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爱
我那只作引诱用的母鸭的母亲,是只俄罗斯的家鸭,但是它同野公鸭交配了几回,生出小鸭来,却是一模一样的野鸭。我从中挑了一只叫得最响亮的,用它把野公鸭引诱到窝棚附近来。交配期的公鸭羽毛十分艳丽,它们被这只母鸭嘎嘎乱叫的危险声音所诱惑,纷纷而来……猎人的心肠本来如同铁石,不过也有一次,一只公鸭相中了我的母鸭,我竟没有开枪。
那是漫天落霞时分,我来到森林湖边洼地上,把篮子里爱叫唤的母鸭拿出来,在它腿上拴了一根长长的细绳子,绳子末端带一块重东西,我把这东西一抛,就把母鸭放到水面上去,自己到窝棚里坐着,从缝隙里注视着洼地。
一对野鸭飞来,前面那只是灰母鸭,后面跟着羽毛艳丽的公鸭。不知从哪儿突然又有一对野鸭迎着它们飞来。两对野鸭正要相会,不料一只鹞鹰朝第二对中的母鸭冲去,霎时乱作了一团。鹞鹰扑了个空。母鸭落下来,藏到洼地的灌木丛中。鹞鹰怅然若失,慢慢退回青云下面去。被打散了的一对中的公鸭,从鹞鹰袭击中清醒过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小圈,怎么也找不到它的伴侣。第一对野鸭远远地仍在飞行。孤独的公鸭大概以为那是另一只公鸭在追它失去的母鸭,于是就奋起直追。
丢失的母鸭从鹞鹰的袭击中很快回过神来,由灌木丛中游到水面上,叫唤起来。一只新的孤独的公鸭飞了来。野母鸭和我的作引诱用的母鸭之间,展开了一场较量声音的竞赛。尽管我的母鸭叫得声嘶力竭,野母鸭毕竟胜过了它。那公鸭选中野母鸭,同它交了尾。
第一对鸭子转了一大圈,回来了,被鹞鹰冲散了伴侣的公鸭紧追在后。难道它还一直以为这不是别个的母鸭,而是它的母鸭,别的公鸭在追它吗?
它那真正的母鸭怡然自得地在水面上梳理羽毛,默不作声。这时我的母鸭没有竞争者,独自在追那只公鸭。公鸭听到了它的声音……是不是真是这样:在它们的爱情观里,什么母鸭都是一样,只要是母鸭就行!倘若于它们而言韶光的流逝比我们要快得多,同情侣分别一分钟等于我们无望的爱情十年,那又怎样呢?倘若在无望地追寻想象中的母鸭时,它听到下面自然界一只母鸭的清亮的声音,认出那就是所失情侣的声音,于是整片洼地在它就如同情侣一般,那又怎么样呢?
它迅速地飞到我的母鸭身旁,我来不及开枪,它们就交尾了。然后它绕着母鸭游了一圈,算是一般公鸭向母鸭致谢的意思。这时我本来可以从容瞄准它,无奈我回忆起了自己青春似火的年代,那时整个世界在我就如同恋人一般,所以我就始终没有向这只公鸭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