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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读书的境界

读书是最美好的事 作者:潘裕民 著


第一辑 读书的境界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读书始终是人的一种精神享受,甚至是人间至善至美的事情,所以才有“世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名言。

在我看来,读书是有境界和品位的。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称:“有境界则自成高格。”所谓读书之境界,恰如梁实秋先生所言:“人生到了一个境界,读书不是为了应付外界需求,不是为人,是为己,是为了充实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使自己的生活充实而有意义。”

读书是最美好的事

“世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相传这是清代嘉庆年间礼部尚书姚文田自题书房的对联。据说,商务印书馆的开创者张元济曾手书过这副对联。更值得提及的是,有人问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你想象中的天堂是什么样?博尔赫斯说,就是图书馆的样子。所以我要说,读书是最美好的事。

“为什么要读书”“读什么书”“怎么读书”这几个简单的问题,居然古今中外几千年也没有说尽,而且历久弥新。因为“书是全世界的营养品”,“想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吗?请你来阅读”,这是英国戏剧大师莎士比亚登上艺术高峰后留下的至理名言,也是他自己人生经验的总结。

正由于书是举世之宝,所以有人说:“没有书的家庭,谈不上是高雅、完美的家庭;不读书的人,不配称真正、完美之人。”细细想来,此话不无道理。历史上绝大多数伟人、大学问家都把书籍看作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把读书学习看作生命中最大的爱好。马克思、列宁、毛泽东、孙中山、鲁迅、爱迪生等等,都是如此。

论及读书的好处,素有宏观意义与个人意义之分。从宏观上说,我们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就个人而言,“读书使人充实”。但实际上,二者是密不可分的。2013年8月,著名作家贾平凹做客上海书展时说过:“如果人人都不爱读书,国家的发展就没有后劲了。”2014年7月25日,《解放日报》刊登了韩正同志的《静心读书》一文,文中指出:“不读书的城市是没有希望的城市。”李克强同志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记者会上再次提到“全民阅读”,他说:“书籍和阅读可以说是人类文明传承的主要载体。就我个人的经历来说,用闲暇时间来阅读是一种享受,也是拥有一种财富,可以说终身受益。我希望全民阅读能够形成一种氛围,无处不在。”习近平同志早在《之江新语》一书中就有不少谈读书、论学习的内容。

由此可见,关于读书的价值和意义,怎么强调也不为过。有人说,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一是藏在心中的梦想,二是读进大脑的书。书是智慧的钥匙,是人类认识的载体,有知识的人把所见所闻或所思所想记录下来,便成为书。有价值的书是历史的见证、知识的宝库、智慧的结晶,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精神文明的标志。朱永新先生说得好:“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实质上就是一个人的阅读史;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族的阅读水平。”

实际上,社会文化和历史就是通过阅读而代代相传、继往开来的。所以,德国作家歌德说:“人不只是靠他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是靠他从学习中所得到的一切来造就自己。”读一本好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被称为英国近代化学之父的道尔顿也曾说过:“我所取得的成就和从图书馆里获得的知识是分不开的。”

话说回来,今天这个时代,读书到底有什么意义?它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引用王蒙先生的一段话:“读书是一种享受,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风度。我们这个时代之所以出现一些浮躁的风气,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一些人不读书,缺乏应有的风度,缺乏对事物的专注之心。”(《读书是一种风度》)应该说,人们对什么事情专注、什么事情重要的看法和感知是不一样的。

在有些人看来,终日埋头进行科学研究的科学家是一些不近人情、枯燥乏味的“怪人”。对此,作为中国首批18位博士之一,曾在中国科技大学执教多年、现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的李尚志说:“说数学家都像陈景润那样,其实不是。比如,我们也喜欢吃好吃的。……有人问过我搞科研会不会影响你去旅游,其实我有很多教学案例都是旅游当中来的。喜欢什么就照干,而且未必不能对科研有所启发。”

事实上,对生活和事业的热爱,使不少科学家逐步成为自然美的追求者与发现者。达尔文“常常几小时地阅读莎士比亚的历史剧”和“拜伦、华尔特·司各特的诗篇”;诺贝尔读过许多名人大家的文学作品;我国数学家华罗庚、苏步青都非常喜爱古典文学。据了解,苏步青一生与诗结缘,曾出版《苏步青诗词钞》《数与诗交融》等著作。在谈到习文对自己一生治学的滋养时,他说:“深厚的文学、历史基础是辅助我登上数学殿堂的翅膀,文学、历史知识帮助我开拓思路,加深对数学的理解。以后几十年,我能吟诗填词,出口成章,很大程度上得力于初中时文理兼治的学习方法。”著名数学家丘成桐院士也说过:“我深受中国古典文学影响,从《诗经》中,看到了比兴方法对于寻找数学方向的重要性;吟诵《楚辞》,激起我对数学的热情。”谷超豪更是被称为“诗人数学家”,他说:“在我的生活里,数学是和诗同样让我喜欢的东西。诗可以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复杂的内容,用具体的语言表现深刻的感情和志向。数学也是这样,1除以3,可以一直除下去,永远除不完,结果用一个无限循环小数表示出来,给人无穷的想象空间。”可见,读书是人的一种兴趣爱好和精神需求,并不一定为学科和专业所限。《越读者》一书的作者郝明义说得好:“没有越界,不成阅读。”从某种意义上说,“跨界”也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阅读是一个世界性的话题

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将每年的4月23日定为“世界图书与版权日”,即世界读书日,意在鼓励人们发掘读书的乐趣,并纪念那些为推动人类文明前进而做出不懈努力的先辈。

为什么选择4月23日作为世界读书日呢?据说跟西班牙有点关系。这一天,是《堂吉诃德》的作者、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逝世纪念日。听上去像是一个美好的巧合,而鲜为人知的是,“世界读书日”的诞生正是为了纪念这位西班牙文学巨匠。

早在1923年,西班牙作家、出版人文森特·克拉维尔提出,为纪念塞万提斯及其伟大作品《堂吉诃德》,在西班牙设立“读书日”。克拉维尔本人是塞万提斯的崇拜者,28岁时他成立的第一家出版社,便以塞万提斯的名字命名。在他看来,“读书日”的设立,是向全世界的伟大作品、作者致敬,同时也希望人们从书籍中获取知识和文化的力量。

历时三年,这一提议最终获得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的批准。从提议到正式成为西班牙全国性纪念日,历经曲折长达七年。

还有一个根据,就是4月23日是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传统节日,叫作“圣乔治节”。圣乔治节的来历是,当地有一个英雄叫乔治,他从怪兽手中救出了一个美丽的公主。通常“英雄救美女”的民间故事,得救以后,一般公主会嫁给英雄,可这个故事不是这样,没有说公主为了感恩就嫁给英雄了。她怎么感谢的呢?她送给英雄一本书,这就不落俗套了。作为英雄,你光是能杀死怪兽还不够,你还得有文化,有品位。根据这个故事,西班牙这个地区就有了一个节日,到4月23日这一天,姑娘送自己爱的小伙子一本书,小伙子送姑娘一枝玫瑰花。我觉得这倒不错,姑娘要求自己的意中人是有文化的,爱读书的。

其实,所谓的“世界读书日”,也只不过是提倡一下,或许有点推动作用,但“推是为了不推”,真正的读书行动要靠持之以恒,靠个人的“文化自觉”。

纵观世界各国,凡是崇尚读书的民族,大多是生命力顽强的民族。全世界读书最多的民族是犹太族,平均每人每年读书64本。作为犹太人聚居地的以色列,它的人文发展指数(将出生时的预期寿命、成人识字率和实际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等衡量人生三大要素的指标合成一个复合指数)居全世界第21位,是中东地区最高的国家。

据介绍,以色列书店里各种版本的图书、报刊一应俱全,在街头的报亭里可以买到头天出版的《泰晤士报》《纽约时报》《世界报》等西方国家的大报,在有的书店里还可以买到《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

在犹太人的家庭里,充满着浓郁的读书和求知的氛围。中国有一个习俗,要让刚满周岁的婴儿抓东西,叫“抓周”,一生的命运与抓到什么紧密相关。如果抓书,预计他将是读书人;抓算盘,预计是个生意人,等等。钱锺书满周岁时抓了一本书,因此取名“锺书”。他的一生果然是与书相伴,成为一名大学者。而犹太人的习俗是,在孩子稍稍懂事的时候,母亲就会翻开《圣经》,涂一点蜂蜜在上面,然后让小孩去舔。这仪式的用意不言而喻——让孩子从小就知道书本是甜的,日后要爱不释手。

