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倾城之恋

梦里天堂:一城一景一味 作者:吕峰


倾城之恋

北京·长城

长城是人类文明进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与美的代表,是一部经过两千多年风雨击打,积淀了厚重文化的历史巨书。在它巨大的背景中涌动着一连串感人至深的故事,以及一连串让后人赞叹不绝的文字。这些故事和文字时时透露出斑斓的色彩,彰显着激烈动荡的力量。很早,我便在描绘它的诗文中以及孟姜女哭长城等故事里沉醉,便想变作那风景中的一只鸟、一株树,静静地守望它、感悟它。

第一次登上向往已久的长城是在一个风有些冷的春日。抬眼望去,黄褐色的山岭上,长城盘旋着,宛若蛰伏蜿蜒的游龙,沿着山势的走向延伸,或隐隐约约,或高高低低,或宽宽窄窄,连绵起伏在重峦叠嶂之中。在流泻的阳光下,它的身躯散发出银灰的色泽,安详中潜伏着几许青铜的坚韧与古朴。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击打着我的胸膛,让我热血沸腾,让我有一种抑制不住地想流泪的感觉。在那一刻,我对长城有了一种无法抗拒和割舍的爱。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我想起它,我的心头就会涌起波澜壮阔的风景,我的灵魂就会感到惊心动魄的震撼。

登临长城,人头攒动,步伐矫健的男子,裙裾飞扬的女郎,活蹦乱跳的孩童,碧眼金发的外国友人,这些行色匆匆的游客,共同构成了长城的驳杂与和谐。虽然游人如织,可是他们一旦踏上长城的台阶,却奇怪地失去了在其他景点很容易形成的喧嚣,变得寥落而又渺小,甚至一群人的喊声也激不起多少的回音,原因是群山太茫阔,长城太凝重。很多人朝八达岭的制高点爬去,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反其道而行之,朝另一边攀去。这边的山峰比较高,并且有着优美奇险的起伏。长城铁骨钢筋的身躯舞动出极有韵致的曲线,似被时光冻结的冰川,又仿佛躬身待发的蛟龙,正在春阳下一点一滴地复苏、一鳞一甲地扭动。

在我看来,沿着长城向上攀登,就是沿着时光溯流而上,就是去感受许多渗透着历史沧桑、惊天动地的故事,就是去感受无数砌入了长城之中的生命,如秦朝的蒙恬、孟姜……两汉的卫青、霍去病……明朝的徐达、戚继光……他们传递给我们的是人性的深切和神圣,让后来者可以摭拾曾经的苦难和艰辛、奉献和牺牲、收获和教训。走着走着,仿佛走进天荒地老的岁月,走进历史的拐弯处,左顾右盼却很难分辨历史的尽头,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神秘感。走着走着,我仿佛感受到了古人的呼吸,看到了无数的脸在风中浮现。

越往高处走,风越大、越冷,让人觉得阳光还没有落下来,就好似已隔在千年之外。当我站在高高的烽火台上,回首来路,禁不住惊出一身凉汗。山极陡,长城也极陡,风很硬,在耳畔呼呼作响,声如扯锯,便有了一份苍古的感觉。长城确是苍古,由于年代久远,加上风吹日晒雨水侵蚀,有的已呈残颓之势,有的城垛裂出胳膊粗的缝隙,但它仍然朝迎东方日出,暮送荒野落日,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真实地记录着并向我们述说着那段历久弥新的历史,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过去。

站在长城上,历史再也不是抽象的空间,再也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了,它是历史生命的延续,为已死亡的历史灌注着生命的气息,让我们通过它感受到那早已远逝的灯光和战火。一眼望过去,许多砖石似乎要腐朽了,不少地方露出一些缺口。但它有一种坚强的意志,显出不畏惧一切的神气。在一个高处往下看,长城像是一条细窄的带子,薄弱得似乎经不起一丝微风,然而却露出一种顽强的精力,那样无终无尽地延长,爬上高险的山,不在乎地越过去,又徐徐降落在阔深的谷底,吐一口气,又昂头纡曲地走向无尽,真是固执的惊人。

所以,站在长城的城墙上,看着这些历经风雨雪霜、从血与火的古战场冷却下来、伤痕累累的身躯,我感慨万千。看到远处固守在山巅的烽火台,我仿佛看到了边塞狼烟四起、勇士血染疆土的战斗场面;看着眼前依然结实的砖泥,我似乎看到了许多汗流浃背筑城、悲壮地倒在墙根的累累白骨;看到长城内外的落叶枯枝被吹得呼呼作响,我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古战场上的马蹄声、战鼓声、厮杀声,响起了胡茄和羌笛的衰音伴着孟姜女的哭声。

爬累了,我仰面躺在长城的脊背上,凝望那滤去了任何杂质的纯蓝天空,一任视线高高飞翔,也懂得了什么叫宽阔与辽远。时间与空间在我的脑海里,就像这天空、这城墙一样,无止境地延伸着。四野无人、亦无人声,硕大无边的空间里,不见任何别的人影,可以坦然地放纵自己,可以无所顾虑地思想。当山风剧烈地拍击着长城时,我感觉到长城好似在群山之巅不停地奔跑着,那种奔跑一如从远古传来的歌声,悠长中带着颤动,奔跑带来的细微声响和动静都有一种能掀动天地的力量,能渗入到人的骨髓里。

虽然历经千年风霜的长城,有的看上去已面目全非,几乎要化入崇山峻岭中,但它毅然用伤痕累累的身躯抗住了漫天风雨的浸淫,仍然魂绕九州、魄萦山河,顽强地支撑着一个民族曾经有过的力量、智慧、毅力、信念,执拗地向后人昭示着那曾经的热情、激奋、勇猛。“花朵凋谢了,种子却成熟了。”长城废弃了,它的灵魂却萦绕在群山之中。它早已深嵌在我的心中,逶迤千万里,从过去到未来,像一条粗壮的血脉向我、向所有的炎黄子孙输送着古老而又新鲜的血液。

长城,我记忆中的古长城,魂魄永驻,精神长存。

南京·昆曲

六朝古都的南京,金陵霸气已消,剩下的只是平和厚实的一种庄重,被历史擦亮的一抹斜阳给人一种静谧的安详。六百年前,昆曲来到南京后,在历史的嬗变中,逐渐成为南京的文化名片,吸引着越来越多人的目光。

昆曲是一种精致典雅的艺术,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剧种之一。自明清以来,就与南京结下了不解之缘。没有哪个地方,能够像南京这样让你与昆曲如此接近。南京历史上曾出现了“兴化部”“华林部”“李渔家班”“曹寅家班”等名扬全国的专业昆班,而且清音小部和文人唱曲之风亦绵延不绝。据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后,每天都要欣赏《琵琶记》;汤显祖在南京生活了七年并写出了《紫钗记》传奇;孔尚任以秦淮名伶李香君为摹本写了《桃花扇》;闲情大家李渔在南京生活了二十年,并营建了芥子园,自编、自导、自演。

昆曲曾因其过于风雅繁难的表演风格而逐渐走向没落,如今它又重新散发出迷人的魅力,特别是台湾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以一种令人惊讶的气概,将昆曲《牡丹亭》重新演绎后,世界各地纷纷排演起了《牡丹亭》《西厢记》《长生殿》等,一时间昆曲成为最热门的词汇,从网站到手机彩玲,都能听到昆曲的吟唱之声。在南京,几乎处处可闻悠扬的昆曲声。听昆曲,不仅可以体会到南京的性格,也可以了解南京的历史与未来。正如清人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说的那样,南京的“菜佣酒保皆有六朝烟水气”。

有一次应朋友之邀去南京游玩,第一天,朋友就安排去朝天宫江宁府学欣赏了一出精妙绝伦的《牡丹亭》。在一片现代的高楼大厦之中,一处古色古香的清静院落,不朽的爱情传奇在伫立在宁静水面中的古戏台上娓娓道来……没有麦克风和扬声器,演员完全靠嗓子和身段,裙裾暗香迫近眼眉,曼拂轻纱构成了恍惚如生的意境。表演者的动作语言很丰富,俯仰之间,绰有态度,一颦一嗔,皆有神韵。现场也没有伴奏带,唯有乐师的现场演奏,贯耳即闻曲笛幽咽,丝弦婉转如琢如磨,无法挥去的扑面古意交缠着无限的幻想,那种惊艳之美似乎瞬间就飞至眼前身畔,给我带来了异常美妙的观剧感受。

夜晚在南京城里漫步,突然发现在歌榭茶楼之间,古老的昆曲在灵活地以一种韧性的状态存在着,这是尤为难得的。虽然这些昆曲表演的不能算是炉火纯青,但是给外行听听,也是足够的。有一家茶馆竟以“牡丹亭”来命名,走进去,素素的窗帘茶几,沙发的抱枕上绣着牡丹,一朵、半朵娇艳地开着,很是雅致。墙壁上悬着许多跟昆曲有关的图片,我一进去就喜欢上了这种淡淡如水的清素之气。坐下来之后,朋友点了一壶南京当地产的雨花茶,很是清正素淡。那音箱里的曲子如浊世里的清音,唱词或者清妍,或者艳丽,字字珠玑。在茶香袅袅间,在低吟浅唱里,六根清净,恍若误入桃花源中。

