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
至善:
来信都看过。你叫我出去必须带硝酸甘油片,你放心,我是一向带的,玻璃管里装两片,放在衣服左边的口袋里。协和出来的时候,拿到十片,吃过几片,现在已经弄不清楚,因为与张家老太太给我的十片放在一起了。我看形状与协和给的完全相同,就放在一起,但是究竟是“复方”还是非“复方”,无从确知。张老太太到了上海,又为我在上海代买一瓶,一百片,托人带来,瓶上写明“硝酸甘油片”五个字,没有“复方”字样,按说该是非“复方”了,但是吃的时候带点儿甜味,与以前吃过的味道不一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瓶里头,我也吃过十来片了。
我出去乘车,起初见车中挤些就不敢上,后来敢于挤上去了。人家见我白发白眉,又拄一根手杖,往往肯让我坐,卖票员也往往说“谁给让一让”。车上有得坐,就没有什么疲累了。学习已经去了六个星期,十二回,又加一回批判斗争大会,共十三回。最近学习新指示和社论,上星期四我谈了四五十分钟。好久不在集会中说话了,一开口还是老习惯,喉咙很响,回来后相当疲劳。我们的一组,一般是各人谈谈个人过去的历史。五个人只两个人谈了,而且其中一个谈了五次还没谈完。此人一口湖南话,我听不大清楚,事情又复杂,我只觉得糊里糊涂。将来轮到我谈,我想(写个摘要)至多两次可以谈完了。如果要我写下来,那就比较麻烦了,我觉得现在不能够用心写什么了。
大奎注射又服药,现在好得多了。居然能去挤车,只掖一个拐杖。三午说要回林场去了,大约三四天内动身。亦多从山东来,带两个孩子,住在我家东屋里。大的女孩子出了麻疹,据说北京地区因为预防,基本上没有麻疹了,是从山东带来的。而佳佳这些日子常常不舒服,有时发高烧,过些时退了,大家想,也许是染上了。昨天到七条门诊部求治,医生断为肺炎,给她注射了什么素。昨晚上又发高烧,今晨又好些了。此刻由满子、兀真带她到儿童医院去看了,尚未回来。病痛不断,确也叫人心烦。
祝你一切好。
圣陶
六月十六日上午十点
从儿童医院回来了,也说是肺炎,但是还得防麻疹。(午后注)
宁宁今天回哈尔滨去了。
注:
元善:名章元善,叶圣陶先生夫人胡墨林的表哥。在叶圣陶先生的信中有时称其表舅。
亦多:名江亦多,叶圣陶先生的外甥女。当时在山东某县当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