由于犹太人一直有着重视读书的传统,使得该民族在长期颠沛流离中能够不断地涌现出许多优秀的思想家、科学家和一流的经营者。在近代史的长卷画轴中,马克思(社会科学)、爱因斯坦(自然科学)和弗洛伊德(人类自身心理研究),是改变历史进程的三位大师,被推崇为“犹太三星”。不管在欧美各国还是在以色列,犹太人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比例都很高。据统计,在20世纪645位诺贝尔奖获奖者中有121位犹太人,比例高达18.5%,获奖人数高居世界各民族之首。

俄罗斯人也是以喜欢读书著称的。1.4亿俄罗斯人的私人藏书就有200亿册,每个家庭平均藏书近300册。因此,俄罗斯获得了世界上“最爱阅读的国家”的美誉。到过俄罗斯的人都能观察到,在公园的长椅上、电车上、大学草坪上、步行街中,无处不见埋头读书的人。在普希金公园,你能看到,许多人口袋里都装着一本书。至于图书馆的阅览室,则是各年龄段俄罗斯人最喜欢的场所,人们常常要为在图书馆阅览室订到一个座位而排队。读书,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不仅是获取知识的手段,也是休闲甚至娱乐的方式。

近些年来,尽管俄罗斯人的阅读率也有所下降,其罪魁祸首是电视和网络。但这一情况引起俄政府的高度重视,并将其视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为此,俄政府制定《民族阅读大纲》,并采取一系列措施,“培养读者兴趣,鼓励年轻人读书”,让“读书重新成为一种时尚”。

记得在2008年3月,《环球时报》报道了《法国倾力打造阅读大国》的情景:在法国,常常在公共汽车上看到有人捧着一本厚厚的小说在津津有味地读着,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书包上学的青少年,也不乏匆匆赶去上班的上班族。的确,法国人读书有股“挤劲儿”。怀揣一书,随时阅读,有空就读。无论在咖啡馆,还是在地铁里、公园中、马路边、公车上,到处都能看到人们读书的身影。多少年来,法国始终保持着读书大国的地位。统计表明,法国人每年人均读书12本,多的有25本以上。即使在经济困难时期,法国人宁可砍掉其他消费,也不轻易减少买书的开支。

与法国一样,在德国的地铁上,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坐着站着,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一本书来读。调查显示:56%的德国人在他们的业余时间喜欢或非常喜欢读书;平均49%的妇女和36%的男士每年至少买过3本书;仅汉堡市中心图书馆一年就有近1100万册图书被读者借阅,光顾中心图书馆的人一年有458万;全世界最大的图书展每年在德国的莱比锡和法兰克福两个城市举办。这些数据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德国人是喜欢阅读的。

在印度的飞机和火车上,也经常可以看到乘客捧着书在认真阅读。印度各地都有许多书店和书摊,在每一个市场里,即使是一个很小的市场里,也有一两家书店。据印度一位社会学家的一项调查显示(2008年),印度人一般一年要读3至5本书,而且多是小说,从印度人爱读书以及能静下来读小说这一点来看,印度人心态普遍比较沉静,不浮躁,生活得很从容。

在澳大利亚,“天天都是读书日”。澳大利亚人无论搞活动还是外出,背囊里都装有书。只要稍加留意,你就会发现,马路边、草坪上、海滩旁、商店里、候机厅内,常见人捧书阅读的场景。有些书迷甚至一上车船,就习惯性地掏出一本书,然后心无旁骛地看起来。即使站立者,也照样抓住栏杆或吊环,在摇摇晃晃中享受阅读。

日本的国土面积不足38万平方千米,比我国的四川省还小一点,人口有一亿两千万。但是,日本每年出版新书的总码洋在两千亿人民币左右。日本的书店很多,仅东京就有七千多家。尽管日本的书店都不是很大,但书的种类非常齐全,内容非常丰富,什么书都有。日本人的读书热情在全世界来看,都是很高的。

美国权威调查机构从1995年开始进行全国范围的调查,要求人们说出自己业余时间最喜欢的3项活动。结果2005年阅读以35%排在首位;看电视以21%排在次席;与家人和孩子玩以20%居第三。2005年阅读上升势头最猛,上涨了11个百分点。美国人为什么掀起这样的阅读热?据观察分析,这和美国人强烈的危机感有关。在美国人看来,不读书已经没有出路。

同一些国家相比,我国现在的每年人均阅读量还比较少。应该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崇尚、热爱读书的民族。《论语》十六章,第一章就是《学而》,而《学而》的第一句话就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孔子的一生既是教育的一生,也是学习的一生、读书的一生。“韦编三绝”(韦是皮带子,竹简、木牍用皮带子拴起来,才不至于乱。这种书是用绳子编起来的,所以叫作编。读得多了,把皮带都翻断了三次,是形容他老人家非常用功,对一部书反复阅读,熟读精读的意思),“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孔子勤奋读书的写照。孔子开创了儒家学派,而“儒”的最广的所指,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在中国传统社会受到高度尊敬,是中华文明崇尚读书的表现,也是中华文化的突出特色。

在中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虽然有其片面性,但同时也反映了自古以来对读书的极高评价。在一定的高度看,也有积极的一面。创立于隋唐时的科举制度,其进步的一面就是打破了用人问题上的论门第的世袭制度,使“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变为现实,使一些优秀人才脱颖而出。只是到了封建社会后期,它使广大读书人的阅读视野渐渐单一(八股文)窄化(重文轻理)了。这种延绵千年的科举应试教育,至今在现实社会中还有相当的市场。毫无疑问,现在的应试教育,也在很大程度上挤占了学生读书的空间,学校中无书可读的现象远未销声匿迹,学生无暇读书、不想读书的情形也不少见。这种现象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读书是最好的“精神化妆”

如今,时代确实有些浮躁与功利。在这处处充满诱惑的年头,要做到“目不斜视”谈何容易!不少人追着利益走,跟着欲望走,盯着权位走,随着时尚走,物质焦虑症使人丧失了“专注”的能力。但读书能让人沉潜,让人保持内心的宁静。读书,就是与博学的先生对话。他以和缓的语调,告诉我们物质的速朽和精神的永恒。譬如当年唐宋,曾肥马轻裘雕梁画栋,而存活于人心不朽流传的,却是激扬精神的诗词咏歌。尤其在当今时代,人们的生活紧张而忙碌,更需要人文作为调剂,文学是最好的选择,唐诗、宋词更是其中的精品。

从人类发展史看,文明与阅读是密不可分的。读书是人类特有的精神生活,也是人类传承文明的主要方式。对人来说,恐怕没有比读书更好的精神食粮了。因此,宋代诗人黄庭坚深有感触地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清代的萧抡也说:“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一月不读书,耳目失清爽。”

是啊,读书的人与不读书的人是不一样的,这从气质上便可看出。曾国藩家书有言:“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唯读书可变化气质。”这话说得真好!每个人的身上,都可看到阅读留下的不同痕迹。读书,不仅仅是知识的源泉,也是滋养人们美好心灵的必由之路。我曾经说过,阅读不一定能改变一个人的长相,但一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品位和气质。有些人相貌普普通通,但其言却让别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令人如沐春风。你会觉得他深邃厚重,气质不凡。

什么叫气质?“气质”,语出宋代张载《语录钞》:“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现代西方心理学的气质是指人的心理素质、内在修养的外在行为的总和,一般是指人的个性特点、风格气度。人的气质是先天与后天的统一,内在与外在的统一,率真与理智的统一。清华大学附属小学校长、小学语文特级教师窦桂梅说:“人,要有气质,要想真正地漂亮起来,一定要读书,读书是最好的‘精神化妆’。”

不可否认,读书的人确实具有一些特别的气质。这种“儒雅”之气,是通过一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折射和体现出来的。正如培根所说:“把美的形象与美的德行结合起来吧,只有这样才会放射出真正的光辉。”必须指出的是,这种美好的气质或风度并不只限于那些外交家、政治家和影视明星等公众人物,它也体现在普通人身上。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看,读书对一个人综合素质的提升也具有一定意义。于是乎,每次看到我们的同胞在国外旅游时摘花、乱扔垃圾,在国际航班上大声喧哗或大打出手的新闻时,我总在想,其实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阅读解决。一个认真阅读过孔子、托尔斯泰、莎士比亚的人,其素质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也一定会对学习和研究产生兴趣。

