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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国网络文学的时代隆起

中国网络文学二十年(1998—2018) 作者:欧阳友权


第一章 中国网络文学的时代隆起

1994年4月20日,中国国际互联网TCP/IP协议的签署宣告了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自此,中国得到国际认证,成为拥有全功能Internet的国家。互联网在改变我们生活方方面面的同时,也为中国文学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自由开放平台。正因如此,中国网络文学在短时间内便形成一支文学新军,为沉寂多年的文坛源源不断注入新的活力。1998年,痞子蔡《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开始连载,开启了本土汉语网络文学类型化、言情化、青春化、娱乐化的先河,成就了中国文学史上一次前所未有的奇观,吹响了汉语网络文学勃兴的第一声号角。从此,网络文学正式进入中国公众视野,并在二十年的发展中不断创造着新的辉煌。

一、源于海外,起于本土

1.汉语网络文学的海外诞生

网络文学,顾名思义,由“网络”与“文学”组成。早期网络写手李寻欢曾言:“网络文学的父亲是网络,母亲是文学。”[1]因此,要讨论汉语网络文学的诞生,就离不开对“网络”发源地的追问。

世界上第一台通用电子计算机“埃尼阿克”(ENIAC)诞生于1946年的美国。二十余年后,互联网问世,与电子计算机一起为海外网络文学的发生提供技术支持。海外网络文学最早萌芽于20世纪70年代欧美国家的网上写作,到了80年代,网络文学创作开始走向自觉阶段。早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学者特德·尼尔逊提出的“超文本”的概念就被广泛运用于电子计算机技术,这是后来互联网超文本链接协议的雏形。超文本小说开创性运用了这一技术,成为萌芽阶段网络文学的主要形式,并且也为超文本小说与网络的对接奠定了基础。

计算机网络诞生于西方国家的这一事实,决定了汉语网络文学在欧美发达国家的发端。互联网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80年代被广泛运用于政府、商业和大学等机构。此时,恰逢中国开始实行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大批青年学子为留学深造远赴重洋。在此机缘下,一批留学北美的华人学子最早开始接触网络,他们通过网络进行文学创作以抒发自己客居他乡的羁旅之情。由此,原创汉语网络文学的雏形开始出现,并且在小范围内迅速风靡。伴随着计算机网络的普及,越来越多的留学生加入了原创汉语网络文学的创作队伍之中。

北美汉语网络文学的出现标志着网络文学进入萌芽阶段。这一时期汉语网络文学的主要创作阵地是海外留学生创办的电子刊物与网络新闻组。1991年,中国留学生王笑飞创办海外中文诗歌通讯社。同年4月5日,梁路平、朱若鹏创办了互联网上第一份中文杂志《华夏文摘》,自此,海外留学生的作品开始以整体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同月,该网络杂志上发表了网络作家少君的《留学生文学专辑》,在海外华人留学生中引起了热烈反响,鼓励大批留学生写手进行网络原创写作,有效促进了汉语网络文学的勃兴。1992年,海外华人在USENET上开设了域名为alt.chinese.text的互联网新闻组(ACT),为中文国际网络的产生奠定基础。1993年,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办的各类综合性中文电子杂志相继涌现,如丹麦的《美人鱼》、美国的《威斯康星大学通讯》《布法罗夫人》《未名》、加拿大的《联谊通讯》《红河谷》,等等。1994年后,完全发表原创作品的《新语丝》、诗刊《橄榄树》、第一份女性文学期刊《花招》等相继出现,成为当时留美学生们的精神家园。

2.本土网络文学的早期回眸

自1994年4月中国加入互联网公约而成为世界上第77个国际互联网公约国后,漂泊海外的汉语网络文学萌芽得以借此时机回归祖国并于本土扎根,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如今已成长为参天大树。中国本土网络文学创作自此开始走向自觉,迎来了迅速发展的生长期。

1995年8月8日,中国内地第一个BBS“水木清华”在教育网上开通,成为当时内地最具人气的BBS之一。旗下开设有文学、读书、武侠版块,专门用于发表网络原创文学作品,成为网络文学爱好者创作、阅读和交流的园地。

1996年,网易开通了个人网页,以互联网作为媒介传播的文学作品第一次通过门户网站登上舞台。

1997年12月25日,美籍华人朱威廉在上海创立“榕树下”个人主页,1998年春以网络文学公司的身份正式上线,这是当时中国最大的中文原创文学网站。“榕树下”聚集了宁财神、李寻欢、邢育森、安妮宝贝、黑可可等大批最早的网络作家,形成了中国网络文学创作的第一个高峰期。此后,包括“清韵书院”“书路”“诗星座”“黄金书屋”“碧海银沙”“西祠胡同”“中网”“博库”“文学城”“莽昆仑”“文侠楼”“原创广场”“麦田守望者”“左边卫”等在内的一大批文学网站次第诞生,网络文学开始大范围涌现在文学爱好者面前。1998年也因此被称作中国“网络文学元年”。当然这个“网络文学元年”的命名,除“榕树下”上线外还有两个可以持论的根据:一是中国第一部“网人写网恋供网友阅读”的网络长篇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诞生于1998年春,二是2008年举办的颇具影响力的“网络文学十年盘点”活动,无形中也让1998年作为“网络文学元年”成为约定俗成的事实。我们今天描述和讨论“中国网络文学二十年”正是基于这样的历史背景和基本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的网络文学只有在1998年才开始出现。

3.中国网络文学产生的时代动因

中国网络文学诞生时间不长便形成兴盛之势,除了上文提到的电子信息发展等技术层面原因之外,还受到来自社会文化生态等各种因素的影响。

首先是传统文学出现式微之势。20世纪90年代,文学生态背景发生的巨变给传统文学带来了异变。改革开放进入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阶段后,中国社会进入解体与建构的转折期,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替代计划经济登上历史舞台。这一时期的文化政策和文学面貌也发生变化,文化体制改革被提上日程。作家、刊物、出版社直接与市场对接,不再由国家资助。于是,文学被迫纳入市场经济轨道,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浪潮的冲击下,传统文学受限于日渐显现的表征危机,关注度出现下降,“中国文学开始从社会文化的中心走向边缘,精英文学也从文学舞台的中心退居文学边缘”。[2]

其次,“亚文学”“快餐文学”挤占大众文化阅读市场。文学作为一种精神产品,“精英性”“文学性”一直是其主要特征。然而,伴随改革开放及市场经济的到来,文学的商品化、产业化运营已是大势所趋。尤其是在严肃文学作家的市场意识确立之后,文学创作的商业性日趋明显。有些纯文学作家为了迎合市场而开始走通俗文学创作的路子,作品的文学性逐渐被消解。一时间,为了休闲娱乐而非追求思想深度的“亚文学”“快餐文学”涌入大众阅读视野,武侠、言情、传奇、纪实类文学作品雨后春笋般大量出现。诸如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这类私人化写作的女性文学出现在文化市场中,凭借记录碎片化的女性都市日常生活而受到广泛关注,此前纯文学独领风骚的文学格局发生改变。“亚文学”以其强悍的市值创造能力一方面吸引了一批作家“下海”经商,另一方面更多的作家为获取更多经济报酬开始转向“亚文学”的创作。于是,传统文学、精英文学因无法突破自身拘囿难免走向式微。长期以来,传统文学主导文坛的局面被撼动,这为海外网络文学的本土回流并迅速扎根、成长提供了充足的空间与发展可能。

再者,网络媒介的兴起对文字媒介造成多方位挤压。麦克卢汉曾言:“媒介即是讯息。”[3]媒体会改变一切,不管你是否愿意,它会消灭一种文化,引进另一种文化。的确,信息技术的发展大大加快了大众传媒形式的多元化进程。新兴媒介技术的出现对传统媒介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广播、电视、移动网络等大众传媒以其直观快捷的技术特性牢牢占据着大众的视野。此外,在这一时期,新兴媒介的衍生品也占据了大众的视听世界。诸如智能手机、Kindle等电子数码产品以及伴随智能手机出现的移动阅读、听书等应用软件相继出现,其技术更新的速度与规模都令人瞠目。新兴媒介及其衍生产品的兴起无疑成为传统文字媒介存在的巨大威胁,正如希利斯·米勒断言,“电信时代文学无存”,“文学在这个时代里可谓生不逢时”[4]。从这个角度而言,新兴媒介在中国的风靡一方面压制了传统文字媒介,为网络文学的诞生提供了可乘之机;另一方面,网络作为新兴媒介的迅速普及,又为网络文学的创作和传播提供了强劲的技术支持。

基于以上因素的影响,“世纪之交的中国文学宿命般的走进了一个特殊的生态背景,从而迫使文学在新的选择面前寻找新的活法”[5]。“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文学环境的变化必然带来文学自身的演变。20世纪80—9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时期到来,伴随互联网的接入与快速普及,一方面,内容上偏重心灵和情感倾诉的汉语原创网络文学因其新鲜、淳朴、灵动的高雅文化气息迅速被国人接纳和追捧;另一方面,依托网络媒体这种强大的信息媒介的宣传能力,网络文学呈现出高度繁荣的盛况,中国网络文学得以在较短时间内形成十分强劲的发展势头,成为一种新兴文学的“巨存在”。

二、“全民写作”机制下的网络文学热

1.文学圆梦的“全民写作”机制

网络技术的“平权式”规制,颠覆了“金字塔”式结构模式,消除了传统体制下文学作品的“出场”焦虑,拆卸了文学创作、发表资质认证的门槛,谁都有权力上网写作并发布自己的作品,谁也无权阻止他人创作和发表,这就给了每一个文学钟情族以网上圆梦的机会,使来自民间的文学弱势人群有了“人人都可当作家”的平等权力,形成了“全民写作”的新机制。“网络文学解放了以往的艺术自由中的某些不自由,为文学更充分地享受自由,更自由地酿造自由精神的家园,装备自由的引擎,插上了自由的翅膀。在互联网上,文学打破了创作者身份确认的藩篱,任何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上网写作和让写作上网,因为‘在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大狗小狗都可以在这里‘汪汪’叫上一通。”[6]1994年中国加入国际互联网时,网友们呼吁:“全世界网友联合起来,网络的自由就一定要实现!”文学圆梦的“全民写作”机制就是这一愿望的现实体现。手机文学、博客和微博创作出现后,“自媒体”文学创作大行其道,让“全民写作”更加普及。2011年以后,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移动终端以及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让文学写作更趋全民化、年轻化。微信出现后,微信公众号的新平台,为公众的自由言说与表达提供了更为方便的场所,“全民化”写作已成为当下网络文学作品的主要来源。总体看来,“全民写作”机制的产生一方面来源于文学自身的需求,另一方面则受到网络信息技术特点的影响。

从文学自身发展需求的角度而言,网络文学通俗化写作的兴起,还源于市场经济对传统文学市场的冲击。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坛首次直面市场经济浪潮。“千禧年”代际之交社会和文化的“转型”,商业社会中消费趋向的明显化,激化了传统文学的表征危机,使其不可避免地走向文学舞台的边缘,让位于通俗文学、亚文学等。之所以在这一时期通俗文学、亚文学全面异军突起,离不开喜爱、拥护它的市民阶层读者群。受“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政策主导,一向以精英性著称的传统文学日渐曲高和寡,难觅知音。而通俗文学的叙述内容更贴近大众,满足了普通市民阶层闲暇娱乐的精神消费需求,从而受到公众和市场的推崇。有中国当代文学史记载,中国文学发展到了20世纪90年代,受消费主义影响,“对现代都市生活物化现实的表现,在文学创作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展开”[7]。这个“展开”一方面表现在彰显个人体验的“新写实”“新体验”“新形态”小说的兴起;另一方面还表现在文学的主要表现对象的转变,即由20世纪80年代主要体现“体制内”的人和事转向了展现都市白领、个体户以及普通市民日常生活中的都市趣味。如朱文的《我爱美元》、邱华栋的《都市新人类》、何顿的《生活无罪》等,成为这一类型文学的主要代表。由此可见,反映个体经验、体现都市居民日常生活的作品成为20世纪90年代文学的重要内容。

