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直通巴黎的高原女神——益西德成
在梦想和日常里遇见更好的自己
22岁以前,她是一名标准的纽约女孩儿,人生却因为一场寻根之旅被割裂开来。古老的草原,古老的牧歌,而她是新的。
不是普世,不是公益,只是让每个人都有凭手艺过得更好的权利。
从粗犷牦牛到轻柔围巾很难,对于一些不理解,她都只是笑笑,说:“高原就是我的家。”
益西德成,爸爸是中国藏族人,妈妈是美国人,高原上的人都称她为德清。
2004年,她被身为人类学家的母亲派去甘南藏族自治州,寻找一种直径小于20微米、长度不超过4.5厘米的牦牛绒。
2008年,她在甘南仁多玛村创立工坊,带领不识字的藏民们变成Hermès(爱马仕)、Balmain(巴尔曼)、Sonia Rykiel(索尼亚·里基尔)和Lanvin(浪凡)等品牌的定牌生产商。欧美市场上,她们用最传统编织工艺制作的围巾和披肩会以500~2000欧元的价格出售。
她不仅在高原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带领牧民接触到新鲜的生活方式,也找到了自己的心灵归宿。
安多高原,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安”在藏语里实发“阿”音,《多麦佛法源流》中说,“阿庆岗嘉雪山”和“多拉山”的第一个字,构成了“安多”。
藏族自古就有说法:“卫藏法区,康人区,安多马区。”“安多马区”显然概括出了其游牧文化的特征。
佐盖多玛乡仁多玛村就是一个位于安多游牧乡(中国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小村庄,海拔3400米左右。2004年以前,这里共有约1500名居民、6000头牦牛和20000头羊共同生活在这一片辽阔的牧场上。
直到2004年,村里来了位不一样的客人,她就是益西德成。
村民们世世代代过着游牧的生活,逐水草而居,基本靠自然环境生存,哪里水草肥美,他们就游牧到哪里,日子安逸却一眼就望得到边
一念起万水千山
那一年的益西德成只有22岁,刚刚在美国康涅狄格大学拿了双学位(电影学和东亚社会研究)。她的父亲是位来自中国西藏的作家,母亲金(Kim)则来自一个富有的希腊家族,是位热爱摄影的人类学家。中美混血给了益西德成深刻的五官。她的童年在外祖父的法国酒庄度过,18岁前就已经随父母周游欧亚大陆。
当周围的同学们都沉浸在努力找工作的氛围里时,虽说纽约本身就有大好的电影业等着她,但她隐隐感到,这段好光阴,可一不可再。她的母亲也鼓励她说:你应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不如去藏区拍一部纪录片?
于是她的GAP(间隔年)和所有的同学都不一样,她就这样,一个人一台机器,从纽约跑到了藏区。
或许是对父亲的故乡有责任感和好奇心,她努力像个当地人一样,头发随意地扎起来,穿着臃肿的大棉袍,吃着未发酵的青稞面,就这样四处游荡了几个月。但那部纪录片并未完成,很多年后,她害羞地说:当时藏区虽然有电,但插座不普遍,充电是一件太麻烦的事儿。
22岁的益西德成,一个人一台机器,从纽约跑到藏区
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你见过的每一片云、吹过的每一阵风,消磨在草原的每一分钟,都不是无用的。
不经意又反传统的间隔年,看似轻描淡写,却改变了益西德成的一生。这都源于金交给她的一个任务——去藏区寻找一种叫“库”(Khullu)的牦牛绒。
“库”是牦牛身上最纤细的、分布在头颈附近的绒毛。早在20世纪90年代,金就从一位拉萨裁缝行会的老人口中听说过这种牦牛绒,它代表着藏族贵族的衣着品位。金想也许可以在高原做作坊,把牦牛绒加工成精美的围巾、披肩,甚至可以试试把它们返销到欧洲,让世界见识到这种藏族最尊贵的服饰。
