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奖

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茂恩吃了晚饭就上街了，老半天才回来。这孩子出去干啥了？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一天，夜里光想尿床，还有心逛街？购物？不像，没见他拿什么东西回来。看电影？也不可能。这孩子平时很俭省，吃根冰棍都舍不得，不会去看电影。看黄色录像？也不会，现在街面上那种玩意儿早已销声匿迹了……难道说，难道说是去找小姐了？想到这儿，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茂恩老实得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会有这胆量？再想想，也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他今年二十四了，要在老家，像他这种年龄，早已经是打酱油的孩子的爹了。是个男人都有那种需求，除非功能不正常的。不行，我得说说他。跟我出来时，他爹再三对我说，茂恩这孩子实在，要多关照，挣钱不挣钱无所谓，不能出事，更不能惹事。

可是，可是，我若是直接问茂恩，他不承认怎么办？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嚷嚷出去，说不定还会把警察招来呢。我留了个心眼，这天晚上吃罢饭后，看到茂恩一个人又出去了。我悄悄跟在他后面，走了大约两里地，只见他走到一个卖彩票的小亭子前，原来他要买彩票！

这孩子，真是想钱想疯了，也不站在水坑前照照你那熊样，中奖能轮到你？

亭子里没有其他顾客，只有一个卖彩票的姑娘。这地方在市郊，周围都是建筑工地，民工居多，挣个钱比吃屎还难，谁会来买彩票？

茂恩上前跟小姑娘聊了一会儿，买了张彩票走了，直接回了工地。

难道这些天茂恩都是来买彩票？

这一次，我没有理会他。

第二天晚饭后，茂恩又出去了，还是去买彩票！

在回来的路上，我截住了他。我说：“茂恩，你买多少？”

茂恩感到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叔，不多，十块钱的。”

十块钱是不多，账就怕细算，一天十块，一月三百块，一年就是三千多，两头肥猪没了。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买彩票是消费，不是投资。中奖的几率是几十万分之一，少之又少，低之又低。中国每年中大奖的才有几人？”

茂恩低着头不吭声。

看来我的话他是听进去了，我有了信心，继续敲打他：“即便是那些中了大奖的，有几个过上幸福日子的。被誉为哈尔滨“彩王”的马洪平，曾两次中得500万彩票大奖，但仅仅三年时间，他买彩票陆续将奖金全部花光。为了继续买彩票，他诈骗亲友邻居130余万元，最后被警方抓获身陷囹圄……你知道不知道？”

茂恩还是不抬头，连个屁也不放。这下我的火气再也憋不住了，不由得提高了腔调：“你今年都二十好几了，还是攒钱把媳妇娶到家里是正事……”

“叔，我以后不买了。”茂恩抬头看我一眼，又把头低下。

哼，你没错，干嘛不敢正眼看我呢？我气哼哼地走了。

没想到，我发现，过了一段时间，茂恩还是照买彩票不误。

这孩子真是没救了，难道也成了标标准准的“问题彩民”？

这天，我又拦截住了他，没容我开口，他就说：“叔，我看卖彩票的姑娘可怜……”

“可怜？”我真有点哭笑不得，“你连个媳妇也找不下，谁又可怜你？”

他蚊子哼似的分辩道：“叔，她一天卖不了几张。”

我不说话，盯着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叔，她家是农村的，两个弟弟都在上大学，全靠她一个人供养……”

我再也忍不住了：“她说的话你就相信？”

茂恩惊讶地看着我，好像我不是他叔似的：“叔，她不会骗我的。有一次她弟弟给她要学费，老板没给她算账，她没有钱。那次咱刚好开了工资，我给她一千，她不要，我说算是借给她的，她死活不接……叔，就凭这点，我认定她没有骗我。”

榆木疙瘩！傻蛋！我气得扭头就走，发誓再也不管他了。

事后，我听说茂恩还是天天去买彩票，我正打算把这个情况给他父母反映一下，茂恩嚷嚷着请客，说他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