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中国文学发展到近代，其新变是前所未有的。作为著名启蒙思想家，严复通过译介《天演论》等西学名著，系统地向国人传播西方现代思想，在有力推动中国社会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同时，也深深影响了中国近代文学变革的历史进程。因此，严复成为近代唯一一位翻译非文学作品而名列文学史的大家。然而，饶有意味的是，严复却与清末民初两次深受进化论思想影响而主动求新求变的文学革新运动，有意无意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现有近现代文学史通常强调严复译介进化论的思想影响，以及他的翻译思想和翻译作品的文学特色，然而这些尚不足以充分说明严复在近代文学史上的独特地位和复杂影响。因此，当博士生惠萍2007年提出以严复作为博士论文研究对象时，我给予了肯定，希望她能在严复与中国近代文学变革研究领域取得一些突破。

惠萍这篇博士论文的写作却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异常艰难。规定中三年完成的博士生课程学习和论文答辩，惠萍足足用了五年，论文在反复修改，数易其稿后，终于在2011年5月通过了博士学位答辩。此后，作者又用近三年的时间完善修改，交出版社付梓出版。本书全面总结了严复的文学思想，对严复的文学功用观和雅俗观做了较为深入的分析，对严复与近代文学变革在理论上“自洽”而实践中“悖离”的主要原因做出了较有说服力的分析，在厘清严复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

严复思想对文学界的影响，如盐入水，无处不在，但实难描摹。难能可贵的是，本著作者并没有将眼光和笔墨仅仅局限在严复译介进化论上，而是将严复置于中国文学从古典到现代的历史转换进程中，结合近代社会思潮和文学思潮的脉络，系统分析了严复的文学功用观和雅俗观的形成与影响，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梳理出严复传播西方现代思想与中国文学传统理念变革之间，以及严复文学思想与近代文学新变之间的复杂关系。该著在考察天演哲学与进化论之关系的基础上，结合近代“公理”概念的输入，进一步梳理了进化思想从“进化”到“进步”再到“革命”的意蕴之生成理路，别有眼光地阐发了严复的“三民”思想与“人的文学”观念之间的关联，分析深入而辩证，富有历史感。作者指出了严复在文学独立观念形成中的独特作用以及在五四时期“人的文学”观念形成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也颇有新意。

尽管作者下了很大工夫，本著也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和进一步提升的空间。首先，“严复与近代中国文学变革”这个题目略显笼统，在具体考察近代文学变革时只是从“文的自觉”和“人的自觉”两个方面进行深入的探讨，属于观念领域的考察，而之于观念变革之后近现代作家创作的具体影响则较少涉及。其次，严复翻译思想对近代文学变革的影响似不应空缺，不能因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相对丰富而有意绕开。复次，严复与现代文学中的自由主义思潮和科学主义思潮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作为作者今后进一步研究的对象。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期待作者在今后的学术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取得更大成绩。

是为序。

关爱和

2014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