二十年后的今天,受互联网以及消费社会共同影响的文学写作出现了文学与市场“联姻”的现象,大众化、祛魅化趋势明显。较具代表性的是“80后”文学创作广受追捧。诸如韩寒、春树、郭敬明等作家快速走红,甚至春树和韩寒还登上2004年亚洲版《时代》杂志封面,产生了国际影响。他们成功的原因虽然大部分来自大众传播媒介的强大推力,但其作品本身的大众色彩和文学祛魅不可忽视。例如,韩寒的作品始终没有离开都市日常生活描写。开创了三年销售100万册奇迹的《三重门》,主要刻画的是一个中学生叛逆、反抗最终辍学的故事。虽然作品本身稍显稚嫩,称不上完美,但仍受到广大青少年读者群体的热捧。从其作品内容的角度看,离不开对于中学生成长过程中可能遇见的师生关系、同学关系、亲子关系的全景呈现,准确反映了青少年在青春期的微妙情绪波动和情感困惑,以及为广大已经历或正在经历应试教育的人发声的情感共鸣。再如郭敬明,2003年以一部《幻城》登上文艺社科类图书销售排行榜前三名;2007年,青春校园题材的《悲伤逆流成河》出版一周销量破百万,成为当月中国图书销售量排行榜前三;着重介绍繁华都市中富二代、女白领、大学生们的恩怨纠葛的《小时代》系列出版后,也陆续创造各项销量神话,而后郭敬明推出了《小时代》的系列电影,虽口碑不佳,但也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关于这些小说有多少美学价值和思想意义等文学性问题的讨论暂且搁置一旁,但就其娱乐性而言,其作品的确反映了广大青少年群体以及都市白领等阶层读者的生存现状,并且将社会现实中一系列剑拔弩张的矛盾置于明面上讨论。这一情况本身满足了各类读者群体对于消闲娱乐的诉求,读者在阅读这类作品的同时也获得了一种情感上的宣泄,从而达到自我心理的平复。由此可见,随着历史进程的推进以及社会经济的繁荣发展,在当下消费导向的社会文化环境中,文学若想克服自身的拘囿,重新占据公众视野,提升自身影响力,势必要满足大众对于文学消费的各项需求。文学回归民间已成大势所趋,这是网络文学回归大众的重要背景。

另一方面,网络文学“全民写作”的创作热潮也与网络时代的精神指引密切相关。网络文学在中国成长的二十年历史,也是互联网在中国更新换代的历史。互联网是自由精神的产物,也是无数网民自由创造与平等参与的媒介。这个自由平等的环境,孕育出了开放、平等、协作、分享的互联网精神。互联网自1994年进入中国以来,将众多独立计算机终端紧密地连为一体,互联网精神也顺着这“不可见的网”,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人们的写作方式,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移动终端,在网络空间中进行文学表达。

网络媒体的平等开放精神给写作主体带来了多样的可能性。在互联网环境下,只要拥有一台支持TCP/IP协议的计算机终端,无论是谁,身处何方,都能轻松实现信息资源的快速共享。在互联网中,任何人都有着平等的创作机会,只要有写作的想法和表达的欲望,就能进行网上写作。网络时代的许诺就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8]此外,网络空间以其空间虚拟、身份匿名的特点,给网络写作蒙上了一层狂欢的色彩。随着现代化程度的不断提高,现代都市生活的节奏日益加快,这种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巨大压力导致了当下都市人面临诸多难以回避的现实问题。网络空间中身份的匿名化为网民提供了巨大的言说自由。真实身份的隐藏,使得写手可以在道德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以“无我”表现“真我”,可以轻松快捷地借由网络及时抒发现实生活的感受,尽情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卸下现实生活中的“盔甲”与“伪装”,做“真实”的自我,满足大众现实生活中基于各种因素不可达成的宣泄欲望。通过满足大众宣泄欲的方式,网络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以敲击键盘的方式进行自我表达,一时间,网络写作蔚然成风。

网络时代的到来已是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移动网络和信息技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在网络技术日新月异和消费社会市场导向的大背景下,传统文学自身的局限日益明显,文学创作面临新一轮的转型。恰逢此时,立足于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以及互联网精神的关照,“全民写作”使得写作本身再也不是一种被束之高阁的少数人行为,更不是被精英垄断的某种崇高技艺,文学写作体制自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变,写作成为一种日常化、全民化的文化权力。正是出于公众对于文学创作本身的需求以及互联网开放、平等、协作、分享精神的引导,网络文学创作迎来了“全民写作”大潮,文学重返民间成为不可逆转的大趋势。

2.二十年网络文学的创作热潮

1998年3月22日,台湾理工男蔡智恒开始在台湾成功大学电子布告栏(BBS)连载小说,到5月29日,他花了两个月零八天时间在网络上完成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34集连载,成为中国互联网上第一部“网人写网络化生活”的畅销小说,开启了中国网络言情类长篇小说的先河。从此,“全民写作”掀起创作热潮,网络文学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峰期。伴随着移动终端技术的革新,微博、知乎、简书、微信公众号、微信朋友圈等各类移动终端平台百花齐放,作为承载大众创作和阅读的新兴媒体平台已经成为当代网民的网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互联网自由平等的精神关怀使得任何人只要拥有可以入网的移动信息设备,就可以进行意见发表、事件记录或虚拟创作。可以说,“全民写作”就是文学网民的“狂欢节”。

据中文互联网数据资讯中心2017年2月发布的《艾瑞咨询:2016年中国网络文学作者洞察报告》显示,通过对16家文学平台的监测,仅2016年1月至10月,短短10个月内,网上累计新增的网络文学作者数量达142.4万[9]。二十年的积累下,网络原创作品数量庞大,增速惊人。例如,作为网络文学阵营霸主的阅文集团,作品总储量已超过1000万部,原创小说覆盖的行业达90%以上。据中南大学网络文学研究团队统计,“阅文旗下起点中文网的作品储量累计达300万部,红袖添香作品192万部,榕树下作品236万部。此外,晋江文学城作品超100万部,17K小说网作品97万余部,纵横中文网有作品49.5万部。其中,字数达200万以上的小说,起点中文网有2891部,纵横中文网有2178部,17K小说网有653部,红袖添香有86部,晋江文学城有55部。篇幅上1000万字的小说,起点中文网有19部,纵横中文网有12部,17K小说网有3部。文学网站日更新量突破1.5亿字,这意味着现在一年发表的原创网络文学作品数量,将远远超过传统文学过去六十年纸介印刷作品的总和。”[10]

网络文学作品大量涌现,离不开网络写手高扬的写作热情。从早期的网络写手,到后来的“大神”作家,网络写作者前赴后继,名家辈出。最早一批网络写手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了网上文学创作,主要代表人物有痞子蔡、安妮宝贝、李寻欢、宁财神、邢育森等。他们不是职业写手,而是文学青年,其创作并无功利目的,多出于对文学的热爱,以及对自我表达与自我言说的渴望。因此,他们的作品极具个性化特征,语言幽默,思想前卫,拥趸很多,这也为后来网络文学创作热潮的出现奠定了作品和读者基础。这批写手最早可以追溯到罗森《风姿物语》开创的玄幻小说先河和痞子蔡《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到了2003年,VIP付费阅读模式兴起,网络文学网站寻找到了新的商业发展模式,职业化网络作家群体规模更加庞大。与早期网络文学写手因爱好而进行业余创作不同,这一时期的网络写手选择与文学网站签约,进行专门的网络文学创作。网络写手高额的收益和较低的入职门槛使得越来越多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加入职业写作的行列,网络文学“全民写作”势头更加高昂,加剧了网络文学的创作热潮。阅文集团招股书显示,截至2016年12月31日,阅文集团共有作家530万人,文学作品840万部[11]。可见在文学市场步入商品化、产业化轨道的当下,网络文学创作已经由“圈子写作”变成大众行为。正因这些或出于热爱而写作、或为了生活而写作的网络写手的不断涌现,“全民写作”得以保持鲜活的生命力,中国网络文学才能在这二十年内取得长足的发展,并不断创造着令人振奋的市场价值。在网络文学二十年这个时间节点上,究竟有多少文学网民上网写作,在变动不居的网络空间要统计出精确数据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有调查统计结果显示:“19家文学网站当前的写手总量高达916.13万人,2015年新增写手数量为124.53万人,顶尖写手数量为1642人,其中写手数量达百万以上的网站如小说阅读网、晋江文学城、起点中文网、创世中文网、起点女生网、云起书院、晋江文学城、中文在线、17K等,2015年新增写手数量都在10万以上,顶尖写手达百名以上的网站有起点中文网、创世中文网、晋江文学城、小说阅读网、榕树下、红薯中文网、看书网、红袖添香、潇湘书院等。”[12]另有统计表明:“截至2017年12月,我国网络文学用户已达3.78亿人,其中手机网络文学用户3.44亿人。45家重点文学网站的原创作品总量达1646.7万种,年新增原创作品233.6万部,网络文学创作队伍非签约作者超过1300万人,签约作者约68万人,总计约1400万人。”[13]

三、二十年网络文学发展大格局

1.纵向:“马鞍形”上扬态势

《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7.72亿,普及率达到55.8%,超过全球平均水平(51.7%)4.1个百分点,超过亚洲平均水平(46.7%)9.1个百分点。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7.53亿,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人群的占比由2016年的95.1%提升至97.5%。上网进行网络文学阅读的用户规模达到3.78亿,较2016年底增加4455万,占总体网民的48.9%。[14]据1997年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第一次统计报告,我国上网计算机数仅有29万台,25万台拨号上网,只有4.9万台直接上网,上网用户数仅29万人。[15]

为更清晰地展示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二十年的格局,我们每隔五年选取了五个时间节点,根据CNNIC(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2、11、21、31、41次的统计报告可知:

网络文学发展情况变化表

从这五次的统计数据看来,我国网民规模呈现出随着互联网和移动终端技术发展而直线飙升的态势。但从网络文学发展历程看来,网络文学并不是随着网络普及的速率而直线增长,而是以“马鞍形”曲线发展之后呈现出上扬态势。

网络文学从异军突起至今日的二十年中,经历了一个两头高中间低的类似“马鞍形”的上升趋势。由前文表格中的数据可以看出,1998年至2002年仅仅四年之间,上网计算机台数由54.2万激增到2083万台,网民数也由117.5万人上升至近6000万人。这五年时间是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草创时期,虽然起步晚,但得益于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以及上网计算机数量的激增,发展势头十分强劲。1997年底,我国最大的中文原创文学网站“榕树下”在上海成立,中国网络文学进入第一个高峰期。早期的网络写手开始崭露头角,如痞子蔡、安妮宝贝、李寻欢、邢育森、宁财神、黑可可、王猫猫等,都是在中国网络文学初期的著名写手。这一阶段备受欢迎的网络文学作品包括《迷失在网络中的爱情》《告别薇安》《八月未央》《我的爱慢慢飘过你的网》《性感时代的小饭馆》《蚊子的遗书》《悟空传》《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等。通过自由开放的网络这一平台,写手们得以展现高昂的创作激情和多样的文学才华,创造了一批经典网文作品,成就了网络文学的第一个高峰期。

但好景不长,纳斯达克的互联网股在2000年3月崩盘,全球互联网行业迎来了它的第一个严冬。2001年底,“博库”以渠道方式创建电子阅读收费模式的尝试宣告失败。自此,网络文学开始进入前所未有的低谷时期。2002年的《信息产业报道》上曾发表一篇文章《网络写手去哪儿了》,直面网络文学的颓势,并探析其原因:“仅仅数百天,网络文学的地位就大起大落。从恶意炒作,红红火火,大有想在数年之内取代纸质文学的地位,作为这个时代的流行的霸主;到大网站惨淡经营,小网站纷纷倒闭,除了几名网络文学的年轻写手外,其他无名小辈只能发出呻吟之声。那么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16]