从这个意义上说,阅读及其质量,的确关乎一个人的素质养成和精神状态。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无限相信书籍的力量,是我的教育信仰的真谛之一。”有这样一件事情,作为北大学生的冯友兰,第一次去办公室拜会校长蔡元培,回来用“光华霁月”来形容当时在场的感受,那是一个浑身充满光辉的人物,由于这个人的存在,整个办公室都被照亮了。美学家叶朗认为,这是因为一个人的精神境界有高有低,中国的传统要求我们要不断提高自己的精神品质,涵养气象,就必须读书,就必须有生活的积累,思想的积淀。因此,我们要牢记郑逸梅先生在《幽梦新影》中所说的话:“不读书,不看云,不焚香,不写字,则雅趣自消,俗尘自长。”因为,只有书香的熏陶、文化的涵养,才会使我们的思想保持鲜活的亮色。

腹有诗书气自华

古人云:“天下之第一等雅事,无非读书。”当代作家曹文轩认为:“阅读是人类最优雅的行为,也是最优美的姿态。”他说,一位瑞典作家曾给他(曹文轩)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家庭里有两个孩子,因经济原因,老大没有读书,也就是说没有阅读行为,而老二上了学,有了读书行为。几年后有家科研机构对他们的大脑做了科学测试,结果发现没有阅读行为孩子的大脑发育是不完善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阅读从根本上讲是一个人道主义行为”,阅读让人的大脑得到了充分发展,使他更完美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享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周国平则认为:“人生有种种享受,读书是其中之一。读书的快乐,一在求知欲的满足,二在与活在书中的灵魂交流,三在自身精神的丰富和生长。”著名作家贾平凹也说:“读书对一个人来讲特别重要,人生经验一部分从生活中来,一部分从书本中来,书读得多,对你的人生、心灵健康发展,肯定有好处的。”的确,读书有诸多益处:读书,可以开阔人的视野,让我们拒绝平庸;读书,可以改变人的气质,提升我们的思想境界;读书,可以优化人生层次,提高我们的生存质量;读书,可以启发人的思维,点燃思想的火花,让我们更加善于思考。

人是生活在物质和精神两个世界里的。丰子恺先生说过,人的生活有三种境界:一是物质的境界,大致在衣食住行层面;二是精神的境界,主要指文学艺术等雅致和情趣;三是灵魂的境界,那就是有信仰,有理想,有终极关怀,有博大情怀。书是精神世界中再现物质世界的载体,因而凡是具有一定文化素质的人,都时常生活在书里,读书才能过更有趣的生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梁衡说过:“读书,为了追回另一半的生命。”现在很流行“一半……一半”的说法:“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其实最根本的,生命的一半是物质,一半是精神。读书是对精神的那一半生命的能量补充。

确乎如此,读书关乎命运、关乎成长、关乎精神、关乎希望。人一辈子怎样生活,生活得怎样,就是从他与书的关联开始。苏轼有诗曰:“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饱读诗书,可以使人气质高贵,气宇轩昂。苏霍姆林斯基也曾说过:“一个真正的人应当在灵魂深处有一份精神宝藏,这就是他通宵达旦地读过一两百本书。”大家知道,人类几千年的教育历史中,创造和积累了许多宝贵的教育思想财富,这些财富保存的载体主要就是教育的经典著作。阅读经典,与过去的教育家对话,是教师成长的基本条件,也是教师教育思想形成与发展的基础。

意大利著名作家卡尔维诺说过:“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意思是说,一部经典著作,无论你读多少遍,你都有新鲜感,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为什么呢?因为经典著作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关注和思考人类精神生活共同的大问题,比如人生的意义、生命和死亡、灵魂和肉体、信仰,等等,同时又各有独特的贡献和历史地位。用库切《何谓经典》中的话说,那些“历经最糟糕的野蛮攻击而得以劫后余生的作品就是经典”。

从这个意义上说,不管是中国的老子、庄子,还是西方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只要是真正进入世界文化宝库的,都是被公认的经典著作。读这样的书,才能进入真正的阅读,可以“以一当十”“事半功倍”。如果你碰到什么读什么,你是永远走不到真正的阅读里面去的。

张大千先生曾说过:“作画如欲脱俗气、洗浮气、除匠气,第一是读书,第二是读书,第三是有系统、有选择地读书。”读书对于画家尚且如此重要,何况我们教书的人?我认为,对教师而言,读书和教书同等重要。胡锦涛总书记2007年8月31日在全国优秀教师代表座谈会上讲道:“(教师们)以人民教师特有的人格魅力、学识魅力和卓有成效的工作赢得全社会的尊重。”这种魅力从何而来,就是从学习中来,从读书中来。而真正意义上的读书是在工作以后,这时候读书是为了自己。孔子有言:“古之学者读书为己,今之学者读书为人。”意思是说,古代的学者学习和研究的目的在于提高自己,提升自己的学问道德,做一个真正的人;而现代学者的目的却在装饰自己,做给别人看,取悦于人或追名逐利。

阅读本该是一个私人性、个性化的精神活动,如今变成了“集体舞”和“团体操”。加之有媒体的渲染炒作,“跟风阅读”“粉丝阅读”不断升温,俨然有“非粉丝,不阅读”的现象。不过,在阅读这件事上,跟风是一件好事。记得在1990年,电视剧《围城》热播时,很多人都去买钱锺书《围城》的原著。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也是这样。又如塑造以陈廷敬为主要代表的清代大臣群相,反映出一个特定历史境遇中官场人物的人格、道德和行为的艰难选择,再现了三百多年前的官场风云的《大清相国》一书,因中央领导的推荐,至今印刷了15次,共31万册。“粉丝阅读”不能没有,但不能大面积存在。毕竟“读书不是为了跟别人较量,而是为了自己丰润华美”([美]克利夫顿·费迪曼:《一生的读书计划·前言》),提高个人的素养,提升个人的品位,增强自己的人格魅力。阅读,是人生的智慧的标志。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更为了工作与研究的需要,我们必须把读书当成人生的头等大事,刻苦学习,不断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提升文化素养,做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关于阅读,我一直觉得它是一种个人行为,不一定非要拔高到一种信念、一种要求。但对教师来说,阅读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因为,教师是否读书,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学生,正如教育学者张文质所说:“对大多数真正热爱教育工作的教师而言,阅读就是他们教学工作的一种继续和深化,只不过这样的工作是转向自我、转向内心。”可见,教师读书事关重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教书育人者的生命中离不开书籍的润泽。当我们每天抽出时间来阅读经典著作的时候,世界就离我们很近很近,我们的人生也变得越来越宽广。阅读,使教师更理解讲台;阅读,使管理者更理解教育。没有好的阅读,就没有好的教育。

“读书人”是一个美好的身份

何谓“读书人”?民国时期杨玉清先生在《论读书》一文中说:“以读书混文凭的人,不是读书人;以读书混官做的人,不是读书人;以读书为时髦、为装饰品的人,不是读书人。”如此看来,只有喜欢读书,并把读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作《做一个美好的读书人》。在我看来,一个不大读书的人,他即便拜将封侯、锦衣玉食,他的人生亦是不够丰富多彩的,因为他的心灵生活是单调的,因为他不曾享受过绝对的、远远大于他实际阅历的书中风光。

应该说,“读书人”是一个美好的身份。著名学者周国平先生说得好:“每个人在一生中会有各种其他的身份,例如学生、教师、作家、工程师、企业家等,但是,如果不同时也是一个读者,这个人就肯定存在着某种缺陷。一个不是读者的学生,不管他考试成绩多么优秀,本质上不是一个优秀人才。一个不是读者的作家,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作为作家的资格。”(《周国平论教育》)