于是益西德成带着这个“小”任务来到甘南,在上文提到的佐盖多玛乡仁多玛村,益西德成找到父亲以前的旧交阿姆秋桑(Amchotsang)一家,打算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的计划。
这时候她才发现,不同于拍纪录片的旅居,真正想融合进藏民中间,并不是换件衣服、吃点儿青稞面就可以轻松获得信任的。对牧民来说,他们的最大财富全部来源于自然:土地、草原、矿藏……他们的生活也无非从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之间的永恒循环。村子通往外面只有一条路,大概只有一个半车道那么宽。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风云变幻,牧民们都循着自己固有的步调——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走就走。天苍苍野茫茫的生存环境,造就了牧民气定神闲、无欲则刚、自由自在的性格。
“牦牛绒可以走向国际”“上班是朝九晚五”“不识字不怕,可以入职培训”,这些职场上最浅显的话,对牧民来说,却简直是天方夜谭。
益西德成当然会说藏语,可那是和安多藏语迥异的拉萨藏语。那时她只是20出头的年纪,皮肤又白,之前的人生不过是旅游、读书和一些都市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她不懂商业,甚至语言沟通都充满障碍,更遑论谈判技巧,只剩下笨嘴拙舌、举步维艰。几乎没有人相信她可以坚持下来。
益西德成后来说:“藏人是很难被说服的,但是只要他们一旦接受了、相信了,他们就是一群非常勤奋、可靠且值得信赖的人。”
将近一年后,阿姆秋桑家族的次子——桑吉,一个普通的年轻藏民,成了益西德成的合伙人,也是后来工坊的第一个员工。
工坊取名“诺乐”(Norlha),是藏族人对牦牛的称呼,它的另一个意思是“神赐的财富”。藏族人与牦牛相伴千年,总说牦牛浑身都是宝,却似乎始终忽略了牦牛身上的一个极其“细小”的财富——牦牛绒。
在牧民心目中,牦牛采毛又麻烦又不赚钱,底绒的采集更加难上加难。因为“库”是不能用剪子剪的,只能每年春季,在其自然脱落的过程中,用手一点儿一点儿去扒。这层底绒非常细,直径小于20微米,长度为3.4至4.5厘米。最好的“库”产自两岁大的牦牛,牧民们称这些小牦牛为“亚日”,每头“亚日”每年只能产出大约100克左右的“库”。
益西德成想,抛开材料本身的特性,牦牛绒本身也更罕见,毕竟人们对羊绒早已司空见惯,相比之下拥有藏文化色彩的牦牛绒听上去更有吸引力。一条牦牛绒制作的围巾在奢侈品网站的售价从数百至上千欧元不等。那时她就想好了工坊的slogan(口号)——高原的软黄金。
回想工坊起初真是好气又好笑。现在说来轻松,当初也是步步惊心。
益西德成第一次是以10元每公斤的价格收购了2吨牦牛绒,然后招募了40个女工,开始清洗工作。原本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小事儿,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事实上,1吨牦牛绒需要50个工人花上8个月才能清洗好。
桑吉帮忙在旁边的临夏县找到了一家愿意帮助他们清理皮毛的工厂,机器要没日没夜地加工24小时。益西德成害怕工人做事不稳妥,“库”里掺进油或沙子,于是一直在旁边守着。为了和工人搞好关系,她还学会买来香烟给工人们分发。这是她之前不会做也不屑做的事儿,但不论多么伟大的事业,最后都要落实到三餐一宿、柴米油盐。
从这一步开始,益西德成算是全面开始了她在高原上的工作。
在益西德成为自己梦想努力的同时,远在法国的母亲金也在为找寻投资人奔波。欧洲人对于藏区只有神秘遥远的印象,都向往可以去旅游,而要他们真金白银地掏钱投资,务实的欧洲人可不干。而且他们对于中国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制造业劳动力廉价,更别提偏远的藏区了。对于把牦牛绒变成奢侈品这个想法,欧洲人并无兴趣。