自由开放的网络文学虽然很大程度上取代了传统文学在消费主义环境中的地位,满足了文学消费者们或娱乐或文学性的需求,成为备受欢迎的新兴文学形式;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网络文学毕竟刚刚起步,各大文学网站也都处于摸爬滚打的草创时期,因而就其发展所需的外界条件而言,难免出现来自硬件、软件两个方面的断层。硬件条件的断层是指互联网、电脑设备的普及度到达了上一个阶段的顶峰和瓶颈阶段,这一特定层次的网络用户群体中的电脑普及度已经趋于饱和,网络文学若想更进一步发展,很大程度上需要吸引更多的受众群体,而受众则需要更容易接触到的电脑设备来进行网络文学阅读。也就是说,网络文学的发展离不开其受众群体的不断扩张,而网民数量的提升很大程度上依靠更为便捷的电子计算机技术的普及。有作家分析:“阅读网络文学作品需要电脑等设备,使读者不能通过简单的方法随时阅读作品等原因,导致了网络文学处于现在的低潮。”[17]第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01年12月31日,我国上网计算机数约1254万台,我国上网用户人数约3370万人。[18]而第1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03年6月30日,我国上网计算机总数为2572万,我国上网用户人数约6800万人。[19]通过两次计算机数量和上网总人数的对比发现,从2002年伊始到2003年6月,仅仅半年的时间上网计算机数量已经翻了一番,网民数量也由3000万发展至6800万。可以看出,电脑和网络的普及程度与网民数量呈一定正相关关系,而网民数量则是决定网络文学兴衰的关键因素。这也说明,网络与电脑的普及程度,在这一时期是制约网络文学发展的一个硬性指标。

另外,文学网站缺少运营管理经验也是制约网络文学发展的另一大阻力。文学网站作为网络文学的载体和摇篮,是专门传播和发布文学信息的网络节点,通常由一定的文学机构、社团、文化公司或者文学网民个人成立。发展初期的文学网站由于缺少经验,找不到合适的盈利方式,导致各方面运营难以为继。最具代表性的事件是2002年的互联网寒冬期,“榕树下”创始人朱威廉不得不把当时最具影响力的这一大型文学网站以1000万美元卖给全球传媒巨头贝塔斯曼,此后经营不善的“榕树下”再次被贝塔斯曼折价以500万美元卖给欢乐传媒。当时的网络写手也面临转行危机,名噪一时的网络写手如安妮宝贝、李寻欢、云中君等,纷纷改行或投身传统文学创作。一时间,“我手写我心”的网络文学陷入了无大牌写手、无标志性网站、无网红作品的尴尬境地。

网络文学走出平台期,开始触底反弹是在2003年。由CNNIC第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网络文学发展所需的“硬件条件”已经达到,软件的“更新”则是以起点中文网的付费阅读模式出现为标志。2003年10月10日,起点中文网正式推出第一批VIP电子出版作品,VIP付费阅读模式计划正式启动,并且取得初步规模效益。2005年出现了当月签约作品稿酬发放突破100万的作者(血红),使电子出版迈入高速发展的黄金期,“VIP制度”也由此在业界推广。对于网络文学而言,这一制度为其他网络文学网站的持续发展提供了切实可行的商业盈利模式。

自此,中国网络文学网站寻找到一条全新的商业化模式,网络文学发展进入了“井喷式”的繁荣盛状,开启了互联网阅读时代的全新篇章。2008年7月,盛大文学成立之后,大手笔整合了起点中文网、红袖添香、小说阅读网、榕树下、言情小说吧、潇湘书院六大原创文学网站,以及天方听书网、悦读网、晋江文学城(50%股权),同时还拥有华文天下、中智博文和聚石文华三家图书策划出版公司,占据了当时整个原创文学市场72%的份额;签约的有韩寒、于丹、安意如、蔡康永等多位一线作家,一时间将网络文学推向大众关注的风口浪尖。2015年1月,原陈天桥治下的盛大文学与腾讯文学合并组建为“阅文集团”,由原盛大文学的核心人物吴文辉牵头统一管理和运营原有文学网站子品牌,网络文学再一次大旗高扬,一路上行,直奔“高原”,呈现前所未有的繁荣盛况。据国家广电总局公布的数据,截至2016年12月底,国内40家主要网络文学网站提供的作品数量已高达1400余万种,并有日均超过1.5亿文字量的更新。支撑上述天文数字的各层次写作者超过1400万,其中相对稳定的签约作者已接近60万人[20]

2.横向:“三阶段”基本走向

如果说网络文学发展的二十年在纵向上呈现出两端高中间低的“马鞍形”上扬趋势,那么横向看来,二十年间网络文学的内容发展则经历了三个阶段的自我革新。按照业内专家的分析,所谓网络文学“三阶段”,包括“网络文学发展从草根生长,到商业模式的形成,再到数据为王”的第一阶段,“网络文学逐渐成长为主流文化形态,网络文学也开始被传统的文学、影视、媒体所接受并热捧,慢慢形成所谓IP热潮”的第二阶段,网络文学未来“行业生态必然会向规范与高效的方向进化,向更垂直、更精细、更专业的方向发展”的第三阶段。[21]

网络文学第一阶段的三个关键词是:草根生长、商业模式成型、数据为王。网络文学在诞生之初之所以被广大网民所接受,凭借的正是自由平等的草根特质。网络的自由准入原则使得任何热爱文学的人都能进网创作,这些来自民间的网络写手以“我手写我心”的方式尽情书写自我。从内容上来说,仅以“平民姿态和平常心态写平庸事态,以撒播感觉来表征平庸”[22],没有阳春白雪,不强调崇高,诙谐与严肃、粗俗与优雅在这里和谐共存。痞子蔡、李寻欢、宁财神、安妮宝贝、黑可可等是这一时期草根写作的杰出代表。网络文学商业模式成型于2003年起点中文网的VIP收费阅读模式,这一成功所获得的收入使得文学网站能够维持其自身的日常运营和发展。此后的各大文学网站基本都沿用这样一种商业模式,并随着网站自身的发展而日臻成熟。在此模式的驱动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职业写手,网络文学商业化进程大大加快。紧随着商业模式的成型,网络文学迎来了这一阶段的最后一个关键词——数据为王。网络数据是“用技术手段记录网民访问网站的每一个点击行为”[23],在网站经营过程中被全方位运用。在文学商品化的时期,一部网络文学作品的成功与否不在于是否拥有深厚的思想性和文学性,而在于其点击率、收藏量的高低。点击率越高,月票越多,收藏量越多,说明这部作品越受读者欢迎,也意味着其可被挖掘的潜力越大,市场价值越高。例如唐家三少的《斗罗大陆》,仅连载半年点击率就破2000万,一年内达5000万。这让各个投资者看到了背后的商机,纷纷注资开发下游产业。不出所料,其超高的人气使得2018年《斗罗大陆》的动画版一经上线,三集点击率即破4.5亿。可以说,粉丝数据能反映一部网络文学作品的成败,也宣告着网络文学大数据时代的到来。

网络文学的第二阶段是其逐渐向主流文化形态转型的“IP热”阶段。经过第一阶段的发展,网络文学已经形成了切实可行的商业运营模式,且拥有一批稳定的消费群体,这为网络文学向第二阶段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一阶段的特征首先表现为主流文学开始关注并接受出身草根的网络文学。2008年,由中国作家协会指导、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和中文在线共同主办的“网络文学十年盘点”活动启动,这是网络文学发展十年来第一次与主流文学进行的最为直接、深入的对话,也是中国主流文坛对网络文学的第一次正视。文学评论家白烨曾这样评价这次盘点活动:虽然从初审到复审均采用了传统文学视角和尺度,但活动的“意义不在于评了谁,把谁漏了,而在于主流文学和网络文学的相互接近和了解”。[24]主流文学对网络文学的接受,还表现在作家协会开始吸纳网络文学作家。早在2005年,既是网络写手又是传统作家的安妮宝贝、张悦然等人加入中国作协。2011年,唐家三少、当年明月当选中国作协全委,成为中国作协最高权力机构的两位网络作家,说明了中国文坛主流话语对非正统作家和草根文化的正式认可。另外,主流声音对网络文学作品的正面积极评价也是主流文学接受网络文学的又一力证。2007年10月,欧阳友权的网络文学理论专著《数字化语境中的文艺学》获鲁迅文学奖,被认为是主流意识和传统文学对网络文学理论研究的首次高调褒奖。此后,众多文艺界高层领导和知名作家、理论评论家开始关注网络文学,对网络文学予以正视并加以肯定与支持。例如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副主席张抗抗、陈建功、高洪波,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李冰,知名评论家白烨等人都曾口径一致地表示过对网络文学未来发展的支持与期待。

第二阶段的特征还表现为:网络文学全版权运营,与影视、媒体联袂打造文化产品,网络文学“IP热”的盛况全面开启。“IP”即“Intellectual Property”的英文首字母缩写,译为“知识产权”。从狭义角度而言,在网络文学领域,IP指的是为大众读者所熟知并具有巨大改编、开发价值的原创网络文学作品;而在网络文学业内,IP则用于指代网络小说的改编、运营版权。网络文学作为IP源头,具有内容资源最丰富、可供改编的方式最多样、内容延展性最高等优势。自2015年起,IP堪称网络文学业内最为火爆的关键词,这一年也被称作“IP元年”。就在这一年,网络小说《盗墓笔记》《花千骨》《琅琊榜》《小时代》被影视化,并在投放市场后获得了空前成功,震惊业内。一时间,看到了利润空间的文化投资者紧随其后,业内涌入大量资本,电视剧、电影、动漫、音乐、游戏、演艺、纸质出版等各个产业多面开花,IP热度再三升级,形成网络文学“IP热”现象,这对网络文学的市场走向和未来发展影响很大。

网络文学发展的第三阶段:跨界合作,定制化创作。网络文学的行业生态向规范与高效的方向进化成了必然趋势,“定制化写作”已经出现,并将可能是未来网络文学的发展方向。也就是说,一方面,网络文学需要向更垂直、更精细、更专业的方向发展,突破“数据为王”的限制,进入“内容为王”的时代,更加注重作品的内容与质量,越优秀的作品商业价值就越高,也越容易获得丰厚的回报,以此建立起“以质量论英雄”的网络文学市场规律;另一方面,还要更加关注读者和受众的阅读体验,以“工匠精神”完善跨界合作,实现定制化创作。随着网络文学全版权运营时代的全面推进,网络作家需要改变以前完全依靠激情、灵感来创作的模式,而为网络文学产业链中各个环节包括观众、听众、漫画游戏爱好者在内的受众来写作,“以前是作者为读者写书,以后则还需要为观众、听众、漫画爱好者、游戏迷来写作”。[25]业内人士称其为“策划人制度”:“策划人将是一部作品IP化的整体操盘手。说简单点,一本书从创意发起,到大纲确认、内容创作、IP孵化、商务合作立项、剧本大纲创作、剧本创作、后期制作等,整个过程策划人将全程协助作者并参与。而公司所有的业务,都是围绕着策划人制度来布局展开的。”[26]由产业链上的各方联手创作(开发)一个作品,让产业链各环节从作品创作的源头介入,以“定制化创作”实现“跨行业拓展”,这可能是未来网络文学创作的重要发展方向。高人气网络小说《择天记》影视化后惨淡的收视率便是一个教训,业内人士意识到,如何制作出内容精良的高质量下游产品,应该被纳入宏观的统筹范围之中,这离不开网络文学行业生态规范化与高效化的协调推进,也离不开对网络文学受众喜好的分析与关注。如何在商业化时代中坚守文学的人文情怀,坚持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效统一,创作出既有深厚思想价值,给人以精神愉悦、情操陶冶,又为大众喜闻乐见的网络文学作品以及下游产品,是业界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未来网络文学发展的总体方向。这需要业内人士坚持“工匠精神”,杜绝恶意炒作和唯利是图、追求短期变现的推手,致力于开发内容精良且满含诚意的网络文学产品,从而提高网络文学整个产业的行业水平,为中国当代网络文化市场的健康繁荣贡献一份文学的力量。

