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

今天早晨醒得很早，一个遥远童年的场景突然栩栩如生地浮在眼前。那是十三年前的往事。当时我还不到七岁。妈妈教我学习，我每天要练两页习字。我坐在餐厅里，我们那座小屋位于罗季谢夫大街上。暮色来临，我把整个故事都抄完了，可还剩下两页纸空白。我在上面写了雅科夫·奥谢茨基，1898年1月1日。妈妈对我说，离1月1日还有两个小时，现在还是12月呐。我回答说：“反正都一样，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一位仆人走进来，他身后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他们向我恭贺新年，还把黑麦和大麦粒洒在地上^[1]。《生活与艺术》那张报纸很大，上面有各种插图。后来亨利来了，他是我的哥哥，我多么有福啊！我那时是多么爱他啊！其实，就是如今他也是我们家庭里最有趣和最有教养的人。他的母亲因分娩去世了，是姨妈收养了他，姨妈当时有个吃奶的孩子，一并用奶水喂养他。因此，他就在那个家庭里长大了。父亲再婚娶了妈妈，我父母想把他要回来，但他姨妈不想给。我还是小孩的时候，非常眷恋他。即使现在，当我好久见不到他，也还是十分想念。他去德国哥廷根大学学习已有一年半之久。哥廷根大学是有钱人的大家庭。我父亲没有能力送我去德国上学。但我相信我自己会慢慢挣够学费，像亨利一样去德国上学，去哥廷根大学或者马尔堡大学。

有个哥哥真好，尽管我很少见到他……有弟弟妹妹则是另一回事了。几个小弟弟妹妹都很可爱，可我如今最喜欢、最疼爱的是伊娃。我对于她比所有人都更重要，这点一辈子都是如此。她已经不像小女孩，已出脱成一个大姑娘，丰满的乳峰像个真正的女人，就连她自己都为此感到难为情。伊娃真是个美人坯子。我有时突然想到，有怎样一个男子会爱上她，与她将会有怎样一段情爱，他们又会有怎样的孩子。不知为什么每当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很不舒服。再过三周我就二十岁了，可我自己却判定不了自己是成年人还是少年。我经常想，当我真正去搞音乐或钻研数学，或去阅读一些内容丰富的好书，那我就完全是个成年人，可只要我与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待在一起，我的年龄就好像减去了五至七岁。昨天我们玩得多么开心，我与他们一起疯玩，直到拉耶奇卡玩得累倒在地，鼻子出血……难道我会有孩子，有许多孩子吗？不过先要有个妻子，可我看不清妻子长得什么样。我觉得我已知道她应长成什么样，但未必能很快找到这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