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项斯
几度见诗诗总好,及观标格过于诗。
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
这首诗的写作本事见《唐诗纪事》:“斯,字子迁,江东人。始,未为闻人。……谒杨敬之,杨苦爱之,赠诗云云。未几,诗达长安,明年擢上第。”(据唐人韦绚《刘宾客嘉话录》:“杨祭酒爱才公心,尝知江表之士项斯,赠诗曰:‘几度见诗诗总好’云。项斯由此名振,遂登高科。”)今《全唐诗》收项斯诗一卷,但项斯的出名,完全是因为杨敬之这首诗的缘故。
“几度见诗诗总好”二句,是对项斯诗艺和人品的肯定。两句有递进的关系。上句表明作者知道项斯,是从诗作开始的。不是凭一次印象就下结论,而是“几度见诗”后的结论——“诗总好”。这个肯定语气是平和的,也可以说是勉强的。今存项斯诗,不知道是不是杨公当初所见之诗,给人感觉不是特别好。但这是另一码事,可置之不论。下句说“及观标格过于诗”,则是说项斯的人品比诗品更好,这就对了。其潜台词是:诗品好是一好,人品好比诗品好更重要。这种观点,大多数人举手赞成,是符合主流评价体系的。读者从这两句诗,看到的是一位前辈奖掖后进的胸襟气度,古道热肠。
“平生不解藏人善”二句,标榜不藏人善的美德,进一步对项斯进行表扬。人性普遍的弱点是“自私,小器,嫉妒,不喜欢成人之美,不乐闻人之誉”(马尔顿),故有见人之善而不以为善者,有见人之善而缄口不言者。韩愈说:“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原毁》)因此,“平生不解藏人善”,适足为一种美德。而作者毫不讳言自己就具有这种美德,何以见得?“到处逢人说项斯”就是明证。“到处逢人”四字,可见其不遗余力。这两句以“平生”“到处”相勾勒,上句高屋建瓴,下句水到渠成,读来甚觉畅快。
不过,此诗也遭到过宋人的吐槽。葛立方道:“(项)斯集中绝少佳句。如《晚春花》云:‘疏与香风会,细将泉影移。’《别张籍》云:‘子城西并宅,御水北同渠。’拙恶有余,宜祭酒公(杨敬之)谓‘标格胜于诗’也。其赠斯诗鄙俗如此,与斯亦奚远哉。”(《韵语阳秋》)虽不无见地,但也过分一些。
就凭这首诗千百年来为人传诵,就凭它产生出一个成语典故“为人说项”或“说项”(柳亚子赠毛主席诗就有“说项依刘我大难”之句),你就打不倒它。“平生不解藏人善”所宣传的美德,仍有现实意义。还有一种相关的美德,叫为人藏拙,不是这首诗所要表达的主题。可以留给别人,或另外写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