四、从顶层设计到管理平台

1.从“野蛮生长”到主流引导

我国网络文学二十年的发展虽命途多舛,但总体仍保持着快速增长的上扬势头,日渐成为社会主义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基于网络文学日趋上升的市场价值优势及社会影响力,传统文学逐渐改变对于网络文学的原有成见,政府也开始关注和重视网络文学。这意味着网络文学已逐步被主流文学和主流机构所接纳。2015年10月,中共中央出台了《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明确提出“大力发展网络文艺”,认为“网络文艺充满活力,发展潜力巨大”,应该坚持“重在建设和发展、管理、引导并重”的方针,实施网络文艺精品创作和传播计划,鼓励推出优秀网络原创作品,推动网络文学、网络音乐、网络剧、微电影、网络演出、网络动漫等新兴文艺类型繁荣有序发展,促进传统文艺与网络文艺创新性融合,鼓励作家、艺术家积极运用网络创作传播优秀作品。文件要求:“充分发挥新媒体的独特优势,把握传播规律,加强重点文艺网站建设,运用微博、微信、移动客户端等载体,促进优秀作品多渠道传输、多平台展示、多终端推送。加强内容管理,创新管理方式,规范传播秩序,让正能量引领网络文艺发展。”2016年11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国作协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的讲话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物质文明极大发展,也需要精神文明极大发展,强调了优秀文艺作品和文艺创新对于时代和民族的重要性。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再次强调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加强现实题材创作,明确提出,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发展,要完善文化管理体制,加快构建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体制机制。国家广电总局、中国作协也积极倡导“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政府相关监管部门对于网络文学的积极引导与管理,体现了政府对于网络文学行业的关注与扶持,对网络文学创作的内容与导向在宏观上发挥着重要的规范作用,鼓舞了网络作家的创作活力,营造了良好的网络文学发展环境。

网络文学作为精神产品,具有精神价值与经济价值的二重性,这决定了网络文学创作和经营不能单纯追求利润最大化,而应该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达成精神与经济的双赢。但有的作者和网站、企业存在唯利是图、片面追求经济效益、以赚钱为导向的现象,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并受到遏制。2015年9月15日,两办印发了《关于推动国有文化企业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文化企业提供精神产品,传播思想信息,担负文化传承使命,必须始终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坚决反对唯票房、唯收视率、唯发行量、唯点击率”现象。近年来,政府采取强有力措施,整顿网络文化市场,纠正和扭转“重市场、轻导向”的市场乱象。2018年4月,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官方发布消息,因导向不正、格调低俗等问题,“今日头条”“凤凰新闻”“网易新闻”“天天快报”等4款APP(Application,应用程序)被下架。紧接着“内涵段子”和“奇葩大会”同时被下架。清查对象包括:色情低俗、侮辱谩骂、造谣传言、垃圾广告、侵犯版权、内容引人不适、涉嫌违反法律法规等违规的客户端账号和内容;涉黄的、宣扬血腥暴力、同性恋题材的漫画及图文短视频内容,如表现“腐、基、耽美、本子”等,以及含有暴力的违法游戏(如:“侠盗飞车”“黑手党”“雇佣兵”)及相关的动图短视频内容。人民网发表文章指出,任何一家互联网企业追逐利益都必须以不损害社会核心价值观为前提,不得以任何理由为不良信息的传播开脱,并且应当以引导社会向善向上风气为己任。

主流引导还包括对网络创作者的引导和培养。这些年来,就网络作家素质提升与思想培养问题,相关部门开展了一系列的活动。2008年9月10日,“全国30省作协主席小说联展”正式启动。来自全国30个省、市、自治区作协的主席(副主席)自9月起开始在起点中文网上以付费阅读的模式连载自己的中长篇小说,并根据点击率和网络评审的意见进行评奖。此次活动一方面推动了网络文学走上良性、合作、循环、健康的发展之路,另一方面也是对传统文学是否“以人民为中心”、是否接地气、能否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的一次检阅。在提升网络文学从业者自身思想素质和服务大局能力方面,政府牵头开展了一系列作家培训活动。2009年7月15日,经中国作协党组审批,鲁迅文学院首开网络文学作家培训班。由时任中央党校文史部副主任周熙明、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以及蒋子龙、胡平多等知名作家、评论家向唐家三少、张小花等29名知名网络作家讲授文学创作潮流和文学创作基本理论知识。此后,此类网络作家研习班的举办进入常态化。2011年,中国作协举办了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结对交友”活动,18位著名作家、评论家与18名知名网络作家见面并结成对子,这项活动已举办两届。这种结对交友活动的举办,是中国作协为促进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相互学习、互相帮助做出的努力,并期望以中国文坛“帮、扶、带”的优良传统来促进当代文坛健康、有序、繁荣发展。2016年4月,广东网络作家协会和阅文集团联合举办了“2016广东网络作家高级研习班”,帮助网络作家更好提升写作水平,并在网络文学创作中大力宣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2017年2月10日,第77次全国网络文学重点园地工作联合会议在北京举行,会议主要就网络作家申报中国作协会员事宜进行说明。网络作家的入会申报是中国作协扶持与推动网络文学创作的重要工作,体现了中国作协长久以来对网络文学工作的高度重视,以及致力于引导、团结、协调、服务广大网络作家和网络文学从业者,更力图引领网络作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作品充满正能量,以求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发挥作用。

打击盗版侵权是网络文学主流引导、整治乱象的重点。“版权问题是悬在文学网站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27],数字化时代的版权保护难度更大,也更加棘手。据2016年初艾瑞咨询发布的《2015年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白皮书》显示,网络文学盗版现象由来已久。有预测,仅2014年盗版的网络文学作品,如果全部按照正版计价,PC端付费阅读收入损失达43.2亿元,移动端付费阅读收入损失达34.5亿元,衍生产品产值损失21.8亿元,行业损失近100亿元。[28]2015年盗版给网络文学带来的损失达79.7亿元,其中移动端付费阅读收入损失达43.6亿元。2016年损失为79.8亿元,其中移动端付费阅读收入损失达50.2亿元。用户在论坛、贴吧等看盗版小说的比例均超过50%。[29]为有力规范网络出版服务秩序,促进网络出版服务业健康发展,政府部门作为打击网络文学侵权盗版行动的重要主体,通过制定部门规章和严格执法来加强对网络文学侵权盗版行为的处罚,以规范行业环境和秩序。首要措施是颁布和实施相关规定和管理办法,以加强引导,敦促网络出版规范化。如2010年2月对《著作权法》实施了修订,但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以及移动终端技术的进步,数字内容产业的侵权盗版行为正朝着高隐蔽性、多元化的方向发展,2010年版《著作权法》的滞后性开始浮现,版权纠纷接连不断。为满足快速变化的社会发展需要,国家版权局在此前《著作权法》的基础上,相继出台了系列政策性文件,针对新形势下的互联网版权保护和交易进行了细致的规范和说明。2016年11月,国家版权局发布了《关于加强网络文学作品版权管理的通知》,进一步明确了通过信息网络提供文学作品以及提供相关网络服务的网络服务商在版权管理方面的责任与义务。这是国家版权局加强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的一项重要举措,对规范网络文学版权秩序具有重要意义,标志着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和正版化进程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另外,还颁布了《关于推动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网络出版服务管理规定》等,在打击盗版侵权方面起到了规制和指导作用,为网络文学健康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另一方面则集中强化了行政监管对侵权盗版行为的打击力度。自2005年起,国家版权局联合国家网信办、工信部、公安部连续开展打击盗版的“剑网”行动,进一步规范了网络文学出版秩序,对净化网络空间、遏制盗版侵权成果显著。《2016年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白皮书》认为,对这些专业网络文学盗版站点进行全力集中打击,能有效地遏制盗版网络文学的传播,在尽可能挽回企业损失的同时,还有效震慑和警示了盗版文学网站运营者,对于我国版权环境的持续改善大有益处。[30]“剑网2016”专项行动的开展对企业乃至整个行业而言意义重大,维护了网络文学出版的合法权益,有效清除了侵权盗版的灰色地带。

2.网站管理平台的积极探索

网站是网络文学的集散地和枢纽,在收揽、存储和传播文学作品和文学信息上发挥着载体平台作用。二十年来,作为载体平台的文学网站为网络文学的繁荣发展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在如何管理、经营网络文学方面探索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办法。

(1)文学网站的商业化运作

文学网站在网络文学发展初期一直是文学爱好者自由抒写性灵的世外桃源。如起步期的“榕树下”就是这样一个大型文学网站,其中部分作品率先受到读者的喜爱,而后这些读者累积成为固定读者群。当时的市场化路径主要是原创作品的商业出版,不过仅靠出版图书难以获得理想的商业回报。2003年起点中文网尝试“VIP付费阅读”模式取得成功,为此后文学网站的商业运作奠定了基础,形成了由图书出版到付费阅读再到网文IP版权转让的网络文学商业运营的三个基本阶段,进而形成一条完整的网络文学产业链。自2003年以后,各类大小原创文学网站纷纷走向产业化转型之路,陆续形成了盛大文学、阅文集团这样的大型网络文学集团,成立了中文在线、掌阅文学、阅文集团三家文学上市公司。截至2018年,经过产业资本的加速整合,我国网络文学领域逐渐形成了“一超多强”的格局——阅文集团依托腾讯门户的影响力,成为网络文学市场当之无愧的王者;其他如中文在线、17K小说网、掌阅文学、百度文学、阿里文学、豆瓣阅读、网易云阅读、纵横中文网、晋江文学城、幻剑书盟、龙的天空、天涯读书、凤凰读书、腾讯读书、搜狐读书、豆瓣读书等几十家网站也不甘示弱,它们组成的“集团军”成为网络文学市场极具竞争力的创新性力量。“一超多强”的局势直接影响网络文学市场资源配置,构成了中国网络文学的总动势与大格局。

纵观原创文学网站的商业模式,主要有付费阅读业务、版权业务和广告业务等方面。

一是付费阅读。这一制度自2003年起点中文网开始运用并获得成功之后,一直被各个文学网站沿用,在保护作者合法权益的同时也为作者和网站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据计算,2011年起点最火爆的小说《斗破苍穹》,要在起点阅读完整版需花费300元,而该书纸质版整套在亚马逊标价380元,但仍然有大批粉丝愿意进行网上付费阅读。对于这类已有大批忠实粉丝的榜单作品,粉丝阅读的意愿高涨,他们愿意实时追读更新,即便追到作品完结要花费上百元甚至几百元,他们也甘于为喜欢的作品付费,一部热门的作品可能有千百万乃至上亿的粉丝,累计起来收益就十分可观。值得关注的是,文学网站中其实更多的是小众作品,但是已有学者指出:“原创文学网站作品数量庞大,这处于尾部的小众作品每部就算仅有100人付费阅读,最后产生的收益也是极其庞大的。”[31]由此可见,各大热门榜单作品的高额粉丝效应收益再加上数量庞大的小众作品收益,就构成原创文学网站基本的盈利方式。