在游说无果之后,金决定将自己的钱投进来。
我们知道金是人类学家,父辈在欧洲有庄园,是个响当当的中产阶级。然而开一家远在甘肃的工厂,也是在她的经济能力范围里之外的。然而她们还是办到了。
高原上的软黄金
2007年,厂房在仁多玛村建起来,就在通往村外的小公路的边上,依着山势每一年每一年都在扩大。
益西德成用了7个月的时间,帮助桑吉和他的妻子变成仁多玛村第一批会简单英文、计算复杂织数的员工。而此时,她和在印度认识的同是藏民的未婚夫伊达姆(Yidam),也正在顺利地发展中。这对小情侣的恋爱没有逛街、吃饭、看电影,而是和桑吉夫妇一起,去东南亚国家学习纺织技术。比如以纺织著称的尼泊尔,还有柬埔寨等国家。
而后,他们把学来的技术带回工坊,慢慢地,又有16个“大胆”的村民加入进来。
相比于其他少数民族,藏族人其实并不是以擅长织布闻名的。过去牧民们只不过是把织布当作冬季不能游牧时的消遣活动,作品也更偏向于实用,这些日常消耗品以大地色系为主,耐磨耐用又保暖,却缺少艺术感。
益西德成坚持用最古老的方式手工制作各种布料,一经一纬都是双手所创。所以工坊必须对每一个员工从零开始培训,请来尼泊尔的纺织大师教授工人,这大约需要6个月时间。
尔的纺织大师教授工人,这大约需要6个月时间。
在结合了传统织造技术和现代工艺的基础上,工坊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奢华织物——纯手工织造的围巾和披肩。
经过多年积累,现在的制作流程已经非常清楚,一条牦牛绒围巾的诞生工序大概是这样的:
一、收来牦牛绒,清洗干净,晾晒,有个别款会在绒的阶段就染色。
二、把绒变成线。左手捻起一把绒,松松地缠在手腕上,右手转动纺线机,带动轴飞速旋转,绒被扯住一拉就变成线了。然而如何保持线的粗细始终一样,就要靠女工双手的触觉,还有操作纺线机的熟练程度了。
三、两股变一股线,因为上纺织机的线需要特别牢固,所以需要两股。
四、上机:超过4000根的纺线,都是靠人工穿到纺织机上的。一边一个人,互相非常熟悉对方的频率,一送一拉,无比默契。
五、纺织:就像小时候听的歌曲《金梭银梭》,梭子飞起来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时光飞逝。脚是控制纺织机上纺线的上下运动的,右手拉动纺织机让梭子穿梭,左手使线压紧。这种工序看上去就复杂得让人恨不得马上掏钱,然而这只是素色织品的做法,格纹或花色的设计款制作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六、检验:虽然很多商家卖手工制品会说“这是手工的所以会有瑕疵”,益西德成却从来不认为“手工”两个字可以作为不完美的借口。她一直要保证产品的瑕疵率在极低的百分比内,有女工专门负责在围巾上找有没有鼓包和线头。
七、染色:工坊的产品多是大地色系,偶尔也有亮色。用的是瑞士天然染料,染料论克售卖,成本极高。
八、整烫:水蒸气的熨斗,每一条都细心熨平叠好,然后再放进袋子套起来。
不说牦牛绒,大家对羊绒的观点就是松软甚至松垮的,而工坊的围巾通过这些烦琐又重复的工序,却给人感觉纹理明晰、色泽光润、温暖踏实。
工人都有机会尝试各个工序,然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也有熟练工能够在几个工序中随意切换。反正每个工人根据技艺高低、工作难度和工作量,领取不同的薪水。
绒变线
两线变一线
穿线
纺织
检验
整烫
从女学生到成功匠人
益西德成不再是一个热爱惊悚小说和推理美剧的电影系毕业生,她背负着整个厂房和员工的生活。她要尝试算清每一笔账,去学习做一个精明的商人。
然而她经常要面对一些不礼貌的问题,比如为什么“madeinChina”(中国制造)还要这么贵?是啊,人人都觉得中国劳动力便宜,面对这样的问题,益西德成每次都一定掷地有声地回答:“我们不是血汗工厂,是要合理支付薪酬的社会化企业。”是的,即使不赚钱,她也要维持工厂正常有序的可持续经营。
