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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

文化拯救:近现代名人与教科书 作者:吴小鸥 著


别样的《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

晚清时期,张之洞看到日本明治之后教育的兴盛,对于中小学开设唱歌课颇有兴趣。日本学校唱歌活动是在日本政府的倡导和监督之下从1872年开始进行的,目的在于强调忠君爱国精神的养成。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期间,日本举国战云密布,军歌之声甚嚣尘上。《奏定学堂章程》颁布后,年近古稀的张之洞不辞劳苦,颇富创意的编成《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一)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内容由“学堂歌浅释、中国大地形势歌、军歌”三部分组成。1904年12月《札学务处发学歌、军歌(附学堂歌、军歌)》中指出:“前由本部堂自撰《学堂歌》及《军歌》各一通,饬发各学堂学生、各营兵勇,令其熟读歌唱,以期感发其忠爱之忱,鼓励其自强之志,详加体察各学生、各兵勇于唱歌之际,大足以振奋精神,发皇志气,实属大有裨益,亟应广为刊布,遍发湖北通省各学堂、各军营,一体歌诵,以助训士训兵之用。除军歌另行饬发刊刻外,合行札发,该处即便遵照将发去学堂歌五千份,并附发军歌一百份查收,先行分发省城各学堂,散给各学生,令其熟读歌唱,以资感发,务须人给一纸,不可遗漏。一面仍将《学堂歌》迅速放大字样,工写精刊,用好纸刷印一万本,装订成册,呈解来辕听候酌发省外各学堂,勿稍延缓。”1904年12月4日的上海《时报》,登载有张之洞撰写的《中国大地形势歌》。《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让我们看到了张之洞放眼世界、励精图治培养新锐人才的努力,又深深感受到其身为朝廷重臣,殚精竭虑、力图维护清王朝的统治的“卫道”忠诚。

教体育 第一桩 卫生先使民强壮

教德育 先蒙养 人人爱国民善良

教智育 开愚氓 普通知识破天荒

张之洞以“圣天子图自强除却兴学无别方”作为《学堂歌浅释》开篇,第一次在中国的中小学教科书“课文”中呈现“体德智”三育之观点。受日本军国民教育影响,张之洞将体操认定是第一紧要的事,并强调讲究卫生是强身健体的基础;提倡全国人民从小养成爱国心,从孝父母到尊君上,由私德到公德;智育在于学习新知识,摆脱愚昧,由此才能明白事物发展的规律,精通技艺,富国富民。

【资料卡】

教育学中“全面发展”的观念,最先是由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公元前332)提出来的。他认为人的身体和灵魂不可分离地存在着,灵魂有植物的灵魂、动物的灵魂、理性的灵魂,与这三种灵魂相适应的有体育、德育、智育。教育的目的就在于使体德智和谐发展。1901年,南洋公学的《新订蒙学课本》二编之“编辑大意”写道:“泰西教育之学,其旨万端,而以德育、智育、体育为三大纲。德育者,修身之事也;智育者,致知格物之事也;体育者,卫生之事也。蒙养之道,于斯为备。”第一次在教科书的“编辑大意”中出现“德智体”观点。

尤为值得关注的是,张之洞打破传统经史教育的狭隘内容,认为普通学堂每日上课六点钟,课程从读经开始,涵盖修身学、历史学、地理学、算数学、几何学、博物学、理化学、图画学、政法学、陆军学、体操学。张之洞是第一个在教科书的课文中将所有学科以“科学”冠名,并对“科学”知识进行系统归纳与说明的教科书编撰者。

说科学 须兼长 一日六钟并不忙

读五经 诵勿忘 先讲大义后精详

修身学 重伦常 孝弟爱众尊师长

历史学 知已往 世界变迁弱变强

地理学 先本乡 由近及远分方向

中国外 由列强 勿学井蛙拘坳堂

算数学 简为上 比例代数捷非常

八线表 不用想 能通几何包九章

博物学 穷天壤 卫生益智心开朗

理化学 原质详 配化制造通阴阳

辨炭酸 分硫养 火药全仗硝磺镪

电矿汽 力声光 理化门门有专长

图画学 摹物状 先用毛笔后尺量

政法学 治国方 后生浅学莫躁妄

陆军学 分两堂 战术计划戒鲁莽

沟垒速 地形相 火器测准马善养

体操学 关衰旺 人人胜兵其国昌

中国传统的“四部之学”发端于秦汉,形成于隋唐,完善于明清,并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分类形式得到最后确定。在西学大潮冲击下,四部之学不断解体与分化,逐渐被西方以近代学科分类标准建构起来之“七科之学”(文、理、法、农、工、商、医)新知识系统所替代,“七科”之内的现代意义上自然科学各学术门类(数学、物理学、化学、地理学、地质学、动物学、植物学等)及人文社会科学各学术门类(文艺学、历史学、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伦理学、逻辑学等)相继创立。张之洞在此强调“科学”统领下现代学科门类的划分及论述,体现了他在现代学术转型及学科整合中的认知。

【资料卡】

科学(science)一词源于拉丁语词scientia,即学问或知识。自19世纪以来,科学被定义为一种系统化的知识,将之视为关于自然界、社会和思维的知识体系。在中国,古代虽然有发达的科学技术发明,但是没有“科学”一词。《礼记·大学》中有“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之说。最先用“格致”来指称西方科学技术的是利玛窦。中文第一次出现“科学”一词是康有为译自日文。1903年,文明书局高举“科学”的大旗出版了“蒙学科学全书”28种新式教科书,“科学”二字出现在整套教科书的广告中,并未出现在课文里。