事实上,凡是大学问家、大学者无不爱书如命。正如国学大师季羡林在《我和书》一文中所说:“古今中外都有一些爱书如命的人,我愿意加入这一行列。”他本人爱书如命的程度,“就如人每天必须吃饭一样”。据许广平在《鲁迅手迹和藏书经过》一文中回忆:“鲁迅生平酷爱书籍,甚于一切身外之物。”蔡元培年少俊才,博学通经,后来成为中国教育界影响极深的教育家,博得毛泽东高度赞誉,称他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他之所以得到如此崇高的荣誉,是与他“几乎没有一日不读书”分不开的。著名作家、画家叶灵凤不仅爱读书,也爱藏书。他在一篇题为《书痴》的文章中把书比作“友人”和“伴侣”,认为读书是一大乐事,藏书更是一件乐事。著名女作家张海迪更是一边读书、一边写作。她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排满了古今中外文学名著,如《红楼梦》《水浒传》等。在被称为中国的保尔,成为一名作家,享受许许多多的赞誉后,她深有感触地说:“离开了书,我无法生活,书给了我力量。”季羡林先生在晚年时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一生直到今天,可以说是极少离开过图书馆,就如人每天必须吃饭一样,经常而必须。”

当然,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读书人”,但如果你不读书,你就很难得到进一步提高和发展,用80后作家兼时评人周小平的话说,“如果你不读书,没有人能帮得了你”。所以,周小平不爱看电视,每天下班后,如果没有应酬,吃完晚饭,会花三个小时来读书。当“读到作者精彩的观点时”,他就在备忘便签上写下自己的见解、体会,或在书旁圈点评注。

其实,读书是一种心灵活动。不同年龄的人,读书的心境也不相同。清代人张潮在《幽梦影》中言:“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深浅为所得之深浅耳。”从“窥”“望”和“玩”三字中,可以看出不同的读书态度与读书心境。再说,不同年龄的人读的书也是不一样的。一般来说,人年轻的时候,为了获取知识,要读“有用”的书;但随着人年华渐长,为生命的感受,为内心的积淀,要多读一些“无用”的书。巴金先生说过:“我们有一个丰富的文学宝库,里面有丰富的文学宝藏,它使我们变得更善良、更高尚、更有价值,文学的作用就使人变得更好。”巴金先生谈到了文学的作用,其实也在谈读书与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爱因斯坦曾说过:“人的差异在于业余时间。”周有光先生回忆青年时代与爱因斯坦的会见,说爱因斯坦这句话对他很有启发。他说:“‘人的差异在业余。’据计算,一个人到60岁,除吃饭睡觉,实际工作时间不很多,而业余时间倒是更长。通过业余学习,你可以成为某方面的专门人才。”

由此看来,一个人成功与否,要看他业余时间在做什么,他有没有阅读的习惯,有没有学习和研究的兴趣。我们周围的很多人在开始工作时,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但是若干年以后业务上就拉开了距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落后者在业余时间没有认真读书学习。早在十几年前,世界经济组织曾做过一次调查,结论显示:在同等条件下,爱读书的人在晋职加薪上更有优势。这个结论的原理是什么?我想,是因为阅读不仅影响到人的心灵境界,更能让人获得新知,能在终身学习的时代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阅读应该成为一种自觉行为

阅读,对一个人的影响、对一个民族的影响是巨大的。虽说书籍不能改变世界,但读书可以改变人,人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书是人类认识的载体,有知识的人把所见所闻或所思所想记录下来,便成为书。有价值的书是历史的见证、知识的宝库、智慧的结晶,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精神文明的标志。人们常说,岁月无情,然而阅读却是最有情义的。我们对于世界有所认识、对于人类的崇高理想有所了解,都得益于读书。通过读书,我们认识到除了衣食住行的物质生活之外,还应有高尚的精神生活。通过读书,我们了解到自古以来许多志士仁人感人肺腑的光辉事迹。

我非常赞同朱永新先生的话:“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实质上就是一个人的阅读史;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族的阅读水平。”社会文化和历史就是通过阅读而代代相传、继往开来的。记得2009年“两会”召开前夕,温家宝总理在与网民进行在线交流中提道:“我非常希望提倡全民读书,我愿意看到人们坐在地铁的时候能够手里拿上一本书,因为我一直认为,知识不仅给人力量,还给人安全,给人幸福。多读书吧,这就是我的希望。”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深受启迪,也十分感动。如果我们能够摆脱“急功近利”的心情,读书的确是一种幸福,能给人安全感,正如于丹所说:“文化的力量,我们不能夸大它,它不能阻止地震的来临,也不能改变金融危机。它能改变什么?它改变的是我们面对这一切的态度,是我们自己和世界相遇的方式。”

如前所述,读书是一个世界性的话题。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每年4月23日确定为“世界读书日”,提出“让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人都能读到书”。2006年,原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在借鉴国际经验基础上,提出“全民阅读”,并会同中宣部等11个部门联合发出《关于开展全民阅读活动的倡议书》,此后连续九年大力推动,全民阅读迅速成燎原之势,呈现可喜局面。尤其是每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来临之际,各地开展的读书活动,可谓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多彩。

但我觉得,读书毕竟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附庸风雅。前些时,我在《中国教育报》上看到一篇题为《吴锡平:在书中一天到晚游泳的鱼》的报道,说走进扬州大学教师吴锡平的办公室,很多人觉得是误入了图书馆的一个藏书室。不大的房间里,四壁都立着书橱,桌子上、柜子里、沙发旁,都被图书塞得满满当当。置身其中,他像一条鱼回到水中那样自在。如今他有1万多册藏书,分别存放在家中书房、办公室以及乡下老屋。生活中、网络上,经常有人问他:“你那么多书看得完吗?”他说:“看不完。”人家追问:“看不完那买了干吗?”他答:“对爱书人来说,有些书是用来看的,有些书是用来读的,有些书是用来摸的,有些书是用来摆那儿的。”问的人多了,难以一一回答,他就在一篇读书随笔里这样回应:“阅读是一种生活方式。”这句话说得真好!

实际上,阅读是最划算的事情,一方面可以获取知识营养,陶冶情操,另一方面可以让心灵得到安顿。比起肉体,心灵更需要爱抚,而读书是滋养心灵的最佳良方。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使读者在任何环境中保持心灵的纯净与美好。从一定意义上说,一个人的心灵成长史,就是一个人的读书史。因此,人们应该把读书当成幸福、快乐的事,要有一种深刻的“文化自觉”意识。“文化自觉”一词,是费孝通先生在《论文化与文化自觉》一书中提出来的,其含义是:“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要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趋势,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

我这里说的“文化自觉”,强调的是一种“自主意识”,即把读书视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个人的自觉行为。正如英国物理学家迈克尔·法拉第所说:“学习这件事不在乎有没有人教你,最重要的是在于你自己有没有觉悟和恒心。”因此我认为,读书是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吃饭、喝水和呼吸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应与书相伴,不必只在“读书日”才想起来读书。

让读书改变教师生活的方式

近几年来调查发现,“我国识字的人口中只有一半在看书,国民阅读率的走低令人担忧”。还有一种趋势就是:网上阅读的人多了,愿意付费下载的少了。那么,教师的阅读状况怎样?如何让读书改变教师生活的方式?下面拟对此做一些探讨。

一、教师的阅读现状

与国民阅读率的走低一样,当下教师的阅读状况也难尽如人意。作为教书先生的教师,本来是最应当如饥似渴地吮吸知识的群体,但由于受“应试教育”的逼迫,不少教师除了看教科书和教参书之外,其他的书已经很少读了。教师如果只读教科书和教参书,尽管也可以应付教学,但不可能成为优秀的教师,也不可能受到学生的欢迎,因为他们没有形成自己的优质话语系统,只是鹦鹉学舌地“拿来”现成的东西。相反,那些喜欢读书的教师,有了属于自己的优质语感,有了高层次教学的底气,自然也就受到了学生的欢迎。所以,有人说得好:“厨师看菜谱不是读书,教师看教辅不是读书,门迎看礼仪手册同样不是读书。”

曾有调查显示,全国中小学教师的专业素质阅读存在大面积空白:在某中学,老师们对“多元智能”理论一无所知;在某小学,与老师们谈到“最近发展区”时,他们大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在多所学校,问:“你了解陶行知吗?”老师回答“好像听说过”的占58%。陶行知是中国近代追求“生活教育”的人民教育家,是“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教师楷模,他提出的“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创造教育”四大教育主张,至今仍对中国教育的发展产生着巨大影响。有学者指出:一个没有读过陶行知的人,怎么可以在中国做教师呢?我觉得,此话不无道理。作为一名教师,如果不懂教育科学,不阅读教育经典著作,不学习和研究教育家的理论与实践,就不能创造出自己的个性,形成自己的教育风格和教育思想。