就这样,昆曲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关注、来观赏,看不懂不要紧,看得不大懂也不要紧,只要使人身心愉悦,就可以达到目的了。有一次,我在一位朋友的驾驶室里发现了几张昆曲的碟片,于是以为遇到了知音,想和他好好聊聊昆曲,谁知朋友却说他不懂昆曲。后来他告诉我,只是因为这些碟片很好听,“它们的节奏很慢,我听这样的音乐,有时候自己还跟着哼,开车的时候可以放慢速度,避免事故。”刹那间,我终于明白了,昆曲表达就是一种闲情逸致、檀板笛声,阵阵悠扬,带出了中国文化中最婉约最柔软的部分。

很难有一种艺术像昆曲这样,曲高和寡却绵延百年而不衰,也很难有一种艺术像昆曲这样,荣列世界非物质类文化遗产却无狂喜过望,照旧以原有简单的形式平淡地生活。有人说,这就是真正的艺术,也有人说,这才是所谓的道行。其实,我们所爱恋的昆曲,就是活生生的娇美容颜、清亮亮的婉转歌喉、万方的仪态和毫不屈就的矜持,它能给我们带来衣香鬓影、曲笛幽咽的非凡感受,带领我们去领略跨越时空的动人力量。

南京已经洗脱浮丽,不需要张扬,自有大家气派。正如昆曲的风格,不标新立异,讲究的是原汁原味,功底深厚。“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到了南京,如果不到朝天宫江宁府学听昆曲,那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上海·张爱玲

上海是我喜欢的城市,我喜欢的上海不是作为国际大都市的上海,而是人文气息浓厚的上海。上海孕育了众多的才子才女,但在我心中,最出众的永远是张爱玲。上海成就了张爱玲的神话,张爱玲也把上海的传奇演绎到了极致。无论生前身后,她那华美绚烂、才气逼人的文字都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张迷”,吸引他们去走访她笔下的上海。

张爱玲是一位孤傲、敏感、卓尔不群的奇女子,是从上海走出的天才女作家。正如同鲁迅靠鲁镇,沈从文靠湘西一样,张爱玲靠的是上海。她与上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前半生是在上海度过的,她的代表作也是从上海传遍大江南北的。即便她已经逝去,日新月异的上海依然存有她的影子,康定路的张氏老宅、愚园路的常德公寓、陕西南路的红房子西菜馆……都可以找寻到张爱玲曾经的生活痕迹,让人们觉得她依然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张爱玲是一个传奇,她给热爱文学的人一些可谈的话题。且不说她那如流言般魅惑的传奇身世,单说她七岁会做小说,十六岁便发表了《霸王别姬》的那份奇才,就足以辉煌中国现代文学史。我最喜欢在月落乌啼的夜晚,一个人独坐一隅,细细品读张爱玲这位旷世奇才的传奇人生和锦绣文章。那些汪在她笔尖下如水般美丽的文字,如同江南纸伞上的雨珠,沾染了香气,却婉婉转转地不露声色。她把别人知道却不会说也不肯说的话,添上颜色、添上声音、添上隐约的痛楚和欢愉说出来。

翻开张爱玲的作品,无论小说、散文还是剧本,都可以看到上海的影子。特别是她的小说,即使故事不是发生在上海,也无不弥漫着上海的味道。《金锁记》里的姜公馆、《倾城之恋》里的白公馆、《留情》里狭窄的弄堂,以及经常出现在作品中的裁缝店、电车、黄包车、百乐门等等,都是上海的真实投影。张爱玲曾说过:“我喜欢上海人,我希望上海人喜欢读我的书。”正是因为这种喜爱,才得以让她笔下的上海呈现出多维的视角,丰满而又立体。

对上海的公寓,张爱玲有着一份由衷的喜爱。她在《公寓生活记趣》中写道:“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厌倦了大都会的人们往往记挂着和平幽静的乡村,心心念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告老归田,养蜂种菜,享点清福。殊不知在乡下多买半斤腊肉便要引起许多闲言闲语,而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层你就是站在窗前换衣服也不妨事!”老上海的电影院、舞厅也是张爱玲曾经流连忘返的所在,她的《色·戒》这样描述平安戏院,“横街对面的平安戏院最理想了,廊柱下的阴影中有掩蔽,戏院门口等人又名正言顺。”为了表达她对上海的喜爱,张爱玲甚至用上海方言写成了《海上花开》《海上花落》,虽然流行度不高,却反映了她的上海情结。

张爱玲在谈上海人时说,“上海人是传统的中国人加上近代高压生活的磨练。新旧文化种种畸形产物的交流,结果也许是不甚健康的,但是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智慧。”于是,张爱玲以旁观者的身份在既现代又苍老的老上海的舞台上远远眺望着,在传奇中寻找着普通人,在普通人中寻找着传奇。她用一支神来之笔,娓娓诉说着过去的或正在进行着的人生戏剧里的诸多角色,尤其是她笔下的一大批女性,可谓多姿多彩、五色斑斓,丝毫也不逊色于曹雪芹笔下那些大观园里的女子们。《金锁记》中曾拥有青春温情回忆的曹大姑娘变成了凶狠残酷的姜老太婆;《倾城之恋》《第一炉香》中的白流苏和薇龙则因女性的卑弱和虚荣而走向了庸俗……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因为胡兰成的政治沦落与逃亡,让张爱玲不得不离开心爱的上海。1952年,张爱玲离开上海去了香港,辗转去了美国,从此渐渐淡出了中国文坛,仅留一份余香在空中弥漫。1995年,灿烂一生的张爱玲在美国洛杉矶的公寓去世了,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虽然她已经去世了,但是人们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将她遗忘,反而对她留下的文字和生活痕迹,平添了更多的想象和挖掘的空间。

张爱玲在上海度过人生最美的时光是她个人的幸运,而上海拥有张爱玲更是一种历史的幸运。直至今天,我们可以通过她的文字感受上海旧日的时光;可以去上海的福1088餐馆,品尝一下张爱玲宴;还可以去常德公寓的咖啡馆去打发一段美妙的时光。总之,拥有了张爱玲的上海,更迷人,更有魅力。

海口·海瑞墓

海口是闻名遐迩的海滨城市,它的阳光、海水、沙滩、椰林让光临于此的人流连忘返。除去南国热带风情,海口还有着厚重的人文历史,建于明朝万历年间的海瑞墓就是一处神圣的所在,也是海南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名人遗址。

海瑞墓坐落在海口市秀英区的滨涯村,是明朝皇帝派官员监督修建的。传说海瑞灵柩运至今墓址时,棺绳突然断开,人们以为是海瑞自选风水宝地,于是就地下葬。海瑞墓规模宏大、布局严谨、风格独特,格局与杭州的岳坟相似。墓园掩映在高大的椰子树和热带树木之中,古朴清幽,墓道两侧的石羊、石马、石狮、石鼓、石人,都散发出年代久远的质朴气息。主墓为石砌,四周石栏围护,石板铺地,墓碑石刻为“皇明敕葬资善大夫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赠太子少保谥忠介海公之墓”。

海瑞是中国历史上清官的典范、正义的象征,他的为官之道令人肃然起敬。他历任知县、州判官、尚书丞、右佥都御史等职,他一生方正清廉、刚直不阿、严谨峻刻;他一生洁身自爱、忠心耿耿、直言敢谏。他曾置生死于度外,给皇帝犯颜上书《直言天下第一事疏》。明代思想家李贽曾评价他:“先生如万年青草,可以傲霜雪而不可充栋梁”。自明代之后,海瑞就成了“清正为官、勤政为民”的代表与象征,海瑞精神被广泛传颂,名垂千古。

海瑞一生志在“治国,平天下”,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原则性很强,虽然官至二品,死后家中除了一些破帐子、烂箱子外,一生的积蓄只有几两散碎银子,连给自己办丧事都不够。海瑞处处严格按制度的条文和法律的规定办事,绝无半点通融和含糊。在他任浙江淳安县知县时,推行清丈、平赋税,并屡平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任户部云南司主事时,他准备好一口棺材,冒死上书劝谏世宗皇帝改正迷信巫术、生活奢华、不理朝政等弊端,遭迫害入狱,世宗皇帝死后才得以获释。

明隆庆三年(1569年),海瑞调升右佥都御史,他一如既往,惩治贪官,打击豪强,疏浚河道,修筑水利工程,并推行一条鞭法,强令贪官污吏退田还民,遂有“海青天”之誉。后被排挤,革职闲居在家十六年。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海瑞重被起用,先后任南京吏部右侍郎、南京右佥都御史,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两年后病死于南京。海瑞死后,朝廷赐祭八坛,赠太子少保,谥号“忠介”,并归葬海南故里。

“知县知一县之事,一民不安其生,一事不得其理,皆知县之责。”海瑞用行动向历史展示了一位文臣所能达到的勇毅与正气。海瑞去世后,当地的百姓如失亲人,悲痛万分。很多百姓甚至制作他的遗像,供在家里。正如《明史·海瑞传》记载的:“小民闻瑞去,号泣载道,家绘像寺祀之。”关于他的传说故事,民间更广为流传。后经文人墨客加工整理,编成了著名的长篇公案小说《海公大红袍》和《海公小红袍》,或编成戏剧《海瑞》《海瑞罢官》《海瑞上疏》等。

海瑞墓的亭柱上有一副“三生不改冰霜操,万死常留社稷身”的对联,最能代表他的一生,对联摘自海瑞的诗《谒先师顾洞阳公祠》:“两朝崇祀庙谟新,抗疏名传骨鲠臣。矢志回天曾叩马,功同浴日再批鳞。三生不改冰霜操,万死常留社稷身。世德尚余清白在,承家还见有麒麟。”只有一心常怀天下而置生死于不顾者,才配写这样铁骨铮铮的诗句,也只有拿自己的生命为百姓撑起一片青天的人,才配得上使用这样的对联!“海青天”——这就是老百姓对海瑞最高的褒奖!

