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谈苏三

人生若只如出戏(精装版) 作者:汪曾祺 著


再谈苏三

《玉堂春》这出戏为什么流传久远,至今还有生命力?我想主要是由于人们对一个妓女的坎坷曲折的命运的同情。这出戏在艺术上有很大的特点,可以给人美感享受,这里不去说它。

对于今天的观众来说,这出戏有相当大的认识作用。透过一个妓女的遭遇,使我们了解那个时代、那个社会的一个侧面,了解商业经济兴起时期的市民意识,看出我们这个民族的一块病灶。从这一点说,这出戏是有现实意义的。

不少人在改《玉堂春》,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解》原来有一句念白:“待我辞别狱神,也好赶路”,有人改为“待我辞别辞别,也好赶路”。为什么呢?因为提到狱神,就是迷信。唉!保留原词,使我们知道监狱里供着狱神;犯人起解,辞别狱神,是规矩,这不挺好么?祈求狱神保佑,这很符合一个无告的女犯的心理,能增加一点悲剧色彩,为什么要改呢?

有一个戏校老师把“头一个开怀是哪一个”,“十六岁开怀是那王公子”的“开怀”改了,说是怕学生问他什么叫“开怀”。他不好解释。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呢?“开怀”是妓院的术语,这很有妓院生活的特点,而且也并不“牙碜”。这位老先生改成什么呢,改成了“结友”。可笑!

有一位女演员把“不顾腌臜怀中抱,在神案底下叙一叙旧情”掐掉了,说是“黄色”。真是!你叫玉春堂这妓女怎样表达感情,给王金龙念一首诗?

这样的改法,削弱了原剧的认识作用。

载一九八七年一月十日《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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