二是全版权运营。这已成为当下文学网站最具拓展性的“商业蓝海”,即文学网站通过向作者收购作品版权,再将其包装成一系列的线下产品向市场出售,主要包装方向有周边产品、传统纸质出版、版权输出以及影视、游戏、动漫、演艺等多平台合作。近年来,文学网站以网络小说IP版权为运营核心的商业模式风头正盛。“IP”一词自2015年起与网络文学联系密切,各家大型网络文学网站开始构建泛文娱IP生态。如阅文集团的“内容连接2.0”、阿里巴巴的“大文娱板块”,根本而言都是对IP进行全版权跨界运营。这意味着,文学网站改变了以往的一次性网络文学开发模式,转而将同一IP进行各个领域的多向开发,从而实现一部作品的商业价值最大化。以阅文集团的“内容连接2.0”模式为例,他们以明星精品IP为核点,将网络文学作品线下出版为各种译本的实体书,线上则售卖给各大通信运营商进行分销,再从各终端设备提供商手中定制到读者手中,另外还将作品改编为漫画、动漫、影视、游戏,甚至演出。漫画以外的其他四种模式还可以进一步衍生出相关的音乐以及周边产品的版权。[32]在这一模式的影响下,猫腻的作品《择天记》实现了影视、游戏、动漫三面开花,动画版《择天记》第一季以破亿的点击率收官,第二季开播首日付费点击超过200万,开创了全网VIP观看的历史记录。泛文娱的IP生态将一部优秀作品的市场价值最大化,实现了产业生态的各方共赢。

三是广告业务。这主要包括了依靠作者植入的文内高显广告和根据网站页面收费的网站页广告。文学网站越知名,所拥有的作品越火爆,广告收益就越高。以起点中文网为例,据艾瑞咨询2016年3月发布的垂直文学网站行业数据显示,起点中文网日均覆盖人数达146万人,日均网民到达率达 0.6%[33],数据远超同类网站。根据起点中文网官网显示,83.2%的用户每天访问网站一次以上,62%的用户每次在起点中文网上停留60分钟以上,用户平均页面停留时长60秒,单用户单次访问平均页面数27.5页。作为文学网站里的龙头企业,起点中文网的浏览量和点击率远超同类型网站,众多广告商和投资者的目光便投向了起点中文网,合作投放广告的企业接踵而来,这为起点中文网带来大量的广告收入。

(2)管理平台的写手培育

文学网站通过自身构建的商业化运作模式,最终是为了获取高额利润,以寻求稳定长久发展。这需要文学网站不断吸引大量的写手,获得足够多优秀的创作人才,创作出更多的热门网络文学作品,从而获取第一手优质内容,以实现经济收益最大化。由此看来,文学写手的发掘与培养很大程度上成为决定文学网站健康持续发展的重要环节。

深知只有好作者才能创造好作品,有了好作品才能有网站长远发展的道理,文学网站为了更好地培育与激励写手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开创了一套方法来维护自己盈利模式的良性运转。首先,建立写手“零门槛”准入机制,吸引大批文学爱好者圆梦网络,拿起“笔”投身网络写作。这一制度使得发表文学作品变得十分简单,任何人都能通过网络发表作品,并通过写作赚取相应稿酬。起点中文网2003年开始实行原创文学作品网络版权签约制度,并设置作品VIP章节订阅和“打赏”“更新票”“月票”制度来直接给予作者额外的收入奖励,已经签约的作家通过这种模式能获得一个基本的稿酬收入。对于还未够资格签约成“大神”的新手作家设有一定的全勤奖、“低保”工资等福利。起点中文网2013年对上架作者提供每月1300元的“低保”补贴,未上架作者则需根据日更字数来领每月300元、500元、1000元不等的“低保”补贴。2007年,起点还提出了“万元保障”和“亿元基金”计划。前者是针对所有签约作者,网站为他们提供最低一万元的年薪保障,以鼓励其写作;后者则是起点为写手团队设置各种奖项、基金、年终奖等。这些计划都是为了保障作家的收入以维持基本生活。在这一准入原则下,截至2016年,阅文集团共有作家530万人。其旗下起点中文网2018年原创文学“白金作家”有36名,原创文学“大神作家”120名。其次,通过“网络文学作家培训班”提升网络写手的文学素养。受“零门槛”准入机制的影响,许多网络写手可能受制于自身的文学素养,难以创作出优秀作品,导致文学网站作品良莠不齐。盛大文学与鲁迅文学院曾联合举办“网络文学作家培训班”,意在帮助网络写手了解文学创作包括网络文学创作的发展潮流和基本态势,帮助写手掌握文学创作理论及相关知识,把握文学创作的规律,提升关注社会现实的能力和深入社会实践的意识,促进他们写出更加贴近时代的优秀网络文学作品。[34]文学网站这一系列的措施行动,有效稳定了网站的写手团队,加大了对于优秀写手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对于网络作家个人写作能力提升有着长效的影响。

(3)倡导文学创作的品质规范

针对网络文学作品良莠不齐或“量大质不优”,以及幻想类作品一枝独秀、现实题材作品匮乏的现状,一些文学网站积极倡导精品力作,采取措施加大现实题材创作的引导。例如,2015年9月,在上海市新闻出版局的指导下,阅文集团旗下多家知名原创文学网站主办了跨年度“网络原创文学现实主义题材征文大赛”;到2016年12月收官时,阅文旗下各网站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增幅超过了100%,一年之内收到现实主义题材参赛作品6000余部,主题涵盖改革历程、社会热点、生活变迁等社会生活各个领域,诞生了一系列优秀的现实主题作品,如《复兴之路》《二胎礮爸》等。这样的活动一方面冲击了网络文学读者群低龄化的现状,拓宽了网络文学的受众群体,进一步扩大了电子阅读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帮助网络文学打破套路化、模式化的症结,提升了网络创作的文学品质。其实,早在1999年,网易就发起过这类网络文学大赛,为业界选拔了许多优秀的作品与作者。这种文学赛事由传统作家把关,形成品质创作的舆论导向,最后将作品结集出版。这样的运行机制,起到了对作品品质的提升作用。此外,针对网络文学中不同程度存在的色情、暴力等不良内容,2005年由腾讯网读书频道发起的“网络文学精英会”之“掌门论剑”在北京召开,起点中文网、幻剑书盟、红袖添香等诸多著名原创网站的知名作家、学者参与,是当时业内规模较大的会议之一。这次活动签署发表了《中国网络文学阳光宣言》,倡导各网站联起手来共同抵制不良内容的文学写作,倡导原创网络文学的自我净化和规范,对原创网络文学从业者的自身素质和修养提出了更高要求。

(4)着力解决屡禁不止的盗版侵权问题

随着互联网以及移动通信技术的发展,各类网络文学作品在面向更为宽阔多元的网络平台的同时,也面临着知识产权保护和打击盗版的问题。二十年来,中国网络文学版权意识在逐步觉醒,各大文学网站针对网络文学屡禁不止的盗版问题做出了不懈努力。2016年1月阅文集团发起成立“正版联盟”,举起反盗版的第一面大旗。3月,原“小说下载阅读器”中的盗版内容全面下架;4月,UC浏览器、书旗小说停止书架盗版;7月,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数字阅读工作委员会联合发布、50余家重点网络文学网站签署《网络文学行业自律倡议书》,为打击盗版、保护原创、全面构建数字化创意产业版权保护机制助力;9月,“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研讨会”在北京举行。研讨会上,由阅文集团、红袖添香、起点中文网等33家单位共同发起成立了“中国网络文学版权联盟”,并发布网络文学行业《自律公约》,为反网络文学盗版侵权行为壮大了声势和力量。

中国网络文学蓬勃发展的二十年,离不开政策法规的积极引导和扶持,也离不开作为载体平台的文学网站的管理与行业自律。尤其是拥有庞大受众群、作品量和写手队伍的大型文学网站,对网络文学的发展具有枢纽的作用,对维护网络文学市场秩序和推进网络文学的繁荣发展做出了历史性贡献。

五、从注意力到影响力

1.不断壮大的读者群体

网络文学与商业联姻已成为二十年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在市场力量的博弈中,读者成了决定网络文学作品价值构成的关键力量,读者订阅数、点击量、打赏数、月票以及榜单排序往往能决定一部作品的“生死”。网络时代赋予了读者群体更多选择的权利,他们不再只是被动的接受者,而是掌握着越来越大的话语权,甚至产生了“目前的网络文学主要就是‘读者文学’‘读者小说’,是以读者的意见和消费选项为旨归”[35]的局面。这一现象的产生,很大程度上源自市场的力量,因为读者决定着作品的市场反应。有数据表明,2017年底,我国的网络文学用户规模为3.78亿人,占网民比例48.9%,用户数量及占比相较于2016年都有较大增长。其中,手机移动端用户数量为3.44亿人次,占手机网民的45.6%,较上年增加了3975万。[36]可见我国网民数量规模之大、增速之快。

二十年间的网络文学何以拥有如此庞大的读者群体?这需要从网络文学不同发展阶段的特点说起。在发展初期,网络文学以其自由、平等、开放和娱乐性吸引了一批爱好文学的读者。这一时期的网络文学写作多是出于自由、休闲、非功利的写作,读者也纯粹因为对文学的热爱而阅读。《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蒙面之城》《智圣东方朔》《告别薇安》《性感时代的小饭馆》《蚊子的遗书》《我的爱慢慢飘过你的网》《悟空传》《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等作品在当时拥有极高的点击率,引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网络文学阅读热潮,这也为后来网络文学商业化转向积攒了人气,打下深厚的受众基础。到了2003年,各大文学网站寻找到付费阅读这种有效的商业化模式之后,伴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投身网络文学创作行列,一时间优秀作品层出不穷。在商业化的深度介入下,为了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和吸引更多的受众群体,网络文学类型化写作诞生。类型小说是网络文学作品中数量最多、发展最快,也最受读者关注、粉丝数量最多的作品。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是一部古装玄幻的类型小说,2009年开始连载,拥有一大批读者,体现出优秀类型小说的超高人气。最新的数据统计,《斗破苍穹》的总点击量高达15132.34万,全网总阅读量近100亿。凭借它超高的人气与众多忠实的粉丝,其IP版权还向影视业进军,由万达影业、腾讯影业和阅文集团联合打造的《斗破苍穹》系列电影正在拍摄中,即将上映。以类型化小说为主推作品的起点中文网,仅2006年到2010年的短短四年间,用户数量即由600余万暴增至3100余万人。

2006—2010年起点中文网注册用户量

尤其在2015年阅文集团成立之后,网络文学行业发展扩张的速度得到强力催化,推动网络文学热潮进入白热化阶段。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网络阅读的行列,网络文学的读者群体呈几何倍数增长。2016年阅文集团注册用户超过1.75亿人[37],到了2017年,阅文产品及其在腾讯产品上的自营渠道平均月活跃用户为1.918亿人,平均月付费用户为1150万人。[38]网络文学读者群体的不断扩张,表明网络文学已进入“全民阅读”时代。