扬廉轩、清风阁、不染池、八方亭,这些充满寓意的建筑,彰显着后人无比的崇敬之情,也意喻着海瑞的两袖清风、一尘不染,他的高风亮节和威名将永传四面八方。

厦门·鼓浪屿

厦门的鼓浪屿是有名的钢琴之岛、海上花园,仅仅是名字就给人一种无比浪漫的感觉。真正到了鼓浪屿,才发现它把这种浪漫的气质发挥到极致,仿佛不在红尘喧嚣中一样,而在童话里,唯一能够表达的只有陶醉。

鼓浪屿是个充满艺术氛围、怀旧气息和浪漫情调的小岛,岛上既有迷人的沙滩风光,也有小城市中古旧街巷的风韵,又具有异域风情建筑的味道,正是这些五味杂陈的内容,构成了风格独特、魅力十足的鼓浪屿。漫步在鼓浪屿的巷弄里,触目可及满目的苍翠。建筑掩映在绿荫里,围墙爬满了密密的青藤,不经意间就邂逅了一树又一树的三角梅、炮仗花,它们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的娇艳欲滴,楚楚动人。

行走在鼓浪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栋栋风格迥异的建筑。在这个不足两平方公里的小岛上,有一千多座别墅,它们如珍珠般散落在绿荫丛中、沙滩边上,既有中国传统的飞檐翘角的庙宇;也有闽南风格的院落;既有中西合璧的小楼;也有纯欧洲风情的别墅。

菽庄花园是鼓浪屿名园之最,花园依海而建,垒石补山,其间楼台亭榭不一其形,有四十四桥、谈赢轩、叠石假山等景点,站在哪一处都可以望见浩渺的海面,中国唯一的钢琴博物馆及民俗家具博物馆也建于院内。鹿礁路的天主教堂是厦门地区唯一的一座哥特式建筑,教堂坐西北朝东南,共三层,一层为入口,二层为歌经楼,三层为钟塔。外形表现了强烈的造型感染力,四层塔式尖顶,递次上升,尖端置一十字架,高耸挺立。中门上方正中,镶一梅花型装饰窗,环以繁花浮雕,显得十分灵秀。

鼓浪屿还是一座哺育名人的摇篮,悠扬的琴声,飘香的花树,引导着我们穿过寻常的巷陌,去寻访那些文化名人的故居。凝视那一扇扇雕窗,一座座花墙,一层层台阶,似乎在聆听一个个人生故事,呼吸着生命的温馨。福建路的怡园是晚清福建八大诗人之一林鹤年的故居;漳州路的林语堂故居是鼓浪屿最古老的建筑,林语堂曾在此求学、结婚,并从这里走向世界,成为世界文化名人;毓园是妇产科专家林巧稚的纪念园;鸡山路16号是一幢欧式建筑,是钢琴家殷承宗的旧居,琴声仿佛还在绿丛与浪花上萦绕。

鼓浪屿到处都是精品小店,即使在偏僻的路上,不经意间也可以遇见,就像闯入了童话世界,所有小店都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张三疯的猫、赵小姐的店、花与爱丽诗、海上雅典娜……印象最深的是一家卖文化衫的店铺,上面写着很多搞笑的字句,有的写着:“老公赚钱,老婆花!”有的写“我没钱,别烦我!”有的写“我是帅哥,我没有女朋友!”凡是能想到的搞笑的话都能找到。

每到吃饭时间,岛上的饭店、美食铺子都坐满了男女老少、中外友人。他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悠闲地吃着,一边随意地聊着,一边懒散地看着过往的人群,让人感到时间停顿了,时光也就在这么平静、悠闲、舒适中过去了。随便找家咖啡屋,慢慢品着,看身旁人来人往,或聆听旁人的旅途风闻,享受这一刻无所事事的自在,很是惬意。

来鼓浪屿一定要在岛上住上个三五日,岛上的各色民宿大多依托原有的花园洋房改建,或是一派的欧式浪漫,或者田园风情,让人流连忘返。每一栋房子都有着自己的格调,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入住的是一家传统建筑风格的别墅,当时我正在鼓浪屿的石板路上惬意地闲逛着,忽然耳边传来了留声机独有的乐声。寻声而去,发现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年轻人正躺在摇椅上听曲子。他朝我点头微笑,并指了指旁边的摇椅。于是我欣然落座,一边看天上云卷云舒,一边聆听着留声机传出的曲子,很快就沉醉于其中。之后,我就住在他的客栈里,每天出游回来一定要听几张他珍藏的唱片。临走时,他送了我好多张唱片,它们都成了我最宝贵的珍藏。那段时光也如曲子般刻录在我的脑海中,让我经久难忘。

等到阳光和人潮退却,夜里的鼓浪屿渐渐流露出另一种气质,仿佛伴着余温回味白天的美好一般,又像夜里渗透出别样的风情,浪漫和宁静笼罩着整个海岛。路边的老房子的窗口也一扇一扇的亮起灯来,巷子里闪现着岛上居民归家的匆忙的身影和孩子们嬉戏的笑声。岛上的店家也大都悠闲地站在店门外聊着天,有客人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回店铺。此时,咸咸的海水味道从海上蔓过来,海岛的上空飘荡着悦耳的钢琴声,那份独有的诗情画意让人如痴如醉……

人总会带着一种情愫远行,快乐、平静或者如同释放一般。如果你的心想休息片刻,请来鼓浪屿;如果你厌倦了喧嚣,请来鼓浪屿;如果你追求浪漫,请来鼓浪屿,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合肥·包公园

包拯是历史上一个震撼心灵的人物,合肥的包公园也是一处非常独特的所在。它像是一部历史的沉淀,浓缩着时光所给予的积累。行走其中,会情不自禁地滋生一种神圣的情感,并且这份情感会如春潮般汹涌澎湃起来。

我最先来到了幽深、庄严、肃穆的包公墓园,穿过平平坦坦的神道和香烟缭绕的享殿,便是包公的墓冢了。上面覆盖着萋萋芳草,墓前竖着一块青石碑,正面刻着:宋枢密副使包孝肃公拯之墓。我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在墓前伫立了很久。我也发现来此的人们,都非常的肃穆虔诚。无论是在墓室的地宫,还是在享殿、碑廊,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的喧嚣与嘈杂,在寂静中传递着一份景仰和感慨,传递着一份心灵的温煦和沟通,也传递着一种对公正、清廉和神圣法律的呼唤。

从包公墓园出来,走不多远就到了包公祠,祠堂非常的简朴、清寒,一如包公的为官之道,令人肃然起敬。幽幽华光之下,袅袅香雾缭绕之中,供着包拯的坐像,他方面阔额,长髯飘胸,颈正如松,格外引人注目。他那山岳般高大威严、挺直坚毅的躯体似乎包容了千山万壑、五湖四海,让任何人站立其下都会感到自身的渺小与卑微。透过那些珍贵的历史遗物,感觉一个真实的包公,似乎挺着坚毅的身板、迈着沉稳的脚步、拂起两袖清风,穿过九百多年的滚滚风云,走进我们的心里。

包拯的事迹长期流传民间,为小说、戏曲、评书、民间传说等文学艺术载体所取材,元杂剧已有《陈州粜米》等作品,以后流传日广,形成丰富的传说。经过数百年的演绎,包公已经全然定型、妇孺皆知,成为一个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刚直不阿、执法如山、为民做主的清官廉吏的化身。几乎每个人对他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了解,而且人们对他的精神高度推崇,差不多已经臻于神化的地步,就这样,包公在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心中,成为一种图腾、一种崇拜、一种信念、一种理想、一种希望、一种寄托,传递的是百姓的崇敬、百姓的爱戴、百姓的理想、百姓的信仰。

细究起来,包公既不是挥手起风雷的政治改革家,也不是落笔惊风雨的文章高手,他之所以千百年来受到人们的怀念、景仰和爱戴,是因为他铁面无私、关心民苦、为民请命、努力改革、兴利除弊、严惩贪污、廉洁清正。他用锋利的铡刀斩断了一颗颗罪恶的头颅,随着他那一声声回肠荡气的“开铡”,民众心底的情绪也得到了淋漓酣畅的宣泄和释放。正如《宋史.包拯传》所说的:“……人以包拯笑比黄河清,童稚妇女,亦知其名。”