二、读书是教师专业成长的需要

显然,教师整天不读书却忙于教书,这不利于教师的专业发展,也是造成教师“职业倦怠”和“平庸化现象”的重要因素。所以,苏霍姆林斯基在《给教师的建议》一书中倡导教师“要把读书当作第一精神需要,当作饥饿者的食物”。现在也有不少专家呼吁:教师要在读书中生存,要处在真正的“读书状态”。如今,一次“充电”终身“受用”的时代早已过去。有资料表明,一个人在校求学时所获得的知识,充其量不过是一生所需的10%,而另外90%以上的知识都必须在以后的自学中不断获取。在知识更新日益加快的今天,一个本科生走出校门两年内、一个硕士生毕业三年内、一个博士生毕业四年内,所学的专业知识将全部老化。这就说明,每位有志于读书治学者除了学会学习之外,还必须牢固树立终身学习的思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天天坚持学习,才能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值得一提的是,读书著述做学问,是一个长期的积淀、磨砺过程。一个优秀教师首先是一个善于读书、知识渊博、视野广阔的读书人。与教育名师相比,我们比较多的只是囿于操作层面的专业技能所表现出来的匠气,而往往缺少一种基于文化底蕴和深厚思想上的教育追求和教育智慧。名师之所以成为名师,无不具有丰富而深沉的文化底蕴,有底蕴才有底气,有底气才有灵气。

从一些名师身上,我们看到,真正热爱教师这个职业的人,是不允许自己只在原有知识水平上做低质量的重复的。在这方面,几位语文特级教师就是很好的例子。比如,听王栋生、窦桂梅、王崧舟、程红兵等名师讲课,整堂课下来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实际上,这种高超的教学艺术正是得益于他们的阅读生活和不断的知识积累。人生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它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也不会停止在某一阶段,它需要不断超越,但不是超越所有的人,而是要超越自己,超越自己的过去。

说到底,读书是教书育人的根本。因此,我认为“教书先读书”。由于工作关系,我经常到中小学去听课,发现有一些语文教师上课时不善于举例子、文化底蕴不厚、专业能力不强、课堂教学缺乏深度。实际上,这种情况是教师知识更新不快、阅读不足造成的。难怪特级教师吴非在一篇文章中说:“中国不缺想做官的教师,缺的是爱读书的教师;中国不缺搞应试的教师,缺的是有思想的教师。”要知道,读书也是备课,而且是最好的备课。在一定程度上讲,阅读的高度决定教学的高度。

如此看来,作为一个中小学教师,尤其是语文教师,首先应当是一个读书人。一个热爱读书的人,日久月深,就会濡染悲天悯人的情怀,就会产生正确的价值判断,形成积极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所以我觉得,现在有不少学校都倡导教师读书,这是天经地义、功德无量的大好事。“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教师的成长、教师的学养、教师的快乐,都可以从阅读中来。为推动全民阅读,形成“多读书、读好书”的风尚,教师首先要从“功利阅读”中走出来,注重提高自身的人文素养,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起到示范和促进作用。商友敬先生说:“我们教书的人,时刻不停地读书,这才是我们的本分,也是常识性的真理。”如此看来,教师读书是责无旁贷的。读书,在一定意义上就意味着教育,甚至是一种生存状态。正如《为了自由呼吸的教育》的作者李希贵所说:“教育是与读书连在一起的,书是最重要的教育资源。”

三、教育需要经典的依托

好教育需要经典的依托,古典让人厚重,前沿让人激越。教师要走专业化发展的道路,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最重要的途径就是“读书”,通过研读教育理论专著,与教育家对话,更新教育观念,提高教育理论素养。每一项成功的教育改革都是建立在坚实的理论基础之上的,教师投身教育改革的实践,如果缺乏理论的指导,没有先进理论的滋养,没有几本教育经典和专业书籍打底子,就会停留在机械模仿上,就会在实践中丢失自我。

相反,如果教师能够坚持阅读,就不同程度地在心灵上获得了成长。前不久,我从《教师月刊》刊登的一篇访谈录中得知,福建师大附中的傅丹莉老师在阅读了帕克·帕尔默的《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一书之后深受启发,她在课堂上发现每个学生的心情都不一样,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就不一样,教师讲课的好与坏,只要看看有多少学生在听课就知道了,所以她每次上课时都会估算一下抬头率。如果发现学生都低下头了,就赶紧转变思路、调动情绪。每次备课,她都会找一些与授课内容相关的“故事”备用。傅老师有一句读书感言说得非常好:“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我可以改变我的课堂。”可见,教师读书与不读书是大不一样的。

古人说:一日不读书,心源如废井。我个人也有这种体验:“生活中一天也离不开阅读。”阅读是一个漫长回味的过程,是一种生活体验,一种精神依托。作家毕飞宇说:“阅读究竟是什么呢?我的体会是陪伴。即使老婆上班去了,孩子上学去了,一个人面对着一本书,我依然觉得家里是有人的。阅读有效地保持了日常生活的生动局面。”作为“学习共同体”的教师,我们更应该把读书作为日常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像呼吸空气那样自然。

与一般人不同,教师读书是“经典学习”,也是伴随教师终身的“另类备课”。不过,不同年龄段、不同层次的教师,对读书意义的认识与理解是不同的,对书的选择也有所不同。例如,福建省特级教师王木春说他“在教书12年后,才懂得何为真正意义上的读书,即摆脱了教科书、教案之类的那种读书”,并把自己的阅读史归结为三个阶段,即浪漫阶段、精确阶段和综合阶段。事实证明,只读教材、教参的教师无论如何是不能成为优秀教师的。一位教育家说过,教师的定律,一言以蔽之,就是你一旦今日停止读书,明日就将停止教学。与过去相比,今天的教师任重道远,社会要求日益提高,做教师难,做一名优秀教师更不易,要教给学生一杯水,教师不仅要有一桶水,更要努力使自己的大脑知识储量成为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还是那句老话,教师要常教常新,只有坚持读书,不断学习,努力养成一种良好的读书习惯和生活方式。作家毕淑敏有一段话说得好:“日子一天一天地走,书要一页一页地读。清风朗月水滴石穿,一年几年一辈子地读下去。书就像微波,从内到外震荡着我们的心,徐徐地加热,精神分子的结构就改变了、成熟了,书的效力就凸显出来了。”是的,凡事都要有“坚持下去”的信念。作为一名教师,要使自己的“精神分子结构”和“生活方式”发生改变,就必须把“经典阅读”进行到底。

读书要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

著名文艺评论家解玺璋说,他上大学前的十年,读书都很随性,没有目标,没有系统,但非常快乐。他认为,“那才是读书的最高境界”。所谓最高境界,大概是一种无欲无求、自由快乐的阅读状态吧。

长期以来,人们围绕读书的问题,一直有“有所为”和“有所不为”的争论。其实,“功利”与“读书”从老祖宗那儿就挂上钩了。南宋文学家尤袤在《遂初堂书目》序中说道:“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读之以当金石琴瑟。”古人读书的功效利益观,跃然纸上。宋真宗(赵恒)所作《劝学诗》讲得更加直白:“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种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这意思就是说,读了书可以做大官,获厚禄,可以不用住茅草房子,可以娶得年轻的漂亮太太,出门有车马随从。

因此,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读书入仕”,你把经书读好了才能做官。到了唐朝的科举考试,更是“以诗赋取士”,你不读书、不会写诗行吗?在那个时代,你不去做官,这一辈子个人的理想和价值就无法实现。所以在大多数中国人眼里,好像你不做官,你不做公务员就没有什么大出息。

问题是,当我们只为功利而读书,有可能就会把读书变成一种苦役。我以为,读有用的书固然重要,但读书也不应该都是功利性的。记得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文艺工作者应该牢记,创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我觉得这段话说得真好,也很中肯。细想一下,历史上那些优秀作家,哪个不是静下心来写作,靠作品让后人心生敬仰的?假如曹雪芹当年三天两头到朝廷去找关系,想法子去攀附他那些富亲戚贵相识,总想着再弄个一官半职,总想着发财再修座大院子,总想着让满朝文武都记住自己的名字,恐怕是写不出《红楼梦》这样在历史上产生深远影响的著作的。