2.网络文学的影响

所谓网络文学,是指由网民在电脑上创作,通过互联网发表,供网络用户欣赏或参与的新型文学样式。它是伴随现代计算机特别是数字化网络技术发展而来的一种新的文学形态。[39]数字化网络是网络文学的载体,文学则是互联网承载的内容。1998年到2018年这短短二十年间,中国的移动数字网络技术飞速发展,尤其移动终端的革新,更进一步将网络文学推向了发展的高峰,任何人只要有能连接互联网络的终端设备,就能随时随地进行文学阅读。网络文学不仅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读者,同时也颠覆了他们的阅读习惯,丰富了公众娱乐休闲方式。具体来说,网络文学在中国文化领域的影响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网络文学作为文学的生力军,为当代文坛注入了鲜活血液,成为中国当代文学最具活力的一翼。尽管网络文学的成长伴随着质疑和争议,但我们无法否认二十年来网络文学的热度和成就。网络文学发展势头的一路高涨,恰恰体现了市场和时代的需求。一直以来,传统文学以其高雅的文学性与深刻的思想性占据着文学史的主流地位,然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浪潮下消费主义思想大行其道,传统文学开始曲高和寡,渐渐开始由文坛中心向边缘游离。网络文学的出现打破了文坛的沉寂,为疲软的文学吹进了一股新鲜的空气,让文学重新进入大众视野,借助新的技术传媒,极大开拓了文学的参与面。同时,网络又强化了文学的传播力度,使得更多人能参与阅读甚至介入文学写作。多方面的共同作用,使得归于沉寂的文坛重新焕发了生命活力。一时间,大批优秀的写手和作品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例如早期安妮宝贝的《告别薇安》、宁肯的《蒙面之城》、今何在的《悟空传》、天下霸唱的《鬼吹灯》、唐家三少的《斗罗大陆》以及近来大热的类型化小说等,其中并不乏娱乐性与思想性兼而有之的作品。如《悟空传》以其反叛精神与鲜活饱满的朝气,不仅为当代文学带来了一丝清新之气,还赋予了网络文学闪光的灵魂,取得了2000年“第二届网络原创小说奖”。宁肯的《蒙面之城》获得2001年“第二届老舍文学奖”,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网络文学在其发展的初期就不缺少主流化的实力。2011年,唐家三少、当年明月当选中国作协全委,更是网络文学迈入文学主流视野,为当代文坛不断输送生命活力的有力证明。

其次,网络文学彰显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成为国家文化发展战略的一部分。网络文学的文化自信首先来自其自身的底气。文学史上还没有任何一种文学能有网络文学这样的增长速度,形成如此浩瀚的作品体量;也没有任何一种文学像网络文学这样拥有如此多的读者,并对大众娱乐消费产生如此广泛的渗透和影响。因此,网络文学有理由坚定自己的文化自信——比如,网络文学开启了“全民写作”的新时代,其文学话语权的技术化下移大大解放了文学生产力,让无数文学青年有机会实现文学梦想;网络文学以虚拟世界的存在方式全方位渗入现实世界的文化生活,“俘获”了数以亿计的消费族群,影响波及海外,拓展并培育了新的文化市场,为惠及民生的休闲文化提供了内容支撑;网络文学以丰富的作品形态和多样化的文学类型,释放出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以无限可能的探索精神创造出文学的无限可能,书写了中国文学的新范式;还有,网络文学的底层意识、读者中心、人间烟火、民间立场,其所蕴含的人文气息和为民情怀,满足了广大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导向,传承了中华文化的“民本”思想和“亲民”情怀。[40]我国正处在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战略驱动力量向文化经济转移的时期,文化与经济融合交互的广度与深度对整体经济产出的效率和竞争力有着直接影响。文化经济在当前市场中的迅速扩张发展,已成为经济发展中最为活跃的力量,甚至对经济发展全局产生一定的影响。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完善文化经济政策,培育新型文化业态”的发展战略,这也正反映了网络文学作为市场经济中一支重要的产出力量在国家文化发展战略中的重要意义。

再者,网络文学已经成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一支新军。“文化走出去”是我国在改革开放四十年之后,积极应对全球化这一历史进程的战略选择。国家倡导的“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为中国网络文学进军全球市场打了一针强心剂,激励着中国网络文学积极扮演“文化走出去”的新军角色。为扶持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的相关政策。国家广电总局印发的《关于推动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开展对外交流,要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强调树立文化自信的重要性,提出“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到底是要坚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41]。可见,文化在中国发展战略中的地位正日益凸显,“文化走出去”已经成为提升我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一环。有网友曾将中国的网络文学与日本的动漫、韩国的电视剧、美国的大片并称为“世界四大文化现象”。如此看来,中国的网络文学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力。近年来,中国网络文学加快了“走出去”的步伐,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事实上,早在2000年中国的网络文学就已经开始尝试在海外市场传播,其传播经历了由最初的向东南亚输出,再到向日韩等亚洲文化圈扩张,最后向欧美地区辐射,现在已遍布世界各大洲的国家和地区,被翻译为十多种语言文字。根据艾瑞咨询发布的《2017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白皮书》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海外英文网文用户总数约超过700万人。预计在未来几年,中国网络文学在东南亚地区的用户数将超过6500万,欧洲地区将达到2亿用户。而随着中国网络小说海外翻译网站、起点国际在北美上线和不断向世界各国拓展,预计美洲地区的潜在用户欲破3亿。[42]中国网络文学在海外的火爆程度可见一斑。仅就阅文集团而言,自2005年起就开始向日、韩、东南亚地区,以及美、英、法、俄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授权数字出版和实体图书出版,授权作品共计200余部,并于2017年推出了海外门户“起点国际”(Webnovel),目前已有出海语种7种,海外合作方20余家,累计授权作品300余部,上线150余部英文翻译作品,已注册海外作者超过1000万人,共审核上线原创英文作品620余部,累计访问用户数超1000万,成为阅文集团网文出海计划中的主要窗口[43]。此外,阅文集团还率中国网络文学在伦敦书展亮相,起点国际与知名中国网文英文翻译网站Gravity Tales达成合作,共同推进全球化布局。晋江文学城等多个中国文学网站“网文出海”的成绩都很亮眼。晋江文学城已有以《花千骨》为代表的500部作品版权海外输出,《甄传》登录美国主流电视台,《琅琊榜》在韩国收视火爆。还有,掌阅科技推出的针对海外读者的阅读器iReader,占领全球60多个国家阅读类APP销售榜首,中文在线去年专门在美国旧金山和欧洲设立了分公司,等等。凡此种种都证明了在IP版权运营以及海外市场拓展方面,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输出成绩斐然,且方兴未艾。

正如研究者所言:“在文化输出上其实有一种真刀真枪的博弈。说白了,哪个国家的艺术更让老百姓喜爱,更能稳定持续地满足其日益刁钻起来的胃口,才会更有影响力。刚需才是硬道理。”[44]中国网络文学之所以能在国外产生这般影响力,正是源于其内容恰好迎合了海外读者的口味,新颖的题材满足了其阅读需求。在国家政策的扶持、文化差异造成的内容吸引、海外市场的需求与国内外网络文学企业的共同作用下,我们完全可以期待未来的网络文学市场必定更加广阔,将会有更多的IP版权运营下的衍生品进军海外,以更为强劲的发展势头助力中国“文化走出去”,通过中国文化养分激活全球文创能量。

六、网络文学改变了什么

1.宏观上的文学转向

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的浪潮在中国催生了消费主义,快餐文化、亚文化异军突起,传统纯文学的霸主地位开始受到挑战,满足大众娱乐休闲需求的通俗文学受到热捧。恰逢此时,网络文学紧随中国加入国际互联网的脚步“草根”崛起,为中国文学市场增添了一抹亮色。网络文学数以千万计的作品存量和数以亿级的消费人群,为文学市场带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并喜爱网络文学,网络文学阅读成为大众生活不可或缺的娱乐休闲选择,并开始影响着中国文学的发展走向,文学出现全方位数字化转向。“时至今日,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如古代的四大发明改变了人类的文明史一样,数字媒介的出现已经为文学艺术乃至整个社会文化带来了重大的历史性转型,这种转型正以不可抗拒的技术力量让我们的文学处在挑战与选择之中。今天我们谈文学,谈文化,不能不谈数字媒介;要了解当今文学的面貌与走势,不能回避数字技术力量施之于文学转型的巨大影响。”[45]

首先,网络文学改变了中国文学的发展格局。互联网开放的文学生产机制所形成的庞大的文学生产群体和作品数量,让网络文学足以确认自身的文学在场性和文化新锐性。网络文学的市场化崛起打破了传统文学的原有平衡,改变了整个当代汉语文学的总体格局。自打网络文学开始升温,原本属于传统文学独步天下的时代便开始了分化改组,经过二十年的文化市场调适,当今文学已经初步形成了“三分天下,一家独大”的新格局:以文学期刊为主阵地的传统文学出现萎缩,影响力日渐其弱;以出版营销为依托的图书市场文学需要从网络作品中遴选或者策划畅销书资源,以创造利润的最大化;而以互联网络为平台的网络文学以自由的生产流程、庞大的作品库容与不断增加的阅读受众,一面与传统的精英书写分庭抗礼,一面与出版商贾暗送秋波,其强劲的生产体制、传播机制和文化延伸力,使它在当今文学的整体格局中,获得“一家独大”地位,颠覆性地重构了当代文学版图。随着资本市场更深层次地介入网络文学领域,中国文学的发展格局必将继续朝网络文学转向,因为无论是创作、传播还是审美情趣,网络文学始终积极响应的都是大众需求与人民呼声,体现出了与人民大众的紧密联系。

其次,网络文学改变了文学存在方式。文学一直被视为“语言的艺术”,然而这个亘古定论的文学观念在网络写作中发生了改变。网络媒介改变了传统文学的存在方式,突破了“语言艺术”的阈限,减少了对语言单媒介的依赖,实现了符号载体的“脱胎换骨”。它把基于“文房四宝”的执笔书写和机械印刷变成键盘鼠标的“比特”叙事,把基于原子物理的二维存储挪移到了数字虚拟的“赛博空间”,在一个另类时空中打造数字化的文学乾坤。与之同时,数字文本用“信息”替代了“物质”,用“空中的文字”替代了“手中的书本”,实现了文本形态由硬载体向软载体的转变。[46]不仅如此,网络文学还使得传统的文学文体类型划分悄然发生着变化,不仅纪实文学与虚构文学、文学创作与生活实录、文学与非文学的界限被逐步抹平,而且传统文学类型中的文体分类如诗歌、小说、散文、剧本等,都已变得模糊或被淡化,而超文本与多媒体技术在创作中的广泛运用,更是让原有的文本形态发生了“格式化”般的裂变。

最后,网络文学从不同侧面改写并调适了文学的逻辑原点。文学逻辑原点决定着文学之所以称其为文学的内在基质,是人类文明原点预设的文学逻各斯的依存形态,它包括了“文学是什么”“文学写什么”“文学怎么写”“文学干什么”这些文学元命题。伴随着数字媒介与商品经济进入文学领域,以及社会消费主义风潮的盛行,文学的逻辑原点发生了新的转向。(1)“文学是什么”的转变。在网络创作中,文学成为虚拟世界的自由表征。互联网具有自由、平等、兼容、共享的特性,首要的特质是自由,这与文学精神本质的自由诉求恰好契合。网络的自由特质为文学体制的重建提供了精神原点,将文学艺术从以往某些桎梏中解放出来,获得更充分的自由。不过网络所创造的艺术自由是基于虚拟世界的自由,是技术化赛博空间的自由表达,而不是要改变对必然性规律的意义体认。(2)“文学写什么”的转变。文学要写生活,写时代,写特定时代特定生活的人性与人生、感情和梦想,因为“文学是人学”,“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这是传统文学的本体论支点。但网络文学创作的实际状况和多种可能,让这一逻辑原点不再是天经地义或无可置疑。网络作品“写什么”的特殊性有二:一是长于表现网络世界的虚拟化生存,网络流行的玄幻、魔幻、穿越、架空等幻想类型小说就属于此类;二是文学叙事的平民视角和“草根”心态。网络虚拟空间的兼容与共享性,使得艺术边缘族群的创作梦想和社会底层的表达欲望有了表达的机缘,民间话语能以“广场撒播”的方式共享自由平台。(3)“文学怎么写”的改变。从外在层面看,网络作品的承载方式由“硬载体”向“软载体”转变,用“比特”代替“原子”,用“符码”替代了“物质”,一些新的文体如“聊天体”“接龙体”“短信体”“链接体”“拼贴体”“分延体”“扮演体”以及“废话体”“火星文”等不断涌现,让“怎么写”成为话语技术的网络实验。内在层面上的“怎么写”涉及的是价值构成与意义模式问题。网络创作常常“让高雅相容于世俗,精英存形于普泛,神圣崇高降格为低微和平凡,一切形而上的东西都向下挪移,这样可以利用数字虚拟不具现实破坏性的特征,尽情释放自己的欲望和激情,传达真实的生活感受”[47]。(4)“文学干什么”即文学功能作用的转变。传统文学强调文学“经邦治国”“有补于世”的社会功能,作品既要展现文学的现实关怀,又要有一定的人文蕴含和精神向度,力求净化心灵、滋养人性,还要体现对人的终极关怀,借助艺术手段实现对生命存在有限的超越和对精神彼岸性的追寻。网络文学的出现强烈冲击了这些文学精神原点,一些网络创作把“文学干什么”的原点逻辑调适为“自娱以娱人的文化消费”。网络写作主要不是救世济民而是书写虚拟世界的自我想象,一般不追求宏大母题或终极关怀,而更注重兴之所至以抒发性情。如果说传统的艺术评判尺度更多地倾向于社会认同而淡化个人差异,网络文学的功能取向则更重视个体的自娱自足、畅神达意、开心解颐,同时也让网民读者产生“代入感”。对于阅读作品的网民受众而言,他们也多是跟着感觉寻找快乐,少有意义探究和意蕴品味的延宕,不像欣赏经典作品那样,讲究细嚼慢咽,探幽触微,发掘其微言大义。当然,在我们这个时代,无论是网络文学还是传统文学,都需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都需要讴歌真善美,鞭挞假恶丑,以正能量和感染力来温润心灵,启迪心智,给读者以积极的价值引导和精神引领。不过,由于媒体和市场等多重影响,网络文学在实现这些功能作用时,其路径、方式和侧重点与传统文学是有所区别的,这正是网络文学转向的一大表征。

