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波士顿对话
地点:波士顿公园
时间:午饭刚过
人物:一个爱尔兰人,一个意大利人和一个中国人
爱尔兰人:所以您是从中国来访问波士顿的!为什么呢?您想来看什么?您知道爱尔兰吗?
中国人:我在那儿有朋友,去看过他们几次。我自1933年以来都住在英国。我去过都柏林两次。
爱尔兰人:所以您了解都柏林。您可能知道圣斯蒂芬绿地(St. Stephen’s Green)、梅瑞恩广场(Merrion Square)、欧康纳桥(O’Connell Bridge)、吉尼斯酒厂(Guinness’s),您可能也知道科克(Cork)、戈尔韦(Galway)和基拉尼(Killarney)。科克是我出生的地方。科克是我的出生地。
意大利人:好啦,行了,科克科克真是够了,科克这个科克那个[1]。就你知道科克。真有人想知道科克吗?
爱尔兰人:波士顿的一半人来自爱尔兰,他们都知道科克。波士顿市长来自爱尔兰。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能谈论科克。你能看到他为波士顿做了多少事。那你来自何方呢?你的出生地是哪儿?我甚至连它的名字都不会念!
意大利人:这很滑稽吗?我的出生地叫皮斯托亚(Pistoja),离大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出生地不远。我七十年前出生,四十多年前来波士顿生活。谁在乎你会不会念出我出生地的名字啊。你像是个瓶塞做的滑稽人儿。
爱尔兰人:你胆子不小,竟敢嘲笑我的出生地。我在波士顿待的时间和你一样长,我了解你们意大利人。
意大利人:你说波士顿居民有一半都是爱尔兰人。你知道另一半都是意大利人吗?
中国人:波士顿不是有个中国城吗?
爱尔兰人:对,有一个,但很小。我不时会在那儿吃顿饭。中餐不错。
意大利人:波士顿有很多不错的意大利餐馆。我喜欢意大利餐。
爱尔兰人:您看他又来了。
意大利人:谁想吃爱尔兰炖菜?除了土豆还是土豆。倒胃口的东西。
爱尔兰人:怎么也比日复一日吃面条和茄汁强。
鱼盘图
中国人:我听说波士顿是豆子和鳕鱼之城。波士顿蛤蜊浓汤也很著名。是这样吗?为什么?
爱尔兰人:我说不清,但波士顿蛤蜊浓汤不错。
中国人:您和您的朋友都在波士顿住了四十多年。你们管自己叫作波士顿人吗?
爱尔兰人:哦,不,正好相反,我们不想被叫作波士顿人。我们只是住在波士顿,而且波士顿人也不把我们当波士顿人。
中国人:那什么人是波士顿人?
爱尔兰人:您在波士顿见不着他们,他们不住波士顿了。
中国人:那我能在哪儿见着他们?他们都长什么样儿?
爱尔兰人:他们如今住在波士顿城外。他们进城后喜欢藏在屋子内,一群性情古怪的家伙。您为什么想见他们?
中国人:他们是怎么个怪法?他们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意大利人:他们说话怪。他们走路怪。他们不喜欢笑。即便笑起来也很怪,就像个中国佬。
爱尔兰人:哦,不,我替我朋友向您道歉。
中国人:何必道歉?我想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我很高兴波士顿人像中国佬。我想我应该能看见他们。或者我其实没必要去看他们,看看自己就行。
爱尔兰人:您为什么想见波士顿人?您是外交官吗?
中国人:不是。
爱尔兰人:您是记者,对政治感兴趣?
中国人:不,我也不是记者。我想我怎么也没法对政治发生兴趣。
爱尔兰人:为什么不?您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对政治感兴趣,而且也应该感兴趣。
中国人:我不一样,因为我有我的困难。我的意思是,一个人必须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才能了解到这个地方的政治。比如说,我在都柏林待了一阵。我花了一段时间才了解欧康纳[2]是谁……嗯,我只是个旅行者,每到一处只是为了了解我能看到的一切。
爱尔兰人:哦,好,只是个旅行者。咱们都是旅行者。您来自中国,他来自意大利,我来自爱尔兰。咱们都有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咱们都是朋友,远离故土的朋友。这世界属于所有旅行者。波士顿会和我们一样欢迎您的。您打算在波士顿待多久?
中国人:几个月吧,我希望。
刚到波城
鹦鹉曲
咱家原在庐山住,
是个惯行旅哑父。
乘长风、破浪到西方,
看尽人间风雨。
二十年、浪迹英津,
又向花旗飘去。
没来由、暂息波城,
慢慢寻仰基出处。
[1] Cork,字面直译为“用瓶塞塞住”,此处为双关。(如无特别注明,本书注释皆为译者注)
[2] 指19世纪上半叶的爱尔兰政治家丹尼尔·欧康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