在包公园里,我尽情地徜徉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我试图拂去历史的烟云,走近真实的包公。包公真名包拯,字希仁,谥号“孝肃”,大宋仁宗年间任龙图阁大学士、御史中丞、三司使和枢密副使等显职。他曾不顾安危地给宋仁宗上疏《乞不用赃吏》,并在疏中云“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他曾写过一首“廉诗”:“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林,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者羞。”可谓是他光明磊落一生的真实写照。在弥留之际,他还留下了“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者,不得放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也。”的临终遗言,以此来警告他的子子孙孙。

“历史睡了,而时间醒着。”包公精神会永远闪耀着青天明月般不朽的光辉,带给人们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好信仰。真诚的希望支撑社会的每个灵魂会因为包公品格的影响,而变得有如晴空般明净美好,也期待所有的世俗和贪婪都远离我们,让人类社会变得如春水般平和安详。

济南·泉水

济南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也是一座被泉水滋润的城市。在这座以泉城命名的城市里,喷溅不息的泉水肆意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滋养着这座城市的万事万物,也给这座城市增添了无与伦比的魅力。

济南是泉的世界,在它的城内城外星罗棋布着数不胜数的泉,并且每一道泉都有一个悦耳的名字,趵突泉、黑虎泉、五龙潭、珍珠泉、漱玉泉、月牙泉、贤清泉、芙蓉泉、琵琶泉……有的呈喷涌状;有的呈瀑布状;有的呈湖湾状;有的白浪翻滚,如同银花玉蕊;有的晶莹温润,就像明珠璎珞……这些汩汩流淌的泉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济南的福分,它们也因此成为济南这座古老城市的灵魂。老舍先生曾说:“设若没有这泉,济南定会丢失了一半的美。”

在济南喧嚣的城市中心,有一处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的泉水,那就是被称为“百泉之首”的趵突泉。这汪泉水不知疲倦地流淌了上千年,也一直鲜活在千年历史的时空之中。宋代曾巩为其定名为“趵突泉”,取自“跳跃奔突”之意,反映了趵突泉三窟迸发喷涌不息的特点。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载:“泉源上奋水涌若轮,突出雪涛数尺,声如隐雷。”

经过千年时光的积淀,趵突泉成为一处异常美丽的园子。园内有园,院内有院,亭下廊前每步即景。在这个精致、幽深的园子里,无论是一亭一轩,还是一砖一瓦,亦或是一草一木,都与周围的环境极其融和,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石上明水,地下暗泉,无论你怎么走,都不会迷路,因为始终会有一湾溪流陪伴着你,引导着你。

趵突泉是园子里最大的一池泉水,泉池是方形的,池子里有三股泉眼在汩汩地冒着,水柱粗壮,毫不停歇,水质也异常清澈透明。清代乾隆帝品尝后,认为其比玉泉更佳,就封其为“天下第一泉”。池子前方为观澜亭,取“观水有术,必观其澜”之意。泉边碑刻、额联、轶闻趣事、故事传说连篇累牍,如元代赵孟頫描此胜景的“平地涌出白玉壶”,清代何绍基的“万斛珠玑尽倒飞”,以及蒲松龄的“海内之名泉第一,齐门之胜地无双”。一边读着美文,一边赏着清泉,别有一番心境。

除去趵突泉,园子里还有漱玉、金线、板桥、洗钵、螺丝、柳絮、皇华、卧牛等名泉,以及默默流淌的无名泉水、溪流、沟塘。但不论是泉,还是池,都无比的清澈洁净。哪怕是一点点、一汪汪,也都是清浅、透明。板桥泉是用围栏圈起来的一眼泉水,在石栏的中央,水柱几乎与池里的水面一样高,泉涌却很大,水波从中间往四周漾开去,形成圈圈水环。晴雨溪是一条浅浅的溪流,站在甬路上看过去,在晴天里水面犹如落进无数的雨点,轻轻泛着水花,给人以无穷的诗情画意。

趵突泉周边的名胜古迹不胜枚举,如泺源堂、望鹤亭、尚志堂、李清照纪念堂等。最为人称道的是漱玉泉畔的李清照纪念堂,相对于诸泉的清澈秀丽,纪念堂则多了一份浓郁的书卷气和厚重的人文色彩。李清照是那个时代之后至千年的今日,仍让人们为之赞叹、为之尊敬的旷世奇女子,她和她的词构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在历史的时空中熠熠晃动。时光已逝,泉水依旧。走在纪念堂里,那蔓延了千年的芳心苦恨依然会撩扰着你的心,让你不忘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让你用心去倾听着一首首用精彩之笔绘出的绝美韵律。

对于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来说,赏泉听泉是一种雅兴。对于济南的市民来说,泉水则与他们的生活休戚相关,是相依相伴的手足情缘,是不离不弃的烟火日子。喷涌而出的泉水汇聚成了溪、汇聚成了河、汇聚成了湖,每天仅趵突泉就涌出七万立方米的泉水。“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大明湖,就是由城内诸泉汇聚而成的,且水质清澈甘洌,游鱼可见。在护城河边,见得最多是来取水的市民,三五成群,带着水壶、水桶等,系着长绳,放到泉眼处接水,构成了泉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济南的曲水亭街,就是一条临水而居的老街。一边是青砖碎瓦的老屋,一边是泉水汇成的清河,构成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生活场景,就像清代刘鹗在《老残游记》中所写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漾”。临泉人家在这里过着无比悠闲的自在生活,夏日将啤酒、西瓜泡在泉里,随用随取;秋天在泉边对着一轮月色,把酒小酌,快意人生。这实在是神仙都羡慕的日子,也让我这个俗人更为之向往了。

在人类的发展历史上,人类总是择水而居。许许多多的城市选择了大江大河,如杭州、南京、昆明、兰州,而济南选择了泉水,或者说,是泉水选择了济南。这是一种巧合,更是一种难得的机缘。如今,清澈甘洌的泉水在济南这座城市,日夜叮咚地流淌,它已经渗透到了城市的每条大街小巷,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的血脉滋养着济南的每一寸土地,提供着无穷的动力和活力。

泉水给了济南太多精神上的安慰,也给了这座城市太多文化上的寄托。奔流不息的泉水让城市变得更有生命力,也让时光变得更加柔软,也让这里的生活变得恬淡、朴素、从容……

扬州·瓜洲古渡

长江曾是中国南北对峙的分水岭,浩浩荡荡的两岸就有了许许多多的渡口,而在这诸多的渡口之中,名声最大、年代最久远、文化积淀最深厚并且至今还在发挥着渡口功能的,唯有瓜洲古渡了。那奔腾了九万里、穿越了万重山的江水,在这里内敛的中规中矩,使得瓜洲成为古时沟通南北的重镇,也成为出入扬州的咽喉。

瓜洲是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点,古人称作“合江口”,为“南北扼要之地”。从魏晋时期的沙洲浮现,到唐宋元明时的江北重镇,瓜洲古渡一直都是江南江北往来的必经之路。《扬州画舫录》说,瓜洲古渡“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每岁漕船数百万,浮江而至,百州贸易迁涉之人,往还络绎,必停泊于是,其为南北之利”。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大多数人是从王安石的这首诗知道瓜洲渡的,而我也是吟咏着这首诗来到瓜洲渡的。其实在王安石之前,瓜洲渡口的滔滔江水也曾引起白居易的愁情满怀。“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白居易不愧为大诗人,笔尖不经意地一抖,便给瓜洲渡口笼罩上了一层忧郁的气质,并且延续千年而经久不散。这位香山居士一生颠沛流离,到过许多地方,枫叶荻花的浔阳、乱花浅草的钱塘,都曾留下他的身影和诗作。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把满腹的忧愁随同汴水和泗水,都一并流入这个小小的渡口?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扬州自古就是“明月之城”。地处江畔的瓜洲古渡,月色更加迷人。唐代诗人张若虚孑然一人在瓜洲古渡边,那静穆浩瀚的明月,皎洁如练的月光,引发了诗人对人生哲理的思索,于是便有了“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正是这样的意境,这样的感叹,使诗人的诗突发异彩,获得了不朽的艺术生命。

除了王安石、白居易和张若虚,瓜洲还拥有过陆游。这位生逢国难的爱国诗人曾任镇江通判,曾满怀豪情地检阅过瓜洲渡口的战船,谋划北伐。虽然到晚年仍壮志难酬,但陆游一生都在憧憬、在呐喊。“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瓜洲古渡和早年的抗金经历一起永远留在了诗人的记忆深处。于是瓜洲古渡,就是这样承载着不屈的热血和壮志未酬的心痛。正是因为有了陆游,瓜洲便融入了一种抗争精神。

与陆游构成奇特对应的,则是一个名叫杜十娘的女子。这位刚烈的名姬,因厌倦风尘,决意从良,她以全副的身心、智慧和自己的钱财赎出身来,随贵公子李甲回归苏杭。可是李甲为了个人的前程,竟将杜十娘卖给了徽商。杜十娘盛怒之下,在瓜洲古渡怀抱自己积蓄的万金之宝愤然投江自尽。冰冷的江水一摇一晃,宽容地接纳了那只箱子,而她那荡气回肠的爱情绝唱也同样引起了后人的无尽感叹。在瓜洲古渡边,至今还有一个纪念杜十娘的“沉箱亭”,石碑的背面记录着杜十娘在此处怒沉百宝箱的故事。