工厂起初有举步维艰的阶段,但很短暂。
从一开始就定位高端的品质,使得工坊开始从位于巴黎纽约的时尚店铺接受订单,益西德成终于还是逐渐征服了欧洲市场。
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为她提供了更广阔的契机,人们对于奢侈品生产方式和源头的在意使得工坊接到的订单不减反增,知名度进一步扩大,它的供货名单中开始出现Hermès、YvesSaintLaurent(伊夫圣罗兰)等顶级大牌的名字。
2009年的经济危机之后,Balmain、SoniaRykiel、Lanvin和HaiderAckermann(海德·艾克曼)等品牌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万里之外的村庄提供的产品。
工坊坚持只雇用本地人,“老弱病残妇”优先。起先,只有几百块工资,牧民对于工作也没有心理准备,家里条件好一点儿的都不肯来。目前,工坊已经有100名左右的员工,其中多数为女性。工厂包午餐,人际关系简单,做事没有后顾之忧,打铃上班和休息,非常有规律,工资也是以前的几倍,工坊变成大家想进都进不来的香饽饽。
益西德成一直坚持纯天然,所以尽可能地让设计简单,原材料才会凸显出来。她认为她贩卖的不是牦牛绒这种珍稀材料,也不是关于藏区的情怀,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她推崇的是正在消退、不可复制的手工时代,以及“反快时尚”——衣物能够像从前一样传承,妈妈可以送给女儿,女儿长大了再拿给孩子。
坚强,是柔软地改变这个世界
甘南当然是艰苦的,漫长的冬天,只有6、7、8这三个月是温暖的夏季,其余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忽然下起暴雪。
益西德成刚来甘南的时候,桌上会摆着一本日历,过一天划一天,计算着自己可以回美国的日子。慢慢地,她投入工作、认真生活,忽然有一天,她发现她已经没有注意日历很久了。她意识到,她并不是度日如年,而是真的当这里是家了。
当然,无法泡吧、无法唱K、无法shopping(购物),然而她仍然保持着自己很多的爱好,并把这些爱好运用到工作里。
喜爱摄影的她坚持用自己的工人做模特儿并且亲自负责拍照。尤其是下雪或草长莺飞的美景,她更是不愿错过。
桑吉的夫人就身兼多职,她既是厂里最早的员工、最熟练的纺织工,同时也是镜头感十足的模特儿。桑吉夫人面容姣好,身材高大匀称,眼神温柔,很有贵族气质。
喜爱摄影的她坚持用自己的工人做模特儿,并且亲自负责拍照
很多法国人访问工坊,必到的一站就是染色部,因为那里有“男模”万代。万代身高190厘米,气场一点儿都不输给国外的顶级男模,眼睛随时随地都在自然地放电。
对新鲜事物充满热爱,照片质量又出众,让益西德成在Instagram(照片墙)、Facebook(脸书)等社交软件上很受欢迎,是不折不扣的“网红”。
初来时对于恶劣环境的窘迫,已经被益西德成一一化解。她在距离工厂500米的坡上建了自己的房子,两层的小楼,木质为主,还有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家居用品是家人从法国等地方慢慢采购的,餐具是宜家的,布艺都是工坊自己产的。
益西德成闲暇时就写写博客,更新下高原日记。还经常和妈妈FaceTime(视频通话),所以她是草原上最早装Wi-Fi的家庭。当然,工厂的Wi-Fi信号也是满格。
工厂的男职工会看NBA篮球,女职工会用AppStore(应用商店)里最新上架的App。这些改变都是益西德成带来的。
然而,即使是现在,益西德成家仍然是乡里罕见的装有抽水马桶和淋浴的,她在自己的厂里也修建了公共厕所,慢慢改变着牧民的卫生习惯,但速度极其缓慢,也让她非常头疼。
我有很多梦想
工坊的境况越来越好,益西德成却并没有松口气。关于牦牛绒围巾,她觉得还有很多玩法和可能性。
她有时候想,为什么藏地卖几千块的围巾供给奢侈品牌打个logo(商标)就可以变成几万块一条?