2.微观上的文学转型

数字化信息技术的革新催生了网络文学,而网络文学萌生的“IP热”重构了新时代的大众文娱生活。“网络媒体引发的文学各要素裂变,打破了原有文学场中恒定的‘关系平衡’,诸多新要素的出现导致文学要素关系的多极化”[48],文学内部各要素发生了一系列转型。

一是文学创作方式转型。相对于传统文学而言,网络文学的创作手段、构思方式与叙事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就创作手段而言,网络文学写作一改传统的纸上书写,而通过键盘鼠标、无限压感笔或是把语音转换文字,将文学内容输入电脑之中,大大提高文学创作的写作速度。从构思方式看来,传统文学构思是基于生命体验和感悟的个人化的艺术思维,而网络文学的写作则更显自由随性,偏重有感而发,常常无须完整的构思过程,具有极大的随意性和随机性,体现出对于传统艺术构思的反叛。文学创作模式的异变还表现在读者介入的互动式写作。网络作品特别是小说,主要是以连载的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连载的过程既是作者的创作过程,也是读者不断介入的过程。传统文学作者的创作是独立完成的,在整部作品面世之前,读者无法接触到作品,更无法干预作者的创作想法和写作思路。这个意义上,文学的专有性、独尊性和不可重复性是其表征。[49]但网络文学的出现颠覆了这一局面,读者在写手进行创作的过程中的“话语权”大大增强,借助网站平台,读者与作者能够及时地交流互动,读者甚至成为一部网络作品完成的重要参与者。网络作品的商品化特质决定了读者的重要性,一部网文如果没有读者的点击和阅读,那它就难逃被市场淘汰的命运。通过作者每次的“更文”,读者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对作品内容发展的趋势进行评论、吐槽,这些来自读者的评论都能被作者看到,并影响到他的行文。更有一些作家作品的“忠粉”会日常催更,甚或要求作家依据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和好恶来设计情节发展,直接影响网络作家的创作。烟雨江南曾经被书迷在百度文学大楼下拉横幅催更:“烟雨江南,书迷喊你回家更书!”更有慕容雪村直接坦言:“我经常会把未写完的长篇发到论坛上,观看读者反应,根据他们的反应来修改小说。”[50]从叙事方式的转变看来,网络文学创作可以将文、图、声三者完美融合,综合各种媒体以立体展示作品。这在很大程度突破了传统文学仅依靠语言作为表意工具的先天局限。网络文学从技术上拆解和颠覆了纸笔叙事的传统文学创作惯例。

二是文学传播的转型。现代信息传播得益于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互联网能以光速让文学作品瞬间传遍地球村。移动互联网和自媒体的普及,更是让文学创作、发表与传播获得更便捷的自主性。首先,传播方式的革命体现在网络文学接受的模式转变。传统文学以书面的纸质材料为载体,决定了其传播方式只能是以传播者为中心,通过纸质媒介传播传达给受众。而数字化技术赋予读者的强大能动性,使得文学传播与读者接受之间产生了“能动性施动”关系,网络文学读者对于作品的选择有了前所未有的主动权,一定程度上撼动了传播者的核心地位,改变着文学传播的方式。其次,文学传播的模式由单向传播演变为双向交互。借助网络,文学传播突破传统文学纸质媒介传播的拘囿,同时还拥有了其他大众传媒所不具备的实时交互性。通过文学网站中的作品评论、网友留言等专门栏目,作者与读者之间可以进行即时甚至实时的交流互动。最后,文学传播的转型还表现在其传播速度方面,与传统的文学作品出版相比,电子传输的高效迅捷免去了长时间等待出版和印刷的时间,鼠标一点就能让自己的文字传输上网,并通过互联网这一平台进行传播,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联网计算机进行阅读,迅捷高效成为数字信息时代文学传播的常态。

三是文学经营的转型。网络文学作为一种艺术文化产品,具有精神与经济的双重性,传统文学更注重精神性的人文审美价值,而网络文学不仅注重精神价值,更注重其商业价值、经济价值、市场价值,并且把文学的商业、经济、市场的价值最大化,做成了一大产业,即网络文学产业,这在过去是没有过的,是文学价值的一种拓展、一次转型。自从起点中文网在2003年成功实施“VIP付费阅读”模式以后,文学网站即开始了大规模商业化探索,付费阅读与类型小说相互催生,成为网站商业经营的主要文学形式。此后,由线上经营延伸至线下经营,网络小说在出版畅销书领域占有很大份额。然后再由线下出版拓展到跨界经营,让网文IP迈向影视、游戏、动漫、演艺、有声、周边等广阔的大众泛娱乐领域,形成一条上下联动的产业链,把网络文学经营做成了一种新的文化产业形态,实现了文学经营的整体转型,这一点是传统文学没有做到也不可能做到的。网络文学在社会大环境与自身发展规律的影响下,经过“自由表达阶段”“付费阅读阶段”“线上线下经营阶段”“IP跨界运营阶段”之后,在文学网站的经营管理下进入了商品化、产业化的新时期,文学经营的产业化格局已经基本形成。相比传统文学单一纸质出版的经营模式而言,作为文学经营主体的文学网站找到了相对多元化的经营模式。除了VIP付费阅读成为各大网站经营的主流方式,版权贸易体系也日趋完善,先后确立起写手培养制度、薪金奖金制度等,并通过网站内容特色定位吸引了大批忠实粉丝群体,形成了一条原创网络文学作品从生产到销售的完整产业链。经过多年的探索,文学网站已经形成了以付费阅读为基础,向全版权运营、跨界合作等方式进行多方版权运营的多元化商业模式,形成了一条紧密联系的网络文学IP产业链,各大网站的类型化原创小说成为该产业链的源头活水,为下游输送创意和改编蓝本。一部网络作品的线上版权经过多次转化后,创造出“长尾效应”,实现产业链中多方共赢。

四是文学消费的转型。“读屏时代”的到来促进了文学消费方式的变革。首先,文学消费由“推”消费——被动的“你让我读什么我就读什么”,转变为“拉”消费,或“推拉并举”消费——网络文学阅读时,读者有更大的主动选择权,想读什么可以从网海中“拉”出来,并且在“拉”的同时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推”上去。其次,受众既直接消费作品本身,同时也间接消费文学的衍生品。相比传统文学消费而言,网络文学消费表现出了对即时性和娱乐性的倚重,因而对文学作品衍生品的消费需求有时会超过对文学作品本身的直接消费,许多人更愿意消费改编自网络小说的影视作品、网络游戏、动漫等。再者,在消费方式上,由对文学的文字消费向图像消费转变。随着互联网及移动终端的高速发展,社会进入了读图时代,在这一文化语境中,文学作品影视化改编的消费需求成为一种“刚需”。如《步步惊心》《甄传》等作品,都是影视作品大热之后其原著网络小说才被消费者关注的。最后是由对具体文学作品的消费转向对与某一作家、作品相关的消费,这种新的消费产生于大众媒体的引导和催化,即利用宣传手段制造出与某一作品或作家相关的事件、话题,甚至塑造偶像,以此吸引读者眼球的消费行为,目的是达到商业利益最大化。例如“玄幻大神”“军文大神”“白金作家”“网文之王”“百强大神”“签约写手”等,都是大众媒体制造的标签,方便进行更多的话题制造,以引起轰动效益,最终吸引消费者的目光,引导消费。

五是文学批评的转型。这表现为:第一,批评主体发生了变化,文学批评由过去的专业批评家(学院派批评)、传媒批评,转变为专业批评、传媒批评与网友在线批评三种主体身份并存。这三类批评主体各有短长又彼此分野,形成网络批评的多维与互补。特别是在线批评最为活跃,其批评主体是关注并阅读网络文学作品的态度型网民、跟风追读型粉丝、论坛灌水型刷屏者、创作与评论的交互型聊友、匿名上网的评论型鉴赏者,甚至包括作为幕后推手的商业型“马甲”“水军”等,这是传统批评所没有的批评力量,对网络作家的创作能产生直接的影响。如网络上的“豆瓣评分”,就是尊重网络民意、体现在线批评的重要标志。

第二,文学批评标准出现变化。传统文学批评标准如“思想性与艺术性统一”“美学标准与历史标准相一致”“真善美的统一”“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统一”“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等,它们对评价网络文学作品仍然有效,依然需要坚持。除此,还有两个评价的维度不可或缺,需要有相应的评价标准来衡量,这就是读者或市场评价和技术传播评价。前者用于衡量一个作品是否受到读者的喜爱和欢迎,它决定着文学的市场效果和社会评价;后者则用于衡量一个作品在网络上的互动交流情况,以及技术推送效果,包括网站对作品制作、传播的精准度和阅读舒适度等,它体现的是网络作品的“网络性”。

第三,批评文本的差异。网络文学批评成果的文本形态可以用“硬载体”(纸媒介)方式呈现和保存下来,但更多的是以在线式批评的网络文本数字化地呈现于虚拟空间。在线式批评文本有“长评”,但大多是“碎片化”的,即面对网络作品的即兴式“吐槽”。这类评说目标具体,对象单一,大多篇幅不长,却直言不讳,不拘形式。总体来说,网络在线批评有效改写了批评的机制与格局,例如,在言者立场上以真话对抗虚假,话语表达上用犀利替代陈腐,批评方式上在互动语境中实现间性对话。但网络在线批评也有其局限性,它可能用即兴式点评弱化思考的深邃性,用趣味式言说消解批评的学理性,还有恶搞式批评的“舆论暴力”和价值偏误等。[51]

此外,网络文学批评的转型还表现为“批评共同体”的构建。已有专家提出:“网络文学批评不能靠‘单打独斗’,而要协同网络文学生产、管理、传播、经营、阅读、评价各方力量,打通写、读、管、经、评各环节,建立文学批评的共同体,让网络批评能以‘批评’活力,助推互联网上‘巨量’存在的文学现象或网络时代的社会文化现象,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文学繁荣、文化兴盛的有生力量。”[52]因为网络文学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是一个生产链、产业链环环相扣、相互依存的“文学共同体”,由“写手创作—网站管理—网民阅读—学者评说—市场检验—政府监管”等诸要素组成的业态结构,构成了网络语境中的文学社会学和艺术生产美学。网络文学批评也应该这样,也需要建构一个由创作(作者维度)、管理(政府维度)、经营(网站维度)、阅读(读者维度)、评论(理论维度)五位一体的“批评共同体”,而不是网站、作家、网民的各说各话。这个共同体以理论评论学理逻辑为中心,创建批评的多维互动方式,以此形成网络文学批评的优化生态。应该说,随着近年来网络作家、理论批评家、文学网站经营者、文学职能部门、网文读者之间交流的增多,这种“批评共同体”的构建已初露端倪,或将成为未来优化网络文学批评生态的一种趋势。

