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前,王家禄到镇上买化肥。说是买,其实是赊。王家禄的婆娘死了几年了,他独自抚养在县城读高中的儿子,日子过得极为艰难。一年到头的积蓄,几乎都花在了儿子身上。所以,连买化肥都只能欠账。一直要等秋收后卖了粮食,才有钱偿还。
但这次与往年不同,王家禄去买化肥那天,捡到几百块钱,可谓喜从天降。当时,他刚走到化肥店门口,感觉脚下踩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塑料袋。袋中叠着张报纸,里面是500块钱。王家禄见四周无人,迅速将钱藏进裤兜里。虽然心里煞是紧张,却故意装着没事一样。王家禄想,今年的化肥总算不用赊账了。
王家禄选好化肥,准备付款。手刚伸进裤兜,突然感觉被那几张钱币咬了一下,身上像有电流通过。沉思片刻,王家禄重又将手抽了出来,对卖化肥的人说:“老规矩,赊账。”
从化肥店里出来,王家禄在离店不远处的一棵树底下坐定,抽出一支烟点燃。他想,掉钱之人一定也是前来购买化肥的。于是,他抽完一支烟,又点燃一支烟。时间慢慢地流逝,王家禄从上午坐到中午,又从中午坐到下午,可掉钱的人始终不曾出现。直到四点过后,才见有一个老大爷在化肥店前左右察看。王家禄忙上前询问,确认是失主,便将捡到的钱如数奉还。然后,心安理得地饿着肚皮回家去了。
王家禄扛着化肥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放假在家的儿子问王家禄迟回原因,王家禄将事情经过如实讲了一遍。
儿子听后,张嘴骂道:“这年头,捡到东西谁还要还?你真是脑壳打铁。”
吴德全是个石匠,常年在外下苦力。一年365天都跟着包工头东奔西跑。有时到贵州,有时到万源,风里去雨里来,挣的都是血汗钱。
若遇到去比较远的地方施工,比如福建,或者广州等地,那就一年都难得回趟家了。吴德全的手艺好,这在雀舌镇是出了名的。故很多包工头都愿意请吴德全去干活。只要是吴德全带人修建的工程,没有老板不满意的。
但手艺好,付出劳动多的人,未必就能得到应得的报酬。那些包工头都是精明得不能再精明的人。工人干活的时候,巴不得他们二十四小时都不休息。不停地催促说:“工程紧,大家辛苦辛苦,争取早日完工,我给大家加薪。”等工人没日没夜缩短工期完成任务后,包工头却百般搪塞,借口说款项尚未完全到位,工钱暂且缓一缓。
去年底,眼看春节临近。一年都没回过家的吴德全归乡心切,又苦于拿不到工钱。包工头一天拖一天。无奈之下,吴德全组织几个工人跑到工地上自尽。此举被当地一家媒体曝光后,吓坏了包工头。包工头被迫发放工钱,打发工人们回家过年。
吴德全拿到工钱后,喜不自禁。赶忙收拾东西回家。动身前夜,他怕工钱在途中被盗,只好把钱藏在裤裆里。再次数钱时,吴德全发现有两张新钱贴在一起,被包工头错数成一张了。于是,他连夜跑去见包工头。包工头见到吴德全,以为又发生了啥事,气不打一处来。待吴德全把多出的一百元钱还给包工头时,包工头半天没回过神来。
吴德全回到家里,把这事跟婆娘讲了。婆娘大骂:“这年头,有好处不捞,你真是脑壳打铁。”
兄弟如手足,这话不假。
尤其在农村,兄弟多就是“王”,谁都不敢欺负。大凡遇到什么事,兄弟间也是精诚团结,一个鼻孔出气。有时明明输了道理,但占着人多,也要扳成赢道理。
黄杨村的一个王姓家庭生有儿子三个。这三兄弟都长得五大三粗、牛高马大。从小到大,这三人便在乡里穷凶极恶、横行霸道。村人见了就躲,像避瘟神样。
有一回,田大爷家的牛半夜挣脱缰绳,偷吃了王家地里的麦苗。翌日,天刚亮,王家三弟兄便拿刀舞棍,前来找田大爷讨说法。田大爷是个孤寡老人,见三人来势汹汹,欲兴师问罪,一直不停地说好话。这兄弟三人互相递个眼色,便冲进田大爷房中,将锅碗瓢盆砸个粉碎。田大爷上前阻挡,却被乱棍打残胳膊。最终,有村人出面,答应替田大爷赔偿王家50斤麦子,才算平息风波。
可见,兄弟多的人家,大都仗势欺人,有恃无恐。
吴贵青和吴贵华也是两兄弟。
这两弟兄自幼性格迥异,一个贪玩,一个好学。及至后来,贪玩的吴贵青注定只能当农民,一辈子在乡下种地。整天日晒雨淋,脸朝黄土背朝天。刚过不惑之年,看上去却像个50岁出头的人。而吴贵华就不同了。他通过勤奋读书,中师毕业后,在一个乡镇小学当教师。若这两兄弟站在一起,就像父子俩,差别是很明显的。
去年夏天,吴贵青在家里修池塘养鱼。池塘紧靠水井,全村的人都在这口井里挑水吃。鱼都是饲料养殖,日子稍长后,池塘里的腐蚀水慢慢地就渗透到了旁边的井里。致使井水发出一股腥臭,根本没法吃。村里人向吴贵青提出抗议,让他改造池塘。吴贵青担心断了财路,又不肯出资改建池塘,与乡亲们负隅顽抗。村民们无奈,只好通知吴贵华回来论理。吴贵华一回来,便把吴贵青骂了。并向乡亲们保证,他们将尽快将池塘的事处理好。
得到吴贵华的承诺,乡亲们才停止了抗议。
改造池塘时,吴贵青发誓,将从此断绝与吴贵华的兄弟关系。他咒骂:“这年头,没见有兄弟胳膊肘朝外拐的,真是脑壳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