除了能静心写作外,古代人读书也不都是功利性的。比如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赵明诚,两人爱好诗词,时相唱和。为了读书取乐,两人经常在茶余饭后,针对某些书籍,指一段事,或指一个人,考对方经书典故知识,说对了奖励给你一杯好茶,说错了惩罚。两个人为了这个事常常开怀大笑,“乐在声色犬马之上”。可见,闲适性读书,也是那个时代人们展示自己的精神、丰富自己生活的一种最好方式。

今天,我们尽管有许多的娱乐生活,但读书仍然不失为一种乐趣。尤其是多读一些哲学、历史、文学之类的书籍,或许可以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高雅一些、快乐一些。英国作家毛姆在谈到英国文学时说:“阅读应该是一种享受。……那些书,既不能帮助你获得学位,也不能指导你如何谋生,不去教你驾驶船舶的技巧,也不告诉你如何维修一辆出了故障的机车。然而,只要你们能真正享受这些书,它们将使你的生活更丰富、更充实而圆满,使你更加感到快乐。”由此可见,真正的阅读应该是一种精神享受,它的妙处就在于“无用之用”。读过《老子》的人都知道,它核心内容就是“自然、无为”四个字。老子曾云:“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老子主张的是不要被学问的外衣所蒙蔽,只注重外在的东西,而是应该体悟到学问内在的规律对人生的意义,用有用的规律指导行为,才能到达“无为无不为”的境地。

这里,我想说一个故事。大家应该都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吧?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张无忌武功很高,能够很好地表达“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张无忌的武功非常强,但还没有达到最高境界,因为他的软实力还不够。所以他又向张三丰学太极剑,张三丰在他面前表演太极剑,张无忌没有看剑招,而是看剑意。有一天他突然说:“我现在全部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这说明他已经摆脱了剑式的约束,实现了人剑合一,所谓无剑无招,无我无剑,无我忘我。这是一种真正的“无为”境界。

由此说来,我们要能够摆脱一切条条框框,不要太功利,把心沉下来,全神贯注,专心做事,这样才能达到一个非常高的“无为”境界。从哲学的角度说,有用的可能是有害的,无用的可能是有用的。实际上,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无用”,二者都是相对而言的。再说,读书是很“私人”的事,本不应当带有浓重的功利色彩。英国大哲学家罗素说过:要读点“无用的书”。真正的阅读,从不会在书中寻找理财良方,也不会念念不忘强身健体。诸如《如何炒股》《投资交易笔记》《有病不用吃药》之类的书籍,绝不会是真正阅读的案头必备。审美的愉悦与心灵的满足,应该是书籍给予阅读者的最大快乐。因此,在全面实施素质教育的今天,教师更应该切实感受到读书是自己的学习行为,读书是自己的生活习惯,读书是自己的存在状态。这种境界,恰如梁实秋先生所说:“人生到了一个境界,读书不是为了应付外界需求,不是为人,是为己,是为了充实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使自己的生活充实而有意义。吾故曰:读书乐。”(《读书苦?读书乐?》)

记得陈寅恪在1929年,曾为北大史学系的毕业生题过两首诗,第二首中有“天赋迂儒自圣狂,读书不肯为人忙”两句,意思与梁实秋的话大体相同,讲的都是读书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实用价值,还是为了探求文化知识,寻求个人思想的独立自主?

在很多情况下,我们的阅读不可避免地具有明确的功利意识,即“有所为”。如专家们的阅读主要为了专业上的了解和研究,学生的阅读主要为了学业的完成,像这样的阅读的功利性是非常明确的。

在当代阅读者中,人文学者的读书,大概最近于以“无功利的”美学态度读书,也最接近于以读书为乐的古风。以文学经典为例,一部《红楼梦》包容性极强,具有多种解读的可能,令人玩味不尽。已故红学泰斗周汝昌曾说过:“《红楼梦》不是一个好玩的小玩意,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精华,因为它包含总结了我们民族的文史哲和真善美,是一个前无二例的最美的大整体。”确乎如此,文学书的魅力,是其他艺术所无法替代、不可企及的,尤其像《诗经》、《论语》、《史记》、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这样的文学经典,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欣赏与研究价值。研究秦汉史的日本就实大学人文科学部教授李开元很喜欢司马迁的《史记》,他说:“《史记》是伴随我一生的读物,我已经记不清读了多少遍。我手边的一部《史记》,已经是封面脱落,断线掉页,可以说是读破了。”他认为,《史记》堪称中国历史叙事的顶峰,精彩动人的叙事,有根有据的史实,遮掩不住的思想,是《史记》魅力无穷的所在。

也许很多人会说,做任何事情总会有一定的目的性。但是,读书却并非如此。正如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说:“我们读书时,谁会抱有这样的预期目的?我们热衷于做某件事情,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有实际好处吗?难道追求乐趣,就不是最终目的吗?我们读书,难道不能说就是这样一件事情吗?”

所以,关于读书这件事,我非常赞同复旦大学中文系汪涌豪教授在《经典阅读的当下意义》一文中所阐明的观点:“人可以带着目的读书,但不能太有目的,正如可以带着目的与人交往,又不能总带着目的,否则会很可怕。”大量事实已证明,没有“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务虚精神,没有“板凳须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的求实态度,处处汲汲于名,时时营营于利,那我们将很难走出功利主义的泥潭,达到读书治学的理想境界。

读书是有境界和品位的

读书,要讲一点品位。所谓品位,就是通过阅读使你的心智达到一种境界。有境界,则自成高格。那么,读书究竟有哪些境界呢?愚以为,可从以下四个方面去理解:

首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读书有三境界:一为“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晏殊《鹊踏枝》);二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凤栖梧》);三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青玉案·元夕》)。其一为登高望远,要有远大目标;二为呕心沥血,要有坚忍不拔之志;三为心旷神怡,得到成功的快乐。读书能达到王国维所说的第三种境界的人并不多。许多人在达到第二境界时,由于不堪忍受身体与心力的“憔悴”而打了退堂鼓。

其次,今人辑毛泽东词句也把读书分为三种境界:一为“此行何处,赣江风雪迷漫处”,二为“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三为“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此“三境”,同王国维相似,但更侧重读书时风云激荡的内心体验。

其三,童道明先生在文章中提出“读书的三境界”(2005年5月25日《中华读书报》)。在他看来,读书可以分为以下三个境界:

第一境界是马克思、鲁迅式的读书境界:他们读书不仅为自己,更为天下。马克思读了书写《资本论》,让天下的有革命倾向的人生出实际的革命理想;鲁迅读外国书译外国书,有为中国人“盗天火”的神圣感。这个读书的最高境界只有一代伟人或哲人才能达到。

第二境界是杜甫所说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最为典型的例子是曹禺1930年进入清华大学后利用三年的时间读遍了清华园图书馆中从古希腊悲剧到奥尼尔的所有世界戏剧的经典名著,之后,也是在清华园图书馆内于1934年写成了《雷雨》。这种天才式的读书境界,一般人也是难以企及的。

第三境界就是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里说的:“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境界——悠然,从容,恬淡,还有自由。这个境界,我们自觉努力之后是可能达到的。重要的是,要“好读书”,“不求甚解”可以理解为不要“死读书”,这样就能“会意”。据说,陶渊明先生不会弹琴,却买了一把无弦琴,高兴的时候就闭上眼睛认真弹上半天,高山流水,小桥人家,窗外的鸡儿鸟儿就是最好的知音。种豆、饮酒、赏菊、看书,实在是人生的大境界。所以陶渊明的不求甚解绝对不是我们今天理解的走马观花,而是和弹奏无弦琴相映生辉的一种人生态度;读书,又不是死读书。把书中的意境真正融会贯通,滋养成自己的东西。

宋代苏轼读书的境界也很逍遥:安静的夜里,一本好书,一壶好酒,读到尽兴的地方,就喝一口。整个夜晚就是在酒香和书香的融会贯通中盛开成一朵美丽的赤壁浪花,于是才会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胸襟,才会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柔肠百结,才会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祝愿。

还有,《红楼梦》里写的:林黛玉读《西厢记》,“嘴角不禁生出缕缕的清香来”。

当然,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与古人不同,也没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的从容、恬淡、雅致。但无论多忙,无论多累,每天都不要忘了随手翻翻书,流连其间,体验一下书中的快乐和忧伤,也不失为一种修身养性的好方法。

