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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羊的寓言

在尘寰——一只狗的自白 作者:经典文库编委会 著


两只羊的寓言

冯伟山

我八岁那年,爹从集市上买来两只小山羊,白色的。但一只头顶上有一撮黑毛,我喊它小黑,另一只我喊它小白。小黑比小白个头略大,但它们都长得很可爱,皮毛一样的光洁,眼睛一样的清澈,脾气更是乖巧温顺。爹望着在羊圈里嬉闹的一对小山羊,笑着对娘说:“等它俩大了卖掉,咱家的日子就会好些了。”

村子东边的小山坡上长满了青草,是一处天然的牧场。自从有了小黑和小白,爹就让我星期天或下午放学后赶着它们去那里吃草。每次小黑和小白都快乐极了,在山坡上奔跑,头抵着头嬉闹。玩累了,就静静地吃一会儿草。然后,它俩再闹,再吃。这时,我就挎着柳条筐在一旁不停地拔草,为它俩准备“夜宵”,也为它俩准备冬天的口粮。

晚上的“夜宵”,除了新鲜的青草,也有奢侈的玉米面或麸皮,用水拌了,弄成糊糊,用料盆端给它们吃。每次小黑总是一副不饿的样子,让小白先吃。小白饱了,“咩咩”叫两声,小黑才慢腾腾地到料盆前吃几口剩的。有时没了,它就舔几下料盆或吃一把青草。然后,在我家不大的羊圈里,小黑挡在小白的外面相拥而眠,极尽温馨。小黑完全是以哥哥的样子在呵护着小白呀。每次瞧见这些,我都感到新奇。难道这俩山羊也通人性?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惊诧不已。

这年冬天,娘突然病了。家里没钱,爹只好在村里一家家地借钱,并承诺过年时一定还清。说归说,可家里除了小黑和小白,拿啥还钱呀?爹在羊圈前看着正在长身子的一对山羊,心里十分不舍。他大口吸着自己手卷的劣质烟,一连串叹息后,还是请了村里的卢屠夫来看羊。

卢屠夫来到羊圈前,就粗门大嗓地说起来:“哎哟,这只白山羊好肥呀,过年时宰了,足够你还债了。”他朝小白指指点点时,小白睡得正香呢。我看到小黑一脸的惊慌,那眼睛也一下暗淡了许多。

自此,小黑完全变了样,成了一只蛮横的羊。

每次我去圈里添干草或细料,小黑总和小白争抢。小黑身架大,力气也大,每次的好草好料基本都进了小黑的肚子,小白只好捡吃些碎草剩料。小黑的反常让小白明显感到了失望,小白不再和它嬉闹,也不再和它相拥而眠,自己常常站在羊圈的一角望着天空发呆。

我也是从那时起,对小黑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心想:“牲畜就是牲畜,你咋能和人比呢?”去添料时,我总拿一根小木棍去戳小黑的头,边喊着:“叫你横!叫你横!”看我在场,小黑稍稍收敛了它的霸气。小白怯怯地刚到料盆前,小黑“咩”地大叫一声,眼睛放出一股凶光。小白一下停住脚,又慢慢退了回去。

要过年了,卢屠夫又被爹请到了羊圈前,他的粗门大嗓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他说:“怪了,这只白山羊怎么瘦成这样了?黑山羊倒是肥肥的,就宰这只黑羊吧!”小黑被拴走时,我正在圈前看热闹,我想瞅瞅小黑的蛮横哪里去了。小黑没有惊慌,竟然一脸的淡定。它走到小白面前,用头轻轻地抵了抵它的脸,咩咩叫着,两眼一下湿润了。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颤了一下。

小黑走后的日子里,小白居然绝食了好几天,夜里也时常听到它的叫声,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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