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
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后却怎么也表达不清当时的梦境,于是自然地想起了母亲。她的语言表达能力绝对是上乘的。每每做了什么离奇的梦,她都会绘声绘色地讲给我们听。梦里的情节、人物、主题、场景,被她叙说得真真切切,活灵活现,一点儿也不比读一篇小说差。反而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自己的梦境讲得那样生动鲜活,有声有色。
母亲还经常在夏季纳凉时,在柔柔的月光下,拥着满天星斗,给我们讲述她童年的生活。她说的最多的是有关狼的故事,吓得我们这群不安分的小孩子们,谁也不敢跟着月亮乱跑,乖乖围坐在她的周围,稍有风吹树叶动,就吓得浑身哆嗦。母亲小时候生活在一块三面环山的高地上,周围只有几户邻居,一字排开都住在沿山而挖的土窑洞里。那时她们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自家种的粮食,连炒菜用的油都是自家的核桃压榨的。在现代人眼里这该是什么样的世外桃源,但那种自然的纯美,却是那时候的母亲和她的近邻们无法欣赏的。年年月月的孤寂、落寞、单调、贫穷,构成他们生活的关键词和主色调。与人为伴的,常常还有吃人的野狼。
母亲说她一生和狼有过多次狭路相逢,但她都幸运地逃离了狼口。可她童年的好几个小伙伴,就没她那么幸运了,有两个人都是被狼叼跑的:一个当时正在窑洞外面的粪堆旁撒尿,另一个是黄昏时分一人在外玩耍。母亲说,狼吃小孩子时,会先从脖子后面下嘴死死咬住,头往后使劲一抡,把小孩搭在背上,然后才慌张狂逃。母亲说有的小孩生下来就被狼攻击或吃掉,人们把这种小孩叫“狼咬”。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三个女儿,都是“狼咬”,长大后身上都还有被狼啃咬过的印痕。不过这种吓人的“狼咬”命,只要一满13岁就不灵了。所以小时候的我,天天盼望着快点长大,至少先长到13岁躲过这一要命的“命”,尽管母亲说我不是“狼咬”。母亲还说过,马和驴在遇到狼时,表现截然不一样。马在路上遇见或看见狼,会气宇轩昂地扬起头,大声嘶叫,且前蹄会用力蹬踩地面,做吓唬和进攻状;而驴则显得既胆小又猥琐,遇见狼只会低着头喘粗气,僵在原地寸步不移。所以至今只要看到马我就会想,它的潇洒和骁勇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它的本质,就如同生活中那些处事不惊的人。
我至今都忘不了母亲讲过的很多故事和梦境,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母亲讲述时形象生动、有张有弛的语言风格,尤其是那些有关鬼魂的故事,我现在想来还是毛骨悚然,一人在家,不敢多提。我有时候会想,母亲高超的语言表达能力除了天赋,到底来自哪里。她不识字,但一定读懂了天地星河日月;她没听过故事,但一定思量过风声雨声鸟鸣声。她未曾行路万里,一辈子生活在闭塞的山脚下,但她一定经行过心路上的千山万水。台湾作家林清玄说过,“柔软心是大悲心的芽苗,柔软心也是菩提心的种子,柔软心是我们在俗世中生活,还能时时感知自我清明的源泉”。母亲显然是位有颗柔软心的人,因为“唯其柔软,才能精致;唯其柔软,才能敏感”。
今天上午10点到校看书,12点照例听专业讲座,内容是有关19世纪中期美国参与的高加索地区战争,只有一部分内容涉及黑人,与我的专业研究方向差距太大,没有什么收获,情绪低落。下午2点半我在图书馆的沙发上小坐,不想看书,也不想赶着去听另一场讲座,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里、该找谁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昨天干劲十足,恨不能网尽一切,今天太阳照样升起,却没了兴致,是太累需要休息,还是cultural shock(文化冲击)作祟?
我3点回到住所,做点吃的当午饭,不愿休息,不想听歌,在网上瞎逛到5点,一无所获。
我6点多出去散步,7点20分游荡回来。心情一团糟,洗澡睡觉!
曾想看到晚秋里的第一枚红叶畅想,秋风说,太晚!
曾想抓到初冬里的第一片雪花端详,黑夜说,太晚!
曾想找到夏夜里的第一颗露珠凝望,月亮说,太晚!
曾想采到早春里的第一株花蕾闻香,大地说,太晚!
也曾想走在一群人的前面回眸,岁月说,太晚!
古人说,“性痴,则志凝”。于是告诫自己,种子埋得太深,不宜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