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女
她才认识了自己,
同时也认识了命运的铁脸,
是用了怎样的一股力量呵,
从十万匹马力贪玩的吸引里,
她严酷地牵回了
不满十个年头的心,
还有那条像株小树的身躯,
也不让它在游戏中滋长;
她紧张起生命的全力,
给白天、黑夜,一刻一刻的时间
深镌上辛苦的殷勤。
她真聪慧,
甚至聪慧得有点可怜了,
点化快乐的一双天真的眼睛,
现在却专用来测人的眉头了,
轻云样飘忽的孩子的笑,
淋漓无常的孩子的眼泪,
都不能从她腮边、眼中,
放情地舒卷与点滴了,
因为她什么都懂透了:
生活的意义,
卖身契上她的名字。
默默老挂在她嘴角上,
不,又将抱怨哪个呢?
上帝造成了人,
该是一种可以感谢的恩德吧?
妈妈的心更是慈悲的,
生了她,于今又活了她,
她自己呢?情愿被咀嚼在
万里外故乡灾荒的大口里。
这小生命将活得很长很长,
好用一颗连记忆上
也寻不到一点快活的心,
去测人生最深的悲哀。
1933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