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前的忐忑
下午两点,大连周水子国际机场。
坐在飞往韩国仁川的登机口,竟然没有即将漂洋过海的兴奋。
这不行。
多年前在电视台给主持人上课,我曾告诫某些自诩老辣的“腕”:正式出镜前,如果整个人心跳如常,每块肌肉都松弛着,未必能发挥好。“微微紧张,适当忐忑,会帮助肌肉和心理产生调动自我表现的冲动。”我当然明白,对创作保持约会恋人那样的热望,是专业化职业感的需要。于是,到咖啡吧,给自己点了杯热牛奶,让味蕾和肠道接受到的刺激传递到心、脑。
去纽约,做采访,写一部非虚构文学书。
题材虽然新鲜,时间却被限定了。出版也许没有问题,可激情终究不可预支。
很快生出两个担心:一、如果遇到“祥林嫂式”絮叨怎么办?数十年间,时刻面对罹患重病的孩子,那些胆战心惊,给做父母的积压了多少苦情!我会不会成为他们夫妇倾倒泪水的垃圾桶?二、倘若受访者很刻意地做身残志坚英雄状,我会不会后悔自己飞往美国采访康先生一家的决定?
我厌恶时下传染病般的形象做秀,更惧怕受到某种时尚概念的利用。如果要给一个有行为艺术之嫌的“感动××”写传,大可不必将苹果砸到我头上。
突然想再看一下康先生从美国写来的邮件。那些用一号大字敲成的自述和简介,真是非常好看的文章,包括披露三观的零星议论,我曾给过热烈回应。
也许,临行前的忙乱,将碎片式的交流冲散,很多精彩提示被我潜在的紧张稀释了。是自己吓唬自己吧?可这时候我发现,装着美国佬资讯的便携式电脑,被我塞进行李箱已经交付托运了。
广播通知KE870飞机客人登机。
就像在侧幕边听到开演铃的演员,没了回旋余地。于是在心里,我跟故事的主人公——康海山先生的小儿子打招呼:
嗨,康培!你在纽约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