七、改革开放与网络文学二十年

1.改革开放的时代驱力

谈起二十年快速崛起的网络文学,许多人脑海中可能会有个疑问:互联网并不是诞生于中国,为什么环顾世界却只有中国创造了如此壮观又形制殊异的网络文学,并且正好出现在这样一个历史节点?回答这个问题可以从经济、传媒、文学等不同角度找到不同的答案,不过有一个原因是不能忽视的——中国四十年改革开放的社会历史语境才是网络文学发展最为重要、最不可忽视的因素。网络文学是数字技术传媒开启的文学新锐,但它更是改革开放时代驱动下的文学放歌。

改革开放是改变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抉择,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经之路。中国经济能保持四十年的高速增长,中国的社会面貌能产生今天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的文学、文化面貌和人们的精神面貌能发生根本性改变,无不得益于改革开放政策的全面实施。风雨兼程四十年,峥嵘岁月二十载,没有改革开放的历史潮涌,就没有网络文学的浪花奔腾;如果不是改革开放的杲日朗照、潮动神州,哪里会有网络文学的“草根崛起”、花开满园!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春节团拜会上的讲话所指出的:“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们以敢闯敢干的勇气和自我革新的担当,闯出了一条新路、好路,实现了从‘赶上时代’到‘引领时代’的伟大跨越。”这个“伟大跨越”,就包含了网络文学对文学的“跨越”。二十年来,中国网络文学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创造了堪称浩瀚的网络原创作品,培育了一大批文学写作人才,不断满足亿万受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广阔的泛娱乐市场延伸的产业链,打造出一个崭新的文化产业形态,并以故事化的文化魅力吸引世界目光,成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一个窗口,以至于有人把中国的网络文学与美国好莱坞电影、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并称为世界“四大文化现象”。中国的网络文学从体量、受众到影响力,可谓史无前例、世所仅有,这无不源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时代传奇和沧桑巨变。可以说,二十年网络文学的跨越式发展,正是四十年改革开放带来的“文化增加值”。

2.改革开放为网络文学带来了什么

第一,改革开放为网络文学营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改革开放的精髓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其对于文学的意义,首先在于解除了人们的精神枷锁,营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为网络文学提供了自由、兼容的精神生态和创作氛围。从此,文学摆脱了“阶级划线”“斗争哲学”等极左思潮,以及文学中的“三突出”“高大全”“脸谱化”“公式化”创作模式,营造了自由舒畅的人文环境,让作家可以在光朗风清的社会氛围中,以文化自信释放自己的艺术创造力。互联网出现后,技术传媒自由表达的功能特点与思想解放、精神自由的社会环境相互融合,为网络文学创作和传播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媒介环境,给了人们以张扬个性和舒展自我的自由。可以说,是改革开放营造的自由宽松的社会环境,让众多网络写手借助网络技术平台,创作出了丰富多彩的网络文学作品。网络文学的风生水起,正是人们精神世界的自由表征。

第二,改革开放提振的文化自信,让网络作者释放出强大的文学原创力。改革开放把人们从计划经济体制中解放出来,人才可以自由流动,资源可由市场配置,每个人都能自主择业,使千百万怀揣文学梦想的年轻人得以走进网络空间挥洒才情,一圆自己的文学梦想。不管是打工仔、打工妹,还是公司白领、青年学生,不分职业、不分年龄,均可上网写作、自由发表,由文学权力的分享形成了文学创造力的大解放。今日网络文学的业态与活力,是与改革开放时代朝气蓬勃、气象万千的社会面貌相一致的,是改革开放提振了全民族的文化自信,造就了庞大的网络文学创作队伍,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文学原创力。网络文学的超常发展是中国社会跨越式发展的一个缩影,是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在网络文学创作中的生动体现。

第三,改革开放创造的物质财富,激发文化消费热情,提升了网络文学消费力。改革开放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数以亿计的中国家庭过上小康生活乃至富裕生活。我国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国防实力、综合国力进入世界前列。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居民收入的增长,越来越多的人追求高尚的精神和文化娱乐生活。二十年来,我国上网人数的节节攀升,文学网民的不断增加,是大众文化消费在网络文学中的数字化呈现。网络时代的全民写作、全民阅读,形成了一种文化产品“需求—供给”的良性互动关系,这是网络文学乃至网络文化繁荣发展的坚实基础。这种增长迅速、消费强劲的供求关系,其所依托的就是改革开放创造的物质基础,是社会经济增长在文学消费领域的真实反映。

第四,改革开放形成的市场经济体制,为网络文学打造出新的文化产业。网络文学把文学的商业属性打造成一种文化产业,我国网络文学已经有了中文在线、掌阅科技和阅文集团三家上市公司。文学能够批量进入文化市场,文学性公司能够成功上市,这是中国网络文学的原创和首创,是网络文学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也是改革开放形成的市场经济体制在网络文学领域结出的经济果实。网络文学从“产业”走向“产业链”,彰显出改革开放的创新活力之于新兴文化领域的磅礴力量。


【注释】

[1] 李寻欢:《让文学回归民间》,《文学报》2000年2月17日。

[2]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2—23页。

[3] [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周宪、许钧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33页。

[4] [美]希利斯·米勒:《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文学评论》2001年第1期。

[5]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论纲》,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8页。

[6]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自由本性的学理表征》,《理论与创作》2003年第5期。

[7] 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91页。

[8] 黄鸣奋:《网络时代的许诺: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文艺评论》2000年第4期。

[9] 艾瑞咨询:《2016年网文江湖群英谱——中国网络文学作者洞察报告》,2016年12月27日, http://report.iresearch.cn/report/201612/2696.shtml,2018年4月20日查询。

[10] 欧阳友权:《中国网络文学二十年》,《创作与评论》2018年第1期。

[11] 张少华:《月活用户超1.7亿!网络文学“霸主”阅文集团递交招股书》,https://wall- streetcn.com/articles/3018254,2018年4月20日查询。

[12] 欧阳友权、吴钊:《我国文学网站社会效益评价研究》,《人文杂志》2017年第2期。

[13] 张斌、李俪:《中国网络文学用户达3.78亿人 创作队伍总计约1400万人》,http://mil. chinanews.com/cul/2018/0517/8516356.shtml,2018年6月16日查询。

[14]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18年1月31日, 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803/P020180305409870339136.pdf, 2018年4月10日查询。

[15]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1997/10)》,http://www.cnnic. net.cn/hlwfzyj/hlwxzbg/200905/P020120709345374625930.pdf,2018年4月10日查询。

[16] 原文出自子锋:《曾经辉煌的“痞子蔡们”结束短暂生命》,《劳动报》2001年11月29日。

[17] 子锋:《曾经辉煌的“痞子蔡们”结束短暂生命》,《劳动报》2001年11月29日。

[18]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02/1)》,2002年1月15日, 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200906/P020120709345368128648.pdf,2018年4月11日查询。

[19]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03/7)》,2003年7月 21日,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200906/P020120709345365230387.pdf, 2018年4月11日查询。

[20] 新浪读书:《张毅君:在首届中国“网络文学+”大会上的发言》,http://book.sina.com. cn/news/whxw/20170811/doc-ifyixtym0732414.shtml,2018年4月12日查询。

[21] 橙瓜网:《萧何——网络文学不死,IP就一定会持续火热下去》,http://m.chenggua.com/arti- cleCen/8347,2018年4月12日查询。

[22]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07页。

[23] 穆宏志:《内容为王?平台为王?数据为王?》,《中国出版传媒商报》2011年11月29日。

[24] 北京青年报记者:《“网络文学十年盘点”结果引争议》,《中国青年报》2009年6月27日。

[25] 橙瓜网:《萧何——网络文学不死,IP就一定会持续火热下去》,http://m.chenggua.com/arti- cleCen/8347,2018年4月12日查询。

[26] 橙瓜网:《萧何——网络文学不死,IP就一定会持续火热下去》,http://m.chenggua.com/arti- cleCen/8347,2018年4月12日查询。

[27] 欧阳友权、吴钊:《我国文学网站社会效益评价研究》,《人文杂志》2017年第2期。

[28] 艾瑞咨询:《2015年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白皮书》(简版),2016年1月7日,http://re-port.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2971,2018年4月15日查询。

[29] 艾瑞咨询:《2016年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白皮书》(简版),2017年4月7日,http://re- port.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2515,2018年4月15日查询。

[30] 艾瑞咨询:《2016年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白皮书》(简版),2017年4月7日,http://re-port.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2971,2018年4月15日查询。

[31] 李梦琴:《原创文学网站盈利模式分析》,《传播与版权》2016年第1期。

[32] 刘锦宏、赵雨婷:《泛娱乐生态中网络文学全产业链生产和运营模式解析——以阅文集团旗下猫腻作品〈择天记〉为例》,《出版科学》2017年第1期。

[33] 艾瑞咨询:《2016年1月垂直文学网站行业数据》,2016年3月10日,http://report.ire-search.cn/content/2016/03/259110.shtml,2018年4月16日查询。

[34] 张健:《在鲁院网络文学作家培训班(第二届)开学典礼上的讲话》,http://www.chinawriter. com.cn/2010/20100126/81857.html,2018年4月17日查询。

[35] 夏烈:《人民日报:影响网络文学的力量》,2014年6月24日,http://opinion.people.com.cn/n/2014/0624/c1003-25192311.html,2018年4月17日查询。

[36]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18年1月31日, 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803/P020180305409870339136.pdf, 2018年4月17日查询。

[37] 中文互联网数据资讯中心:《阅文集团财报:2016年阅文集团共有作家5300万人 占中国全部网文作家的88.3%》,http://www.199it.com/archives/608860.html,2018年4月17日查询。

[38] 张少华:《融资规模调高!阅文集团IPO最高可筹10亿美元》,https://wallstreetcn.com/ articles/3036484,2018年4月17日查询。

[39]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页。

[40] 参见《网络文学界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座谈会发言摘登》中欧阳友权的发言,《文艺报》2017年11月20日第3版。

[41] 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

[42] 艾瑞咨询:《2017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白皮书》,2017年9月14日,http://report. 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3057,2018年4月20日查询。

[43] 河北日报:《起点国际上线一周年 阅文开启海外网文原创元年》,2018年5月15日, http://finance.youth.cn/finance_cyxfgsxw/201805/t20180515_11620877.htm,2018年6月20日查询。

[44] 乔燕冰:《中国网文“出海”:越是网络的,越是世界的》,http://www.chinawriter.com.cn/ n1/2017/0411/c404023-29202860.html,2018年4月20日查询。

[45] 欧阳友权:《数字媒介与中国文学的转型》,《中国社会科学》2007年第1期。

[46] 参见欧阳友权主编:《网络·网络文学·公共空间》,中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页。

[47] 欧阳友权:《文艺边界拓展与文论原点位移》,《廊坊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4期。

[48] 欧阳友权:《新媒体与当代文学现场》,《文艺报》2009年10月15日。

[49] 张春梅:《冲突与反哺——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中国文艺评论》2017年11期。

[50] 广州日报:《慕容雪村:网络让我变成穷鬼这个时代文学是死路》,2009年1月30日, http://news.163.com/09/0130/11/50TEDQP1000120GU.html,2018年4月22日查询。

[51] 参见欧阳友权、吴英文:《网络文学批评的价值和局限》,《探索与争鸣》2010年第11期。

[52] 欧阳友权:《建立网络文学批评“共同体”》,《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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