所以她积极在国内找经销商,开淘宝店、微店,在夏河县的拉卜楞寺门口有专卖店。她的同学洪晃女士一直在微博不遗余力地推荐她的产品,还带去三里屯走秀。
工坊当然并非德清梦想的终点,将一生交付于草原的她,也希望让更多人认识到这片土地的美丽。
因此,作为那份初心不灭的手工艺梦想的延续,2014年夏,她和丈夫在广袤的桑科草原建立起旅游营地,这片孕育了上千名牧民的天然牧场,如今有11公顷的面积属于这个有着毡房、木屋、上百头牦牛和400只羊的美丽营地。
几座小木屋和毡房构成了营地。这里景色优美,游客可以骑马穿过灌木丛、溪水、树林,运气好时还会有成群的鸟儿从头顶飞过。
无论是毡房还是木屋,都标配有欧式双人床、私人露台和芬兰式旱厕。
营地的称谓在这里名副其实——木屋是在可移动的地基上建造的,方便整体移动。
保暖靠的是传统的铁炉与木柴,还有工坊的牦牛绒毯等,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很用心。
据说里边还有专业厨师提供美食。
心安之处是吾家
谁也想不到那个刚来时连安多藏语也不会讲的美国女孩儿,转眼已经在仁多玛村生活了10年。起初微小的梦想茁壮成长,她也在这里安家落户、结婚生子。
如今32岁的益西德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大女儿诺增已经6岁了,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两颊有藏族女童的绯红色,英语和藏语同样流利。有着男孩子直率性格的小女孩儿在中国西藏与美国的两种文化里成长,是高原的孩子王,不论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和她一起疯。3岁的小女儿则安静甜美,敏感天真。
大女儿诺增6岁了,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是高原的孩子王。
3岁的小女儿则安静甜美,敏感天真
像所有妈妈一样,益西德成不得不在工作和家庭之间盘桓。她给大女儿请了美国外教,小女儿则经常让爸爸带去夏河照顾。孩子们都自由自在地生长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了。益西德成想,等她们长大后自己选择,在草原还是在纽约,抑或别的什么地方;总之这里是家,但是之后的人生还是得自己走。
无论在任何地方,文化的繁荣都与人民的幸福感息息相关。而丰足的物质基础是文化发展的必要保障。
捻线、织造、压制毛毡……这些工作不仅取材于牧民们熟悉的当地原料,更让他们不需要背井离乡就可以丰衣足食。
让牧民们在家乡拥有生活来源,为牧民们更好地参与诸如赛马、基础建设、各种节庆的文化活动提供了保障。
生态保护
长期以来,青藏高原一直面临着过度放牧所带来的生态危机。游牧业一直是当地唯一的收入来源。工坊通过给牧民提供不同的就业机会,有效预防和控制放牧对草原带来的影响,为草原生态平衡的持久健康发展做出了贡献。
社会意义
工坊致力于改变当地牧民单纯依赖本地生态资源谋求生存的就业现状,为牧民生活的收入来源提供了多元化的选择。在不需要离开家园的前提下,工坊为那些完成了自身学业但是不希望从事游牧业工作的年轻人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也许有人会说,当代社会日新月异,看似一成不变的匠心有什么用?很多人脑海里有着无数灵感,想得多做得少,但匠人不是。匠人把灵感变成现实,其间万般艰难困苦,都是为了把脑海中的想象展现在天地之间。这是匠人们特有的技能。
匠心也不是自我封闭,而是乐于分享,把手艺传承开去,一条小小的围巾,每一寸都有手的温度,它只是半成品,等待主人让它完整。这才使艺术真正地拥有生命力。
20岁虽然美好,30岁又何尝不是光芒万丈。
益西德成说,此刻的自己就是最好的自己。
愿无岁月可回头,才是人生最好的状态
采访侧记
天气
4月的安多高原,并无什么春意。摄制组待了9天,看到了两场冰雹,三场大雪。当时兰州已经逼近20摄氏度,而400公里远的仁多玛村最低温度还在零下。
