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纽约熟食店出来的犹太律师

小斯特恩迷恋上了管理熟食店的感觉，

即便日后到外地上大学甚至开始工作后，

他都会不时回家帮忙。

在那个熟食店的柜台后，

小斯特恩埋下了管理大公司的种子和希望。

2012年2月，在NBA为2013年全明星定址休斯敦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后，一位当地电视台记者将年近七旬的斯特恩拦了下来，他问了一个问题：“和Tex-Mex（德州当地的墨西哥风味食物）相比，你依然更喜欢纽约的熟食吗？”

斯特恩听完问题哈哈大笑，时间似乎一下回到六七十年前。

1942年9月22日，斯特恩出生在纽约市一犹太家庭，他的父亲拥有一家熟食店，名字就叫斯特恩熟食（Stern’s Deli）。小斯特恩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帮父亲打理生意，以赚取自己的零花钱。他站在柜台后，个子并不比台面高多少，却表现得十分专业，称重、打包、收钱、找零、开票，老顾客们都喜欢这个相当能干的孩子，常常摸摸他的头夸他聪明勤奋。

小斯特恩迷恋上了管理熟食店的感觉，即便日后到外地上大学甚至开始工作后，他都会时不时回来帮忙。也就是在那个熟食店的柜台后，斯特恩埋下了管理大公司的种子和希望。

除了上学和熟食店，斯特恩儿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篮球，在社区相对破旧的篮球场里，篮筐和篮球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在孩童时代，他开始关注并喜欢上一支叫做纽约尼克斯的球队。尼克斯创建于1946年，最早属于BAA（美国篮球协会，NBA前身），1949年BAA和NBL（全美篮球联盟）合并后才有了现在的NBA（全美篮球协会），而小斯特恩，成了尼克斯最早的一批铁杆球迷，一有机会，他就让父亲带他去麦迪逊广场花园现场看球。

这个铁杆可不是嘴上说说。2006年，斯特恩邀请了一批资深NBA记者，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全程跟踪报道NBA欧洲五国的季前赛之旅。在一次飞行途中，斯特恩的嘴里突然嘣出一长串名字：Connie Simmons、Ray Felix、Richie Guerin、Dick McGuire……所有记者顿时都傻眼了，包括《体育画报》跟斯特恩同龄的资深记者杰克·麦考伦（Jack McCallum）。没人知道斯特恩到底要做什么，嘴里念的这些名字又分别是谁。

“后来我一查才发现，他说的是20世纪50年代那些尼克斯球员的名字，”麦考伦回忆说，“他对这项运动的历史的了解程度令人吃惊，每次考NBA历史，他都会彻底地打击我们。”

1959年，斯特恩以优异成绩从新泽西的提尼克高中（Teaneck High School）毕业—他至今还清楚记得高中毕业时全年级530个学生他成绩排第114位—进入到著名的罗格斯大学（Rutgers University）深造，主修政治和历史。斯特恩在罗格斯大学广为人知的一件事，是加入了一个叫Sigma Alpha Mu的兄弟会。这个最开始是为犹太学生联谊创办的兄弟会，如今已有105年历史，宗旨是指导本科生会员如何过更有意义的大学生活，而斯特恩是兄弟会的积极分子，至今仍是他们6万多会员中最成功的代表之一，他一直都是罗格斯大学的名片。

2013年4月，正在洛杉矶湖人队担任助教的前NBA名帅埃迪·乔丹（Eddie Jordan），突然收到母校罗格斯大学篮球队的执教邀请，而中间牵线者和推动者便有“师兄”斯特恩。

“这就是校友的情谊，每次埃迪见到斯特恩总裁，他们俩总会自发哼唱罗格斯大学的校歌。”埃迪·乔丹的朋友说。

读大学前，斯特恩为自己选定的职业方向是公共服务，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公务员工作，这也是他选择政治和历史作为大学专业的初衷。1963年拿到本科学位后，他改变了主意，考入哥伦比亚法学院（Columbia Law School）学习法律，立志成为一名律师。三年以后，斯特恩如愿以偿，哥大毕业后不久，他顺利通过纽约的律师资格考试，成功拿到律师资格证。时至今日，斯特恩依然是纽约州律师协会的一员，这是他的老本行，他最初的梦想。

“我就是突然间被法律和律师这两个观念给迷住了，我那会儿特别相信，律师能改变世界，能为社会的发展做出贡献，因为他们能解决当下社会的问题和难题。”对于当年的转专业，斯特恩曾在2010年接受《哥伦比亚法学院》杂志采访时有过如是解释。

事实证明，斯特恩当年那个换专业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在如今的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里，他的照片和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等政要挂在一起，以著名校友的名义，被师弟师妹们崇拜着，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哥大学子。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哥伦比亚法学院的第一年，斯特恩就和女友黛安（Dianne）结了婚，两人相濡以沫至今四十余年，是NBA联盟内部众人皆知的模范夫妻。斯特恩特别注意保护黛安的隐私，尤其是在自己进入NBA工作，成为NBA总裁后，他唯一一次带她公开露面，是在2011年总决赛的第五场，两人并排坐在达拉斯美航中心的场边看了一次球。

“请不要给她拍照，你们怎么拍我都行。”斯特恩当时提醒周围的记者，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工作，而给家人给去不必要的困扰和麻烦。

斯特恩和黛安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埃里克目前在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供职，小儿子安德鲁跟随父亲当年的脚步，从纽约大学法学院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律师。

斯特恩从哥大毕业之后，很快在一家叫做普士高（Proksauer Rose）的律所找到了工作。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叫爱德华·席尔瓦（Edward Silver）的人。许多年之后，这个席尔瓦的儿子亚当·席尔瓦（Adam Silver，自取中文名萧华，下文统称萧华）成为了斯特恩在NBA的接班人（详见本书“第十八章 继任者萧华”）。

