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花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⑴，更东陌飞絮濛濛。嘶骑渐遥^⑵，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⑶。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⑷。

【译文】

对远方人忧怀想念，几时才不再继续？这世上再没什么比相思更难忘记。杨柳纷乱的枝条曾把离愁引起，如今东边的小路上，却已经满天飞絮。越来越远了，那长嘶的马匹，腾起一阵阵尘土迷离，叫人何处去寻认郎君的踪迹？栖息着成双鸳鸯的池水漾动不息，南北之间有小船交通联系。黄昏后画阁下横着木梯，不多时月光又透过窗户洒了满地。积着长恨细细思量自己，连桃花杏花也比不及，它们还懂得去投进东风的怀里。

【注释】

⑴引：逗引，招致。

⑵嘶骑（jì）：嘶叫的马。

⑶小桡（náo）：小桨，这里代指小船。

⑷不如二句：唐代诗人李贺《南园》：“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东风不用媒。”这里反用其意，谓不如嫣香零落的桃杏花，懂得在青春年华将逝时及早出嫁，为自己找到归宿。

【品赏】

词写闺中人在情人离开之后，引起的相思和离愁。

上阕写别后愁怀。开篇直吐怨情，并以“几时穷”发其无奈之情、烦愁之绪，而这“伤高怀远”之情，正源于无物可比的“情浓”。“离愁”三句，无理而妙；本是乱拂的千万条柳丝引动了心中的离思，使自己的心绪纷乱不宁，这里却反说自己的离愁引动得柳丝纷乱，这就更深切地表现了愁之“浓”，浓到使外物随着它的节奏活动，成为主观感情的象征。而那濛濛飞絮，也仿佛成了女主人公烦乱、郁闷心情的一种外化。末三句写登高所见，情人骑着马渐行渐远。通过描写情人离己而去的场景，表达了内心的离别之愁。“何处”句，则直接道出了对情人的无比思念。

下阕起笔回忆当年与情人相会的生活景象。池水溶溶，双鸳戏水，小船相通，当年的欢愉，正与而今的郎踪难觅构成反衬，加重了离愁。而成双成对的鸳鸯，更令女主人公产生人不如物之感。木梯还在原地横放，画阁依旧美好，但此时女子深闺独坐，即使捱过黄昏，也无非是对着斜照在帘栊上的月光，孑身独处的凄清况味，宛然在目。想起自己身世之不幸，不能不“深恨细思”。四字千锤百炼，极其沉重有力，直逼出收尾两句。自认不如桃杏，改铸李贺诗句，巧妙宣出佳人对命运的困惑，对归宿的迷惘。末二句以桃杏喻人，以无情比有情，设喻新颖，情味隽永。

（查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