最有资格让后人感叹的是鉴真,一个让整个中国历史都为之骄傲的唐代僧人。公元743年的一天,他带着让神圣的佛法远播海外的誓愿,在瓜洲起航,东渡扶桑。可是,佛祖像是有意考察他的诚心,他在十年之中的五次东渡竟然均告失败,甚至付出了双目失明的代价,但他始终以坚韧的品格不懈地努力着,终于在公元753年踏上了那片开满樱花的土地。他的骇俗之举为古老的瓜洲注入了一股顽强而酣畅的生命力。因为他带到日本的,不仅仅是佛法,他东渡的意义,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本意。至今,他的名字依然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熠熠发光。

“人事有兴亡,往事成古今。”曾经的皇舆蔽日、帆樯如林,曾经的歌舞升平、儿女情长……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殆尽,都已成为过去,但是所幸还有默默流淌着的长江,还有那些曾在瓜洲驻足歇脚的古人,他们在这个古老的渡口做出各自生命的展示,让凛冽的江水安抚疲惫的心灵。时至今日,似乎还能看到他们恍惚的身影,他们和瓜洲以及那几叶轻舟就这样长久地留在了历史的时空,也留在了人们的心头。

瓜洲古渡不是普通的渡口埠头,它和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历史风云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的。漫步在江畔,纵然不再有当时的场景,但还能穿越时空,还可以透过无语东流的江水,去体味那千百年前的种种心情,任思绪在沧桑变幻中变得宁静而又从容。

青州·范公祠

山东青州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城西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院内绿竹青翠、古树参天,这就是千百年来香火不绝的范公祠。漫步其中,有一种神圣的情感在心底滋生漫延,让人不禁去探求北宋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范仲淹的精神世界,他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忧乐观至今仍有其现实意义。

范公祠并不大,可以说是颇为简陋。院子中有一口历经千年依然清冽有加的水井,相传是范仲淹所修。他在公务之余用此水调成一种“青州白丸药”,治民痼疾,颇有奇效,这井也成了后人怀念他的依托,宋人有诗云“甘清汲取无穷尽,好似希文昔日心”。祠内还有冯玉祥将军题写的碑联:“兵甲富胸中,纵教他虏骑横飞,也怕那范小老子;忧乐观天下,愿今人砥砺振奋,都学这秀才先生。”准确地概括了范仲淹的一生。

范仲淹从小丧父,家境贫寒,以后科举得官,为政清廉,且力图革新,是宋代为数不多的忧国忧民的政治家,也是倡导先忧后乐思想、提倡仁人志士节操的先导。从二十七岁步入仕途,至六十四岁溘然长逝,在几十年的政治生涯中,他都心系朝廷,忧国忧民,无时或已,这种民胞物与的襟怀,正是他一生人格的写照。当西夏频频入侵,朝中无军事人才之际,他以文官身份统兵戍边,大败敌寇,西夏人惊呼“他胸中自有雄兵百万”;在朝中主持庆历新政的改革时,他大刀阔斧地除旧图新;在频繁调往各地任职时,他亲自推行地方政治的革新。

虽然范仲淹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官宦,他是站在封建主义的立场上,但不管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都时刻不忘百姓,把群众挂在心上。他总是“进亦忧,退亦忧”,所到之处关心民瘼,兴利除弊,泽被一方,其忧国忧民之心如炽如焰。即使受尽屈辱,也不改忧国忧民的初衷,只要有利于社稷,他就不会钳口结舌,缄默不言。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范仲淹却是“寸怀如春风,思与天下芳”,只要有一点欢乐,他都愿与天下人共之。一个封建社会的士大夫有如此嵚崎磊落的精神境界,的确难能可贵,这也是他流芳百世、受到历代人民崇敬的根本原因。

范仲淹在六十三岁时移位青州,这是他官宦生涯也是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站。在青州做了一年多的知府,六十四岁时又调往他地,他扶病上任,途中在徐州溘然长逝。范仲淹一生坎坷,两袖清风,清廉为官,他按照自己认定的处世治国之道,鞠躬尽瘁地去做,最能体现他一生思想结晶的是那篇千古传颂的《岳阳楼记》。范仲淹将他对人生、社会的理解,将他一生经历的政治波涛,将他胸中起伏的思潮,一起借洞庭湖的万千气象,倾泻而出,最后总结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声大彻大悟的慨叹,如暮鼓晨钟一样浑厚沉远、震悟大千,这一声长叹悠悠千年,不知激励了多少志士仁人,匡正了多少仕人官宦。

在院中徘徊,面对范仲淹的神位,默想千年历史中,如他这样职位的官员有多少,但为什么只有范仲淹让人千年永记、时时不忘呢?我想是因为他创造了一种精神,提炼出一种符合民心、符合历史规律的思想,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乐观更使他得到了永恒。

千百年后的今天,范公祠后的流水还是那样的清澈见底,范公祠里的唐楸宋槐和婷婷翠竹还是那样的苍劲翠绿,而范公的精神也会光照千秋、永远铭记在后人的心里,因为在历史之河中长存的是那些曾用生命去肩动历史车轮的人。

成都·茶馆

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味道,而且建城越久远的,其味道就越醇厚、越香浓。当我进入成都的时候,我就闻到了成都独有的味道,那是一种氤氲弥漫的茶香气味。茶文化充溢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所到之处,无论市区、乡镇、闹市、野外,大者茶馆,小者茶摊,比比皆是,成为了成都特有的风景。

成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休闲的都市。杜甫的《成都府》诗曰:“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成都位于四川盆地的中央,是东西南北面向的聚焦点,所以它的山水走势很气派、很标准。在历经两千多年的岁月磨砺中,形成了一种精雕细刻、精益求精的文化精髓。因此,成都的文化,无论是饮食、服饰、语言,还是艺术、建筑都自成一格、自成体系,川菜、川戏、蜀绣、蜀锦、都江堰、木牛流马、悬棺等都是成都独有的绝唱。

茶馆最能轻易体现成都的文化特色,成都的茶馆不仅历史悠久,数量众多,而且有它自己独特的风格。无论你走进哪座茶馆,都会领略到一股浓郁的成都味:竹靠椅、小方桌、三件头盖茶具、老虎灶、紫铜壶,还有那堂倌跑堂……成都人喝茶讲究舒适、有味,茶客一到,茶博士应声而至,主随客便,泡上一壶香茗清谈,经济实惠。店内还不时有刮脸、扦脚、梳辫子等手艺人待客。茶过三巡,往靠背竹椅上一靠,是无比的舒服惬意,悠闲自在。

在老茶馆喝茶有一股浓浓的人情味,花一杯茶钱可消磨一整天,如中途有事需暂时离开,走时只需将茶盏盖揭开放于座椅上,店家即不会收茶,茶客也不来占座。茶客们在茶馆“泡”多久也无人厌弃,不会遭人白眼,而且兴之所至,天文地理、古今中外、街谈巷闻、国家大事,无话不谈,喝完讲完,各奔东西。印象最深的是成都的宽窄巷子,那些饱经时光之河洗涤的庭院几乎都是私房菜馆或是茶馆,且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深意。它们是成都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的往昔缩影,也是一个记忆深处的符号。走进之后,四面环顾,坐在天井当中,城市的喧嚣与高楼,都渐渐隐去。于是,安详与自在,一种关于老成都特有的静谧闲情,便会从心底徜徉开来。

除去茶馆、茶楼,充溢在成都街头巷尾的更多是茶摊。这些茶摊的经营区域似乎是没有限制的,当街支起炉灶,偌大的铜壶里时刻有沸开的水,只要有客来,三五人聚拢在一起,竹编的桌椅尽可以沿着街巷铺张开去。茶具多是粗瓷制品,迎来送往中,杯沿上难免就碰撞出了缺口,有了缺口也无人挑剔的。沏茶的过程更加简练,那些民间的茶师,额头上似乎始终浸着热腾腾的雾气,在茶客中穿梭着,顷刻间将一杯茶冲满,身边氤氲的便是淡淡的茶香和触之可及的暖意。

对这些茶摊我总能产生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每次从这种茶摊的街巷间穿行,都愿意放慢脚步,听那些根本就听不懂的嘈嘈喳喳的声音,看那些似曾相识的又让你始终无法记清的面孔。我觉得,这时的茶才真正深入了平民生活。在这样的平民生活里,也许没有人去刻意观察茶的舒展和浓淡的过程,只要一杯茶能给人一直神清气爽和心脾畅朗,就足矣。饮茶者大多也像这些粗瓷的茶具,在日常的喧嚣和不经意的碰撞中渐渐消磨着某种细腻和脆弱,不知不觉中也任自己的身心积淀着茶垢,并且对这些心灵的茶垢是无暇清理的,反而通过这些日积月累的体验,用一种更淳朴、更率真的心态去品读人情的冷暖和世态的炎凉。

这样的文化氛围又影响了四川人的性格,不火爆、不阴冷,少刚烈、少固执,热情有度、酷烈有度,多少还有些随和,总的说来是温良、恭俭、谦让,极少倨傲,他们明白成都的位置和分量,他们安于坚守一方美丽富饶的故土,充满一种自信和通达。从汉朝的司马相如、杨雄到唐朝的李白与杜甫,从宋朝的苏洵、苏轼、苏辙到近代的郭沫若、巴金、艾青等,表现的都是深厚的文化气息,绝少张扬与张狂。但使蜀文化家喻户晓、传之千古的是诸葛亮,虽然他不是四川人,却同四川永远联系在一起。诸葛亮是智慧的化身,颇能代表四川人的聪明智慧,这个智慧便是思维的机智、敏捷和策略。

