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故事

以前我写过一篇《厕所的故事》，对自己宿舍楼的排泄之处颇有非议，然后有人建议我写写宿舍楼的老鼠。我深知17号楼的老鼠为师大一绝，感慨良多却不知从何下手，所以迟迟没有动笔。

今日读到《中国文人的非正常死亡》中的《李斯·陆机之死》一文，忽然就想起秦国李斯同学说的那句话：“人之不肖，如鼠也!”一时之间，灵感泉涌，立马写下这篇小文，仅图一笑。

——以此作引

据说这句话是李斯同学在做仓库管理员时说的，那一次他在仓库里看见一只老鼠大得像头小猪，看到他一点也不怕，还和他对视良久，于是才发出引文中的感叹。

我一位莆田的同学说过一个故事与此类似，那应该是前几年的事情，有一个粮站要搬迁，所以把粮仓里的东西搬出来，结果竟揪出了好几头大老鼠，打死了扔在街上，一只只壮得像旱獭，大家都在纷纷感慨：共产党的粮仓里竟然有这么大的老鼠？!其中不乏义愤填膺者，大家评头论足一番然后摇头走开。大家都没有想过，要怎么样杜绝粮仓里“养”这些老鼠。也许这是大家的习惯，面对腐败问题如是。

和这决然不同的是厕所里的老鼠，传说当年李斯同学见过，现在的寒枫同学也目睹过。我还读高中的时候，宿舍后面有个厕所，那里的老鼠整天等待学生去大便，能够吃点新鲜的，便是好事，看见人便溜得飞快，生怕被人骂成“偷粪贼”。说起“偷粪贼”这个名词，历史上还真有这回事，大概是“文革”的某个时期，屎比金贵，许多人居然为了粪便大打出手(这与老鼠无关，不做详解)。

接下来该开始说说17号楼的鼠辈们了，我想，说起它们所有在住用户和曾住用户都有话说。这里的老鼠啃过四书五经，深谙书生意气，并且常常与隔壁数计院的老鼠互相学习交流，比我们又多了些理性，于是对付起一群“手无缚鼠之力”的书生易如反掌。

其实我说两座楼的老鼠互相交流也是噱头，我只是觉得，当下是“对外交流”成为风气的年代，我们国家许多人都喜欢拿着公款去外国取经，“顺道”看看外国的景色(比如去英国取经，顺便也把欧洲各国的风土人情看个遍才算不虚此行)。老鼠们有这种癖好，也不以为过。我们中文系学生的缺点成了鼠辈的把柄，除了束手无策别无他法。我知道这种说法不能让人信服，我只好举出鼠诗一首，以证我所言不虚：

如梦令·冬夜

昨夜更深人静，

浓睡浅魇初醒。

忽闻床下语：

“你我私里调情，

小心，小心，

且莫惊动高邻。”

此诗深具老鼠鬼鬼祟祟的作风，调情和行窃性质一样，被人逮住必定难堪，的确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我曾经在楼下的小黑板上看见过这么一则启事：

寻物启事

本人于×月×日丢失一件晾在宿舍门口的匡威球衣，价格不菲，望有拾到者送×××室，失主万分感谢!

×××室：小×

即日

我看后啼笑皆非。我们学生厚道就厚道在这里，明知没有希望，还要去试试。前几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晒在宿舍门口的一件森马的上衣和他的匡威球衣一样不翼而飞，苦寻不着，痛心之至(因为那件衣服是女朋友送我的)。有些同学与老鼠接触久了，竟有了老鼠的手段，这种“学而不厌”的精神令我深感敬佩。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家老鼠山老鼠都见过，见得比人还多，愣是没能学会老鼠做事的风格。

看起来，李斯同学当年说的话因为没有符合“与时俱进”的主张，在今日也已经不那么管用，把它改成“鼠之不肖，如×人也”也同样有成立的可能。如果这也成立，那么，老鼠就白白背了几千年的骂名。

我也忽然就明白了高中时厕所里的老鼠要见人就躲的原因。原来厕所里的老鼠怕别人看见了说它们吃大便，这样很丢脸。这是老鼠的虚荣心，人的虚荣心则是害怕自己穿的衣服太土，所以拿别人的名牌衣服装点门面。人可以换衣服，而老鼠却不能换皮，无奈之下，只好在大便上计较。

此楼鼠辈猖獗，人神共知。我宿舍同学晚餐吃剩的骨头来不及扔掉，第二天就出现在舍友的抽屉里；抽屉里放的苹果，第二天就缺了一个角。我因此后悔自己没有早几年住进这宿舍，这是几年前新概念作文的题目，我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有一群老鼠到抽屉里去新概念了一回……

去年期末，我买了包方便面准备熬夜的时候吃，第一天因为不饿没有吃便放在床头的书架上，第二天晚上熬夜到了凌晨一点，饥肠辘辘时想到自己还有面防身，感觉幸福无比。一边拿了茶缸倒好开水，一边在心中夸自己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美美地拿出面要放入水中时发现已经被鼠兄捷足先登。我只好把整整一茶缸的开水喝下去，撑了个肚子浑圆，然后睡觉。

还有一件事情更夸张：我班上一位女生把一袋饼干悬在蚊帐内，有两只老鼠伙同偷窃，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我猜想它们还可能在哼着《劳动号子》：“加油干呀!嘿哟——”其时我同学正在床上看书，看到这情景不禁莞尔，一只老鼠竟盯着我同学看，我给它设计台词一句：“不许笑，我们在偷东西，严肃点!”

后来大家得出经验：宿舍不能有隔夜之粮。

我想：幸好它们是老鼠，如果换成人，这个世界全完了。

另外，我也发现咬过典籍的老鼠从来不到厕所，也不到盥洗室，再名牌的衣服在那放上一星期，保管没事，不信我们打赌。我知道它们怎么想：偷东西偷到厕所(盥洗室)是沦落人的表现，这样会失它文化老鼠的身份。从中可见，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影响深远，连老鼠也深受其益。

这座校文明楼人才辈出，这点大家都知道；同时也鼠才辈出，我们宿舍老鼠来行窃，从来没有抓住过，即是明证；可最近我发现竟然多了一种怪才，他在做人的时候是“人才”，在做鼠的时候是“鼠才”，令我大跌眼镜。

最后，讲一个真实的故事给大家听：

我们宿舍有位同学捡到一张开水卡，然后在黑板上写了一则招领启事，还来不及擦掉，我们宿舍丢了一张开水卡，于是在旁边又写了一则寻物启事，蔚为大观。结果来领卡的有六个，而还卡的没有一个。

后来，我们班上有位女生在二楼的水箱前面盛开水，转身去210室和同学说了几句话，回头水卡就不见了。

原来，厕所和盥洗室门口也不是那么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