摄制组见识了人生中第一场暴雨一样的冰雹,来去不过八九分钟,冰雹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大家没见过世面地惊呼,工坊年纪最大的工人说,这叫“过云冰雹”,非常常见。同理,还有“过云雪”,而我们是一群只见识过“过云雨”的人……
地理
这个村子的行政区划是甘肃省甘南州合作市佐盖多玛乡的仁多玛村。说是村子,只有几十户居民,全部是藏民。这个地方海拔3400米左右。
高原反应是有的,只不过不明显,主要症状是气喘、头疼。
这里每到夏天会有很多游客,而在这个4月,摄制组无法看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甚至远处高山的雪线仍然不肯消失。
住宿
我们住在工坊专门招待访客的屋子,工坊叫“诺乐”,我们住的自然叫“诺乐屋”。
一共有六间房,抽水马桶、淋浴、热水、地暖、柔软的被褥,应有尽有,是城市里四星房的水平。而空气、人文是多少星都买不来的。
特别是所有的床上用品、沙发、抱枕、摆设都是工坊出品。
饮食
早饭是面包、鸡蛋、酸奶,非常西式。
中餐晚餐吃的和厂子里的工人一样。
工厂开饭,女工就会先端一盆给我们,青稞粉、面条、羊肉汤这些。偶尔也会给我们炒两个菜。炒菜我们就会欢呼。但是我对有一次吃到的拌面印象深刻,顶饱不油腻。
总之即使这里物资匮乏,他们也努力让我们吃得好一点儿。
“诺乐”工坊
“诺乐”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工坊,但是在小镇却特别打眼。
它有蹲便器、自来水。也许你觉得这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即便是现在,很多牧民家里都是没有厕所的,只在屋后解决。
“诺乐”的办公室里一水儿的苹果电脑,员工也会在休息时间掏出苹果手机来玩儿。
“诺乐”的管理非常规范,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吃饭,都是打铃来通知,像我们小时候上学一样。
藏民在跟我们的闲聊里,都表达了对在工坊上班的羡慕。员工有3000多元的工资,有休息日,让生活无后顾之忧。不像放牧,逐水草而居,靠天吃饭。
然后他们又呵呵笑道,不过刚开始,工坊里的工人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那时候我们都嫌少不去呢。
桑吉
桑吉是益西德成最初的合伙人。
桑吉起初能看到的未来的生活,无非是今年100头牦牛,明年110头,后年120头。对于生活,他已经没啥期待了。
益西德成跟他说的那些国际化的问题,他基本听不懂,更别说相信了。益西德成带他去念书,去纺织技术最先进的尼泊尔学习,桑吉才慢慢地将信将疑。于是他和太太成为工坊最初的员工。
德清
当地人并不管益西德成叫益西德成,而是叫德清,在安多藏语里是仙女的意思。
她的个头很矮,眉目清秀,看不出小小的身体有这么大的毅力。
当初为了融入当地人的生活,益西德成学习了安多藏语,和藏民有共同的信仰。而真正获得藏民的信任,是从她嫁到仁多玛,并且真正安家生子开始。
上文说到的一些经历,代表了她艰辛的头几年。
然而时间到了2016年,最艰辛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了。那些我们之前收集的资料,益西德成在之前一些采访中透露的,比如藏民的卫生状况、没有Wi-Fi、想家等等,已经都是过去式了。益西德成也就是德清已经用这10年在高原上搭建了自己的小世界。
工坊是Hermès在中国唯一的生产商,与Balmain、Sonia Rykiel和Lanvin等品牌也维持了良好的关系。但这些并不是益西德成最想要的,她希望自己的品牌可以打出去。
然而工坊到如今仍然是社会型企业,即带有慈善性质,以公共利益为目标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