成都的茶馆形象地诠释了粗茶淡饭的平民生活,但粗茶淡饭绝对不是粗放,也不是粗俗。粗茶淡饭体现着的恰恰是一种真正的精细,一种真正的对生活的热爱,是寻常百姓居家过日子的悉心料理。只是这种精细时时被浮躁和虚荣的世态掩盖着,不易被人们觉察到。不过,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挫折、失意,甚至于绝望的时候,你感到的最贴切的关怀是什么?那肯定是郁闷中有人用这种粗瓷的茶碗,捧给你或浓或淡且温热相宜的一杯茶。

成都的茶馆无时无刻不透着一种闲适和温和,人们的生活不紧不慢,松弛而有乐趣。如果你来成都,一定不要忘了到茶馆里去喝喝茶、聊聊天。

延安·黄土

在我的印象中,延安是举世闻名的革命圣地。可是一次偶然的陕北之行,却使我对延安、对黄土地有了别样的认识,让我不禁为之动容起来。

车子过了渭河平原,一切都不同了,莽莽苍苍,视野之内全是土,高高低低、错错落落的土,令人发呆发愣的土,橙黄、掺和了太阳颜色的土,在明晃晃的光线下,闪耀着铜质的光泽。它们在我的脚下一层一层地向远方翻腾着、延伸着、铺展着,一如壶口的黄河水一瞬间的定格。在横无际涯、沟壑纵横的视野里不见人影,除了一层一层盘旋而上的梯田整整齐齐地保持着年前秋收后耕作的迹象,就只有空旷的风从上面扫荡而过,在每一个垛口都吹响成唢呐的悲鸣,高亢而苍凉。

厚厚的黄土,如陕北汉子一般粗壮朴厚的土塬,足以将历史记忆里的种种细节,深深地掩埋。万千黄土塬各异的姿态,仿佛完全是成就于多少岁月以前某一次的偶然。当我们一行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了。只见塬畔沟边、山坡川道上,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被誉为“东方一绝”的窑洞,并且各具特色,美不胜收。窑洞是真正的窑洞,窗户很大,是整个窑洞中最美观的部分,拱形的门窗由木格拼成各种图案,明快得体。

站在原塬上,只见上面分布着一处处民居,有些地方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视力范围内没有障碍物,人的心情一下格外舒畅,有一种俯瞰千古、指点江山的激情。太阳西移,拉长了道道沟槽的影子,高低错落、伸展到天边的土塬被剪影成锯齿状的地平线,那极具木刻般参差光影的无边的土地令我的心底发热。在我发呆的时候,有悲壮的秦腔声从远处传了过来。那声音粗犷无比,在沟坎间如海浪一样荡向远方。

沿着声音,我看见一位汉子正在田地里劳作,身如拉弓般聚积起力量,一边挥动工具一边吼着秦腔。那是一种发自肺腑、来自土地深处的声音,似乎还夹带着黄土的腥甜味道,每一个音符里都荡漾着对土地的深厚情意;那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大苦中的大乐,是空旷的天地与人之间的一种回旋激荡的对话;那是人民咀嚼着尘世的苦涩向苍茫大地吐诉的忧郁。听得我心里潮潮的润润的,泛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与苍凉、豪迈与悲壮。于是,我也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吼了起来,同他的歌声一起弥漫在无边无际的带着高低声调的山风里。

晚上,我们就住在了他的窑洞里,长线辣子以及整碗的杂粮面,是他款待宾客的筵席。为了让我们吃到正宗的臊子面,他的婆姨下足了功夫。光是臊子就做了两种,一种是用豆腐、土豆等制作的素臊子,一种是用猪肉等制作的肉臊子。等面端上来的时候,我们再也控制不住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连吃了两大碗。那味道是辣而不烈、油而不腻、酸而不浓,不仅吃香了我们的嘴,更温暖了我们的胃!看着我们意犹未尽的样子,那汉子还一个劲地说,“太仓促了,还缺些料,要不然还能再地道些。”

白昼里的高原很静,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忍受了千年孤独的英雄,在回味着被厚厚的黄土深深掩埋的历史记忆里的种种细节。等太阳下去了,高原的风就开始肆虐起来,抽打着窗棂上破碎的窗纸,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入耳。在这样的夜晚,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入睡,便鬼使神差地走出窑洞,走到冷冷的夜里。在千万座黄土塬的默视中,俯身爬在黄土地上,倾听着土地的心跳,感受着土地的体温。在无边的时空里,我幽幽地怀想往事,品味人生的辛酸与甘苦、牵挂与羁绊。

第二天,我和友人起了个大早,顺着一道山谷前进。那天的天气格外好,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将这天空装扮的分外惹眼,心中油然生出一种飘逸之感。举目眺望,群山起伏,梯田层层,广袤的黄土高原,沟沟峁峁地缓缓展开,悠远、苍茫,犹如一首粗犷而深沉的老歌,在黄土坡上远远近近地响彻千年。面对此情此景,我们的心情都好极了,于是放声高歌,悠扬的曲调随着清风回荡在这原野,那种物我两忘的感觉美妙极了。

黄土高原是一块厚重神奇的土地,任何一个对土地怀有深切情义的人都会被它的风采、它的力量所折服。

威武·诗词

武威又名凉州,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也是一座历史悠久、文化灿烂、风情别具的古城,曾经历了数不清的风云变幻和历史纷争。一曲“凉州词”使它早已名扬天下,无论是山水景色、历史遗存,还是风味饮食、乡风市声,无不显示着它厚重博大的特征与深邃古朴的风骨。

于我来说,凉州是一个久远的梦,无论是稽考庶拾或稗乘野史,都可以演化出许多美丽的故事。在我最初的印象中,凉州充满了诗意,那些广为传唱的诗歌让它声名远扬,让许许多多地人对它充满了向往。当我走进凉州时,像是去赴一个缔结多年的约定,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在深沉地呼唤。走在大街小巷上,会有一种浓厚的历史感迎面扑来,于是我仔细地去寻找历史老人留下的一脉相承,仔细体味穿透时空之海的味道。虽然历史的尘土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但在闭上眼睛的刹那,似乎仍能感觉到翻滚飞扬的黄土,并有无数的脸夹杂其中,以一种极其模糊的神情行走,步履缓慢但会一直沿着自己的方向,像极了这个韵味十足的城市。

日月更迭,星换斗移,凉州的代谢兴衰,因革故事,真是史不胜书。因为地理位置的不可替代,它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抹不去的存在。在很长一个历史时期,它是东西方文明的交汇之所,载承了中国文化、西亚文化、波斯文化及多民族的文化。在唐代,凉州是中国西部的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也是西北地区仅次于长安的通都大邑,达官显贵、外交使节、商贾游客、文人学士过往较多,使凉州诗歌、乐舞等文学艺术和民间文艺得到了空前发展,其人才之多,作品之众,成就之高,达到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无法超越的水平,为我国文学艺术增添了光彩。

凉州诗歌特别是边塞诗是诗苑中的奇葩,曾留下了王维、岑参、高适、王翰等人的足迹和他们千古传唱的诗篇,比如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以及杜甫、王维、孟浩然、高适、岑参、李益、张籍、元稹、白居易、杜牧等人留下的关于它脍炙人口的诗篇。元稹的《西凉伎》一诗,对凉州的繁华景象更是流露出深深的羡慕和未到过凉州的遗憾:“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葡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这种繁华的生活,使五百年以后的宋代大诗人陆游都为之赞叹神往:“凉州女儿满高楼,梳头已学京都样。”

凉州并不是一个适合观望的地方,这座城市的灵魂早已在它沉重的身体下深埋,能够唤醒发掘者的便只有时光。时间是加深了解、消除距离的通道,解读它的最好方式就是真真实实的生活。在西夏博物馆、在天梯山石窟、在雷台汉墓……我发现好多人排着长队观望历史遗留下来的古迹。虽然那远古的狩猎声、那兵戈撞击的金属声、那斗酒成诗的欢笑声、那纸醉灯谜的歌舞声,早已在辽远的历史时空里化为不可捕捉的微量元素,可是那些斑驳的陶器、生锈的青铜等精美的文物却安静淡然地躺在清冷的玻璃窗中或黄土坑下,任人观赏。我们也好像穿越了千年的沧海桑田,走进了平和澹远的历史时空。

夜幕升起,一钩新月斜悬空中。朦胧的月光下,南面祁连山黝黑的山影,在深蓝的天幕衬托下分外沉寂凝重。面对此景,我油然忆起了唐岑参的诗:“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于是,便不禁流连于中心广场人声鼎沸的夜市,弥漫于空气中的恬淡,使人心静气爽,翘首仰视广场巍矗的奔马雕像,马踏飞燕的造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现实和历史就这样撞击着我的心灵。

“远游武威郡,遥望姑臧城。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解读凉州就是解读历史的沉淀,就是解读时光所给予的积累,它让我明白了自己的生命是从怎样的一条抵抗着风雪与粗砾并荡漾出绚丽浪花的河流里延伸而来。从凉州归来,便似合上了岁月的卷帙,但发现并没有走出历史的尘封,对凉州的相思依旧,这是因为它的背影太长、故事太多、情感太深……