其四,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在《新原人》中有一个著名的“人生境界说”,他把人生的境界分成四种: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在自然境界中的人,其行为是“顺习”的,也就是顺从自然来发挥自己的才能或遵循自己已有的习惯。在功利境界中的人,其行为是“为利”的,做事情都有他们所确切了解的目的。在道德境界中的人,其行为是“行义”的,其行为所及的对象,是利他的,是有益于社会公益的。在天地境界中的人,其行为是“事天”的,他不仅要处理好与社会的关系,还要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以为,读书也有这样几种境界:一是自然的境界,二是功利的境界,三是生命的境界。

可见,由于书不同,人不同,读书的目的和方式不同,读的结果和成效就有了不同,读书的境界也有雅俗、高低之别。这其中最高的境界,就是把读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而没有功利的目的。

写到这里想起这么一件事: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著名学者钱锺书和妻子杨绛被下放到河南的一个地方劳动。有一天,杨绛指着窝棚说:“给咱们这样一个窝棚,咱们就住下,行吗?”钱锺书认真思索了一下,说:“没有书。”这个故事说明:人有时候物质享受可以不要,但没有书,却不好过日子。读书,在一个重要的意义上,就是一种朝向自我、理解自我、解脱自我的过程。在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身心疲惫的时候,都有困惑的时候,都有痛苦的时候,都有需要温暖的时候。这个时候,书店就是最好的去处,读书是“抱团取暖”的最好方式。赫尔岑说:“一个人通过阅读体验了时代。”而我要说,我们还应该从阅读中看到未来和希望。

读书是一种精神的享受

读书本是很简单的事,是人的一种精神享受。罗曼·罗兰说:“和书籍在一起,永远不会叹气!”朱熹说得更加美妙:“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确乎如此,当代著名散文家、诗人赵丽宏在他的随笔集《读书是永远的》一书中写道:“人识了字,最大的实惠和快乐就是读书。”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读《红楼梦》《西游记》《封神榜》《东周列国志》等,中学开始接触中外现代文学,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堂吉诃德》和《复活》等。”英国作家毛姆也曾说过:“养成读书的习惯确实使人受用无穷。”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种理性的享受和愉悦,是最完美、最持久的。因为在他看来,养成读书习惯,也就是给自己营造一个几乎可以逃避生活中一切愁苦的庇护所。

可是,如今在很多人看来,读书是个“苦差事”。这种观念,可能是受了古代“头悬梁,锥刺股”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学生太累了,现在的考试太难了,所以一提到书就和学习连在一起,没有快乐可言。

应该说,读书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苏霍姆林斯基说过:“一个不掌握数学、不会解应用题的人,仍可以生活下去并获得幸福。然而,如果不会阅读,则不能生活,也不会获得幸福。”可见,阅读是人生获得幸福的一种渠道。如前所述,我在大学教书的时候,读书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坚持阅读写作,大有“时人不知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之感。其实,阅读大可不必那么拘谨,或正襟危坐,或集中一段时间来阅读。有时候,不妨就躺在床上随便翻翻,看到哪里算哪里,不一定一口气把一本书读完。就拿我来说,读理论书籍有时候比较枯燥,但读人物传记、教育随笔、诗歌散文,就感到很有趣。这些书看起来与我们的教学与研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些著作中所蕴含的思想对我们影响是深刻的。比如,我很喜欢读王国维的著作。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正可以来描述一个读书人应有的志向与境界。

毫无疑问,人是不能离开阅读的。至于有用无用,罗丹有一句话说得好:“凡是能带给我们幸福的东西,才能称之为有用。”在我看来,阅读像呼吸一样自由,像花开一样快乐,尤其是夜读。夜晚读书,是忙于生计而又欲求知者的最好选择,是做学问、搞研究的人对宝贵时间的充分利用。不仅如此,夜读,还可以使人远离浮躁,怡情养性,是一种精神享受。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说得好:“喜欢读书,就等于把生命中寂寞的时光换成巨大享受的时刻。”笛卡尔说得更为形象:“读一本好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书在手,静下心,读进去,你就能如曹雪芹所期望的,“因情入幻”,“自放手眼”,“别开生面”。那是一种唯我感知的精神保养,一种物外神游的美感享受。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沏一杯香茶,坐在自己安静的书房,手捧一本自己喜爱的书,与书中的圣贤会晤,尽情享受其用智慧与思想设下的盛宴,岂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从一定意义上说,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式的苦读令人敬佩,而孔子“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的观点则更值得提倡。要知道,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人无论白天的生活有多么光鲜、多么忙碌、多么热闹,很多时候晚上都要面对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孤独的内心世界。孤单伴随着忙碌的人生,这是很多人都面临的一个问题”。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作家苏童曾引用美国学者哈罗德·布鲁姆的一个观点:读书可以让一个人学会如何利用、品尝他的孤独。“在书中能够与很多人相处,会有更多的发现。”

可如今,夜读似乎成了一种“另类”。记得五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在书桌前夜读正酣,一位大学同窗来电话,听到我说正在重读《诗经》,他感到不可思议:“都什么年代了,干吗还在读书受穷吃苦,不如早早挣钱好好享受一下。”的确,读书,尤其是读古代经典,是不能直接产生经济效益的。然而,市场经济带来的不仅是经济发展,有金可淘,随之而来的还有源源不断的知识和现代科技。在“知识经济”年代,靠本事吃饭,靠学识立足已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读书还会给人带来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有人说,读书好比旅游。这话不无道理。旅游是休闲,读书也是休闲。旅游有快乐,读书也有快乐。读书其实本来就是一种“神游”,也许比旅游收获更大。“通过阅读,可以舒展心灵的翅膀,让笑容变得灿烂;可以仰望思想的星空,让目光变得深邃;可以搭建理想的阶梯,让岁月变得充实;可以品味别样人生,让生活变得阳光”(曹保印)。所以,我非常热爱金庸先生的一句话,“只要有书读,做人就幸福”,并一直把它牢记在心田。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读书,让我摆脱窘境,令我充实,促我成熟。书籍,已成为我的生活必需、精神伴侣。

张小砚说:“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在日常生活中,我慢慢地体会到:生命原是一个不断修炼的过程,读书,更是一个人终身的“功课”。从一定程度上讲,生活中不能没有书籍。台湾著名作家董桥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对书真的会有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清朝康熙皇帝则说: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丢,但书不能丢。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有言:“士大夫三日不读书,便面目可憎,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也许过了点,但对读书人来说,如每天不读点儿书,滋润自己的心灵,就有些不自在,倒是贴切不过。诚如毛泽东同志所说:“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读书不是立竿见影之事,不能立马改变生活,它是个慢功夫。几天不读好像没什么,其实你已经落后了。所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阐述过读书的重要性。孔子说:“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据说,毛泽东主席当年用了很大的精力号召全党全民读书,他说:“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刘少奇也说:“一天不用功,赶不上毛泽东。”在知识大爆炸的当今,原本我们每个人都更应该自觉地拼命地去阅读,以跟上时代的步伐,但奇怪的是,阅读在今天已经成为一项需要提倡和保护的行为,这可能是文化的悲哀。

读书有益健康长寿

汉代文学家刘向说:“书犹药也,善读可医愚。”英国小说家毛姆说:“养成读书习惯,就给自己建造了一座逃避人生几乎所有不幸的避难所。”研究证明,勤于读书能有效促进“大脑运动”。古今中外的名人志士都爱读书,像孔子、陆游、巴甫洛夫、萧伯纳、马寅初、巴金、冰心等,他们不仅把读书作为获得知识的手段,而且还把读书作为养生的方法之一,从而得到了健康长寿。宋代诗人陆游在医学并不发达的时代,尚能活到85岁。他在诗中多处提到读书:“读书有味身忘老”“病需书卷作良医”等。欧阳修自述其读书感受时说:“每遇体之不康,则取六经、百氏,若古人之文章,诵之。爱其深博闲雅、雄富伟丽之说,则必茫乎以思,畅乎以平,释然不知疾之在体。”身体的不适感,竟然因为读书而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读书还可以疗伤。我曾看过一篇文章,说1924年春,梁启超的妻子李惠仙生病住院,一住就是整整八个月。梁启超很担心,每天陪在妻子的病榻前。为解心中的忧愁,梁启超在医院里读了好几部书籍。尤其是每天等妻子安静地睡着之后,梁启超便捧书静静地阅读,沉浸在古诗词的优美意境中,忘却了心中的烦恼。爱妻的去世,对梁启超打击很大,他整天闷闷不乐。为了治疗心中的忧伤,梁启超再次选择了读书。是读书,让他熬过了心灵的煎熬,重新振作起来,奋发著书立说,成就了人生新的辉煌。无独有偶,现已95高龄的新四军女兵莫林,其家庭生活也不美满,丈夫于1980年60岁时因突发心脏病而去世。为了摆脱痛苦,她坚持吟诗填词,并从中获得快乐的源泉,自称“诗牛”。

