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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的声音

心灵漫步科德角 作者:[美] 亨利·戴维·梭罗 著,吕楠 译


思考的声音

历史上,值得我们注意的重大事件或重要转折并没有多少,值得我们担心的事件也很贫乏,而我们的经历更是少得可怜!我很愿意相信,我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朝气蓬勃地成长着,尽管这种成长存在一些变故——我要努力度过这持久、暗淡、灼热的夜晚或暗淡的季节。如果我们的生活要在一场神圣的悲剧、平淡无奇的喜剧或闹剧之间做出选择,我希望是前者。但丁、班扬以及其他人,他们心中的忧愁要多于我们,他们服务于某种文化,承担着与我们的地区学校和大学同样的责任。即使是被万人称颂的穆罕默德,也不得不为生计奔波,但这些伟人死后都可以拥有丰厚的财富。

一个人在某些特定的瞬间会在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种珍贵的想法,这个瞬间可能会在他走到铁路边时出现,那时,就算是火车从他身边隆隆驶过,他也充耳不闻。但是很快,在冷酷的自然法则的限制下,我们的生命就此淹没,而火车照旧往返。

和畅的微风,没有实体的游离者,

罗拉的狂风暴雨将蕲草压弯,

狂风怒吼的峡谷中的旅行者,

你为何在一瞬间离我而去?

社会的吸引力能够被大多数人感知,但更强烈的大自然的吸引力却很少有人能感觉到。在我看来,尽管大部分人都自认为懂得艺术,但他们对自然的反应远没有动物灵敏——在同为动物的情况下,这通常不是一个很好的比较。在我们当中,又有几个人是懂得欣赏风景的美丽的!我们知道希腊人用“美丽”或“有规则”这样的词语来称呼这个世界,只是我们完全没有看出他们这样称呼世界的原因,我们最多只能把这两个词语看作是一种缜密的语言文字。

对我来说,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一种与自然接壤的边境生活,我只是偶尔或暂时跨过世界的边界。我对祖国的爱恋和忠诚,让我在进入它的领土时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流窜的盗匪。我把自然称为生活,为了能够走进它,我愿意跟随鬼火经过深不可测的沼泽和泥潭,行走在既没有月光照耀也没有萤火虫飞舞的堤道上。自然是一个巨大的世界性的人物,以至于我们一直都不了解她的面貌特征。步行的人在那片熟悉的原野上散步,它一直延伸到我们的城镇,不过有时他们也会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片土地上,那里已经不属于地契上描述的范围,仿佛到了某个遥远的紧邻康科德镇的原野上。在那里,自然的权限不存在了,康科德这个词的概念也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我曾亲自测量过的并正准备要到那里去的那些农场,在我的视野中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充斥了浓雾一般。但是,当我认真注视过去时,却看不出它们有任何变化。它们只是慢慢地在绿色的草地中消失,但是画家描绘的画面却能让它们在绿草后朦胧地显现出来。在这个熟知的世界上不留任何痕迹,更没有属于它们的特定日期。

有一个下午,我在斯伯丁的农场散步时,看见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松林的对面,行走在金黄色光芒照耀下的林荫路上,仿佛踏入了华丽的殿堂,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触动了,就好像某个来自远古的、我不了解的、高贵而又令人敬佩的家族在这片名为康科德的土地上定居了。太阳是为他们服务的,而村庄里的社会运作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更是拒绝了外人的任何造访。他们的花园和游乐场就在斯伯丁的林子后面,而长大后的松树就是他们的山形墙,他们将房子隐藏在茂密的树丛中,想要发现十分困难。我似乎听见了他们那压抑的欢笑声,却又不是很确定,他们似乎以太阳的光束为生;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并且都在茁壮健康地成长。农夫的车道从他们的厅堂径直穿过,但这丝毫没有打扰到他们,就像有时通过天空的反射也能看到泥泞的池塘底部一样。他们对斯伯丁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当然也就不知道斯伯丁是他们的邻居——我甚至能听见斯伯丁驾着马车穿过他们客厅时的口哨声。任何事物都没有他们生活中的平静那般珍贵。一片地衣就是他们的外衣,我看见松树和橡树都披上了颜色,他们把阁楼架在树顶。政治和劳动的喧闹声都不会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我没有看到他们在纺织,但如果我在微风静止时侧耳倾听,就会在那美好的想象中听到一种仿佛来自5月里遥远的蜂房中的悦耳动听的嗡嗡声,又或许这只是他们思考的声音。他们的头脑里没有无价值的思想,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工作时的情景,因为他们的劳动不需要通过成群结队地制造一些多余的东西来体现。

然而,我发现我很难记住他们。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脑海里,即使当我像现在这样提起他们时,无论怎样努力想要唤起对他们的记忆,都无法实现。为了唤醒我最美好的思想,经过长期认真的努力,我终于回想起他们那快乐的群居生活。我想,这个大家族对我的深深吸引就是我不愿离开康科德的原因。

在新英格兰,我们会习惯说:“飞来的鸽子一年比一年少。”因为我们的森林已经无法为它们提供停留之处了。因此,对于每一个正在成长的人来说,他的思想似乎也在逐年减少,因为我们内心的那片小森林已经被我们不必要的野心之火焚毁,或者在磨坊中被碾磨碎了,最终变得一片荒芜,几乎没有留下一根小嫩枝供它们栖息。它们不再与我们一起成长或繁衍了。或许,在某个更宜人的季节,会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我们的心田掠过。在时光的更迭中,某种思想会张开翅膀自由地翱翔,但是当我们仰视天空时,却无法领悟思想中蕴含的深刻本质。我们有翼的思想变成了家禽,它们不再张开翅膀自由飞翔,只到达过上海和交趾支那 。你一定听说过伟大的思想源于伟大的人。

  1. 越南南部一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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