门源·油菜花

如果用一种颜色、一个词来形容门源的夏天,那就是“大地飞金”。仿佛是一夜之间,漫山遍野突然金浪涌动,变成了一层层、一浪浪的黄色海洋,润物无声的明黄与青山碧水相映成趣,一阵浓过一阵的香气,褪去泥土的褐色,熏亮天空的云层。油菜花凭着无数的花瓣,给门源大地插上无数的羽翼,一切因此而轻盈、透亮、欣欣然,那种气势、那种壮观、那种蓬勃,让所有的人心有震撼。

油菜花是一种普通的花,大江南北哪里都有,可是门源的油菜花却有其独特之处。在蓝天白云和祁连雪山的衬托下,门源的油菜花更加的气势壮观。从门源县城出发,路两旁簇拥着的全是开得旺盛的油菜花,远处也是一片接一片的黄花,让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灿烂的花海与蓝天白云、高山草场交相辉映,变幻出一道迷人的景致,令无数人沉醉其中。那地洼人家的屋脊如小舢板,起伏在花海中,那一些旧迹斑斑的老屋如搁浅的木船,经花潮的推拥,一变沧桑而灵动、滋润而飘逸。

特别是当你来到浩门河时,映入眼帘的是油菜花的海洋。看着那明艳艳的油菜花,立时会有一种触动:色香。那是颜料调不出来的色彩,是语言无法表述的芳香。单枝的油菜花构不成艳丽,它们追赶队伍似的在河两岸、在地埂上奔跑,后面的推着前面的,前面忽而又推着后面的,闹闹嚷嚷、拥拥挤挤,一股青春的气息也就浓烈地散发出来,仿如大朵夸张的野花,灿烂在蓝天下,感到花的力量、色彩的力量。放眼望去,那一大块一大块的黄,整齐细腻、明朗热烈、恣肆无忌,黄得耀眼,不避不让,让你看个真,看个够。

单朵的油菜花,只有一种色调,小小四个花瓣,简直难称其为花。所以,它难登大雅之堂,以至于少见历代文人骚客留下赞咏它的诗篇,唐诗宋词元曲这些千古典籍中也鲜有描绘它的词句。油菜花是带着泥土香味的花,是一种庄稼花,也是一种独属于乡村的花儿。它也从不矫揉造作,真实地生长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安安静静地在属于它的花期盛开。油菜花落,就长油菜籽,没想也没惦记化作泥土碾作尘的事情。当你在某一个清晨醒来,你会发现满地金黄的花忽然少了许多,换之的是一根根细长的油菜荚,向四面八方骄傲地竖立着,密密麻麻又旺盛地生长着。

油菜花开得灿烂,落得干脆,落下花瓣,让一粒粒油菜籽充盈枝杆,农人们待菜籽荚鼓胀、饱满、干爽、开裂时,就砍下油菜杆收油,油菜花也结束了一年一度的辉煌。油菜花让门源住进了花色里,是那样的鲜亮热烈,那样的悦人耳目。油菜花一年一年地开,一年一年地逝,年年蓬勃着辽阔和生机,从秦砖汉瓦到唐风宋雨,一直开到新时代的田埂上。看着那些惊艳的油菜花,让人想起一些老家村子里的女子,默默地美丽,默默地嫁人,再默默地生出美丽的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哺育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门源人。

看着眼前金灿灿的油菜花,我不禁想起了故乡。家乡的油菜花也寄托着我的童年乐趣,我的家乡在故黄河畔,到处都是广阔的田野。每到春天,一簇簇、一片片的油菜花随风起伏,把阵阵浓郁的芬芳洒向十里八乡。清澈见底的河里,成片成片油菜花的倒影清晰可见。碧波映黄花,花在水中开,水在花中流,烟雨蒙蒙,影影绰绰,使家乡的灵秀又多了几分神奇和魅力。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开始走南闯北,但对家园的记忆依然是那么的鲜艳、明丽。

孩童们放学以后,喜欢在油菜花丛中的田埂上玩耍。蜜蜂围着油菜花嗡嗡哼叽,时而翩翩起舞,时而辛勤采撷,小伙伴有的放风筝,有的扑蝴蝶,有的捉迷藏,嬉笑打闹,金色的花海中不时传出童真的笑声。此情此景,正如南宋杨万里所描绘的“篱落疏疏一茎深,树头花落未成荫。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有时候,我会揣着少年维特的烦恼在金黄的花堆里奔跑,累了,便坐在布满青草的田埂上,淹没在美丽的花潮中,那些花儿一朵连着一朵,一簇堆着一簇,组成了一道屏障,好像将我心底的烦恼忧伤全部阻隔开来。

油菜花开满目春,生活在门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与那些黄灿灿的花儿相守到老更是一件无比浪漫的事。每年的七月,会有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云集门源,来领略那斑斓无比的风景,来体会门源人那种幸福的生活滋味和爱花如命的心情。此时的门源,不仅是花的海洋,也是歌与舞的海洋,人们一边喝着醇烈的青稞美酒,一边尽情欣赏着大自然所带来的奇观,尽情地感受着一株株油菜花的万千风情。

从门源回来,那抹铺天盖地的金黄一直印在脑海之中,无法忘记。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油菜花,我都会萌生一种兴奋,会怦然心动,那灿烂着大地、温暖着人间的金黄色,让我倍感亲切,会在瞬间把我的思绪带回梦牵魂绕的故乡,带回清新宁静的田园。

称多·歌舞

青藏高原的称多风情浓郁、文化悠久,不仅有着几千年“通天河文化”的积淀,更有着“歌舞之乡”的美誉。在这里不仅可以一睹牧区淳朴独特的游牧风情,而且可以一饱称多歌舞的眼福。称多的歌舞是盛开于这片隐秘、古老却又充满了诗性土地上的最美的花朵,它以豪放的风格、传神的造型、含蓄的内涵、生动的舞姿让每一个到过称多的人心驰神往、难以忘怀。

我来到称多正是秋天,这个坐落在青藏高原东部的县城,沐浴着充沛的阳光,显得安详而坦然。在这片多山、多水的土地,我几乎随时随地都能欣赏到精妙绝伦的歌舞,动作时缓时急、潇洒粗犷、温柔大方。慢舞时仿佛祥云弥漫天宇、牦牛跋涉雪野、江河涣涣入海,沉稳缓和,令人肃然起敬。节奏变快时,似骏马驰骋草原、瀑布飞流直下,恰有刚柔相济、静动相谐的绝妙之处。我所听见的一曲一调,所看见的一招一式,都带着生命自由伸展的气息,散发着灵魂郁郁葱葱的芬芳。

在称多,原生状态的歌舞,从来就不是一种点缀、一种奢侈、一种茶余饭后、可有可无的消遣,而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与大山长河、土地森林、晴空白云、温馨的风和无拘束的牛羊为伍,生长得粗壮、朴拙而又健康,并成为流淌在称多人血液里的因子。在这里,歌舞常常会在全无准备时从天而降,往往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最不可思议的时候,一场完全没有经过事先筹划的歌舞,会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你会突然陷身于一片执着的、朴拙的歌舞的海洋之中而兴奋莫名,同时又头晕目眩。它会深深地打动你,先是让你目瞪口呆,继而让你自惭形秽。

记得一天晚上,我漫步于灯火烂漫、到处浮动着古老文化幽香的街道上,看到了一群又一群载歌载舞、边跳边唱的人儿。他们席天幕地、无拘无束,旋转的肢体像狂风摇撼的树林,像大海卷起的涛谷浪峰,像群山逶迤的态势,展现着自然之美、生命之美,没有任何的修饰打扮,一切朴素得像泥土,周围也没有多少的观众,即使有也多是外地人。远处只有高山,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们就这样向天空和大地倾泻自己的欢乐、爱以及情感。

惊叹之余,我很奇怪为何在这片枯涩的地方会喷涌出这么丰沛的感情,会滋生出这样绚丽的精神之花?于是,我试着透过那些妙曼的歌舞和那些丝竹管弦,去了解歌舞后隐藏着的文化心态。通过了解,我似乎走进了生命的真实和真实的生命,走进了称多的历史。原来,歌舞是称多人一种古老的习俗,是一种生命意识和生存意识的展现,是一代代遗传下来的生命密码,是一种原始生命力的张扬和喷涌。

千百年来,称多人就是这样一代代欢欢乐乐地将生命延续下来,也许正是因为有了歌舞,这片贫瘠而枯涩的土地才有了不死的灵魂和不熄的生命火焰。那迷人的歌声、动人的旋律,给钢铁般冷峻的群山万壑带来一种情人般的温馨,它使沉郁的脉管有了激情的奔涌,使枯涩的心灵有了甘泉的滋润。那歌舞又如一杯酽酽的香醇美酿,浓烈得令人陶醉,点燃了人们生活的希望、奋搏的勇气和前进的力量。

日月如川,湍湍而去,激起的漩涡和浪花浪漪重叠,生了又灭,灭了又生,但称多歌舞这朵鲜葩却永远开放在青海大地上。岁月的冰霜和历史的风雨,并没有使它凋零、枯萎,它依然清丽柔美、刚健俊倩、风采绚丽、风姿卓约,它是灵魂的淬火、生命的洗礼、精神的涅槃,它使寂寞的高原大地有了不死的灵魂,使孤独的三江之源有了知音。