更值得说明的是,读书有益于人的健康长寿。据有关部门统计,在从业者较长寿的18类职业中,绝大多数属于脑力劳动,而脑力劳动离不开读书。从欧洲文艺复兴至今,世界上最杰出的50名科学家、发明家和文学家,都是比较长寿的;16世纪以后的400位杰出人物中,科学家的平均寿命达79岁,为最长寿一族。据报道,87岁的雕刻家、书法家钱绍武还在孜孜以求、潜心创作;著名出版家巢峰85岁时仍出新著《辞书记失》;名作家王蒙80自述笔耕不辍;还有元老辈特级教师于漪已年过80还活跃在教育战线;还有获第六届“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的百岁老人徐中玉教授、96岁高龄的钱谷融教授等知名学者仍在勤奋地读书、做学问。当然,这还不足以证明读书就能使人长寿,但读书有益身心健康,却是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书要读进去,就必须心先静。当你静下心来读书,就有点像练气功时那样,能使人忘却烦恼,心静如水,物我两忘,身体各个系统始终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有利于人体远离疾病的侵袭,延缓衰老,最终预防老年痴呆的发生。所以,现在有些国家在医院开设了图书馆,称之为“书籍疗法”,其道理就在于读书能转移不良情绪,从而促进身心健康。如此看来,所谓“读书破万卷,不用去医院”,这句话有一定的科学道理。

此外,真正的读书人,退休之后的生活同样丰富多彩。如果没有阅读习惯和兴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且看一个段子:“老张得了退休综合征,医生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维持退休前的工作习惯来慢慢治疗。老张以前的工作是批阅文件,不当领导了,哪里有文件给他批?大儿子机灵,发动全家积极创造‘文件’,立即动手起草了一份《关于购买洗衣机的报告》。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老张一看‘报告’两字,眼睛发光,看完后习惯地拿起笔批阅:‘此意很好,请夫人审批后,拨专款解决,但一定要加强领导,精心组织,狠抓落实,切实杜绝跑冒滴漏和采购中的不廉洁现象。’最后,认真地签上了大名。自此,老张精神状态大有改善,饭量增加,睡眠好转。”

读书和教育都是一种慢功夫

现代社会,求快求速似乎已成为一种时尚,一种追求,诸如“快餐”“快递”“快照”“快车”等。即使在人的感情社会中,“闪婚”“闪恋”也成了一时的风景。有些“休闲”的事情也不那么“休闲”了,如旅游,也让人深感节奏之快。“闲”字,古代人是怎样写的?繁体字写作“閒”,原来是在门里望见月亮。由此,让人不禁想起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一个多美的境界啊!我们仿佛可以听到诗人在月下低低地沉吟。

可如今,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影像时代、一个读图时代、一个手机微信时代,人们似乎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尤其是整天奔波在大都市里的人,见面说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字“忙”。要知道,忙碌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或许正因为如此,台湾美学家蒋勋说,不要说自己忙,“忙”是心灵的死亡。更令人担忧的是,在应试教育的影响下,校园生活也不那么悠闲恬静了。张中行先生曾说过一句话:速度快了,诗意就少了。真正来讲,生活是不能没有诗意的,生命也是不能没有诗意的,正如台湾著名作家、诗人余光中所说的:“一个人可以不当诗人,但生活中一定要有诗意!”而说实在话,今天我们在很多场合、很多背景下,经常没有诗意表达的机会。由此,我想起了唐朝。那个时代,充满着希望和梦想,诗意其实是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

我觉得,快与慢是辩证的。快有快的意义,慢有慢的价值。没有慢,也就无所谓快。有一个道理,大家都懂得,那就是人类的学习与工作不仅仅是为了快速发展,工作只是手段,目的是为了生活幸福。幸福的一项主要内容就是“闲适”。生活中的幸福不能没有“诗意”与“闲适”。钱理群教授在谈到教师“以什么心态从事教育”时说,要呼唤从容、耐心、悠闲与雅致。我非常赞同这种说法。古希腊有句格言:“闲暇出智慧。”如果一个人总是处在忙忙乱乱的生活中,又要想着工作,又要想着挣钱,还要想着上网或看电视,安静不下来,没有足够的空间去读书、研究和思考,那就不可能有开放的心灵,不可能有丰富深刻的思想,创新的灵感和智慧的火花也无从产生。

在实际生活中,有些事光图快是不行的,美好的东西是缓慢的。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十年磨一剑”,就是这个道理。就写作而言,歌德的《浮士德》,从23岁开始打腹稿,到83岁才完成;弥尔顿的《失乐园》孕育了二十七年才脱稿;左思的《三都赋》,构思十年才写成;司马迁的《史记》,写了十三年;曹雪芹的《红楼梦》,历十年之久才写成80回。可见,文学作品需要经验和长期的酝酿。

近年来,国内外读书界、出版界出现了慢阅读的呼吁和行动。例如,美国新罕布什尔大学教授托马斯曾提出“慢阅读”的概念。他主张细细品味一本好书,反对一目十行的快阅读。中国当代学者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一书中也提倡慢生活与慢阅读,他自己堪称这方面的导师。2011年4月,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童书,书名就叫《慢阅读·最想读的中国儿童文学经典》,主张慢阅读要从娃娃抓起。

其实,我也是一个读书比较慢的人。在我看来,书读得越慢,心灵才会越丰富。尤其在当下,越是“快”时代越要让阅读“慢”下来。要知道,人的阅读姿势是最动人最美丽的,特别是缓慢的阅读。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伍美珍说:“我喜欢喝茶,好茶需要慢慢地品,才有味道;好书妙文,同样需要慢慢地读,才会有大收益。”正因为慢阅读是一种迷人的精神生活,所以才有许多人向往和提倡。

至于慢生活,则更不用说了。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需要人们慢慢地去品味和体察。“慢慢走,欣赏呵”,这是朱光潜先生在谈到人生的情趣时说的一句名言。我国有一首老歌也唱道:“马儿呵,你慢些走、慢些走,我要把这美丽的景色看个够。”其实在古代一批读书人的身上,并不缺乏“闲庭信步”的情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生活过得何等的自得与从容。

教育,同样急不得。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张文质先生在《教育是慢的艺术》一书中也曾说过:“教育需要的是持久的关注,耐心的等待,需要的是潜滋暗长与潜移默化。‘立竿见影’往往是有害的,甚至是反教育的。”美国纽约大学教授尼尔·波兹曼经过认真考证后发现,“学校”这个概念最早出现于古希腊。在希腊文中,“学校”一词的意思就是“闲暇”,在他们看来,只有在闲暇的时候,一个文明人才会花时间去思考和学习。

据说英国的伊顿公学,有一个保留项目叫作“周末聊天”:每逢周末,每位老师都要带十位学生到自己家里,老师与孩子们一起做饭,一起聊天,一起游戏,在轻松自如中敞开各自的心扉。在他们看来,聊天可以聊出智慧,聊天可以聊出灵感,聊天甚至可以聊出神奇。实际上,我国古时候,孔子与弟子们的生活是颇有点优哉游哉的味道的,且看《论语》里所描写的那个境界:“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者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在现代哲学家中,罗素是个强调闲暇对于人生的重要性的人,为此他主张“开展一场引导青年无所事事的运动”,鼓励人们欣赏非实用的知识如艺术、历史、英雄传记、哲学等等的美味。他相信,从“无用的”知识与无私的爱的结合中便能生出智慧。

我们说,教育是一种“慢”的艺术、“慢”的事业。为何慢?大概就慢在文化上。因为文化的改变,人的价值取向、习惯性的思维方式和工作方式的改变,不是听几场报告、读几本理论著作或几篇文章、上几堂公开课、开几次研讨会就能解决的事情。《中庸》开篇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的教育成长应当顺应人的自然禀赋,勉强不得,急不得,快不得。

因此,在教育越来越功利化的今天,作为教师,我们应该遵循教育规律,以“慢”的心态来对待教育,从具体的小事做起,认真地教书育人,享受教育的“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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