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的电影
——《空气之魂,云之精灵》
我小时候是个非常乖的孩子。连我本人都这么说了,一定不会有错。我不爱闹别扭,也不怕生,经常在外玩耍。我是个顶着一头栗色头发,如同画中那样天真烂漫的孩子。
小孩子一般都有一个“自己无法解释,却莫名其妙贪恋”的对象。那可能是个布偶,也可能是个法国洋娃娃。我也有不少这样的东西,可不知为何,我对“在宽敞的场所茕茕孑立的事物”格外有一种情愫。
看到这样的照片或者影像,我就会有一种或是怀念或是忐忑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我会忍不住想亲自到那个地方看一看。在荒野中绵延不绝的公路边上茕茕孑立的路牌、在草原中茕茕孑立的一套房、在空荡荡的广场一角茕茕孑立的街灯……无数这类的情景触动了年幼的我。
顶着一头栗色头发的小脑袋里为什么会装满了这样的情景呢?这只能说是未解之谜了。而那种情愫是那么强烈,说是恋情也不为过。虽然我不相信前世之类的说法,但我甚至猜想那种执着心是源自前世的记忆。假如真是这样,那我上辈子或许是一台在荒野正中心茕茕孑立的Cheerio[1]自动贩卖机。
于是,我成了一个对“茕茕孑立”情景反应非常敏感的孩子。当初爱读的《Famicom通信》(《电玩通信》)杂志一角介绍了一部古怪的电影,我自然没有错过。
一对兄妹居住在荒野中的独户屋子里,有一名旅人造访。电影中登场的角色就只有这三个人。故事只讲了哥哥与旅人一起造飞机。我已经不记得推荐文案的详细内容了,但在我的想象中,那无疑是一片“茕茕孑立”的情景,所以反反复复地翻看那一页。杂志上只印了飞行实验这一个镜头的剧照,也成为我发挥想象的根基。可惜当时的我只是个小学生,就算对某部电影再有兴趣,也不至于单独去电影院看。我不是那么早熟的小孩,只能任想象力驰骋了。
又过了几年,我升上了初中。
偶然间,我发现有一部在深夜播出的电影名叫《FUNKY HEAD:我有病吗?》[2],不论是日本版的名称还是内容都让人摸不着头脑(讲述一个青年躲在墙壁贴满铝箔的房间里,被幻觉吓得一惊一乍的故事),便很想看看,设定了预约录像,结果把《空气之魂》的播出预告片也录进去了。看到它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部电影”。我立马把它录下来看了一遍。影片的开头就已经美得可怕,内容更是精彩到令人叹为观止。全片中充斥着海量的“茕茕孑立”影像,超乎完美地满足了我在小学时的欲望。
遗憾的是,我对“在宽敞的场所茕茕孑立的事物”这种情景的欲望最为焦灼,最为熊熊燃烧的时候,并没能欣赏到《空气之魂,云之精灵》。而当我实际看到电影的时候,早就已经穿过了被诅咒的青春期大门,大脑已经逐渐被其他的欲望所占据。当然,即便如此我还是大受感动,光是想象一下“要是我小学时就看了这部电影”就让我亢奋不已。尤其是这部电影美妙又奇异的开篇,要是小学时的我看了,一定会受到极其猛烈的心灵冲击。
这实在太令人惋惜了。
电影也并非仅仅能看到就好,它更有邂逅与重逢的最佳瞬间。
(《小说现代》2007年4月号)
[1]Cheerio是日本Cheerio集团推出的碳酸饮料,在昭和时期非常受欢迎。——译者注。
[2]电影的英文原名为Lunatics:A Love Story(《疯子:一个爱情故事》)。——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