我真心地祝愿吸收了日月之精、江河之气、万物之灵的称多歌舞永远魅力无穷、举世无双,永远散发光芒。

东莞·袁崇焕纪念园

东莞是广东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篇地和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地,有中外闻名的林则徐销烟池、沙角炮台、威远炮台等抗英古战场遗址。对于我来说,东莞最有吸引力的是袁崇焕纪念园。纪念园集仿明建筑、雕像、浮雕、对联、诗歌、书法等于一体。十九幅袁崇焕传记浮雕手工精凿,记载了袁崇焕的丰功伟绩;三界庙、袁督师祠雄伟庄严,古色古香,殿宇肃穆。纪念园可以说是东莞的城市名片,为东莞增添了不少的光彩。

袁崇焕是明末著名军事家、文学家、民族英雄,《明史》载:“袁崇焕,字元素,东莞人。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进士,授邵武知县。为人慷慨,负胆略,好谈兵。”正是这位认真倔强、颇具胆识的书生,在明朝末年,投身戎营,书写了一段令人感叹的传奇。梁启超在《袁督师传》中写道:“若夫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

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袁崇焕中三甲第四十名,赐同进士出身,授福建邵武知县。初到邵武,袁崇焕提笔写下了一首《初至邵武》“为政原非易,亲民慎厥初。山川今若此,风俗更何如。讼少容调鹤,身闲即读书,催科与抚字,二者我安居。”一个卓然为民、全心理政的形象和心态跃然纸上。诚如他所说的,在邵武任上,他救民于火、平反冤狱。与此同时,他关心辽事,当时明朝北关形势非常严峻,沈阳、辽阳等先后失陷,所以在公务之暇,他偃文习武,志图报国。

明天启二年(1622年),遵照朝廷的规定,袁崇焕到北京朝觐,接受朝廷的政绩考核。他利用在京的时机,多次自告奋勇,单骑深入辽东敌后,视察边塞,了解形势,为辽事进行准备。他自请戍卫辽东,从兵部主事做起,以军功晋至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辽东,成为明廷关宁前线的总指挥官,奋力支撑起了辽东困局,多次击败后金,先后取得了宁远之战、宁锦之战、广渠门之战等胜利。特别是在宁远战役中,袁崇焕以万余人力挫后金军十三余万人。努尔哈赤自称“自二十五起兵移来,战无不捷,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宁远大捷也因此被载入了中国战争史。

为了实现投笔从戎、图复辽疆的报复,袁崇焕不给自己留有后路。上前线时,他不仅豪迈地写下“策仗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的诗句,抒发了自己气贯长虹的胸怀,更是把妻子和八十岁的老母亲都带上前线,一起镇守边城,表达了其义无反顾的决心和对国家、民族的耿耿忠心。可惜英雄气短,由于崇祯皇帝轻信谗言,在明崇祯三年(1630年)八月,以莫须有的投敌罪将袁崇焕处死于京城西市,千古泣叹。行刑前,袁崇焕毫无惧色,念出了自己的遗言:“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袁崇焕是明末清初的铁血舞台上,集忠臣良将于一身的人物。他被处死后,抄家的报告是“家无余资”——真正的两袖清风。数百年来,袁崇焕一直被人们记在心中,除去东莞的纪念园,北京有他的墓、祠堂和庙宇。在他浴血奋战过的辽东,也有纪念他的遗迹。金庸非常推崇袁崇焕,不仅把他写入了武侠小说《碧血剑》,还专门另写了一篇《袁崇焕评传》,“袁崇焕真像是一个古希腊的悲剧英雄,他有巨大的勇气,和敌人作战的勇气,道德上的勇气。他冲天的干劲,执拗的蛮劲,刚烈的狠劲,在当时猥琐萎靡的明末朝廷中,加倍的显得突出。”

“自古长城慨今古,永留毅魄壮山河”——这是康有为当年撰写并题书在袁崇焕庙前的对联。今天,读之依然铿锵慨然、铮铮有声。

宜兴·紫砂壶

宜兴是风情别具的历史古城,五千年的制陶史使它成为名副其实的“陶都”,正是因为那一抔土,造就了神形俱美、令人称奇的紫砂壶,也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尤其是文人雅士的目光。四处外放奔波的苏轼曾有在宜兴终老的意愿,他曾深情地写道:“吾来阳羡,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逝将归老,殆是前缘……”

古往今来,宜兴的紫砂壶深受人们的喜爱,一方面是因为它形制的优美、设计的精巧及颜色的古雅,是真正的艺术品;另一方面是因为用它沏出来的茶,不涣散香气,况且紫砂壶使用愈久,器身色泽越光润,不需茶叶,冲水即有茶香茶味。更重要的是,玲珑雅致且融诗文、绘画、书法于一炉的紫砂壶,能带给我们一份优雅闲适的心情。

对于宜兴的紫砂壶,我也是由衷的喜爱,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记得小时候,爷爷有一把老旧的鱼化龙壶。那把壶有着婴儿般肌肤的细腻手感以及着色圆润、典雅古朴的视觉感受,更引人注意的是壶身两侧各有一条浮现于云朵间的龙,形象十分逼真。我常见爷爷定定地凝视、醉醉地把玩。印象最深的是在炎热的溽暑时节,爷爷躺坐在葡萄架下打盹,并不时地拿起身旁的茶壶呷上一口,很是惬意。后来,爷爷在弥留之际,将那把紫砂壶留给了我。每每端起那把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爷爷飘着雪白胡须的慈爱笑容。

从此以后,我便彻底爱上了紫砂壶。每年,都会抽时间去宜兴转一转。每次,都会淘上几把心仪的壶。每一次去宜兴,我对紫砂壶都会有更深的认识。宜兴制作紫砂壶的历史非常悠久,其实真正繁荣起来是在明代,是随着文人盛行饮茶而流行起来的。这是因为文人名士都有将自己的诗词歌赋镌刻于壶体的爱好,他们深知,自我把玩可以养心,馈赠亲友可以明志,留给后人则可顺带着传承几句遗训。从明代开始,在宜兴六百多年的紫砂历史中,涌现了许多优秀的艺术大师,他们给我们留下了精湛艺术的同时,也记录着紫砂艺术的沧桑历史。

提起紫砂壶,就不得不说起供春壶。相传,明代正德年间,供春作为书童到宜兴的金山寺伴读。闲暇时,看到寺内的师傅在参禅之余,常用当地特有的紫泥捏壶、烧壶、养壶。出于好奇,供春就取了沉淀在缸底的洗手泥,参照寺院内大银杏树的树瘿,制成了一把造型新颖的壶。寺里的老和尚见了,双目一亮,当即取名“供春壶”。从此之后,“栗色暗暗,如古今铁,敦庞周正”的供春壶,开创了紫砂壶的历史,实现了实用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结合,令人回味无穷。

在宜兴,我不仅有幸看到了许多名家所制的壶,而且聆听了大师的一番赏壶、养壶的真经。比如赏壶,讲究的是形、神、气、态四字,形即外形美;神即神韵,只能意会;气即内涵,壶艺所蕴含的内在美;态为各种姿态,高低肥瘦、刚柔方圆。养壶除了要选质地上乘的紫砂壶外,还要用好茶去养,以精心挑选的不同香味的茶叶,配合不同温度的水,去养壶之色泽、养壶之香气……听完之后,我茅塞顿开,刹那间才懂得养壶其实也是养心情、养气质,自己尽可以藉养壶的心情,来蕴养自己。

从此之后,生活中再也离不开紫砂壶了。对我来说,紫砂壶是一抔有生命的土、有灵魂的土、有情感的土。微阖双目间,我常想制作紫砂壶的情形,那些色泽沉着、神态各异的紫色生灵,蕴藉着制壶人的体温,融注着他们的情感,在他们手中慢慢成形,然后在炉火中涅槃重生,响起清脆悦耳的金属之声。我觉得每一把紫砂壶的制作过程,都犹如新生命的降临般庄严。

宜兴的紫砂壶可谓是千姿百态,无论是紫泥、还是朱泥,抑或是绿泥,都精彩纷呈。“人间珠玉安足取,阳羡溪头一丸土”。在我看来,较之于精美的瓷器,紫砂更加敦厚;较之于温润的玉器,紫砂更加淳朴;较之于贵重的青铜器,紫砂更具文气;较之于华丽的金银器,紫砂更显内敛。拥着一把心仪的紫砂壶,便是一种难得的生活享受。遗憾的是名家所制的壶,如时鹏、时大彬、陈仲美、惠孟臣、陈鸣远、陈曼生等等,大抵价格昂贵,不仅搜求太难,而且很难买得起。

宜兴的紫砂壶因为配料的不同,因为温度的不同,可以说,每一把壶都是世上独一的存在。每一把壶,都是一个故事,都令人称奇。如今,经过多年的努力,我陆陆续续地收藏到了几把钟爱的紫砂壶。每天晚上,持一把温热的紫砂壶,那暖香便从指尖抵达心底,思绪和灵魂都因之而变得柔软、变得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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