为强调科学的重要性,张之洞在《军歌》中打破人们认为军人只要习武的刻板印象,从外国武官学识比文官高,强调作为军人,要懂得算学、物理、化学等科学知识,才能胜任其职责,否则连“枪药炮药白药”都会分不清楚。

莫说武夫学问难通晓 外国武官学比文官高

枪炮线路须知算学妙 应敌安营先将地图描

物理化学亦须略知道 钢铁涨缩拉力细推敲

无烟药净不比炸药暴 枪药炮药白药莫混淆

在各学科知识学习中,张之洞从实用的角度出发,详细介绍了不同外国语言的功能,如学英文可以了解各类商务,学日文便于转译西书,学法文可以多了解条约公牍,学德文在于了解武备化学医学矿学,等等。

小学成 知识亮 改业谋生并无妨

学国文 文理畅 方解经史古文章

学英文 用处广 英国商务遍华洋

学日文 近我邦 转译西书供采访

学法文 各国尚 条约公牍须磋商

学德文 武备详 专门字义皆确当

学俄文 交界长 教习虽难也须讲

蜡丁文 古义藏 随意学习不勉强

张之洞不仅十分强调科学的重要性,还认为在反抗外来压迫和寻求自强独立的过程中需要反省与改造传统,要扫除“鸦片、缠足、风水”等生活陋习,以及民间仇视外国人及传教士的不好习惯,中国才有可能发扬光大。

第一戒 抛灯枪 壮夫志气皆销亡

少行动 多卧床 百岁光阴灯畔荒

第二戒 缠足放 则刑残废也相仿

不耐劳 娇惰养 生下子女定不强

第三戒 风水妄 不敢开山与通江

美富多 五金矿 任地抛弃在山冈

第四戒 惹祸殃 切莫闹教起风浪

胶州澳 属外邦 旅顺广湾都照样

拳匪乱 惊庙堂 赔九百兆本利长

第五戒 鄙外洋 切莫自大学夜郎

顽固见 须扫荡 中国方可望发扬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二)

作为晚清重臣,张之洞展现其殚精竭虑地对皇权的维护。如他以“维新党多躁狂奉劝少年须安详”为开端,两次连用四个“莫”字,旁征博引,期望学生不误听乱言,不要和朝廷作对,等等。他还指出文明自由是法律范围内的自由,而不是借自由二字耸动天下,那其实是一种野蛮的自由,指出法国人卢梭的民约论主张民权,而不是暴乱肇事来获民权,劝诫学生要能够“知本”、“守本”等。他劝诫学生不要随便谈论革命的话题,如果入外国籍,则遗产归公。还指出维新党强调男女平权,但实质上外国的女人是不入议院等观点。

自由字 莫误讲 法律范围各国章

民权字 莫狂妄 法主暴虐乱民张

我伦理 莫踰荡 外国爱亲尊君王

我圣教 莫抛荒 文明国粹保久长

革命话 莫鸱张 悖逆之名不可当

入外籍 莫炎凉 身后遗产归公帑

女平权 莫改常 外国议院无女妆

叛逆报 莫受诳 此辈甘作会匪党

张之洞从小受到了系统而严格的儒学教育,他大力称赞“我伦理 莫踰荡 外国爱亲尊君王”,及“我圣教 莫抛荒 文明国粹保久长”,认为不仅清朝开国以来靠儒家思想维持,中国几千年的文明也是这种思想的延续。“我同学 生此方 切莫辜负好时光”,激发学生的主人翁意识。《中国大地形势歌》以“中国大势如指掌 金汤巩固祝吾皇”为结束语,《军歌》中也明确提出“保国保种必须保孔教”。张之洞千辛万苦的支撑着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清王朝,始终没有放弃对儒学及其所宣扬的皇道的忠诚,全书以“圣人在上万年长 有道忠孝为本 方是真英豪”为结束语。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是至今为止唯一以官职命名的教科书,且因为官方的推行,在湖北乃至全国的影响都较大。根据颁布《学堂歌》的湖广总督饬令,“散给各学生,令其熟读歌唱,以资感发。”并规定,“凡学生整列入学时,放学时,整列移动时,出队操演时,行步俱以歌为节,上六字缓读,每一字一步,此六字略一停顿,下七字急读,七字共四步”。冯友兰晚年在回忆录里记录当时的情形,“我们这些小孩也学唱这个歌,其实也无所谓唱,因为本来没有谱子,只要大声念,再把腔拉长一点,就算是唱了。”民国之后,此书改名为《绘图蒙学唱歌教科书》,其中与清朝皇帝相关的内容均已换成民国后的人与事,但其他内容基本未动。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三)

  1. 苑书义、孙华峰、李秉新主编:《张之洞全集》(第6册),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258页。
  2.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无版权页,第1页。
  3.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无版权页,第9—12页。
  4.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无版权页,第23页。
  5.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无版权页,第13—14页。
  6.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无版权页,第18页。
  7. 《张相国新撰唱歌教科书》,无版权页,第20页。
  8. 苑书义、孙华峰、李秉新主编:《张之洞全集》(第6册),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258页。
  9. 冯友兰著:《冯友兰学术自传》(第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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