斯特恩在律所的主要工作就是为NBA提供法律咨询。从基层的打杂开始，他用了12年的时间，从助理一职做到了总法律顾问。NBA在此期间不断发展扩张，各种法律纠纷亦随之而来，1978年，在斯特恩建议下，NBA成立了专门的法务部门，而斯特恩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部门的领头人，由此，他从律所正式踏进NBA的大门。

斯特恩为NBA做过12年的编外法律工作，他对联盟当时处境的分析和理解比任何人都透彻。进入联盟后，斯特恩主要着手做了两件事：引入毒品检测机制，为球员“排毒”以改变联盟糟糕的对外形象；创建NBA工资帽制度，控制和引导NBA球队合理花钱。

这两项措施迅速为斯特恩赢得了老板们的信任。进入联盟仅两年，他就获升为联盟执行副总裁，并成为NBA总裁的接班人。1984年2月1日，斯特恩接替拉里·奥布莱恩（Larry O'Brien），成为NBA第四任总裁。从此，NBA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包括我个人在内，当时没人预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精明能干的律师，日后会成为一个营销天才，”已故奇才老板阿比·波林（Abe Pollin）曾在1991年接受采访时说，“是他成就了NBA如今的辉煌。”

斯特恩执掌NBA三十载，风云之路正式启航。就是这个犹太小个子，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体育联盟扩张成为了一个庞大的体育帝国。

传奇的波林

波林继承家族的建筑公司发家，1964年组团以110万美金买下巴尔的摩子弹队，1973年将球队搬迁至首都华盛顿，1978年拿到队史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NBA冠军。中美建交后第二年，子弹队作为篮球使者访华，让中国球迷意识到篮球的新魅力。因为意识到“子弹”这个队名太过血腥暴力，加上不与时俱进（波林公司当时的口号是“速度比子弹还快”），波林在1997年将队名改为奇才（Wizards）。

乔丹退役之后，波林将“飞人”引入球队管理层，支持并推动后者再度出山，让奇才受到全球关注。波林2009因病过世，第二年他的遗孀将球队以5.5亿美金的价格卖给泰德·莱昂西斯，他至今仍保持着NBA老板持有一支球队时间最长的纪录（46年），估计以后也难被打破。

印象斯特恩

前《体育画报》NBA记者

现《体育画报》执行主编

乔恩·威瑟姆

我做记者时采访过大卫·斯特恩无数次，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大概在十年前，地点是NBA纽约总部的总裁办公室。

斯特恩的办公室朝南，可以俯瞰纽约第五大道。我走进去时，他起身来欢迎我，我们闲聊了一会儿，然后他转头看向窗外，突然说了一句：

“从这应该能够看到你的公寓！”

斯特恩说得非常随意，就跟我们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一样。我几乎是一下就懵了：大卫·斯特恩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的？

我当时没仔细追问，后来也没去深究。这些年，时不时能从同行的报道中读到类似故事，我相信有那种惊恐之感的肯定不止我一个记者。斯特恩的下属告诉我，他每天都要阅读很多的东西，其中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各路记者对NBA的报道，我怀疑，很有可能是我某次写文章时无意地“曝料”，让他记在了心里。

这就是斯特恩让我特别欣赏的地方，他对细节的专注到了痴迷的境地，而这种性格特质，成就了他这样一位高效的商业领袖。

有批评家说，斯特恩管得太细了，作为一个大联盟的最高管理者，他却经常对迈阿密美航球馆的椅子颜色、波特兰开拓者场边座位的广告标志等这些小问题斤斤计较，但在我看来，细节管理，这就是领袖作为守护者的职责所在。

再回到宏观成就上，斯特恩治理下的联盟，已经跟他接任时完全不一样，从任何一项数据上去衡量莫不如此。简单一项，他接手联盟时，NBA每年的电视转播收益不到3000万美金，这个数字现在是10亿美金。

再看联盟的形象和认可度对比。大部分商业联盟的总裁，他们接手时联盟基本都是稳定和发展的，而斯特恩入主NBA时，联盟在北美体育圈的状况就跟2013-2014赛季的雄鹿在NBA的地位一样，而他离任时的NBA，已经成为全球享有盛誉的体育品牌。

前《达拉斯晨报》小牛跟队记者

现《克利夫兰老实人报》骑士跟队记者

乔迪·弗拉德

作为在20世纪80年代长大的孩子，对于NBA，我就记得两件事：“魔术师”和伯德的“黑白双煞”是史上最伟大的宿敌对决，NBA总裁叫大卫·斯特恩。

25岁那年，我开始为《达拉斯晨报》跟队报道小牛，那也是马克·库班入主达拉斯之后的第一个赛季，正因为如此，斯特恩专门来看小牛的赛季揭幕战，他还临时决定跟当地的媒体见面。

那是我NBA记者生涯的第一场常规赛，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紧张，更别说还要跟这种平时听说过无数次的大人物见面。说实话，我早已经忘了他当时跟我们媒体说了些什么，但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一句带有个人标签性的玩笑话，斯特恩转过头来，突然指着我，说：“当我进入NBA的时候，你们中有些人还在摇篮里面捣乱呢！”

我当时马上就脸红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他一直都是这个联盟的标志，也是我唯一认识的总裁。

我现在很确信他早已经忘了那次在达拉斯和我的互动，但对我个人来说，这是斯特恩这30年来对联盟贡献的一个缩影：他总是在观察着NBA，对细节有超出常人的注意力，而且，他的反语总是那么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