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不致老死于牖下
杨、刘确为君子之交。得知刘伯承在军中不受重用,杨闇公忍不住为他抱屈:“唉,(因为)忌才的关系,从古至今不知湮没了多少智能之士!”
尽管多次拒绝熊克武之请,但刘伯承对第一军和第二混成旅都是有感情的,眼看着部队一天天走向失败,心中也颇为不忍。在朋友的劝解下,刘伯承曾欲再找老军长但懋辛谈一谈,以便共扶危局。
杨闇公固然希望刘伯承能加入自己的组织,可是在刘伯承尚未想通的情况下,他同样愿意自己的好朋友先尽展其才,所以也竭力鼓动他去找但懋辛。
未料但懋辛比熊克武还不如。熊克武虽然顺利时不肯对刘伯承委以重任,然而一旦时势危急,他却还知道刘伯承的重要性,乃至不惜以爵禄相诱。但懋辛则是懵懵懂懂,好像没有了刘伯承等良将,他自己还照样能玩得转一样。
刘伯承屡访但懋辛不得,对重回第一军完全绝望。这时第一军所面临的形势越来越糟糕,刘伯承过去的老同学张仲铭深知成都一旦失守,杨森决不会容许刘伯承留在成都,于是便邀请和安排刘伯承去自己在川南犍为的老家养伤。
临别时,杨闇公一直将刘伯承送出成都南门外,又在柏树森森的武侯祠交谈了一会儿,两人才依依惜别。
刘伯承不得不远走犍为的遭遇令杨闇公为之扼腕,他直言熊克武、但懋辛之辈“目小如豆,乌足与谈天下大事”。
在杨闇公看来,熊、但能在以往的川战中暂时占到上风,不过是机会较好罢了。他预言:“我看这些幸运儿用不了许久的时间,连立锥的地方都会没有的。”
杨闇公虽长于社会活动,然而友人之中,能被他用“有才识而抱大志者”冠名的不过四五人而已,刘伯承即在其列。他深信,以刘伯承之才识,必不致老死于牖下,若假以时日,两人也一定可以在同一条道路上前行。
尽管刘伯承仍未承诺加入“中国青年共产党”,但杨闇公却早就将其引为自己的同志。他在日记中写道:“此后,拟设法使其(指刘伯承)从本方向走。若能达到目的,又多一臂助。”
刘伯承出走犍为后,第一军即在内忧外患中一败涂地。杨森攻占成都,派人接收了由吴玉章任校长的成都高等师范学校。五一劳动节到来之前,吴玉章筹划举办“五一”纪念会,有人就到杨森那里告状,说“五一”纪念会是吴玉章的“阴谋”,为的是组织工人、农民和学生推翻他杨森。
杨森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在成都市内实行戒严,同时扬言要捉拿吴玉章。吴玉章在成都站不住脚,便决定邀刘伯承一同到外地进行考察。
在犍为养伤期间,刘伯承的心情其实非常抑郁和低落。他少年时的朋友谢南臣寄书问候,信中说有一诗相赠,但是附有赠诗的那页纸却漏寄了。刘伯承有感而发,遂写诗一首,诗的上半部是:“园林春色满,仕女踏青时。独恐名花落,匡扶不上枝。”
刘伯承所居的犍为五通桥风景优美,尤其是落花时节,更是春色满园,往来游客络绎不绝。可是人有什么样的心境,眼里就会有什么样的风景,刘伯承在繁花中所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第一军这朵曾寄予他人生奋斗理想的“名花”每况愈下,直至一蹶不振,到了最后,真的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这是怎样一种凄凉。
吴玉章的看望和邀请,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他意识到,过去的已经过去,他必须有勇气探索新路,迎接未来。正好经过调养,腿伤也好了大半,于是他便欣然和吴玉章结伴离川。
他们首先去了上海。在那里,他们才得知,原来中国共产党在1921年就成立了,早于“中国青年共产党”好几年。
之后,刘伯承又随吴玉章去了北京、上海、广州,对中共的成立经过和活动情况进行了详细了解,在此过程中,慢慢开始确定自己的“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