柔软而残酷的黑洞。
“依然,你的脸色好苍白。”米云云看着她,皱了皱眉。
“我熬夜做作业呢。”女生一怔,不自觉地用手在脸颊上用力地搓了搓。
【捌】
下午放学后的单车棚,孤寂的日光照耀着校园。
“依然,今天我爸爸来接我,你自己回去哦。”米云云在自习课上偷偷地递纸条给她。
她回了一个笑脸。
一个人放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回家的路也似乎长了很多。
“快看,是宫明。”身后有女生突然叫起来。
“真好命,高考有加分啊,现在不看书也没关系。”传来另一个女孩懊恼的声音,“为什么电阻、重力一到了我这儿就像是理不清的蜘蛛丝呢!”
依然听到对话后,也好奇地循声望去。
高而瘦的少年,校衫因为运动流汗而贴紧肌肉,勾勒出少年起伏完美的胸线。脸上的表情真是讨厌啊,像一个花花公子般带着戏谑。一双眼睛细长且上挑,是典型的多情眼。
似乎察觉到女生正在观察他,宫明露出一个笑容。依然厌恶得立刻低下头,但不到一秒又再度仰起脸,有些错愕地盯着宫明的手腕,那里戴着一只深蓝色的M·魅蓝腕表。
明明是送给林篪的礼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男生的手腕上?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
依然傻傻地站在原地,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从黑洞里涌了出来。
所有的景物,包括少年的侧脸都以光速模糊起来,清晰的唯有少年手腕上的表。
【玖】
时间倒溯至昨天。
宫明右手搭在课桌上,手里拿着一个淡金色长方形盒子,神秘地说:“林篪,猜一下,这礼物是你的倾慕者送的,还是我的粉丝送的?”
林篪黑色的眼眸如水流般沉静,淡淡地说:“是你的。”
“喂,你这家伙总是这么没趣。”宫明懊恼地挑了挑眉,唇边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说道,“如果是你的,你就请我到十号馆吃海鲜火锅。”
林篪这才正经地望着他,无奈地说:“好。”
宫明呵呵地笑,拆开了淡金色的包装盒,露出来的是M系列特有的包装盒和绒布。
“是M新款的腕表。”宫明古怪地望了一眼林篪,“盒子上有三个字——给林篪。”
林篪的脸色温和而平静,但话语却冷冷的:“扔了。”
蓝色的透明镜面,墨蓝的腕带,像一颗海上的星星。宫明轻轻地笑了一笑,说:“为什么要扔,送给我好了。”
男生当时是想别浪费了,何况他很喜欢这只腕表。
林篪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肩部微微地僵硬了一下。
【拾】
初夏的傍晚有风,凉凉的,就像是吃了冰淇淋一般美好。
宫明有时候骑得快,有时候骑得慢。
阳光透过树叶,在男生的身上投射下斑斑点点,仿佛是移动的光年。
这一段上坡路之后是一个拐弯。依然等宫明的校衫快要消失在拐弯处时才开始用力地爬坡,手心汗渍特别多,车把腻腻的,像某种冷血动物的外皮。
拐弯处有一棵巨大的绿槐,一整面的别墅围墙蜿蜒至路尾。
洁白的围墙,欧式雕花栏杆,花园种满了白色的玫瑰。街道宁静。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依然抬起头,想看一看天是不是在这地方特别蓝。
“喂!”有人拍了一下依然的肩。
像是艳阳天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依然吓了一跳。她侧过身,看见了被她跟踪的男生——宫明正站在自己身边。
宫明已经脱了充满汗味的校衫,换了一件粉红色的丝质T-shirt,神情轻佻,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他说:“这位同学,你的跟踪技术尚待提高啊。其实……”他压低了声音,魅惑着,“我从来不拒绝倾慕者的。”
依然看着这个男生的桃花眼发怔了,然后大脑“叮”地响了一声,终于明白宫明是把她看成是花痴一枚。这个自恋狂!依然在心底诅咒了一声,脸上仍不动声色:“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只是要来……找朋友。”
宫明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显然不接受她的借口。他原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娇小的女生,但已经三天了,她每天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一些,更何况还跟着他从学校一路晃到了家门口。这其间还包括了他中途跑到冷饮店吹冷风,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女生还傻乎乎地像小狗一般守在烈日炙晒的街道边。
他忽然很想捉弄她一下。但此刻,这个小女生气鼓鼓的——
“我真的是来找朋友的,不跟你一般见识啦。”她瞪着他,调转车头,飞快地顺着下坡路直冲而去。
宫明笑了笑,用手搭成一个喇叭,大声地喊:“对哦,你是出来找朋友的,只是走错了路而已。”
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体贴。自以为风趣。
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依然迎着风,也不控制刹车闸,任单车狠狠地冲下了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